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恰在危機后
暫時無派
美國的金融危機,正在引發(fā)中國的經濟危機。類似資本主義國家的經濟危機,中國的經濟危機也是生產相對過剩引起的。但在具有強烈殖民地經濟色彩的中國,生產過剩在很大程度上表現為出口產品滯銷。中國的國內消費,在過去的十多年內,基本上從來就沒有旺盛過。今天人們談論的,大多是中國如何應對和渡過這次危機的辦法。而我擔憂的,卻是這次經濟危機后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的命運。在我看來,中國人民面臨的最大危險,不在這次經濟危機本身,而恰恰是在危機之后。今天的經濟危機,只是更大的危險的開始。
在出口萎靡不振的情況下,為了“撬動”內需,中央政府決定投放四萬億人民幣,并制定了十大措施。那么,這個被人民日報評論員說成是“應對當前國際金融危機最重要、最有效的手段,也是對世界最大的貢獻”的措施,會不會在一定程度上帶動GDP的增長呢?會的。會不會啟動真正意義上的內需呢?不大可能。會不會消除或減少我所擔憂的危機后的危險呢?完全不會;不僅不會,甚至將加大這個危險。
我的這個判斷,顯然不符合“把思想統(tǒng)一到中央對經濟形勢的正確判斷上來,把行動統(tǒng)一到中央的決策部署上來,堅定信心,加緊落實”的評論員要求。我如此唱反調的根據是什么呢?讓我試試,看能不能說清楚。
通俗地說,所謂生產相對過剩,是指社會產品多到少數有錢的人消費不了,而大多數有消費需要的人又沒錢去買。應對這種假“過?!?,歷來不過兩個招數:一是人為地制造短缺,二是讓人們在短時間內手里的錢增多。前者就是將牛奶倒進海里,后者就是通貨膨脹。中國的“精英”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把一件很簡單易懂的事情,故意說得很神秘。今天中國這個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及時而必要、果敢而科學,總攬國內國際兩個大局”的計劃,不過是一次濫發(fā)貨幣的通貨膨脹和對凱恩斯理論的歪曲應用。
我不認為凱恩斯理論是完整的經濟理論,它對經濟現象背后的本質的揭示,完全不能與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同日而語。但我也認為,它相對于馬歇爾為代表的新古典學派自由放任經濟學說,有其合理的一面。它的核心就是國家干預經濟生活,借此刺激有效需求,即刺激消費和投資。它包括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兩個方面:在財政政策方面,在總需求小于總供給時,主張減稅、增加財政支出,以擴大投資和消費;在總需求大于總供給時,主張增稅、減少財政支出,以減少投資和消費。在貨幣政策方面,在蕭條時期主 張增加貨幣供應量,降低利息率以刺激投資;在高漲時期主張減少貨幣供應量 ,提 高利息率以限制投資。
凱恩斯認為有效需求不足是阻礙經濟發(fā)展的根本原因,而有效需求又包括投資需求和消費需求兩個方面,前者是由后者決定的。那么,中國的所謂“內需不足”是投資需求不足還是消費需求不足?顯而易見,是消費需求不足。而投資需求在美國發(fā)生金融危機以前,不僅沒有表現出不足,反而表現出膨脹。國內消費需求嚴重不足,同時又投資膨脹,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中國的經濟是一個特征極為明顯的殖民地經濟。它的“發(fā)展”,主要的不是為了國內群眾“不斷增長的物質與文化的需要”,而是寄生蟲國家的國民消費需要。而一旦寄生蟲國家的金融出現問題,消費能力下降,中國就立刻表現出生產過剩,進而出現經濟危機。因此,順理成章地,要想有效地啟動內需,必須從刺激國內消費需求上入手??墒?,反觀這次出臺的“十項措施”,除了第八項以外,基本上完全是投資項目。這些投資項目,會不會最終拉動整體消費水平呢?不會。我這樣說的理由是,這次緊急出臺的措施的根本出發(fā)點,既不是為了提高絕大多數人的生活水平,也不是自力更生、獨立自主經濟的長遠規(guī)劃,而是為了彌補外向型經濟走低造成的經濟放緩的應急辦法。它所能容納的就業(yè),大體上不過是那些外向型經濟企業(yè)剩余的勞動力。而這些勞動力的價值(工資水平),也不會明顯高于原來的水平。換句話說,這些投資帶動的消費充其量不過是原來可能下降那一部分的補償。與此相反的是,由這些投資創(chuàng)造的利潤,卻要落入原來就很富裕的人的腰包。其總的結果是,普通勞動者的表面工資沒有多少增加,而社會總的流動貨幣卻大大增加,結果是實際工資水平不升反降,通貨膨脹的代價將完全由原來就是低收入的群體承擔。這樣一來,兩極分化不僅不能緩解,反而會加?。簧鐣挠行M需求不僅不會因為這些措施被刺激起來,反而會進一步萎縮;生產過剩將不僅會發(fā)生在外向類產品上,而且會蔓延到內銷類產品上。
