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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慶3井

孫家軍 · 2011-11-02 · 來源:烏有之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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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慶3井

孫家軍

    仰望天空的人,總以為星星是寶石,晶瑩、透亮,沒有纖瑕;飛上星星的人知道,那兒有灰塵、石渣,和地球上一樣復雜。

事情還得從一年前說起

    2009年的6月,我在一口井上住了將近30天,那是中石油布在陜北定邊的一口天然氣勘探井,4400米的井深已鉆完,最后一趟鉆起鉆時遇阻遇卡,鉆具拉斷井又塌了,找不見落魚的頭。我是鉆井監(jiān)督自始至終參與事故處理。事故處理完畢,鉆井方面的大老板心里過意不去,把我從井上接到定邊城里,又是宴請,又是歌廳卡拉OK什么的。宴會上東道十幾位賓客只有我一位,盛情難卻、敬意難違,本來就多吃了幾杯,到歌廳又是青啤助興、美女相伴。我本不甚酒力,加上歌聲悠揚、燈光曖昧、美人可心,正是濫觴之際,手機叫了,一看是個生號碼,本不想接,無奈它一遍又一遍地叫,只得接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激靈我坐直了身。電話是28年前我初入石油時老隊的楊隊長打來的,我連忙大聲應答著楊隊長楊隊長我能聽得出是你的聲音。我這頭聽得出他那頭也是興奮、激動。其實人家現(xiàn)在的身份是處長,管著一個資產幾億、人員過千的單位。我還按28年前的稱呼稱謂他,人家一點不見生反而更高興。我是一名草根,典型的吃不到葡萄硬說葡萄酸的那號人。部長太高咱見不著,可是局長、處長的還不是局長、處長的時候就認識,現(xiàn)在是經常看得見,咱是躲得遠遠的那號子沒出息的貨色,就如同非常了解我的人罵我的那句話,你就是想拾泡屎都攆不上熱的。久而久之,一切官長與咱勢如隔界、河分兩岸。人家楊處長屈尊給咱打電話,還說找我找的很是不容易,還說是通過許多熟人才要到了我的號碼,我自然只有誠惶誠恐的份了,當然我內心關心的是人家楊處長找我找的很辛苦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客套話終有了時,總算說到正題,楊處長說白工在找我,又是一個激靈,我的身子站直了,頭腦清醒了許多。那頭楊處長說白工老人家從成都趕過來,當年的老內蒙在西安聚齊了,就差我一個,還說白工想和我通話。這一個激靈讓我徹底清醒了,肚子里的黃湯頓時無影無蹤,我趕忙沖出包廂找到一個拐角,無奈還有隱隱約約的歌聲飛來。我趕忙問楊隊長是在飯桌上給我打電話嗎,楊說不是,我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我趕忙說楊隊長好好好,難怪你能當處長,想事就是周到。我解釋說,一來我喝了酒,二來又是歌廳,這樣同白工通話,多有不敬之處,我簡直怕死了。好在楊處長非常理解我對白工的尊敬之情,也說好好好,那就今天不通話了。事情就這樣對付過去了。但是,白工念念不忘地在找我,在尋找我這個28年前他曾帶過的徒弟,這件事深深烙在我心上了。

    轉眼就到了年底,元旦后春節(jié)前的那段時間里,一個熟人為他的公子在西安一家大酒店舉辦婚禮我去了,新郎單位的最高行政長官、在婚禮上講話的就是楊處長,我28年前的老隊長。兒女親家、一對新人逐人逐桌敬酒的程序完成后,正是賓客互敬、猜拳行令的熱鬧時刻,我從座位上起來穿過氣派華麗的宴會大廳,向居首席的楊處長那一桌走過去,他看見我時起立相迎,將他門前的一杯酒一口喝了,又用他的杯子給我斟了一杯,我一仰頭也喝了。我說楊隊長,白工身體還好嗎,他說相當康健,快70歲的人了白酒還能喝好幾杯。我說這就好這就好。楊處長還說白工送了我一本自己寫的書保存在他那里,我問是鉆井方面的嗎,楊說不,是一本詩集。于是我要了楊處長辦公室的號碼,不久之后就到楊處長的辦公室拿到白工簽名贈我的那本詩集,并把白工家里和手機的號碼都要到手。

