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拉美左翼反對新自由主義，實行以社會發展為核心、市場與計劃相結合、追求經濟增長、社會公平和民主治理三者協調統一的發展模式。主張通過公民對公共事務的共同討論、共同協商、共同行動來解決政府與市場的不足，尊重多樣性，共建包容和諧社會，在社會參與中實現國家治理。我們應發揮好政府、市場與社會各自作用，積極拓寬人民群眾有序的民主參與渠道，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關鍵詞：政府;市場;社會;民主參與;國家治理

　　20世紀90年代以來，拉美左翼以反新自由主義為旗幟，贏得中下層民眾的普遍支持，陸續上臺執政，開始探索帶有“21世紀社會主義”色彩的國家治理模式。這一模式主要特點是，主張通過公民對公共事務的共同討論、共同協商、共同行動來解決政府與市場的不足，在社會參與和民主參與中推進國家治理。拉美左翼有關國家治理的一些主張和做法，對我國實現經濟社會轉型和國家治理體系及治理能力現代化，有一定的啟示意義。

　　一、按照“21世紀社會主義”理念變革國家治理方式

　　(一)主張改變新自由主義的發展模式，注重發揮政府作用和國家宏觀調控職能。

20世紀80-90年代拉美新自由主義經濟改革引發經濟危機和社會動蕩，各社會階層利益受損，社會貧富分化嚴重，被稱為“有增長無發展的十年”。拉美左翼上臺后，否定新自由主義發展觀，推行“21世紀社會主義”，提倡建立勞動型社會，政府對經濟進行廣泛調節，限制市場的自發作用。查韋斯是一個堅定反新自由主義的斗士，主張消滅以勞動剝削為基礎的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和發展模式，以“21世紀社會主義”替代“新自由主義改革”，建設以可持續、內生式發展為基礎的社會主義經濟模式。[1]莫拉萊斯就任玻利維亞總統當天即宣布要改變新自由主義的發展模式，主張在玻建設“社群社會主義”，制定了體現社群社會主義思想的新憲法草案，把原憲法中的“市場經濟體制”改為“社會的和團結的經濟”，同時規定多種所有制并存，公有制、私有制、混合所有制等都要受到國家保護，反對全面的國有化。他認為“社群社會主義”是一種建立在團結、互惠、社群與共識基礎上的社會發展模式。厄瓜多爾總統科雷亞就職時宣告，要改變厄經濟社會發展模式，尋找適合本國國情的發展道路，通過公民革命，推行“美好生活”發展觀，在厄建立“21世紀社會主義”。巴西“勞工社會主義”反對新自由主義模式，但并不否定市場作用，主張以穩定為首要任務，以務實態度進行發展模式變革，將市場作用與政府和社會作用有機結合起來，推行以社會發展為核心、市場與計劃相結合、追求經濟增長、社會公平和民主治理三者協調統一的發展模式。

　　為保持經濟社會和諧發展，拉美左翼特別強調要發揮政府對經濟的調控作用。巴西勞工黨奉行務實的溫和的經濟社會發展政策，主張恢復政府的宏觀調控作用，增加政府對生產領域的投入，推行優于資本主義市場邏輯和社會主義國家指令性計劃的經濟民主，建立大型生產資料公有制。厄瓜多爾總統科雷亞指出，對市場的調控是國家的基本功能之一，國家調控對經濟增長和社會發展都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新自由主義試圖否定國家的調控，我們必須恢復國家的職能，加強國家引導經濟的能力。他強調政府不應只是“統計部門”，而應承擔起維護社會穩定、調控經濟運行、推動國家發展的職責。巴西羅塞夫總統繼續發揮政府調控作用，加強金融監管，實行靈活的金融政策和謹慎的財政政策;強化貿易保護措施，保護本國工業和市場，確保經濟穩定增長。巴西中左政府的發展理念得到國內外認可，越來越多的拉美國家開始推崇和仿效這一“有質量增長”的發展模式。[1]智利中左政府不斷和完善具有本國特色的市場經濟體制，重視發揮本國的宏觀調控職能，如加強對外資外債管理，將借外債的審批權統一集中到中央政府，堅持國家對銅礦等關系國計民生的戰略部門的控制。委、玻左翼政府主要通過實施國有化和土地改革來加強政府對經濟生活的干預。科雷亞授權政府可為公共利益和社會利益征用私人資產，加強對國民經濟的宏觀指導，嚴格控制涉及國計民生的石油、礦產、水資源和電信行業。

