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奶的自由與代價
northk
最近牛奶出問題了。其實出問題并不可怕,咱們現在的世道對出問題早已習以為常,比出問題更可怕的是對問題解決方法的選擇,只有讓問題將來不再是問題才是更重要的問題。但如此一來,就要涉及“主義”問題了,不同的“主義”就意味著不同的解決方案,這是逃都逃不掉的邏輯,因而有人說“路線問題”才是根本。
比如說,牛奶一出問題,有人將問題往自由精英頭上推,而精英卻把問題往政府頭上推,這就體現了不同的“路線”。如果問題由自由精英引起,那么解決方案自然是狠批自由精英,把這群人再送農場改造去;如果問題由政府引起,那么該做的當然是改組政府,把現政權搞垮,讓精英們掌權。
然而上述“路線”走的其實是整人的路線,是一伙人想把另一伙人整垮的時候常用的伎倆。雖然這也涉及“主義”,但卻不是對“事”的“主義”。對此類“主義”咱們暫且放下不管,當然事實上也沒能耐管,咱們來看對“事”的“主義”。
“路線”里頭,把問題推給政府,如果不是別有用心的話,那么也可以理解成認為政府沒有發揮應有作用,因而政府對社會、對經濟應當更多干預。這一來,咱們立即就可以看出這種說法的“主義”了,政府應當更多干預,依據的是什么?顯然是政府是公共利益的維護者,對公共利益造成損害的,都應該進行干預。奶粉一出問題,上頭立馬派人駐廠監管,進貨、發貨統統被人監視,這對企業所有人來說,自然是大大地不自由。現在問題剛發生,企業主正焦頭爛額中,自由不自由大概還顧不上。但如果咱們對問題的解決方案走的是此類路線,那么為了將來不再出問題,就必然要求將監管制度化,也就是每個老板后面都站一名手拿警棍的黑貓盯著,一發現企業主有不道德的苗頭,立馬當頭一棒。如果此類監管制度化了,對企業老板來說,與到農場改造也沒多大分別,老板們自然要偷奸耍滑、消極怠工。博弈的最終,大多以手拿警棍的趕走老板、自己當老板告終,也就是對企業完成國有化。由此而知這“路線”其實是社會主義的“路線”。
如果換一種路線,即自由主義路線來解決吃奶問題,那么該如何解決?顯然,派人監管是對企業主經營自由的嚴重侵犯,是不符合市場化原則的。市場化原則下,老板們干什么是任何人都管不了的,政府也不能,此所謂“風進雨進當官的就是不能進”。但老板們沒人管,老板在牛奶里下毒怎么辦?對自由主義者來說,下毒不是問題,沒有市場自由才是問題,在自由的市場里自然能解決下毒問題。對于個人來說,顯然沒有一個人愿意吃有毒食品,這就是自由的普世價值之一,有了此價值,對市場中的人來說,自然會想法子不吃有毒食品,在老板可能下毒的市場中,這就促使市場中的個人有了創造性。自由的市場就是這樣,有毒沒毒不知道,想吃沒毒的靠自己本事去。如果你找到了良好的驗毒方法,就可以吃無毒的食品。在這個自由市場里,你還可以將你的方法商品化,告訴別人:“看,正是因為有了自由的市場,所以咱們才能不吃有毒食品。如果沒有這自由的市場,驗毒方法在專制社會里就不可能發明出來,人們就只能吃有毒食品。所以專制社會是殘害人民的,而自由世界才是保護人民的。自由是多么偉大”。在搞出了一個有毒的自由世界之后,驗毒不僅體現了自由,而且可以掙大錢了。對這個自由世界的“公民”來說,就又多了一項選擇的自由,你可選擇不驗毒、撞大運吃東西,也可以選擇驗毒、吃放心食品。當然,驗毒不可能是無代價的,想要擁有吃東西的自由,那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你看,對自由的市場來說,創新是市場的不二法門,只要有了自由的創新能力,何必怕老板下毒呢?對自由世界來說,一個創新型社會是進入這世界的唯一門票。而如何構建一個創造型社會呢?方法就是給出一個搞不清有毒無毒的市場。
