“冰棍論”：無知無恥的特大忽悠　　

庫爽生　　

（一）魔幻的“冰棍論”

如何評價國企私有化改制？在那些能量頗大的“主流經濟學家”不遺余力地妖魔化國企的忽悠下，加上主流媒體無知地吶喊助威的造勢，時至今日，仍有相當多的人，只是同情國企職工的悲慘遭遇，卻堅持認為國企私有化改制是正確的。這就是主流經濟學家妖魔化國企的“成功”，特別是一種似是而非、頗能迷惑人的謬論——“冰棍論”，“說服”了公眾：“啊，原來如此”。　　

所謂“冰棍論”，意思是說：國有企業就像一根冰棍，得趕快賣掉，否則白白融化了，只剩下一根棍兒，便一錢不值了。被稱為主流經濟學界“京城四少”、“先思一步的經濟學家”之一的魏杰，同時享有所謂“魏指點”之譽。他是怎么“指點”國有企業和地方政府的呢？他說：國有資產就像賣冰棍，該脫手的就脫手，降一點價錢把它賣出去總比讓它化掉好，但現在的情況卻是，這根國有冰棍放在那兒融化掉了。國有企業和地方政府應當深入研究現有資產的定價原則，不要主觀地一概定論為“國有資產流失”。（《瀟湘晨報》2004年5月20日《“冰棍論”妙解國有資產定價－－魏杰指點國企改革》）　　

你瞧，這位京城四少之一的“精英”，用一點形象思維，打一個日常生活中人人可感的通俗的比方，就把賤賣快賣“國有冰棍”的理由說得十分充分了，聽眾和讀者為之心折，突然“頓悟”：啊，原來，賤賣快賣國有企業，不是國有資產流失，而是在保衛國有資產。一根冰棍，賣一分錢就收回了一分錢，如果不賣，融化成一根棍兒，誰要？　　

思想武器的力量是無限的。主流經濟學家的“冰棍論”確實厲害，三個字抵得上萬部經濟學專著。一根冰棍，奠定了國企私有化的理論基礎。主流經濟學家的“冰棍論”和其他各種謬論一起，“雄辯”地說服了各地政府。一時間，“賤賣國企有理”論甚囂塵上，新聞媒體也爭先恐后地宣揚“冰棍論”，爭先恐后地妖魔化國企，為賤賣快賣國企推波助瀾。既然是冰棍，當然是出手越快越好。各地政府雷厲風行、披荊斬棘、深化改革、大膽攻堅、砸鍋賣鐵，一批批原本可以持續發展的國企迅速易手私人。由此看來，主流經濟學家保衛國有資產有功，功勞大大的。　　

（二）荒謬的“冰棍論”　　

“冰棍論”符合實際嗎？是謬論還是妙論？主流經濟學家主張“不爭論”，我在這里也并不是爭論，事實上爭論也沒有什么意義了：“國有冰棍”基本上已經儲存在私人“冰箱”里了。我是想讓事實來發言。在“理論”上，我篤定辯論不過那些把從西方搬運來的新自由主義經濟學的一套破爛背誦得滾瓜爛熟、搖唇鼓舌、巧舌如簧的主流經濟學家。我不過是工人階級的一員，在一家大型國企工作了很長時間，并曾到幾十家公有制企業反復進行了實地調查，對國企實際狀況比較了解。何況我還記得“事實勝于雄辯”這一句至理名言。　　

我們先來看看一家中型企業——宜昌化纖廠。　　

這家工廠成立于1987年5月30日，擁有從德國引進的3條先進的前紡POY預取向絲生產線和10多臺后紡FK6-700型高速紡彈力機設備。當時的技術裝備在國內首屈一指，管理素質優異，其管理經驗曾在國內推廣，廣為傳播，勞動生產率曾多年名列國內同行業首位，人均積累多年位居宜昌全市工業企業第一，主要產品滌綸長絲、高彈絲、網絡絲、色絲等產品性能優良，質量達到同行業先進水平，暢銷一時，供不應求。　　