怕給師傅打一個電話

    有了白工家里和手機的號碼,這下該到我作難了,我非常想給我那位28年前的師傅,給那位可親可敬的在井隊上手把手教過我4年鉆井技術、做人道理的師傅,給那位一朝分開、天南地北整整24年未曾謀過面、仍然還在記著我的師傅打一個問候的電話。我甚至想飛到成都看望老人家一趟。可是我拿什么作為談資讓我的師傅為徒弟的成長和進步而高興呢?我是官位升高了嗎不是,我是文章出眾聲名遠揚了嗎不是,我是會經營聚錢財了嗎不是,我是大府第寶馬車擁佳麗了嗎不是,我是清風明月隱身高山笑談花開花落云卷云舒了嗎不是。我是一個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實實在在的什么都不是。半生潦倒、一事無成,想求官時十年文奴東流水,想求名時冰凍寒泉思不涌,想成仙時高寺古剎山門閉。常常是渾渾噩噩、蒙蒙頓頓、迷迷瞪瞪不知我是誰我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偶爾興至蚯蚓拱泥涂涂畫畫,想著胸中丘壑可藏山,筆底風云炸驚雷,到頭來卻是滿紙荒唐言誰解其中味。我真的沒有什么可以讓我28年前的師傅引以為榮、引以為傲的。這可怎么辦呢?總不能因為自己半生的無能讓一個已記掛了我28年的師傅,讓那可親可敬的年將古稀的師傅繼續(xù)等待下去吧。為了想好給師傅去電話時究竟匯報些什么,我真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月上柳梢頭、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正是無可奈何時、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站在燈火闌珊處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工他本人和他的那本詩集,我給他談談關于那本詩集的讀后感也許正是他的興趣之處,也可體現(xiàn)出我的一點學問。站在燈火闌珊處的不是別人還有我的女兒,那個冰雪聰明的小精靈,自小就把居里夫人當做崇拜的偶像,即使被她的男同學當面譏諷“想當居里夫人還不容易只需找一個名叫居里的男人做丈夫就行”,她都能坦然面對不急不惱的小女子,2008年應屆高考以理科691分的總成績被清華大學物理系錄取。這小女子是我的驕傲,是我心中燦爛的陽光,是我生命的高度。真是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給師傅通電話時就談一談他的詩集和我有一個值得我驕傲的女兒,讓師傅聽得進去、覺得高興不就行了嘛!至于我自己就照實里說,我還是28年前的那個小孫,一點不著調一點不成熟,還是那身瞎毛病,認識到是深深認識了,就是一點也改不了,縱然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可就是改不了,真正的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一是口無遮攔無所畏懼這叫不知道保護自己,二是渾身帶刺忤逆領導這叫把腳伸出來教人家給穿小鞋。毛病都在自己身上怨不得別人。就把這些匯報給師傅吧,這是一個真實的我。主意拿定了,心也就平靜了,只是在靜靜地等待著那個時刻地到來。

