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資本論》第一卷具有它的獨立性,可以獨立存在。恩格斯曾經感覺到馬克思打算在《資本論》后兩卷論述的一些內容,是可以根據第一卷的相關內容推導出來的,進一步確立了《資本論》第一卷的獨立性。但是,對一般人來說,如果僅僅閱讀《資本論》第一卷,是難以理解剩余價值是如何轉化為利潤,利潤又是如何轉化為平均利潤的。完全駁倒全部官方的資產階級經濟學的任務,也是具有片面性的《資本論》第一卷完成不了的。馬克思生前沒有出版《資本論》后兩卷的主要原因是馬克思沒有足夠的精力,而影響馬克思精力的主要因素是經濟上的貧困、疾病、無產階級革命事業上的牽扯以及反動政權的政治迫害。當然,馬克思本人的精益求精也是一個重要因素。《資本論》本質上敘述的是剩余價值的整個生涯,這也是《資本論》全部三卷的整體性之所在,其中,《資本論》全部三卷分別對應剩余價值的生產、流通和分配。只有全部三卷合在一起才具有《資本論》所論述的剩余價值理論的完整性或整體性。
關鍵詞:資本論;整體性;剩余價值;馬克思
今年是《資本論》第一卷德文第一版出版150周年。150年來,《資本論》在全世界得到了廣泛的傳播,但是人們讀得最多的還是其第1卷。讀完第二卷和第三卷的人相比第一卷的讀者要少得多,有的人甚至反復多遍的閱讀《資本論》第一卷,卻始終不去讀第二卷和第三卷。然而,《資本論》全部三卷是一個整體,不把它們讀完,并認識到其整體性,是理解不了《資本論》的。例如,一些認為《資本論》第一卷與第三卷存在矛盾的人,就是沒有讀懂《資本論》。
1 《資本論》第一卷的獨立性
1868年10月7日馬克思在寫給打算翻譯《資本論》的俄國人丹尼爾遜的信中指出,“您不必等待第二卷,因為它可能還要推遲六個月才出版。只要去年和1866年法國、美國和英國所進行的某些官方調查還沒有結束,或者這些調查的資料還沒有公布,我對它的最后加工就不可能完成。何況第一卷已經是一個完整的部分。”這段話,一是說明《資本論》第二卷(即后來由恩格斯整理出版的《資本論》第2卷和第3卷)已經基本完成,只需要再進行一點加工,否則也不會在六個月之后就能出版。二是說明《資本論》第一卷具有它的獨立性,可以獨立存在。
恩格斯在1869年7月撰寫的《卡爾•馬克思》一文中指出,“1867年終于在漢堡出版了‘資本論。政治經濟學批判’第一卷。這部著作是整個一生科學研究的成果。它是工人階級政治經濟學的科學表述。這里所涉及的不是鼓動性的詞句,而是嚴密的科學結論。任何人,不管他對社會主義采取什么態度,都不能不承認,社會主義在這里第一次得到科學的論述,而且正是德國終于有機會也在這方面作出這種貢獻。”后來在1877年6月撰寫的同一標題的文章中恩格斯進一步指出,“1867年在漢堡出版了《資本論。政治經濟學批判》第一卷,這是馬克思的主要著作,這部著作敘述了他的經濟學觀點和社會主義觀點的基礎以及他對現存社會、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及其后果進行的批判的基本要點。這一劃時代的著作的第二版于1872年問世,現在作者正進行第二卷的定稿工作。”雖然恩格斯直到此時還沒有看到《資本論》后兩卷的內容,但他無疑地感受到《資本論》第一卷已經完成了理論基礎和基本要點的構建,具有一定的獨立性。這也是《資本論》第一卷在后兩卷出版前會先再版的原因。同時,恩格斯在這里也表明《資本論》不僅是政治經濟學著作也是科學社會主義著作,是一部具有馬克思主義整體性的著作。
在寫于1877年的《反杜林論》中,恩格斯提到,“剩余價值是怎樣轉化成它的派生形式——利潤、利息、商業贏利、地租等等的呢?馬克思確實說過要在第三冊中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如果杜林先生等不及《資本論》第二卷出版,那么他目前就應該稍微仔細地讀一讀第一卷。這樣,除了已經引證過的幾段以外,他還可以在例如第323頁上讀到,在馬克思看來,資本主義生產的內在規律在資本的外部運動中作為競爭的強制規律發生作用,并且以這種形式成為單個資本家意識中的動機;所以,只有了解了資本的內在本性,才能對競爭進行科學的分析,正像只有認識了天體的實際的、但又直接感覺不到的運動的人,才能了解天體的表面上的運動一樣;接著馬克思舉了一個例子說明,一定的規律,價值規律,如何在一定的情況下在競爭中表現出來并行使它的推動力。杜林先生從這里已經可以知道,在剩余價值的分配上,競爭起主要的作用,而且只要略加思考,第一卷中的這些提示事實上就足以使人們至少大致上認識剩余價值向它的派生形式的轉化。”這段論述表明,恩格斯已經感覺到馬克思打算在《資本論》后兩卷論述的一些內容,是可以根據第一卷的相關內容推導出來的,從而進一步確立了《資本論》第一卷的獨立性。
