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貧道是采訪許小年的那個記者

有人轉許小年關于美國金融危機和中國對策的談話。中國就是這點好處，精英們不僅可以在公開媒體上大發議論，也有熱心人把他們的話轉在論壇上，真舒服呀。

許小年說：美國次貸的原因是長期低利率，而低利率的原因是因為低通漲，低通脹的原因是中國加入世貿后，“一方面美國人消費了大量低價的“中國制造”，生活成本就降低了很多；另一方面，中國加入WTO也抑制了美國勞動力成本的上升，‘中國因素’幫助美國控制了通貨膨脹，也間接地導致了格林斯潘時期錯誤的貨幣政策，從而間接地引發了此次危機。”于是記者驚嘆：“許小年教授語出驚人”。真是精英們放個屁都有人接。

是個人都知道，沒有中國長期廉價提供商品，美國也不會長期享受廉價商品。貧道兩個月前就說“中國也是世界經濟危機主要肇事者”，描述了中國廉價商品對美國經濟的影響。許小年到現在才看出來，還什么“語出驚人”。

可惜貧道不是記者，如果貧道做記者采訪許小年，一定讓他下不來臺。

如果許小年說完前面一段后，貧道問：“中國加入世貿以前，美國的通脹一直很嚴重么？”

許小年撇貧道一眼，輕蔑的說：“你連這都不清楚？你知道格林斯潘嗎？美國以前物價一直很高，把格林斯潘請來做美聯儲主席，費了很大力氣還控制不住呢。格林斯潘就是控制物價出名的，你沒聽說過么？”

貧道說：“哎，我們不是學經濟的，當然需要請教專家了。聽說格林斯潘是1987年當上美聯儲主席的，也聽說自里根上臺后，美國通脹就從70年代每年兩位數，1983年就下降到4%以下了，到格老上臺時美國物價指數也在4%呢。是不是里根請錯人了？”

許小年大怒：“你這個記者怎么鉆牛角尖呢？請格老是深思熟慮的，因為誰知道后來會不會出現通脹呢？美國后來不還是出現通脹了嗎？不是格老在那里撐著，事情麻煩著呢。”

 看到許大精英生氣，貧道就不那么認真了。問“確實，美國在1989和1990年通脹達到5%了。幸虧格老在，從1991年一直到2000年始終控制在4%以下，甚至比2000年以后還低。”

許小年松口氣說：“是呀，要不格老前年退休大家還很懷念他呢——咦？你這話什么意思，是不是說中國加入世貿前美國就沒通脹了，懷疑中國加入世貿不是美國低通脹的原因？”

貧道趕快表示道歉：“我只是說說而已，當然與中國提供廉價商品有關了，中國早在97年出口額已經很高了，價格一直很低，競爭力一直很強。我是想請教個問題：為什么中國能持續10年提供廉價商品呢？”

許大精英這就回到他擅長的話題了：“這問題太簡單了，中國廉價勞動力多嘛，勞動成本低，商品價格就低嘛。”

貧道問：“中國為什么勞動成本低呢？中國人干活不賣力，或者不喜歡錢？”

許小年又有點生氣了：“不是中國人干活不賣力，是中國制造業少，設備落后，勞動生產率低。也就是中國一個工人創造的財富少，工資當然就低。同時，中國有那么多勞動生產率更低的農民，低價格勞動力多得很，當然勞動力價格就一直很低。”

貧道繼續請教：“聽說東南沿海的制造業技術裝備和工人熟練程度已經很高了，一個工人生產的東西不比美國工人在生產線上生產的少呢。中國農民工的勞動生產率已經不比發達國家低了，但這10年基本沒漲工資。是什么原因？”

 許小年瞪貧道一眼，說：“很多專家早就論證過了，如果中國工人提高工資，產品就缺少競爭力了。這樣，外資就往越南、印度跑了。你不要再提這些問題，這些問題前幾年有人打著‘反思改革’的旗號時就提過了。這些年中國經濟增長主要靠出口，要是失去國際市場和外國投資，經濟怎么發展？”

 貧道不好再說什么了。于是，最近剛去東莞和中山等地區考察回來的許小年教授說（原文）：“中國必須改變這種預期了，30％的出口增速和20％的投資增速都不可能再持續下去了，我所看到的是企業減產、停產甚至是關門，大量的工人被解雇，遠超出了我的預料。”

 貧道想，上一句話還是中國不出口怎么活，接著又說不能靠出口了，怎么都是他的理？但沒說出來，只能問他：“那以后怎么辦呢？”

