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年前爆發的中日甲午戰爭,是日本侵略中國和朝鮮的戰爭。在斷斷續續200余天的戰爭中,日軍犯下了種種暴行,尤其是旅順屠城,慘絕人寰,使其被永遠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1.在旅順屠城之前,日軍不宣而戰,在豐島海面突然襲擊,擊沉中國運兵船“高升”號,造成中國1000多名官兵犧牲。
日本吞并朝鮮、西侵中國蓄謀已久。1894年春,朝鮮爆發了東學黨農民起義,朝鮮政府請求清政府派兵協助鎮壓。日本政府抓住機會,誘使清政府派兵,為自己出兵朝鮮制造借口。當中日兩國向朝鮮出兵時,朝鮮政府因接受了起義軍的要求已經停止了內戰,清軍并未與起義軍交戰。6月中旬,清軍應朝鮮政府請求,準備撤軍回國,同時要求日本撤軍。但日本政府不僅拒絕撤軍,反而增兵朝鮮,并提出所謂共同“改革”朝鮮內政的方案,蓄意挑起戰爭。7月25日,日本不宣而戰,在豐島海面發動突然襲擊,擊沉中國運兵船“高升”號;同時,日本陸軍向駐牙山中國軍隊發起進攻,終于挑起了這場侵略戰爭。
“高升”號是李鴻章特地租來運兵的英國籍商船。李鴻章預感中日戰事可能一觸即發,故為保險起見,租用外國商船運兵。認為日本人膽子再大,總不至于炮擊英國商船。7月25日晨,“高升”號自塘沽起錨,載有官兵1116人,行營炮14門及大量槍支彈藥,駛往牙山。在豐島海面遇上了日本“浪速”號戰艦,并被強令停駛接受檢查。當日本海軍大尉上船檢查完商船執照、發現滿船清兵后,要求“高升”號跟隨“浪速”號去艦隊錨地,遭到中國官兵拒絕。船長告訴日軍大尉,這是英國商船,又是和平時期,應允許按照中國官兵的要求返回大沽口。交涉數小時而無結果。中午,“浪速”號突然向“高升”號發射魚雷,“高升”號中彈后起火,籠罩在火海中。接著,“浪速”號的6門右舷炮對準“高升”號又是一頓猛轟。當船開始下沉后,日軍又用步槍向漂浮在海面上求救的中國士兵射擊。中國1000多名官兵犧牲。8月1日,中日政府相互宣戰,甲午戰爭正式開始。
2.旅順屠城發生在11月下旬,殺死中國平民2萬多人。
金旅之戰是甲午戰爭期間中日雙方的關鍵一戰。始于10月24日,至11月22日旅順口陷落。日軍第一軍進攻鴨綠江清軍防線的同時,大山巖大將指揮的第二軍2.5萬人在日艦的掩護下,開始在旅順后路的花園口登陸。11月6日日軍進占金州(今遼寧金縣)。7日,日軍向大連灣進攻,得手后,接著向旅順口進逼。18日,日軍前鋒進攻旅順時遭到清軍的頑強抵抗。21日,日軍發起總攻,22日占領旅順口并血洗全城。從21日到24日,整整四天,光天化日之下,日軍如同一架上足了發條的殺人機器,吞噬著成千上萬的中國平民,把旅順港變成了屠宰場。
英國籍海員詹姆士·艾倫,大屠殺期間被困旅順口,幾乎遭日軍殺害,僥幸逃出虎口。輾轉回國后,他寫下了親眼目睹的這場滅絕人性的慘劇。摘錄如下:
“一大群日本兵圍在水池的四周,將大批難民推入水池。日本兵從四面八方向他們射擊,用刺刀迫使那些掙扎著出來的人退回水池。水上漂滿尸體,池水被鮮血染紅。士兵們大叫大笑,仿佛要以復仇的狂歡吞沒受難者的苦痛聲音。看到那些人在激蕩的水面上掙扎的樣子,實在令人心悸。那些還活著的人竭力想從死尸堆里解脫出來,忽兒很快沉下去,但又不時探出頭來,使盡最后一點力氣,在血水里游動,發出求救和饒命的呼聲。但這些呼喊卻被圍在四周的魔鬼所嘲弄。這些人中間有不少婦女,我看見其中之一舉著幼童,掙扎向前。她高舉小孩,像是向士兵求救似的。當她靠近池邊時,一個惡魔用槍刺把她刺穿。她倒下后,第二下又把小孩劈死,用槍刺將看來才兩歲的小孩的尸體高高挑起。這個婦人站起來,猛力去搶奪小孩,顯然因力盡死去,重新倒入池中。她的尸體被剁成碎塊——實際上凡是他們能夠得到的每一個人都被剁成碎塊。他們又把一大群新抓來的受難者趕入池中,直到池里幾乎不能再容納人為止。”
途經一個小店鋪,艾倫看到了另一幅慘狀:
“但見地板上鋪滿一地的死尸,當中男也有,女也有,小孩子也有,有的縮做一堆,死在那里,也有直挺挺死的,有沒頭的,也有開膛破肚的,有的沒了手,有的沒了腳,也有手腳都斬去的,也有斬作兩段的,各種樣子我也一時說不盡,抬頭一看,那柜臺上的木柵尖上,簽著無數人頭。……再看那柜臺邊上,還有一個大釘,釘著一個幾個月的孩子,那地板上的血,足有三寸多厚,死尸重重疊疊地堆了起來。那零零落落的手、腳、頭,到處都是。”(艾倫:《在龍旗下》J.Allen,Under the Dragon Flag,London,1898,第79—93頁)
除艾倫之外,還有一批西方隨軍新聞記者如英國《倫敦時報》記者柯文、《黑白畫報》記者兼畫師威利阿士、美國《紐約世界》記者克利爾曼等人,也是旅順大屠殺的親眼目睹者。11月24日,克利爾曼從旅順發回國內一篇通訊,題目是《日軍殘殺記》:
“我親眼看見旅順難民并沒有抗拒日軍,日本人所謂有人從窗口向日軍射擊之言,全是謊話。日本人并不想抓俘虜。我見到一人跪于日兵之前,叩頭求命,這個日本兵用槍刺一下將他的頭釘在了地上,然后手起一刀將他的頭砍了下來。有一人縮身于墻角,日兵一隊一陣排槍將其擊碎。有一老人跪于街中,日兵將他斬成了兩段……
戰后第3天,天正黎明,我為槍彈之聲驚醒,日人又施屠戮。我出外見一軍官帶一隊日兵追趕著3個人,其中一人手抱一個沒穿衣服的嬰兒,因急于逃命,將嬰兒跌落。一刻鐘后,我見這個嬰兒已死,2人被槍彈打倒。其第3人即嬰兒之父,失足跌倒,一個日本兵手執槍刺將之抓住。我走上前,示以手臂上所纏白布紅十字,想救他,但日本兵卻將刀向這個人頸上猛插了三四下,然后揚長而去,任其在地上延喘待死。……我見一老人立于道上,雙手被縛于背后,又有3人均系背綁,已被用槍射死在旁。見我們過來,日兵一腳將老人踢倒在地,看見這個老人倒地呻吟,兩眼轉睩,這個日本兵又一把扯下老人的衣服,看他胸口流血,就又向他開槍射擊。老人痛極凄嚎,形體瑟縮,日兵非但不垂其憐,而且向老人臉上吐唾沫,還肆意嘲笑他……”(轉引自多華特:《辮子戰爭:美國在中日甲午戰爭中的卷入》,J.M.Dorwart,The Pigtail War:American Involvement in the Sino—Japanese War of 1894—1895,U.S.A.,1975,第108頁)
4天時間,旅順大約有2萬多人被殺,使旅順變成了死亡之城、白骨之城,只有大約800余人僥幸逃出虎口。
日本軍隊在旅順屠城中的暴行,使西方國家震驚了,紛紛予以譴責。國際公法專家、英國人胡蘭德博士看到旅順慘案的報道后,認為“日本軍隊之行為,實在是超出了戰爭常度之外”,玷污了日本國家的“名聲”。美國的報紙尖銳地指責:“日本披著文明的外衣,實際是長著野蠻筋骨的怪獸!”(陸奧宗光:《蹇蹇錄》中譯本,第63頁,商務印書館1963年版)
世界輿論的譴責使日本政府害怕了,便編造謊言來辯解。于是,以外務大臣陸奧宗光的名義,在《紐約世界》上發表了《陸奧聲明》,與此同時,各國駐日公使也收到了一份“關于旅順口事件的辯解書”:
“外國記者關于旅順口事件的報道是大加夸張渲染以聳人聽聞,實際上,旅順口陷落時,中國士兵看到公開抵抗是無用了,便拋棄他們的軍服,穿上平民衣服,化裝成這個地方的和平居民的樣子。……因此,在旅順被殺的人大部分被證實是變了裝的中國士兵。”于是,輿論譴責漸漸平息下來。
然而,“墨寫的謊說,決掩不住血寫的事實。”(魯迅語)120年后,當我們再次回顧甲午戰爭時,日軍對中國人民犯下的滔天暴行,歷歷在案,是永遠不能忘記的!
(作者: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黨委書記、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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