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瑪塔.阿內(nèi)克(Marta Harnecker)
譯:阿偉
20年前,拉丁美洲與全球的左翼勢力普遍陷入到一困頓的時期。柏林圍墻給推倒;蘇聯(lián)迅速跌入深淵,而且在1991年年底截然瓦解。中美洲尼加拉瓜于1979年上臺的“桑定革命”政權(The Sandinista Revolution)頓失后盾,也于1990年2月敗選下臺。中美洲其它各地游擊隊伍,也因新的國際形勢而只得散解。當時,唯一仍在揮動革命旗幟的國度,是古巴;雖然所有征兆都指向它的末日屈指可待。面對這種情況,我們很難想象在往后短短20年間,左翼領導人紛紛在拉丁美洲大多數(shù)國度重新上臺。
舊日左翼的偏差
蘇維埃社會主義(Soviet socialism)的挫敗,為拉丁美洲左翼勢力,尤其是那些走馬列路線的左翼造成一定的困局。
在1980年代,尤其是馬列左翼,從“南錐體”地區(qū)(Southen Cone,譯注:一般指南美洲南回歸線以南國家)的諸多獨裁政權,以及與獨裁政權斗爭的過程中,學到許多教訓與作法。馬列主義份子,還從中美洲各種斗爭、從哥倫比亞的游擊運動中,學到許多寶貴的經(jīng)驗,并開始修正他們于1960、70年代一連串偏差和錯誤作法。這也是他們當初把俄羅斯布爾什維克政黨模式全盤照搬所造成的結果。我不打算繼續(xù)深入這個議題;但在我一本著作《重建左翼》(Rebuilding the Left)中,則對此有細致的探討。
在這兒,僅大致提出以往的一些偏差:
(a)先鋒黨路線(vanguardism)、垂直領導路線(verticalism),以及威權路線(authoritarianism):透過這些模式,運動的方向、領導者的職責、斗爭的場域等,全都由政黨來指令,甚至貫徹到與它相連結的社會運動本身。而社會運動,也因此無法參與決策,提出對自身最有利的規(guī)劃。
(b)本本主義(theoryism)與教條主義(dogmatism),這造成戰(zhàn)略至上路線(strategism),汲汲于規(guī)劃出偉大的戰(zhàn)略目標,譬如為民族解放與社會主義斗爭,卻缺乏對當下具體歷史條件做任何分析。
(c)在分析具體狀況時,冒出歪曲現(xiàn)實的“主觀主義”(distorted subjectivism),或“歷史主體的物化”,采用不當?shù)膽?zhàn)略與戰(zhàn)術,這是因無法看到革命性社會主體的歷史獨特性(包括忽視各種族群與文化運動的斗爭,以及民眾革命性基督教的斗爭)。
其它錯誤,則包括:認為革命就是靠著少數(shù)激進人士奪取政權,然后就可以靠著國家機器來解決民眾的問題,而把民主的價值貶為次要。這甚至會朝向把革命勢力與民主勢力變成是兩回事。如果革命勢力不民主,那就會把“民主”這頂帽子丟到它那些社會民主路線盟友(social-democratic allies)的頭上。
尊重差異 吸納新的革命主體
其實早在蘇維埃式社會主義路線垮臺前的前10年,左翼人士已想要克服這些錯誤。我想指出另有兩個因素,對左翼的成熟過程有一定的影響。第一個,是巴西教育家保羅.弗萊雷(Paulo Freire)的教學理念。這在我們好幾個國度,形成一股重要的民眾教育運動,而當時也與左翼政黨的基本信念“先鋒黨”有所抵觸。那些左翼政黨慣于自認為掌握真理。第二個,則是那強調(diào)尊重差異、拒絕權威的女性主義想法。
首先會把這些想法與觀點給納進來的,是那些中美洲的政治-武裝運動。尼加拉瓜的“桑定革命”(The Sandinista Revolution)于1979年率領民眾推翻索摩薩(Anastasio Somoza Debayle)獨裁政權,顯現(xiàn)出這種對待事務的清新作法,而得以逐步在政治運作上邁向勝利。像是它會在新成立的革命政府中,任命一些激進的傳教士擔任部長,以及它采取的的政治多元路線。
