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載《中華魂》2015年第1期)
聽到《我知道風兒朝哪個方向吹》將要出版的消息,我感到欣慰。
作者王學忠是一位下崗工人。30年來,下崗工人作為一個龐大的社會群體,經歷著命運跌宕的痛苦,品味著生活困頓的苦澀,積蓄著日益深重的哀怨,燃燒著富兒們不能體會的希望。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下崗工人都能將自己的人生體驗發而為歌。從這種意義上說,學忠是幸運的,“文章憎命達”的“幸”,“國家不幸詩家幸”的“幸”,以群體痛苦為巨大代價的“幸”。
這本書的不少詩作真實反映了底層百姓(下崗工人、失地農民、待業青年等等)的生活境遇,讀來令人心碎?!段也恢勒l之罪》一首,寫的是一個9歲男孩兒因感冒發燒,找父母要10塊錢看病,父母卻因貧窮而相互推諉,致使男孩兒用紅領巾上吊自殺。《我必須欺騙自己》寫的是作者親歷的一件事。一些地方部門為了政績,常常欺上瞞下,人為編造統計數據,誤導上級決策,讓人啼笑皆非。人們常說,存在決定意識。作為下崗工人這種特定的社會存在,詩人自然會把希望的淚眼投向中國共產黨,投向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道路,投向一切勇于為窮人的利益而執著奮斗的英雄人物?!恫轫f斯沒有死》一首,傳達的就是這樣一種企盼和吶喊。
在最近召開的文藝座談會上,習近平同志提出要弘揚中華美學精神。應當說,“惟歌生民病”也是中華美學精神的一項重要內容。數千年來,我不知道中國到底有多少貶損窮人、歌頌富兒的詩文,只知道這類東西流傳至今的極為寥寥,像“老覺腰金重,慵便枕玉涼”,“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之類。而這些東西之所以流傳,則因為它們是笑料,扮演了滑稽、丑陋的角色。從《詩經》的《國風》一直到鄭板橋的《濰縣竹枝詞》,無不是對被剝奪者、被壓迫者、被污辱損害者寄予極大的同情,而對剝奪者、壓迫者、暴戾恣睢者施以無情的鞭撻。熟語說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可是中國古代的一些富者、貴者卻偏偏是到了富山還唱窮山的歌。韋應物貴為剌史,所思所慮卻是“自慚居處崇,未睹斯民康”,“邑有流亡愧俸錢”;晚年白居易地位崇高、生活優裕,然而在冬天穿上一件新制綾襖之際,并不曾為自己的富貴而沾沾自喜,所念所系卻是“百姓多寒無可救,一身獨暖亦何情!”也許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民本觀念、惻隱之心或人道情懷,才使得這些富者、貴者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自身的社會存在,贏得了以勞苦大眾為主體的中華民族的永久尊重。中國封建社會得以延續兩千多年,恐怕與韋應物、白居易這樣的富者、貴者左右社會輿論,以他們的作品充當社會憤怒的消解器有著直接的關系。然而,在中國無產者文藝已經存在和發展了近百年的今天,我們卻看到了一種驚人的倒退。歌頌剝削、鄙夷勞動,阿諛富兒、嘲笑窮人,在某些輿論平臺上近乎成為常態。更有甚者,靠倒地皮、賣房子發了點兒財,便急著與窮人劃清界限,天天在網上發貼,公開以窮人為敵。殊為可笑的是,這些人還往往以“鄉紳”、“貴族”自況,適足見其村牛充騏麟、火雞裝鳳凰的淺薄而又燒包的心態。睜開眼睛看一看那些真正的貴族和鄉紳,有這樣粗鄙、這樣野蠻、這樣赤裸裸的么?于富人來說,這批貨色當屬不上檔次的下流;于窮人來說,則是他們的最為窮兇極惡的對頭。因此,我無論是站在富人的立場上還是站在窮人的立場上,都將對他們表示極大的蔑視。
我的家鄉有這樣一個故事:古有一商隊,其中4人為綾羅綢緞的富商,1人為衣衫襤褸的苦役。眾商皆對苦役投以白眼,獨一青年對他尊重有加。后值洪水,苦役獨救青年一人,原來他有極好的水性。說是“載舟之水也覆舟”也好,說是“小民從來不可輕”也好,總之都是這個故事里的理。對于王學忠這樣的底層詩人,我衷心希望文藝圈的袞袞諸公能有基本的尊重,能夠為他們出書、發表作品讓出一條路來,切不可讓他們日增“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的怨懟。俗話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對于底層詩人的友善,就是對廣大窮人的友善。即使因此遭到圈內一些哥兒姐兒的譏笑,也算劃得來,因為你能獲得比圈內人多上千萬倍的“粉絲”,無論眼前還是長遠,都有利于光鮮自己的羽毛,塑造自己的開明形象。當然,倘若能夠多上幾個、幾十個像賀敬之、魏巍那樣與他們共同情感、對他們傾心扶持的名家,那么我將大喜過望。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梢哉f,這話直到今天也沒有過時。倘若我們的領導干部們能夠讀一讀王學忠們的詩,對于激發正能量(興)、了解社會實際(觀)、創造和諧社會(群)、體察百姓呼聲(怨)都會有不少的益處。
近日看電視劇《北平無戰事》,頗受啟迪:劇中有一個人物叫方步亭,一位由西方自由主義經濟學培養出來的銀行行長。他在離開北平前夕,卻說了這樣一句話:如果已經貧富懸殊,再搞西方經濟學那一套,無異于火上澆油。我想,這也是讀王學忠的詩給予我們的最為深刻的啟示。記住了這句話,就抓住了處理中國社會矛盾的根本。處理好這一矛盾,王學忠們自然也不會再寫這本書里的那些詩。
相關文章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