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國學者夏商先生曰:前文《國學商道:“開辟鴻蒙”說盤古》提到,西方文化的“二元化”思維哲學缺陷,最終往往會導致機械唯物主義和主觀唯心主義合流于“拜物拜金主義”的極端自私自利。這樣以來,從1%西方富國對世界99%窮國的剝削,到美國1%剝削本國99%所引發的“占領華爾街”運動,都說明這五百年來西方文化對世界的扭曲已經到了極限。
因此,我們今天要形成正確的歷史觀與世界觀,要重新認識和發現中國文化,不但要打破西方精英文化技術實證思維的“洋迷信”,還要能夠打破兩千多年尊卑貴賤等級禮教的儒家精英文化“土迷信”,更還要能夠打破數千年來私有制社會下形成的思維定勢。雖然,即使按照現在西方技術實證思維的科學結論,人類社會也已經有至少兩三百萬年的進化史了。而且,人類社會發展初期,大約都經歷了漫長的氏族公社時代,也就是原始共產主義社會。具體到中國,這種公有制社會的解體和私有制的奴隸社會形成,只是從夏朝“家天下”時代才開始的。但畢竟從那時起,我們已經在私有制社會文化體系里浸淫了四千多年了。這時,我們要再跨越私有制社會的慣性思維障礙,去放眼觀察四千多年以前的“大公時代”歷史,的確是有相當大的思維難度。
但通過“盤古開天地”這個世代相傳的宇宙演化故事,我們至少可以認識到,中國的易理大道文化由來便是將宇宙自然“天人合一”的。或者可以說,宇宙便是人,人便是宇宙。宇宙的生命系統,也便如人的生命系統。所不同的僅僅在于,宇宙通過生命周期的盈縮體現著無限的永恒之道。而人往往只能體會到自身生命周期的有限,而很難體悟到與自身有限生命相伴相隨的無限世界。
所謂大道至簡,一陰一陽而已。大道永恒,宇宙元氣的質能守恒。宇宙自然“天人合一”的演化循環,只是物質能量存在形式的相互有無轉換。有損必有益,有益必有損。有生于無,無生于有。欲求“有”,必先知“無”。欲“自利”,則必先知“利他”。氣形于質,質化于氣。這個能量信息陰陽轉換氣場,看不見摸不著,看似“無”但卻是“有”。所以中國人常說的“氣”,西方人很難理解,甚至會因不能“眼見為實”而認為是虛妄的不存在,這便是由于西方文化“二元化”思維的哲學缺陷所致。
“盤古開天地”的故事就告訴我們,盤古是“宇宙之子”,但又化生出了日月星辰宇宙萬物。宇宙“無私”,盤古亦歸于宇宙世界之“大公”。人們感念盤古“大公無私”的恩德,因此才有了這個世代相傳的“盤古開天”故事。但人們卻很難企及盤古“大公無私”的精神境界,所以也就很難體悟到個人有限生命與宇宙世界“魂體歸一”的無限永恒。而這個“盤古開天”故事的千古相傳,恰正是給我們以永恒的啟示和激勵!
世間萬物,是宇宙大自然賜予所有生靈的公共財富。因而所有生靈平等享用這些公共財富,有利同享有福同享,這才是“天之道”,亦當是“道法自然”的“人之道”。“盤古開鴻蒙”,輕清上揚之氣化為天,渾濁下沉之氣凝于地,這實際上是大公無私“人之道”的精神進化與墮落。所謂靈魂上天堂下地獄,亦便是人們冥冥之中的一絲感悟。我們今天返璞歸真追尋古人古風,也便是在尋求現代化過程中靈魂墮落的自我救贖。
如前所述,盤古之后,乃有“三皇”。如果說盤古是中華民族的“開天始祖”,那么接下來的“三皇”又是怎樣繼承盤古功業,帶領中華民族走向發展昌盛呢?對于這段遠古往事,民間傳說和學術界歷來也是眾說紛紜。但經過仔細地去偽存真研究分析,我們還是能夠梳理出大致的脈絡。
從現代考古發現的元謀人、藍田人、山頂洞人及半坡遺址,都印證出自“盤古開天”之后,“盤古的后裔”們曾經歷了二三百萬年從猿人到現代人的文明進化。其中廣義上的“三皇”時代,便應是包括這樣一個以百萬年計的漫長時期,直至距今一萬年前后的“五帝”時代開端。
從“盤古開天”與“天人合一”的傳統思維來講,“三皇”一般是指“天皇、地皇、泰皇”或“天皇、地皇、人皇”。從民族代序傳承來講,“三皇”主要指杰出的氏族部落及首領或是其所處的時代。其中有“三皇”為“巢皇、燧皇、羲皇”,“盤古、女媧、伏羲”,“燧人、伏羲、神農”,“伏羲、女媧、神農”,“伏羲、祝融、神農”,“伏羲、神農、共工”及“ 伏羲、神農、黃帝”等多種說法。可見,這都是后世子孫對遠古祖先們在進行不同的排列組合。但比較符合人類文明發展邏輯的,還是首推“巢皇、燧皇、羲皇”之說。
因此,我們接下來就先解讀一下“巢皇”的故事。這里的“巢皇”,是指有巢氏,也稱大巢氏,簡稱“有巢”。稱“氏”,則是古代的一種名稱樣式。古文獻中,有關傳說式記載的遠古時代帝王,幾乎一律地都享受這樣的稱謂,如燧人氏、伏羲氏、女媧氏、神農氏、軒轅氏等等。此等稱謂兼有氏族意義、時代意義,也可認為是對他們的溢美敬稱。