薩爾瓦多共產(chǎn)黨游擊隊司令官薩菲克(Jorge Schafik Handal)首度指出:拉丁美洲革命新的主體,不能再只限于勞工階級,而是應有許多新的、革命的社會主體。因此,革命進程不能再只是由共產(chǎn)黨員單獨領導,而是應把所有新的主體吸納進來。像是在危地馬拉的一個游擊隊“窮人游擊軍”(the Guerrilla Army of the Poor),就是第一個把原住民納進來,認定他們是革命主要推動力量的政治組織。
人們開始了解,這種新的政治組織得投入到社會中,并得深入民眾部門。它得克服那種把它所經(jīng)營的社會基礎(social base)全部給同質(zhì)化的走向,在多樣中求得同心協(xié)力,尊重族群、文化、性別等差異。人們也開始了解到,這種對差異的尊重,也是指為不同的主體來改變既有的用語,接納不同的內(nèi)涵,改變不同的形式;而在當今信息與圖像時代,視聽語言尤其重要。
人們決定要超越霸權主義(這也是指由上而下領導,占取職位,然后對其他人施發(fā)命令),要超越那種強力來推動路線與行動的高壓推進式政治(steamroller politics)。人們開始明白,這是個爭取領導權(hegemony)的議題,這也是指社會中愈來愈多部門會接納這既定政治組織的策略(policies)。
并且是在了解到,不能單純把這些運動視為政黨決策的傳送帶,而是當它們有更多的自主權,能發(fā)展出自己斗爭的議程時,左翼勢力與民眾運動的關系也才會變得更成熟。
社會主義讓民主充份發(fā)展
左翼勢力也開始了解到,它的作用,是來協(xié)調(diào)各類不同的議程,而非居于上位精心泡制出單一議程。它也逐漸清楚自己的角色,是提出方向,是讓各種社會運動能順暢進行,是與運動齊肩并進,而非取代它們。還有,就是得消除那種壓制民眾出頭的老大心態(tài)。左翼勢力現(xiàn)在也明白,它得學會傾聽,學會對民意做出正確的判斷,仔細聆聽民眾提出的解決方案。左翼勢力意識到:為了能協(xié)助民眾成為主人翁(protagonists),并能感受到自己就是主人翁,它得從垂直式軍事領導的作風,轉換為民眾教育者,而且能引發(fā)民間含蘊的智慧與力量。
左翼勢力,在放棄勞工至上(workerist)論點后,也開始了解到,新的政治必須尊重新主體的多元性,捍衛(wèi)所有受歧視的社會部門:婦女、原住民、黑人、青少年、兒童、養(yǎng)老金領取者、不同性取向的人、殘疾者等等。左翼勢力也意識到,重點不應再只是為自己的政治組織招兵買馬。組織與其緊緊抓住爭取解放的群眾中的那些正當?shù)拇硇匀耸浚€不如成為一個協(xié)調(diào)各個生活層面,進而轉而朝向共同方案的團體。
最后,左翼勢力也理解,民主是民眾最珍愛的旗幟;而爭取民主的斗爭,不能與那爭取社會主義的斗爭分開。因為只有在社會主義中,民主才得以充分發(fā)展。
如果能記住這段歷史,我認為我們就可更理解近幾十年來在拉丁美洲所發(fā)生的事。第一篇,是我們討論21世紀社會主義的一個導言。
2011-8-25
南美國家聯(lián)盟(UNASUR)的首長們出席秘魯總統(tǒng)烏馬拉的就職典禮,結束后一同合影留念,圖攝于7月28日。后排由左至右分別為:委內(nèi)瑞拉外交部長馬杜洛、玻利維亞總統(tǒng)莫拉萊斯、南美國家聯(lián)盟秘書長麥吉亞、蘇利南總統(tǒng)包特西、阿根廷總統(tǒng)費南德茲、厄瓜多總統(tǒng)柯利亞;前排由左至右分別為:智利總統(tǒng)品尼拉、烏拉圭總統(tǒng)穆吉卡、哥倫比亞總統(tǒng)桑托斯、秘魯總統(tǒng)烏馬拉、巴西總統(tǒng)總統(tǒng)羅賽芙、蓋亞那總理羅德里格斯伯基特及巴拉圭總理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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