宜昌化纖廠建設項目是“七五”期間宜昌市30個重點工程項目之一，工程實際投資12650萬元。本來是省計委批準立項投資的國企，卻在建設過程中，不幸遇到國家“投改貸”政策出臺，原計劃由政府投入的資本金，泡湯了，全變成了企業的金融債務，因而實際上國家沒有投入資本金。這家工廠成了宜昌市首家全靠貸款興建的項目，即工廠開工之日，就是負債累累、資不抵債、面臨倒閉之時（建設過程中除了資產，還會有其他開銷，自然資不抵債）。截止2002年底，該廠上交稅金3900萬元。償還銀行本息：本金美元404.75萬元，人民幣1467萬元，支付利息4670萬元。而這只是一家像蝸牛一樣，一出生就背負著沉重的債務包袱的國有企業的部分奉獻。是的，它資不抵債，它的金融債務雪球越滾越大，不說還本，利息就夠它受的。它的經營利潤被貸款利息所吞噬。賬面上，是在虧損。但實際上，這家國家沒有投入一分錢本金的國有中型企業，其國有資產并沒有像“冰棍”一樣消融，設備照舊運行，并沒有少一顆螺絲釘，產品照樣生產銷售。虧損數額來自銀行利息。如果政府要挽救這家管理先進的國企，實際上只需“債轉股”，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并不是什么機制僵化、管理不善。　　

再來看看我曾經效力過的一家大型一檔國企。　　

這是一家國家計委批準立項，始建于1966年，前期隸屬化工部，各項經濟技術指標在國內輸送帶行業名列前茅的企業。該廠在1980年代中期以前，基本上沒有銀行貸款，偶爾短期借債，旋即還上。而企業在銀行的存款，位居宜昌市工業企業首位。在企業發展的幾十年內，長期是宜昌市屬企業第一利稅大戶，每年為宜昌市財政貢獻幾千萬元真金白銀，上交利稅總額早已是國家建廠投資的若干倍。后來，國家出臺“投改貸”政策，從國外引進的多條技術裝備國際領先的生產線，所投入的巨額資金形成了巨額債務。債務“滾雪球”一樣的膨脹，債務的大山與日俱增，“孫行者”被壓在山下，難以翻身，更不可能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踏云直上了。要知道這些技改項目并非決策失誤，并非不成功，而是為企業增強市場競爭力發揮了很大作用，在國內業界引起熱烈反響的輝煌成果。“投改貸”形成了巨額債務，巨額債務形成了企業難以承受的金融利息負擔。賬面的虧損是無法避免的。　　

但是，這家企業是不是一根國有資產正在加速流失的“冰棍”呢？顯然不是。它的資產仍然在，設備仍然在歡快地轉動，訂單仍然雪片一樣飛到銷售部門，產品源源不斷地發運出廠，職工工資照樣發放。也就是說，雖然因為貸款利息的原因，企業財務賬面上是虧損的，但企業并沒有虧進去一分錢真金白銀的現金，只是金融債務繼續在利滾利地“滾雪球”膨脹。即便是在經營最困難的時候，企業也要根據市場變化，開發適銷對路的新產品，每年都利用自有資金（一般地方國企融資渠道早被切斷）實施了幾項力所能及的技術改造工程。該公司資產不但沒有像冰棍那樣融化，而且實實在在是在增值。　　

2005年初，工商銀行進行股份制改造，該公司債務以大約一到二折的比例（即一個億算作一到二千萬），打包處理給兩家資產管理公司了。隨后企業用出讓部分土地使用權的所得，大約用三折的比例，經過和資產管理公司協商，連本帶息還上了。債務負擔卸去絕大部分，企業當年即由上年的虧損2000多萬元（其實全是賬面反映的應付利息），成為盈利企業。2007年，元月至11月，十一個月即盈利約1300多萬元。（當年12月，不含土地使用權的企業產權以700萬元的價格轉讓。）隨即，關于這家企業“機制一轉天地寬”的報道便屢見于媒體。其實，國企還是那家國企，機制還是那個國有機制，管理層還是那個管理層，職工還是那些職工，并沒有轉換什么經營機制，也還沒有實施產權私有化，只是債務包袱一卸，立馬扭虧為盈。其實，這個“奇跡”正好證明這家企業國有體制照樣能良性循環運行，并不是要把產權賣給私人才有出路。　　