一次電話通話帶來一項特殊任務

    牛年的除夕,正是那個除舊迎新的時刻,正是中國人都擁擠著用電話用短信拜年的時刻,我懷著虔誠、忐忑的心情撥通了師傅家里的電話。師傅在成都他的家里,我在西安自己的家里。因為事前我已用手機給師傅的手機上發(fā)了短信,告訴師傅我是誰,告訴師傅我將在那個萬家團圓的時刻和他通個電話,一是給師傅及全家拜個年,二是匯報一下失去聯(lián)系的這24年來我的基本情況,三是談一談關于師傅那本詩集的讀后感。于是,當電話長嘟音響過兩下之后,那頭就接起了電話。我問是成都白工的家嗎?師傅那熟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他說小孫是我,我在等你的電話。一次內容豐富、話越說越多、彼此越談越興奮的電話通話就這樣開了頭。我給師傅匯報分開之后這24年我的基本經歷,先是在油田的技術研究單位做了4年泡沫鉆井試驗,并把這項新技術推廣到勝利油田濱南采油廠;然后是在那個單位的辦公室給領導寫各式各樣的材料,一寫就是整10年,把別人都寫上去了把自己寫下來了;最后是重回鉆井行當從事鉆井監(jiān)督工作今年是第10年,其中05、06在中石油殼牌長北合作項目做了2年鉆井HSE工作。師傅也簡略回顧了他這24年來的基本經歷作為回應,師傅說他離開內蒙后,先是在中原一家鉆井公司擔任主管鉆井技術的總工,然后是參加了中石油組織的塔里木會戰(zhàn),最后到中石油在哈薩克斯坦的一個兩國合作項目上工作,現(xiàn)已退休定居在成都。我還按計劃給師傅談了談我讀了他那本詩集的讀后感。我說師傅我從那本詩集中看到了一位赤子,為了石油從涇陽到慶陽再到濮陽,然后到遙遠的哈國所走過的每一步,我看到了一串歪歪斜斜的腳印,那腳印印在山川大地上,雖不是平直的線條,但我知道它要到達的方向。我這頭說得盡量平靜,師傅那頭聽得感慨良多。我不想占用師傅家的電話太長時間,我想師傅的兒女、孫兒們也要在這個時候同師傅通電話,師傅說再等一等,讓我說一說我的家人的近況,我簡要給師傅說我的父母5年前相繼離世,我說值得慶幸的是,我的父母因為供給我上學使我到石油上工作,他們最后20余年的生活得到了最大地改善,我的父母臨咽氣前都拉著我的手,我知道他們是以我為他們的驕傲的,我卻沒有在事業(yè)上做出多大成績給我的父母爭得榮耀,這是我內心最大的遺憾。我還給師傅說,我自己沒多大出息,可是我找到了一個既賢惠又能干的妻子,她在事業(yè)上地長進比我大,他還給我生了一個好女兒,08年已考到清華大學上大學了。師傅聽到這些后,我這頭感覺得出來師傅由衷的那份高興,師傅給我說,小孫,就憑這一點你這輩子并沒有失敗,這比你爭著搶著當個科長或處長的還強。當我聽到師傅的這些話時,淚水不由得奪眶而出,聲音也有點變形。師傅那頭扭轉了話題,問我那么愛學習,學問上這些年都有哪些長進?我給師傅匯報我的學問的確有了不小地長進,我說我在長北項目在殼牌模式控制的鉆井工地上工作2年,對殼牌開發(fā)的HSE體系觀察至細、體會至深、感慨良多,我說我把殼牌HSE從本質上定義為行為模式、定義為文化,并用系統(tǒng)原理對這種行為模式和這種文化給予理論聯(lián)系實際地分析,寫出了一篇論文《對殼牌HSE作用機理的系統(tǒng)思考》,發(fā)表在國家一級期刊《中國安全生產科學技術》2008第4期上,中石油《科技論壇》2009第4期也登載了這篇文章;我還說更厲害的是我從這個點上起步,經過對工業(yè)工地上操作者操作行為地研究,提出了一個全新的理論,就是說那些個使用工具、駕駛機器進行操作的操作者,每個人從本質上而言其實是最基元的一個生產系統(tǒng),是構成生產大系統(tǒng)的分子和細胞,我把這個理論命名為《操作者基元系統(tǒng)》,這篇文章得到中國人-機-環(huán)境系統(tǒng)工程學科的高度重視,這個學科是在錢老的直接關懷下由航天部龍升照先生創(chuàng)立的,2009年7月28日我受龍先生地邀請前往遼寧丹東,在中國人-機-環(huán)境系統(tǒng)工程第九屆年會上宣讀了我的論文,受到大會高度關注,航空航天大學、農業(yè)大學、北京理工大學、湖南大學、防空兵指揮學院的與會學者評價我的論文,是一篇在工程哲學上有創(chuàng)新有突破的文章,說我在論文中建立的數學模型,為工程過程的定性特別是定量描述開辟了具有操作性的路徑,《操作者基元系統(tǒng)》被評為這次年會的優(yōu)秀論文,后又被ISTP收錄(ISTP 即Index to Scientific & Technical Proceedings,是美國科學情報研究所綜合性的科技會議文獻檢索工具)。師傅聽了我的匯報非常高興,承認我的學問的確有不小地長進,還稱贊我能在這個浮躁的年代在內心保持一片寧靜給科學給學術十分可貴。師傅還贊揚我不僅對父母而且對當年的三位師傅都盡到了孝道,我說師傅,當年在內蒙親自帶過我的包括您在內的四位老一輩知識分子作為我的師傅,除了對您沒有盡到心之外那三位因為都在長慶離得近我都盡過心,最年長的那個師傅2007年已過世,我還參與后事料理。我說師傅,請您放心,我的父母已不在了,師傅就是我的上輩老人。我聽得出來師傅沉默中傳達過來的那份欣慰。長長的沉默之后,我問師傅對我今后有什么要求,師傅爽快地說,小孫你今年替我做件事,你一定要到甘肅華池縣去一趟,替我看一看那里的一口油井。我嘴上痛快地答應著,可是在心里卻是腹誹甚至訕笑師傅還是當年那么迂腐,一口油井有啥好看的,師傅在那一頭似乎看穿了我的心理活動,他說你千萬別小看那口油井,你一定要找到它看看它為它照張相也好讓我也看得見。我說師傅,不就是一口過去的老油井嘛,誰知道還在不在,為什么一定要找到它并看到它呢?師傅再次叮囑,小孫,一定要找到它看見它給它照張相,你知道嗎?那口井是整整40年前我從玉門到隴東后打下的第一口井,是隴東大地上破天荒的第一口出油井,是長慶油田的第一口出油井,是長慶油田實事上的發(fā)現(xiàn)井,幾任石油部長都到過那口井。經師傅點破,直覺告訴我這件事似乎關系重大,師傅打下的那口井是長慶油田歷史的起點,是長慶3000萬噸滾滾石油河的源頭,2010正好是長慶油田的40周年,師傅給了我一項有著非常意義的特殊任務。我堅定地承諾了下來,我回答師傅說我一定替您找到它。師傅最后補充說,記住小地名叫趙溝門,溝口有一座古老的石拱橋,井號叫慶3井。我回應師傅說我全記在心里了,等通完話我還要記在本本上。我們的通話在師傅似乎自言自語地感嘆中終于結束。師傅感嘆道:40年了,每有所念,不得相見。