　　(二)強調社會公平、公正，不同程度推行國有化和土地改革。

拉美左翼代表了中下層群眾，尤其是弱勢群體的利益，提出了發展民主，實現社會平等、正義、公正以及消除貧困等體現社會主義價值觀的政策主張。拉美“21世紀社會主義”強調以人為本，著力推進政府與社會團體的對話，切實維護中下層民眾合理、合法利益，維護法律的公正性和平等性，構成一個暢通有效的利益訴求機制，使多元社會中的合理利益訴求能通過正當、合法、規范的渠道表達出來。主張通過社會民主協商和廣泛參與，緩和社會矛盾，整合社會力量，促進社會和諧。巴西勞工黨主張，要改變現存的財富分配模式，分配社會的公平、公正。莫拉萊斯認為，社會主義意味著公平公正，主張以人為本，承認人的權利，實現社會正義。科雷亞強調所有變革的基礎在于人，在制定經濟社會發展政策時，要以人為本，把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主張不單追求經濟發展速度，更追求財富的合理分配。他相信，社會主義將推動社會朝著將生活視為至善的方向轉型，其中包含社會公正、民眾參與、尊重多樣性等一系列原則。烏拉圭左翼政黨贏得大選后，將建立一個更加公正合理的生產型社會，關心弱勢群體的利益，解決社會問題作為其政府的首要任務。

　　拉美左翼上臺之初，為兌現公平、正義承諾，改變過去的資源和財富占有模式，大力推進國有化改革和土地改革。查韋斯執政后，將戰略行業收歸國有，由國家出錢購買私營公司的股份，很快完成了對石油、電力和電信行業的國有化，將大大小小1000多家企業收歸國有。委政府還頒布了新的土地法，規定政府有權沒收和再分配閑置、產權不明晰的土地，將其分給無地農民。莫拉萊斯上臺后，要求外國公司與玻石油礦業公司簽訂在玻合作經營合同，并規定玻方至少占有企業51%的股份，開采石油、天然氣收益的82%歸玻方。政府將主要自然資源收歸國有，相繼收回了礦山、森林、通信、鐵路、自來水、電力等關系國計民生行業的所有權，提高政府掌控國家經濟的能力，左翼政府還實行土改，限制個人擁有土地面積上限，回收全國1000萬公頃閑置土地，按一定比例連同產權一起無償分配給無地農民和土著居民。[2]

　　(三)重視改善民生，實施消除貧困計劃。

拉美左翼執政后，紛紛以消除貧困和改善民生作為施政重點。巴西盧拉政府專門設立了“社會發展與反饑餓部”，把扶貧作為解決社會矛盾的突破口，推行以全民扶貧和反饑餓為宗旨的“零饑餓運動”和“家庭救助金計劃”。羅塞夫繼續將反貧困和發展民生作為施政重點，推出巴西無赤貧計劃，向赤貧人口發放救助金和提供生產技能培訓，為中低等收入家庭提供廉價經濟適用房。查韋斯推行“窮人經濟”，將石油收入主要用于公共支出和博愛事業，由國家提供免費教育、醫療、廉價住房和各種現金補助，改善和提高低收入居民的生活水平。委窮人視查為“大救星”。科雷亞政府先后提出了“社會發展計劃”、“厄瓜多爾計劃”等多個施政方略，對農民、小企業主、小手工業者實行補貼。在社會領域的公共投資7年間增長3倍，醫療衛生條件得到改善，社會福利水平有所提高，大力開展掃盲和扶貧工作，建立面向貧窮人群的基礎教育機構，實現“人人有學上”的目標。[2]莫拉萊斯政府重新分配國內財富，重視落后地區開發，捍衛貧困和邊緣居民利益。政府為弱勢群體提供生活補助，為60歲以上老人、孕婦、2歲以下兒童母親和貧困地區兒童發放救助福利代金券，惠及全國30%的人口。智利巴切萊斯政府將地方稅收收入的60%撥出來組建市政共同基金，其中40%根據各個城市貧困人口所占比例進行分配，使貧困人口較多的城市獲得相對較多的公共投資基金。[3]