 許小年興奮了，直接對著政府就來了：“政府現在采取了積極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來刺激經濟，可見，中國皈依了‘凱恩斯主義’。但是，從歷史的經驗來看，無論是‘羅斯福新政’，還是日本為了應對衰退采取的積極政策，效果都不顯著……1998年財政政策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1998年后經濟發生反轉的最根本原因：一是房地產投資的突飛猛進，二是中國加入WTO。1998年我們進行了住房改革，在國內打開了一個巨大的房地產市場，這個新的產業支撐著我們的經濟一直發展到今天，到現在房地產投資已經占到固定資產總投資的1/3以上。因此，可以看出，當時中國經濟的掉頭向上第一是靠改革；第二是開放。所以，中國不需要凱恩斯主義，中國需要鄧小平理論。”

 貧道問：房地產怎么會對經濟有這么大拉動力呢？

 許小年說：“房地產和固定資產投資提高GDP的關鍵，在于把土地資本化了。你想，計劃經濟時期，建設用地是國撥土地，一畝才幾千元，多也就是一兩萬。現在只要建設征用土地后一賣給開發商，一下子就幾十萬，幾百萬，甚至上千萬。你知道2000年以來我們新增建設用地有多少嗎？是7000多萬畝呀！一畝就算30萬，這就是22萬多億的交易，也就是GDP計入24萬億，每年都攤上2萬多億，2007年GDP才24萬億，凈增長還不到3萬億，你想，沒房地產和固定資產投資會有這么高嗎？2006年與90年代末比，建材沒怎么漲，建筑工人工資沒怎么漲，為什么房地產商成本一直大漲？土地價格在漲嘛。這就是市場經濟的好處。計劃經濟就是傻，不把地價算得高一些。因此要改革嘛”。

 貧道馬上符合：“你說的真對，計劃經濟就是笨蛋，非要說勞動創造價值。你看，土地就在那里擺著呢，也不是誰創造的。就這么標價，結果GDP就出來了。還是改革開放好，天上都會掉餡餅。不過，要是財富憑空增加這么多，貨幣供應量不是跟不上了么？”

許小年很耐心地給貧道解釋起來：“你知道什么叫貨幣發行，什么叫貨幣回籠，以及什么叫貨幣凈投放嗎？告訴你：貸款就是貨幣投放，收回貸款就叫貨幣回籠，沒收回來的貸款叫貨幣凈投放。房地產商先墊點錢，然后向銀行貸款建設房子。有很多還沒建好就開始銷售了。銀行發放按揭貸款，等于貨幣投放，貸款期10年、15年，因此要一點點收回，這樣貨幣就凈投放出去了。最近幾年，銀行貨幣凈投放每年都在2萬多億呢，和土地資本化差不多對應。明白了吧。”

貧道說：“是明白些了。也就是房地產開放和固定資產投資，一個是把本來不算錢的土地算成很多錢，人后銀行再印出這么多錢，于是經濟就增長了。財政就有收入了，有些人就發財了。是不是這個意思？”

許小年比較懷疑都眼光看了貧道一眼，說：“大致是這樣吧”。

貧道接著提問題：“沒有房地產和出口中國經濟確實不行。可房價已經跌得起不來了，出口也不行了。鄧小平理論還能做什么呢？”

“當然！”許先生興奮地說，“鄧小平理論是什么？就是堅持改革開放，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讓市場發揮作用，讓民眾的創造力充分地涌現。”然后告訴我，關鍵是“解除政府對經濟的過度管制”。他舉例說，“比如醫療服務的供應長期落后，就是因為管制，導致供應的短缺看病難。不僅醫療服務跟不上，金融服務、電訊服務、交通運輸、港口機場、文化教育、媒體娛樂這些都因受到國家的管制而無法自由發展。所以，現在應該把重點放在這些服務業上，放開管制，讓市場發揮作用，讓民眾充分地發揮想象力。”

你看，只要放開了讓一個專家說，他還真能說不少東西。

于是貧道問：“你都意思是不是說，現在主要問題是醫療、金融、電訊、交通、港口、機場、文化教育、媒體娛樂等行業因為國家管制導致‘供應長期落后’，因此這是些經濟新增長點吧”

許小年很高興貧道配合，說：“對嘛，你這次理解得很準確”。

貧道問題：“那你都意思是中國服務業現在不是過剩問題，是供給不足問題了。不過看起來好像看病難不是醫院排隊問題，電訊、港口、機場、媒體、娛樂也沒有排隊買不上票都情況，好像還都是看不起病，上不起學、用不起電話、買不起飛機票問題呀。除了借錢是難了點，但是如果允許民間借貸，馬上會是高利貸，還會是借不起問題吧。而且經濟危機期間，更多人下崗，服務業需求不會再上漲來。而且農民工早早會家了，今年春運也不會緊張了吧。”

許小年停頓了一會兒，說：“你說得情況倒是真實情況，現在服務業還不是供不應求問題……不過……我還沒考慮好，下次采訪回答你。”

貧道估計以后再也約不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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