巧的是第五監(jiān)督部就設在華池

    領受下那樣一項特殊的任務之后,我正盤算著如何完成這項任務呢,我甚至想到也許需要給單位請上幾天假,專程前往華池住上它幾天,這樣或許才能找得到我的師傅40年前打下的那口讓他魂牽夢繞、念念不忘的油井。我還想到也許并不難找,按師傅所說,有個小地名叫趙溝門,還有一座石拱橋,這些東西不會因為40年的歲月而輕易地改變或消失,況且又如師傅所說,既然是隴東大地上破天荒的一口井,是長慶油田的第一口出油井,那事實上就是長慶油田的發(fā)現(xiàn)井。長慶油田現(xiàn)為中國第二大油田,年產量已達到3000萬噸,并且到2015年要實現(xiàn)5000萬噸的奮斗目標,成為中國的第二個大慶。這么巨大的業(yè)績,這么宏偉的目標使這個曾經默默無聞的小油田一下子成為聞名天下的大油田,中央電視臺、人民日報、工人日報、經濟日報、科技日報等國家主流媒體黃金時間、頭版頭條都在報道著這個油田方方面面的顯著進步,國家領導人、中石油領導人不斷光臨這個油田調研考察,這個油田被譽為大器晚成的油田,被譽為轉變增長方式最成功的油田,被譽為中石油增產最快的油田,被譽為給陜甘寧蒙四省區(qū)經濟發(fā)展做出巨大貢獻的油田。我設想,作為長慶40年歷史的起點,作為這個油田的第一口出油井,作為這個油田事實上的發(fā)現(xiàn)井,應該是一個不難尋找的井,也許有巨大的石碑、永久性的建筑醒目地矗立在井場上,以昭示后人不忘前輩、以明示現(xiàn)在不忘歷史。我設想事情應該是這個樣子,或者比這個樣子更加盛裝、更加華麗,雖不至于象四川自貢的世界鉆井之父卓筒井那么珍貴,也不至于象陜北延長的中國陸上石油第一井那么高貴,更不至于象美國位于賓夕法尼亞的德雷克上校的那口井那么富麗堂皇,也應當是一個差不多的樣子才好與長慶油田第一口出油井的身份般配。當這樣想的時候,我對完成師傅托付的那項特殊任務信心十足,認為幾乎沒有什么困難,只是請上幾天假,帶上照相機就當做一次旅游,專程去一趟華池就可以了,或者還不需要請假,五一長假就足夠了,對對對,就利用五一長假前往華池尋找慶3井,事情就這樣在我心里決定了下來。