在私有化改制之前，這家企業財務賬面是虧損的，而且年虧損一兩千萬元。但是，這家企業訂單多得干不完，生產經營紅紅火火，職工工資穩中有漲，國家稅收依法繳納，生產設備上沒有流失一枚螺絲釘，財務賬上也沒有增加一分錢銀行貸款，虧損只是增加了金融債務的利息，并沒有因為虧損而把國企資產變現拿來給職工發工資，職工是靠自己的辛勤勞動換來的報酬。這家國企怎么就成了不斷融化的“冰棍”？究竟是什么東西“融化”了？如果讓它繼續存在，它真的會像“冰棍”一樣，會使國有資產流失殆盡嗎？回答是否定的。這家曾經多次獲得國家級科技進步獎的國企，這家宜昌市當年的第一利稅大戶，如果政府拉它一把，對它實施“債轉股”，或者讓它把位于宜昌市城區黃金地段的40余畝土地和位于城區邊緣的近600畝土地的使用權轉讓，用這筆高達好幾個億的巨額資金，把企業搬遷到遠郊，它必然會新生，成為地方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柱。　　

（三）誤國誤民的“冰棍論”　　

以上，我只是信手拈來兩個眼前的案例，來說明“冰棍論”之無稽虛妄，是完全不能成立的，是站不住腳的。其實，在我調查過的幾十家企業，情況大同小異。局內人都知道，國企遭遇的經營困境，原因復雜，且其實際困難程度遠遠被夸大了。國企資產負債率高，國企經濟效益比不上私企，只是表面現象，是有特定的歷史原因和現實原因的。如果看準病癥，國家只需舉手之勞即可挽救國企，振興國企。國企斷不至于成為財政包袱，而會是創造利稅、創造財富的高效機器，是壯大工人階級力量的最可靠的陣地，是建設社會主義的堅實的支柱力量。在1990年代末期，國家出臺了“債轉股”政策，為少量企業卸下了本不屬于企業的那塊債務包袱。這些少量的幸運者，經過“債轉股”后，大多輕裝上陣，重現生機。但遺憾的是，這只是極少數，絕大多數企業都壓在債務大山下喘不過起來，終因債務利息遠超經營利潤而長期“虧損”。　　

從以上案例，也可以看出各地提供的國企私有化改制的“驕人”業績：什么經過國企私有化改制，國企數量減少了很多，而凈資產增加了很多，利潤增加了很多，——這一連串，都是數字游戲，并沒有增加實實在在的財富。國企私有化改制前夕，金融債務打折處理完成之后，企業凈資產自然是增加了；企業沒有了利息負擔，當然是紛紛扭虧為盈了，增加了利潤當然是再正常不過了。這哪里是什么公有制僵化、私有制神話的論據，整個就是一個數字游戲。如果用同樣的方式處理了債務，仍然是公有制，結果會一樣甚至更好。國企黨政工團的管理體制，絕對比私有企業的家族式管理制度靠得住。　　

簡單而可笑的“冰棍論”，把國企妖魔化為職工坐吃山空的“冰棍論”，居然暢行無阻，誤導了國企改革的方向，推進了國企私有化改制，這是每一個中國人都理應為之痛心的。　　

“冰棍論”論者，要么是無知，要么是無恥。無知者，是坐在書桌前，翻閱西方自由主義經濟學破爛，想當然地以為國企虧損巨大，多存在一天就多虧損一天，還不如早點賣掉。這是與實際相隔十萬八千里的錯誤。無恥者，就是別有用心的借題發揮，趁國企債務負擔、冗員負擔、企業辦社會負擔等負擔過重造成的困境之機，拿國有體制、企業經營機制說事，運轉其如簧的巧舌，游說各地諸侯，以達到推行其私有化的目的。近幾年的社會演變證明，推行經濟私有化遠不是他們的終極目的，不過只是第一步而而已。　　

可以肯定：“冰棍論”是主流經濟學家的一個特大的忽悠，是一個無知而又無恥的忽悠，是一個誤國誤民的忽悠，忽悠了國企改制決策者，忽悠了各地政府，忽悠了國有企業，忽悠了國企職工，忽悠了一切善良的人，最終造成國企大批大批被瓦解、數以千萬計的國企職工失業的惡果。不僅這個歪論，還有其他什么“痰盂論”之類很多妖魔化國企的千奇百怪的謬論，同樣也是一個個特大的忽悠。應該看到，他們忽悠的目的在很大程度上實現了。現在，國企不是碩果僅存了嗎？社會主義經濟以公有制為主體不是成了空話嗎？這是非常令人痛心的社會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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