2 《資本論》第一卷的片面性
在《關于“資本論”第三卷的內容》一文中恩格斯指出,“大家知道,第一卷研究了‘資本的生產過程’,第二卷研究了‘資本的流通過程’。第三卷將研究‘資本主義生產的總過程’。因此,生產和流通的單獨過程在這里將不是各別地加以研究,而是把它們聯系起來、作為資本運動的統一的總過程的前提和普通環節來加以研究。既然前兩卷的每一卷都只是研究了這一過程的兩個主要方面的一個方面,所以從內容來說,它們還需要補充,從形式來說,它們是片面的和抽象的。”在這里,恩格斯直接表明了《資本論》第一卷的片面性。因此,如果有人以為《資本論》第一卷的獨立性意味著可以只需要讀讀《資本論》第一卷就能全面掌握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原理,那就大錯特錯了。雖然《資本論》第一卷已經講過貨幣和資本,但是恩格斯指出,“《資本論》第二冊比第一冊更傷腦筋,至少開頭部分是如此。但是,這是異常出色的研究著作,人們從中將會第一次懂得什么是貨幣,什么是資本,以及其他許多東西。”也就是說,不結合《資本論》后兩卷的內容,是很難全面理解貨幣與資本的。
關于《資本論》第一卷的片面性,恩格斯進一步指出,“前兩卷對剩余價值的研究,只能以剩余價值留在它的第一個占有者即工業資本家手里的時間為限;只能一般地指出,這個第一個占有者根本不一定是,或者哪怕在通常看來也不是它的最終的所有者。然而最明顯的是,而且甚至從社會的表面就可以看到,資本的一般運動正是表現為剩余價值在各有關方面之間,在商人、貨幣債權人、土地所有者等等之間的分配。”恩格斯還明確提出,“現在我正在搞第三卷,這是圓滿完成全著的結束部分,甚至使第一卷相形見絀。”“我還在繼續口授《資本論》第三卷。這是一部光彩奪目的著作,在學術上甚至超過第一卷。
其實,還在接觸到《資本論》后兩卷內容之前,恩格斯就已經意識到《資本論》第一卷的片面性。在談到馬克思的兩個重要發現即新的歷史觀和徹底弄清了資本和勞動的關系之后,恩格斯指出,“在《資本論》第二卷中,這兩個發現以及有關資本主義社會制度的其他同樣重要的科學發現,將得到進一步的闡述,從而政治經濟學中那些在第一卷還沒有涉及到的方面,也會發生根本變革。”例如,“地租以地產為前提,利潤以資本為前提,工資以沒有財產的工人,即只有勞動力的人為前提。因此應該研究一下,這一切從何而來。馬克思——由于這個問題屬于他的任務——在論述資本和沒有財產的勞動力的第一卷中解決了這個問題,對現代土地所有制的起源的研究同對地租的研究有關,因而屬于第二卷的研究范圍。”
馬克思本人在1867年《資本論》第一卷還在出版過程中的排版期間給恩格斯寫信時指出,對于恩格斯所提到的庸人和庸俗經濟學家的不可避免的懷疑,要是科學地把它表達出來,需要“闡明剩余價值轉化為利潤,利潤轉化為平均利潤,如此等等。要闡明這個問題,首先必須闡明資本的流通過程,因為資本周轉等等在這方面是起作用的。因此,這個問題只能在第三冊里加以敘述(第二卷包括第二冊和第三冊)。在那里將指出庸人和庸俗經濟學家的想法是怎樣產生的:由于反映在他們頭腦里的始終只是各種關系的直接表現形式,而不是它們的內在聯系。情況如果真是這樣,那么還要科學做什么呢?如果我想把所有這一類懷疑都預先打消,那我就會損害整個辯證的闡述方法。相反地,這種方法有一種好處,它可以不斷地給那些家伙設下陷阱,迫使他們早早地暴露出他們的愚蠢。”由此可見,如果僅僅閱讀《資本論》第一卷,是難以理解剩余價值是如何轉化為利潤,利潤又是如何轉化為平均利潤的。而那些認為《資本論》第一卷與第三卷存在矛盾的人,也只不過暴露出他們的庸人愚蠢。馬克思還指出,“我希望整部著作能夠在明年這個時候出版。第二卷是理論部分的續篇和結尾,第三卷是17世紀中葉以來的政治經濟學史。”這進一步表明,《資本論》第一卷盡管具有獨立性,但它在理論上是不完整的,具有片面性。更重要的是,《資本論》第三卷“第一次從總的聯系中考察了全部資本主義生產,完全駁倒了全部官方的資產階級經濟學。”顯然,這個完全駁倒全部官方的資產階級經濟學的任務,是具有片面性的《資本論》第一卷完成不了的。