    真是無緣不相識,無巧不成書。當我打定主意要等到五一長假才去完成那項特殊任務的時候,春節(jié)假期一過,上班第一天,單位領導把我找過去,給我通知說,經過會議研究,我們長慶工程監(jiān)督處決定把第五監(jiān)督部設在華池縣城,共計要派出鉆井、錄井、測井和試油四個專業(yè)的監(jiān)督人員60多名在那里開展質量和安全的監(jiān)督工作,對長慶油田3個產能建設項目組在華池境內今年要鉆的300多口開發(fā)井實行施工過程的安全和質量控制,那里的鉆井隊、試油隊、錄井隊、固井隊基本上都是民營隊伍,技術水平有待提高、安全意識有待加強、環(huán)境保護還得跟上,鉆錄測試四大質量必須確保,困難不少、難度不小、工作必須做好。為加強那里的工作,組織上決定把我從機關抽出來派到第五監(jiān)督部擔任黨支部書記,跟我談話的領導還關心地問我有沒有困難,我只一句話就把領導給逗樂了,我說共產黨員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保證完成任務!其實我內心是暗喜不已,這真叫剛瞌睡就有枕頭送上來。我高興的是這對我完成師傅托付的那項特殊任務多么有利呀!

跟隨生產啟動的滾滾春潮來到華池縣

    2010年長慶油田的生產啟動要比往年早一些,啟動的聲勢也要比往年浩大一些。2月20日農歷正月初七、一收假上班,上現(xiàn)場的工作就開了頭。就是從這一天開始,今天這一家鑼鼓喧天,開赴前線的職工整裝待發(fā);明天那一家紅旗招展,奔赴現(xiàn)場的隊伍列隊出發(fā);后天又一家禮炮齊鳴,正在為上工地的職工舉行歡送儀式,現(xiàn)實中、電視里、網絡上這樣的場面、這樣的新聞、這樣的圖片迎面撲來,手里摸的是,眼里看的是,耳里聽的是,鼻子嗅的是,都是長慶油田滾滾涌動著的春潮。是啊,正在復興的民族需要能量,正在崛起的共和國需要能源,正在西部大開發(fā)的陜甘寧需要石油,大器晚成的長慶油田,持續(xù)發(fā)展的長慶油田,春潮滾滾的長慶油田,天時在此地利在此人和亦在此,此時不發(fā)、何時再發(fā)。2月26日正月十三早晨八點整,我們長慶工程監(jiān)督處在西安總部為開赴前線的600多名監(jiān)督人員、一百五十臺工程越野車舉行了聲勢空前的歡送儀式。這一天的下午五點鐘,我們第五監(jiān)督部15臺嶄新的越野車拉著60多名監(jiān)督人員,浩浩蕩蕩地經過華池縣城進駐我們的住地,一年一度的工作開了頭。去年年底長慶油田的產量上到3000萬噸,到2015年要上到5000萬噸,這就意味著10,11,12,13,14,15這6年的每一年,除了將上年度的產量穩(wěn)住之外,還需要再增產300到350萬噸,穩(wěn)產的根本方法是要鉆更多的新井,增產的根本方法還是要鉆更多的新井,陜甘寧三交界的這塊神奇的土地上,今后每年需要承載上千臺鉆機、上萬口油氣井的建設負荷。這是多么巨大的挑戰(zhàn),這是多么重大的課題,這是多么艱巨的任務,這是多么宏偉的目標,每一個石油人心中都有一桿秤,秤得出這其中的分量。石油工程的上游在我看來,是一張下到山川大地深處的矩陣型大網,這張大網的經線是五道看得見的繩索分別是鉆井、錄井、測井、試油和地面,這張大網的緯線是四道看不見的繩索分別是安全、質量、工期和成本,五道經線與四道緯線縱橫相交的那些個點其實是一口口現(xiàn)實的具體的井。井是石油工業(yè)的源頭,井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系統(tǒng)工程,井是人化的自然。開發(fā)石油的人就是編制這張大網的人。這張大網從上至下共有三層,第一層叫管理,第二層叫監(jiān)督監(jiān)理,第三層叫作業(yè)。編制這張大網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安全、高效地建成那成千上萬口出產油氣的井及其地面配套。我看得見,最近幾年的每一年,這張大網在陜甘寧蒙的大地上把上萬口油氣井從大地深處拉了上來。監(jiān)督監(jiān)理人員就是編制這張大網第二層的人員。隨著我們工程監(jiān)督工作的全面啟動,我看得見是把一張控制安全、控制質量的大網撒向長慶油田綿延千里的建產區(qū)域,北到靖邊烏審旗、南到西峰董志原,西至姬原馮地坑、東至安塞和志丹,一網無余。設在華池縣的我們第五監(jiān)督部和它所對應的那些建產區(qū)塊,僅僅是這張大網中的一個很小的部分,是大場面的一角而已。即就是這樣,我也知道,一年下來,我們第五監(jiān)督部的人員,他們的腳印將印滿華池大地上的每一條道路、每一個鄉(xiāng)鎮(zhèn)、每一個井場、甚至每一寸土地。有這樣一支隊伍在手,我對完成我們肩負的任務信心百倍,我對尋找到遺失在這塊土地上的、一口40年前鉆成的老油井信心百倍。