　　(四)主張人與自然環境和諧相處，加強生態保護。

　　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是印第安文明的一個重要特點，也是拉美“21世紀社會主義”強調的一個重要原則。巴西勞工黨政府上臺后，始終強調要保護自然生態環境，將生態保護納入國家發展戰略。玻利維亞“社群社會主義”主張，政府不再是統治者和支配者，而是公共資源和人類生活環境的管理者、保護者。企業創造財富要以不破壞環境為前提，科技要為人和自然服務。要把自然看作是人類生命的重要組成部分，人與自然要和諧相處。莫拉萊斯總統當政后，承認玻利維亞是多民族、多元文化的國家，尊重印第安人文化傳統和多種族歷史，主張要以人為本，承認人的權利，強調政府要保護各種族人的利益。厄瓜多爾左翼政府認為，“美好生活”是一種發展觀，它重視人與大地母親之間的和諧相處、人與自然的平衡發展。“美好生活”社會主義的目標是促進生產多樣化和保障經濟安全，保護生態和實行可持續發展，提供健康、教育、就業、住房等級社會產品，促進社會公正，擴大公民的社會參與，保持文化的多樣性。[3]巴西為落實溫室氣體減排計劃，制定了嚴格禁止森林砍伐、擴大生物燃料使用、轉變工業生產方式、推進電力供應清潔化等措施，同時還頒布有關建立和擴大國家森林公園和生態用地，加強對印第安人衛生健康保護的法令和行政措施，以改變巴西生態環境惡化局面。厄瓜多爾近年制定了調整產業結構、更公平地分配財富和保護生態環境的發展計劃，對外國投資提出來了嚴格的環境保護要求。

　　二、在民主參與中加強國家治理

　　(一)主張社會協商與廣泛參與。拉美長期秉持西方民主政治理念，實行代議制民主。查韋斯、莫拉萊斯、科雷亞等左翼領導人紛紛揭露和批駁資本主義代議制民主的虛假性和片面性，認為“21世紀社會主義是人民參與和更加民主的社會主義”。[4]主張打破資本主義、帝國主義和官僚資產階級統治的舊國家機器，建立人民政權和由人民主導的參與式民主，推動以參與式民主代替代議制民主，鼓勵廣大民眾積極參與國家政治與管理。拉美左翼認為，民主不是議會代表的統治，也不是多數人的統治，而是公民的自治，是公民的積極主動的參與，不是消極的被管理。他們從拉美現實出發，提出參與民主的政策主張，紛紛探索經濟民主、工廠民主、社會參與和社會協商等各種民主形式，以滿足中下層民眾要求改善民生與參與政治的普遍訴求。墨西哥勞動黨中央領導人巴斯克斯認為，建設社會主義要求群眾運動及民主，要求社會主義力量推動政治和社會變革，尤其需要用參與民主代替形式民主，即由各國人民來決定主要公共事務，從本質上擴大形式民主。[4]莫拉萊斯積極推行參與民主和社團民主，他相信，包含社會公正、注重民主參與、尊重多樣性等一系列原則的“社群社會主義”將推動社會朝著將生活視為至善的方向轉型。委內瑞拉左翼政府通過建立社區委員會等方式支持和鼓勵基層民眾參政議政，普通民眾的政治熱情和政治參與度顯著提高。由厄瓜多爾共產黨等左翼黨組成的左翼政府大力發展參與制民主，促進公民參與政治活動。目前共有38個政府部門參與了這一進程，這些部門分別設立了圓桌會議和行業委員會，與民眾共同協商制定社會政策。公眾參與有利于增強社會管理的民主化和法治化程度，也使社會事務管理能夠得到民眾的理解和支持。