3 《資本論》后兩卷出版過晚的原因
馬克思生前沒有出版《資本論》的后兩卷以彌補第一卷的片面性,從而在他去世后,有人質疑他的理論的科學性。一位洛里亞先生揚揚得意地喊道:“可見,我過去的說法不是沒有道理的,我曾說過,馬克思經常拿第二卷來威脅自己的反對者,但這第二卷始終沒有出版,這第二卷很可能是馬克思在拿不出科學論據時使用的一種詭計。”雖然恩格斯整理出版的《資本論》后兩卷在理論上已經彌補了第一卷的片面性,回應了前人的質疑,但今天仍然有人企圖利用馬克思生前沒有出版《資本論》后兩卷的事實,來否定馬克思的理論。
例如,有人認為,在馬克思晚年,由于資本主義的發展,使得這個時期的科技、經濟和政治情況,與馬克思寫作《資本論》的時代有很多不同的特點,再加上《資本論》第二卷、第三卷的內容更接近于資本主義經濟運動的具體過程和現實形態,這就使得具有深刻批判精神的馬克思感到所進行的理論概括已不足以反映現實,并承認《資本論》中的某些觀點不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存在著一些缺陷,需進一步完善。這就造成馬克思未出版《資本論》第二卷、第三卷。但是,資本主義的新的事實的出現,只會豐富《資本論》的內容,增加《資本論》后兩卷的篇幅,而不會否認《資本論》手稿中已有的內容。要知道,資本主義國家的發展是不平衡的,馬克思是在最發達的英國研究資本主義的,因此即便英國的情況有了變化,但英國過往的情況仍然可能在其他國家尤其是德國出現,早期的某些觀點照樣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并不影響出版。
事實上,馬克思生前沒有出版《資本論》后兩卷的主要原因是馬克思沒有足夠的精力,而影響馬克思精力的主要因素是經濟上的貧困、疾病、無產階級革命事業上的牽扯以及反動政權的政治迫害。當然,馬克思本人的精益求精也是一個重要因素。“馬克思認為自己的最好的東西對工人來說也還不夠好,他認為給工人提供的東西比最好的稍差一點,那就是犯罪!”
《資本論》第一卷出版不久,馬克思在寫給庫格曼的信中指出,“我的第二卷的完成主要取決于第一卷的成功。我必須有這一成功,才能在英國找到出版商;如果我找不到出版商,我的經濟狀況就仍將十分困難和令人憂慮,以致既沒有時間也不能安心來迅速完成著作。”他還告訴庫格曼,“至于邁斯納催著要第二卷的問題,這項工作整整中斷了一個冬天,這不僅僅是因為我生病。我發現有必要認真學習一下俄文,因為在探討土地問題時,就不可避免地要從原文材料中去研究俄國的土地所有制關系。加之,由于愛爾蘭的土地問題,英國政府出版了一套關于各國土地關系的藍皮書(很快就出齊)。最后——請勿外傳——,我希望先出第一卷第二版。如果這一工作和第二卷最后的結尾工作攪在一起,那只會造成不方便。”而出版商邁斯納后來也不急于出版《資本論》后兩卷,而是傾向于《資本論》第一卷的再版。“我對邁斯納關于需要出《資本論》第一卷新版即第三版的通知頗為不滿。本來我想一俟我重新覺得自己有了精力,就以全部時間專門從事第二卷的收尾工作。”
但是,既然“政治經濟學所研究的材料的特殊性質,把人們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惡劣的感情,把代表私人利益的復仇女神召喚到戰場上來反對自由的科學研究”,那么《資本論》第一卷要取得馬克思所期望的那種經濟方面的成功自然就很不容易,需要很長的時間,迫使馬克思不得不把《資本論》第一卷的再版工作和翻譯出版工作放在《資本論》后兩卷出版之前進行,從而推遲了《資本論》后兩卷的出版。
而《資本論》第一卷在其他方面的成功以及馬克思在革命事業上的成就,也妨礙了《資本論》后兩卷的出版。“現在我首先要告訴您(這一點請不要對外人說),據我從德國得到的消息說,只要那里現行的制度仍然像現在這樣嚴厲,我的第二卷就不可能出版。”
最后,關于《資本論》后兩卷未能在馬克思生前出版的主要原因,恩格斯的看法是,“在1863年和1867年之間,馬克思不僅已經為《資本論》后兩冊寫成了初稿,把第一冊整理好準備付印,而且還為國際工人協會的創立和擴大做了大量的工作。但是,由于這個原因,他的病體的嚴重癥狀在1864年和1865年就顯露出來了,這使他不能親手完成第二冊和第三冊的工作。”
4 《資本論》全部三卷的整體性