魯迅先生曾在《自文字至文章》一文中考證說:“至于上古實狀,則荒漠不可考,君長之名,且難審知,世以天皇地皇人皇為三皇者,列三才開始之序,繼以有巢、燧人、伏羲、神農者,明人群進化之程,殆皆后人所命,非真號矣。降及軒轅,遂多傳說,逮于虞夏,乃有箸于簡策之文傳于今。”
因時代文化和祖先業績而立號,這也是中國古代給先王定謚號的文化傳統。歷史學家王桐齡就此認為:“太古理想之帝名,往往與文化之發生有接近之聯絡,有巢氏、燧人氏等古帝王之稱號皆然。此自特別取義也,凡人類初開化之時,莫不欲知其本國文化之所自出,而其時尚無文字記載,乃一依故老之口碑以為憑,中國開之開化始于何人?此初民所急欲知之者也。于是,古之學者,乃造為傳說,以解釋國民之疑惑。曰:上古之時,諸事不備,有圣帝出,教民構木為巢,以避爪牙角毒之害,故曰‘有巢氏’。”
著名學者錢穆則從人類歷史文化演進視角分析道:“中國古代歷史傳說,極富理性,切近事實,與并世其它民族追述古史之充滿神話氣味者大不相同。如有巢氏代表巢居時期,燧人氏代表熟食時期,庖犧氏代表畜牧時期,神農氏代表耕稼時期。此等名號,本非古所本有,乃屬后人想象稱述,乃與人類歷史文化演進階段,先后符合。此見我中華民族之先民,早于人文演進,有其清明之觀點與合理的想法。”
可見,“有巢氏”是那個發明巢居的人的稱號,是中國最早發明創造居所的智慧英雄,也是他所在的氏族的代號。“有巢氏” 因為功德和地位,自然成為他所在氏族的代表人物,這個代表人物的稱號也便漸成為氏族的代號。
除了各地廣為流傳的民間傳說,有巢氏的事跡在先秦古籍中也已有記載。《莊子·盜跖》上說:“古者禽獸多而人民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晝拾橡栗,暮棲木上,故命之曰有巢氏之民。”《韓非子·五矗》上說:“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眾,人民不勝禽獸蟲蛇,有圣人作,構木為巢以避群害,而民悅之,使王天下,號曰‘有巢氏’。”
或許,是出于中華民族對有巢氏的共同敬仰,中國不少地方的民間傳說,都把當地的民居起源與有巢氏聯系到一起。其實,有巢氏究竟是哪里人?這一點已經不重要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有巢氏是中國人,而且是受到了各地人民的世代敬仰,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俗話說,安身才能立命,安居才能樂業。在遠古時期,人們只能在山林洞穴中安身立命。但由于巖水滲漏陰冷潮濕和野獸猛禽的襲擾,人們甚至是居無定所,惶惶不可終日。從穴居走向巢居,從游居走向定居,這是人類從原始生活走向文明進化的時代跨越。至于建造巢居的具體方式,應該說是因地制宜。譬如在中國江南水鄉,是以搭建木屋竹樓的形式。而在北方的黃土高原地區,則是半地穴和土窯洞加屋頂與木門窗的形式。最后,又都逐漸過渡到獨立的土木或磚木房屋建筑。人們只是把這一切功勞,都記在了有巢氏的名下。當然,最早發明巢居和指導人們進行“安樂窩”建設的“有巢氏”,肯定也是具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公德精神的氏族首領。
或也正是因為這種“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集體智慧與公德精神,才使得在那個生存條件極端惡劣的時代,中華民族卻率先獲得了穩定的繁衍生息和持續的人丁興旺。
于是,我們再反觀現代科技日新月異的今天,人們建造房屋的能力和所建房屋的數量,應該說是完全能夠解決所有社會成員“安身立命”和“安居樂業”問題的。但高房價為何使大多數人“居有其屋”成為難以承受之重?為何在人們起碼的“安身立命”問題上,都還存在著嚴重的不平等和苦樂不均?這本來就不是一個生產力與科技發展問題,而僅僅只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之道”問題,也是一個民族文化的弘揚與傳承問題。有巢氏的故事雖然已經很古遠,但這個故事留給我們今天的思考與啟迪,卻是現實的和永恒的。
在解決了“安身立命”問題后,我們接下來再解讀“燧人氏鉆木取火”的“民以食為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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