那么,將這四萬億全部用于消費(如有人說的按人頭發(fā)錢)行不行呢?也不行。這四萬億的相當部分是債務(增發(fā)的貨幣),將它們立刻投放到消費流通領域,一方面可能觸發(fā)物價飛漲,另一方面會以儲蓄的形式沉淀下去,不能形成有效消費。不要忘了,凱恩斯理論是建立在主觀的心理分析基礎之上的,它的核心之一就是“邊際消費傾向遞減”的規(guī)律。簡單地說,越是到了貨幣最后收入單位,用于消費的比例越少。人們拿到手里的錢并不會全部馬上用于消費,而是會根據對未來的判斷決定當前的消費量;越是臨時性的收入增加,越會變成儲蓄。尤其是在社會保障水平極低的當今中國,窮人比富人的“邊際消費傾向”更低,錢口袋捂得更緊。我認為,最合理的安排是,將這四萬億的一半,完全用于社會保障如退休基金、低保補助和醫(yī)療費用的國家投入上。只有在“生老病死有依靠”的希望重新建立起來以后,擴大消費才談得上可能。不久前,中國政府有兩個主要領導人不約而同地說了“信心比黃金更重要”的話。如果他們所說的“信心”,也包括普通中國老百姓的信心,他們就應該把這次刺激內需的過程當成一次恢復全民信心的過程,而不是一個單純的“保增長”的過程?,F在的事實是,政府一邊試圖刺激經濟,一邊又放風說要延遲退休年齡,這種看似自相矛盾的政策,除了延續(xù)一貫的劫貧濟富政策,沒有其它解釋。
中國有句成語:溫故而知新。對于這次被有些人大肆鼓吹的“大手筆”,其實本不需要做任何分析。我在不久前的一篇文章中說了四句話,其中的后兩句被編輯給“脫敏”了,我希望這次能保留。這四句話是:改革還是那個改革,方向還是那個方向;人還是那伙人,謊還是那個謊。只要執(zhí)政黨的路線還是與從前一樣:始終朝向“讓一部分人”富下去的目標,始終代表官僚資產階級的利益,始終堅持以5%的人為本,那么,不管是什么樣的政策和措施,人們都不必報任何希望,也不要費任何心思去猜它的結局,結果只能是一個——更大的兩極分化。
兩年前,中國有一個政府領導人在國外對媒體說,他每天都為普通群眾住不上房子愁得睡不著覺,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想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到了今天,普通群眾住房問題依然如舊。如果真象他說的那樣,連續(xù)兩、三年的夜不能寐,他應該早就身心憔悴了。但事實上呢?他對生冷偏澀的古詩詞的記憶力絲毫也沒有減退;在談論“普世價值”時的思路一點不顯得紊亂。這說明什么?說明此人要么是個不需要睡覺的“超人”,要么是個善于撒謊作秀的低級政客。這樣的人,你能相信嗎?
我為什么說更大的危險在危機后?這次危機,對中國的經濟的影響是明顯的,它對企業(yè)的沖擊,尤其是外向型經濟企業(yè)非常大。中國的財富在大量縮水后將更加向少數人集中,廣大的普通勞動者將更趨貧困。我在《美國下一次“擴張”的可能方向與中國應采取的對策》中有一個估計:美國將在六到十二個月的時間理順它的金融混亂;一旦美國金融界的業(yè)務開始恢復正常,它就會立刻開始它的下一輪經濟擴張。我給這次擴張起的名字是“虛擬制造業(yè)”,即在美國國內以第三產業(yè)為主,在美國國外尤其是在中國這樣的第三世界國家大力發(fā)展屬于美國企業(yè)的制造業(yè)。一場大規(guī)模收購中國企業(yè)的新的資本輸出即將開始。這不是我在異想天開,只要我們回頭看看最近十年美國除了在玩“虛擬”經濟以外還干了什么,就不會奇怪我為什么這么說了(見上文)。左大培也曾提出過類似的問題:為什么在美國金融發(fā)生危機的時候,美國的在華企業(yè)不回國救援反而開始收購中國企業(yè),與此同時卻呼吁中國去救?為什么中國的外匯儲備只能投資美國的金融領域,不能收購他們的實體經濟?答案就是:美國在用房地產泡沫經濟完成過去十年的過渡的同時,也做好了“虛擬制造業(yè)”的準備。而中國這次所謂的“保增長”,不僅不可能調整經濟、做好應對美國擴張的準備,反而會是飲鴆止渴,使中國的經濟困難雪上加霜,進一步為美國的大肆收購提供便利。
有人說,發(fā)生在美國的金融危機宣告了它在世界政治和經濟領域霸主地位的動搖。我不這樣看。我反復說過,從歷史大勢上看,帝國主義終究是要滅亡的,但它一定不會在殖民地滅亡之前滅亡。我敢肯定:作為這次世界性的經濟危機的始作俑者,美國一定又是第一個從這場危機中恢復過來的國家。這除了它本身在能源、糧食和軍事上的控制地位以外,還因為它處在一個有利于它的世界環(huán)境。這個有利的環(huán)境,不是歐洲的不團結和軟弱,也不是日本的衰落和無所作為,而是在過去的三十年里,在世界的東方產生了一個巨大的美國經濟殖民地,這個殖民地就是中國。只要中國繼續(xù)在今天發(fā)展的方向上不動搖,美國這個寄生蟲就可以繼續(xù)舒舒服服地靠在中國這個寄主身上統(tǒng)治世界,直到將中國徹底榨干。
盡管美國從來就沒有將中國作為一個盟國,但今天中國的官僚資產階級卻總是一廂情愿地向美國靠攏,在各項關鍵的國內外政策上,表現出唯美國馬首為瞻。唯一能解釋這種矛盾現象的原因是:美國雖然沒有將中國的官僚資產階級當成“自己人”,但它卻很樂于接受這群人作為它在中國的代理人,因為這是一個鼠目寸光,為了自己個人的眼前利益不惜犧牲民族利益,對內兇殘無比、對外卑躬屈膝的最下賤、最無恥的群體。和今天中國的官僚資產階級相比,一九四九年前中國社會的“四大家族”也會自覺相形見絀。我在幾天前發(fā)了一篇文章《中國現在最需要救的不是樓市也不是經濟》。我認為,中國現在最需要救的是執(zhí)政黨的靈魂,但我對此是沒有信心的?,F在的問題是:如果有人已經不可救藥,我們是不是就看著他們將中國拖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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