這條路線的解決方案,一看就知道這是一條通往“自由”的路線。在這一方案里,老板下不下毒是自由的,他可以選擇下毒也可以選擇不下毒,企業是他的私人領域,他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而“公民”們呢?也是自由的,他們可以選擇創造發明,為建立創新型社會添磚加瓦,也可以根據自己的口袋決定是否冒險吃東西。在這個社會里,誰都不需要為別人負責,誰都只需管好自己的一攤事。對這個社會的政府來說,這個政府就是真正的服務型小政府了,這個政府只需守護好每個人的“選擇權利”,讓這個社會里的每個“公民”都可以自由選擇他們的行為,政府的職能就完成了,根本不需要插手企業的事務,也不需要插手個人的事務,只需為企業與個人提供保護“自由權利”的服務就可以。
事實上,對于可能出現的有毒食品,解決的方法當然就是兩類,一類是不讓有毒食品出現,另一類是不吃有毒食品。對第一類來說,不讓有毒食品出現,不可避免地要侵害自由,因為誰都說不準將來,讓窮鬼們多吃點有毒食品說不定就會產生抗藥性,說不定就會產生出新型人類,不讓有毒食品出現,這就剝奪了窮鬼們創新的自由。而對于第二類方法來說,這類方法里的每個人都是自由的,老板可以自由地下毒,而“公民”可以自由地選擇吃與不吃,誰都不干涉誰。與第一類方法相比,哪種更符合“自由”的理念?答案不言自明。
在咱們的這個偉大社會里,其實很多方面都實現了第二類的自由世界的方法。比如說,房地產行業,開發商就可以自由地造出有毒或無毒的房子,你想住無毒的房子,那么就得自己掏錢請創新出來的專業公司來檢驗,驗房師現在快成為一個新行業了吧?前陣子,新聞中報料,說是某人看中裝修后甲醛檢測這個行當,投資搞了一個驗裝修的公司,經營中卻發現,檢測儀器是可以隨意調整的,你想讓它超標就能超標,想不超標就能不超標,因而你可以先超標收鈔票,而后再不超標。該老板說他承受不了良心壓力,退出不干了。從這個例子就可以看出,這位老板根本不配當自由世界里的老板。自由世界里,下不下毒是自由的,驗不驗毒是自由的,那么對于能不能驗出毒來當然也是自由的,因而這可以隨意調整的儀器恰恰是“自由”的體現,能不能驗出毒來,這當然也是老板的私事,也是“風進雨進其他人不能進”的領域。“公民”們該管的是自己的選擇,只要有了選擇的自由,一切就都OK,根本不需要去管別人是否下毒,驗毒能否驗得出。操心別人的事情,想插手別人的事務,那都是侵害私域的專制社會里才會發生的惡毒事件,在自由社會里是不被允許的。
如果把高房價也看成一種毒的話,那么就可以看到更多的自由。開發商為富人造房子還是為窮人造房子,那是開發商的自由,是“公民”們管不著的事,有能耐你就買房,買不起房只能說明你沒能耐。對房地產的高價,咱們沒聽說要派人監管地產商的進貨、出貨渠道吧?當然“公民”們鬧騰得太厲害了也需要解決一下,但這解決顯然不能侵害地產商的自由,也就是地產商該怎么賣還是怎么賣,那么對那些會鬧騰的“公民”怎么辦?就是搞點經濟適用房嘛,來個二桃殺三士,放點甜頭出來,他們自己就會打破頭了。以房產為例來看毒奶事件,奶老板們的待遇與地老板們的待遇大大地不平等,不過一伙窮鬼吃了點有毒奶,什么大不了的事?豈能借此就侵害老板們的自由了?可以借鑒地老板們的做法,呼吁政府搞點經濟適用奶,憑票供應,讓窮鬼們去搶就是了,奶里面加什么東西完全是奶老板們的私事,加什么東西與別人無關,管得著嘛?你!