在前面提到的馬克思給丹尼爾遜的信中,馬克思提供了一個有關他的寫作活動和政治活動的簡況,供丹尼爾遜在為《資本論》俄譯本寫序時利用,其中寫道,“1867年——《資本論》。”在這里,馬克思沒有注明是《資本論》第一卷,這不是因為簡略,而是因為他把《資本論》全部三卷看作一個整體。
在《馬克思的“資本論”。第三卷》一文中,恩格斯指出,“第一卷表明,資本家怎樣從工人那里榨取剩余價值,第二卷則表明,這個最初包含在商品里的剩余價值怎樣實現為貨幣。可見前兩卷所談到的剩余價值,只是它在第一個占有者即工業資本家手里的情形;然而剩余價值只有一部分留在這個第一個占有者的手里;隨后它就以商業利潤、企業主收入、利息、地租等形式在各個有關方面的人中間進行分配;第三卷所闡述的就是剩余價值的分配規律。而講完了剩余價值的生產、流通和分配,也就結束了剩余價值的整個生涯,此外對它就沒有更多的東西好談了。”由此可見,《資本論》本質上敘述的是剩余價值的整個生涯,這也是《資本論》全部三卷的整體性之所在,其中,《資本論》全部三卷分別對應剩余價值的生產、流通和分配。從而,雖然《資本論》的后兩卷必須以第一卷為基礎,不具有獨立性,但第一卷的獨立性也只是相對的、具有片面性的。只有全部三卷合在一起才具有《資本論》所論述的剩余價值理論的完整性或整體性。
由此也可以看出,雖然《資本論》第三卷的最后一章——階級,馬克思沒有完成,但是不僅少了這一章,甚至少了包括這一章在內的最后一篇——各種收入及其源泉,都不影響《資本論》全部三卷的整體性,這是因為,在此之前,剩余價值的生產、流通和分配的全部內容已經敘述完畢,論述各種收入及其源泉的最后這一篇只是錦上添花而已。這也表明,從整體上來說,不能把馬克思的《資本論》看作是沒有完成的著作,哪怕《資本論》后兩卷中的其他部分還有一些內容可以豐富和完善。否則的話,從馬克思不斷修訂和再版來看,《資本論》第一卷本身也是沒有完成的著作了,而馬克思更早時期發表的《政治經濟學批判》一書同樣是沒有完成的著作。如此一來,還有什么著作能夠聲稱自己是已經完成了的呢?
最后要指出的是,《資本論》全部三卷的整體性,還體現在由于第一卷的相對獨立性,因而其論述中所包含的事物的變化相對較少,從而事物的更為豐富的變化和發展要在后兩卷的論述中加以補充。例如,在第一卷中,馬克思指出,“只是社會必要勞動量,或生產使用價值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該使用價值的價值量。”而在第三卷中,馬克思將上述生產轉變為再生產,“每一種商品(因而也包括構成資本的那些商品)的價值,都不是由這種商品本身包含的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的,而是由它的再生產所需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決定的。這種再生產可以在和原有生產條件不同的、更困難或更有利的條件下進行。”再例如,在第三卷中論述了不變資本使用上的節約之后,馬克思才說明了第一卷中提到的“商品價值是由商品包含的必要勞動時間決定”是如何實現的:“正是資本才能實現這種決定,同時不斷地縮短生產商品所需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這樣一來,商品的價格就縮減到它的最低限度,因為生產商品所需要的勞動的每一個部分都縮減到它的最低限度了。”
摘自《經濟縱橫》2017年第11期。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9、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22、31、32、35、36卷,人民出版社1964、1965、1972、1974、1971、1974年版。
[3]《資本論》第1、3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4]譚希培、岳君朋:《沒能“舐凈”的“孩子”——淺析馬克思對〈資本論〉第二卷、第三卷的態度》,載《集美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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