　　(二)為民眾表達利益訴求提供寬廣渠道。巴西勞工黨上臺后，加強協商民主建設，竭力與各黨派和社會各界加強對話協商，與傳統左翼政黨、中右翼政黨組成聯合政府。同時，還創建了由來自政府、國會、企業、工會、宗教團體、教育界等級代表組成的社會經濟發展理事會，鼓勵社會各界廣開言路，建言獻策。羅塞夫總統執政后，繼續尋求通過對話和協商方式鞏固政權，組成了由12個政黨組成的執政聯盟，對反對黨實行懷柔政策，穩妥處理執政聯盟內的矛盾分歧，保持政治穩定。拉美左翼在“21世紀社會主義”實踐中，強調以人為本，著力建立政府與社會相關階層、團體等溝通、對話機制，特別是維護法律的公正性和平等性，保護中下層民眾合理、合法利益，使多元社會中的合理利益訴求通過正當、合法、規范的渠道輸入公共決策過程，供決策者參考和借鑒。通過社會民主協商和廣泛參與，不斷緩和社會矛盾，整合社會力量，促進社會和諧。

　　(三)尊重多樣性，共建包容、和諧社會。任何國家都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著強勢群體和弱勢群體，這兩個群體之間矛盾沖突程度往往決定著整個社會和諧穩定的程度。厄瓜多爾是多樣化的社會，僅印第安人就有9個種族，迄今有近30個種族提出身份認同的訴求，其中多數為窮人。如此國情決定了公民社會建設和民主建設是厄瓜多爾社會重建的重大任務。厄“美好生活社會主義”認為，社會主義追求的是一種新層次的、尊重多樣性、能夠容納不同意見和信仰的“包容互鑒”的社會。同時未來社會主義將改變當前以經濟增長為中心的物化價值標準，重新重視人類本身的價值。將可持續增長與財富再分配、對決策過程的積極參與、生活質量的改善，以及對幸福的追求等多重因素的有機結合。科雷亞執政以來，提倡民族溝通融合，大力推動“公民革命”，以促進國家、社會和諧穩定。（節選）

　　【注釋】：

　　[1]參見2007年7月26日委內瑞拉駐華大使羅西奧·馬內羅女士在中國社科院拉美所舉辦的拉美國家大使論壇上的主旨報告：“委內瑞拉的玻利瓦爾革命和21世紀社會主義”。

　　[2][3]參見帕德里亞斯·塞萬提斯于2013年11月在北京舉辦的“國際金融危機背景下全球左翼的新發展與世界社會主義的未來”國際研討會上的發言。

　　[4]2013年8月23日墨西哥勞動黨中央領導人巴斯克斯在北京民族飯店舉行的“拉美左派運動與21世紀社會主義”研討會上的發言。

　　【參考文獻】：

　　[1]周志偉.從“永遠的潛在大國”到“崛起的金磚”——試論巴西發展模式的轉變”[J].當代世界，2009, [11].

　　[2]袁東振.拉美社會主義思想和運動：基本特征和主要趨勢[J].拉丁美洲研究，2009, (3).

　　[3]聯合國人居署.貧民窟的挑戰：全球人類住區報告2003[M].于靜乖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2006. 290-293.

　　[4]拉斐爾·科雷亞·德爾加多.厄瓜多爾的21世紀社會主義[J].拉丁美洲研究，2008, (1).

　　(作者單位：中共中央對外聯絡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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