再把眼光放遠點,就會發現,醫療改革、教育改革,甚至再前面的企業改革,不都是同類型的方法嘛?!改的目標不都是為了老板們只對自己負責,而對別人根本不需要負責嗎?企業改革,老板們需要管工人的死活嗎?不需要吧!醫療改革,醫院需要為病人負責嗎?顯然也不需要,醫院只需要為自己的收入負責就行,病能不能看得好,完全不需要考慮。教育改革,老師需要為學生負責嗎?顯然也不需要,學生掏錢咱上課,不過是雇傭關系,出了事情當然是保住自己小命要緊,逃跑正是這種自由的體現。
所以,現在吃奶事件其實是被過度炒作了。自由世界之下,每個人只需要管好自己的選擇,本來就不該去管別人的事情,別人下不下毒關你屁事來?正是在這樣優秀的自由主義文化之下,老板們才得到了經營的自由,而“公民”們才有了選擇的自由。因而對于毒奶事件,根本沒必要大驚小怪,正是在給了老板們越來越多自由的權利之下,正是在逮著耗子就是好貓的理念之下,老板們才敢于放心大膽地對牛奶進行新品種試驗,“公民”們才能享受到吃奶的自由。在享受的過程中付出點代價,完全正常嘛。據說過去在進行社會主義試驗的時候,死了幾千萬人,現在才死了幾個?有什么可以大驚小怪地?這是“公民”們在享受自由的時候應當承擔的代價,對自由世界來說,從來都是老板們自由而“公民”們付代價的,企改、醫改、教改,哪個不是如此?
咱們知道,自由主義是寬容的,自由世界的“公民”們自然應該秉承這一理念。因而對由于自由而犯的錯當然應該寬容。比如說,范老師的逃跑就是為了自由而跑,咱們就應當寬容之,不能揪住不放一通猛揍,把人打壞了怎么辦?這如何體現生命是崇高的這一普世價值?對于毒奶事件的責任人們也是這樣,他們也是在行使他們的自由權利的過程中造成了一些傷害,因而這是自由的傷害,是符合理念的傷害。從理念角度來說,這傷害也是好的傷害,其實根本不算是傷害,與沒有自由比起來,這點傷害又算得了什么?所以“公民”們自認倒霉吧,誰讓你被自由傷害了呢?寬容老板就是寬容自由。自由的寬容就體現在對下毒之類干壞事的老板們的寬容上,沒有了他們就沒有了投資,就沒有了自由市場。至于老板們什么時候能寬容一下“公民”、寬容一下工人,那卻是老板們的自由了,要憑老板們的興趣了。
毒奶事件一出,一伙普世價值論者就跳出來了,說是對生命的尊重就是普世價值,只有在普世的光芒照耀之下,才會有無毒的牛奶,以此來兜售他們的私貨。通過這里對自由的分析,咱們就可以知道,這伙人完全是混淆視聽。對生命尊重的前提是自由,沒有自由哪來的生命?因而自由才是最普世的價值,是“根價值”。對自由世界來說,出現毒牛奶是正常的,正是毒牛奶才體現了自由。專制社會里就不會有毒牛奶,因為專制社會的奴才們什么奶都吃不上,除了狼奶(朱學勤語)。毒奶體現了自由,是因為奶雖然有毒,但“公民”可以選擇不吃,正是這可以不吃的選擇,使得自由的毒奶即使有毒也無害于自由的無上榮耀,反而增添了自由的偉大。只要比較一下專制社會,專制社會里的人們就沒有不吃權利,即使天天能吃上無毒的牛奶,那牛奶吃了也不長肉,因而對于熱愛自由的“公民”來說,寧可選擇吃有毒的牛奶,也不愿喪失自由。此所謂,寧要自由主義的苗,也不要社會主義的樹。
有毒牛奶正是自由的必然結果,而代價就得自由的公民們自己承擔了。自作當然該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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