    華池,黃土高原之上隴東大地之中的一個小縣城,初來咋到的人對此不會有多么好的印象。四面的高山阻擋著視線,受地形所限因此街道窄、公路窄、人行道更窄,有的地段商鋪的走廊與街道的人行道合二為一。滿縣城連一個安安全全、清清靜靜、舒舒展展散散步、走走路的地方都不容易找到,除非你舍得下力氣登到東山之上,那里有一個山頂廣場,你可以大步流星、甩開臂膀盡情舒展你的身體絕無妨礙他人之嫌;你也可以將視線平直放將出去絕無被他山高嶺阻擋回來之虞;你更能俯瞰沿著一條總溝兩道分叉成“Y”型布局的縣城總貌。你可千萬別小看這樣的地貌,這是黃土溝壑地形中建城設市的絕佳之地,在風水先生看來那是有大相的地方。不信,請你稍微往遠看一看,那圣地延安、那古城慶陽、還有那長征落腳點吳起鎮(zhèn)都是這樣一個形制。華池雖然很不起眼可是這地方胸懷造化腹藏神奇,是大有文章的一個地方。1920年那個法國傳教士桑志華在這里找到的中國第一塊舊石器,那可是十萬年前古人類在此活動的直接物證;柔遠河里陷落的古黃河象化石和環(huán)江岸邊出土的環(huán)江翼龍化石是這里侏羅紀公園美麗景色的直接物證;中國最古老最浩大的軍事防御工程秦長城與中國最古老最有名的高速公路秦直道在境內十字相交,交點落在這塊土地上;那個湖北秭歸的美人惹得大漢天子殺了畫家的昭君,出塞時由此過境,打扮梁就是王嬙梳妝打扮時留步的一個山梁;境內的柔遠城子、二將城子、荔園堡、大順城那可是大宋與西夏對峙的直接物證,還有那千古名臣范仲淹在此留下的千古名篇“塞上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遠的太遠不說了咱說近的,天下人都知道吳起鎮(zhèn)因為給長征提供了落腳點而彪炳史冊,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吳起鎮(zhèn)只是陜甘邊根據地之中的一個小地方,整個陜甘邊根據地的總部即陜甘邊蘇維埃政府所在地,就在華池境內的南梁。陜甘邊軍委主席劉志丹、陜甘邊政府主席習仲勛、陜甘邊人民教育委員長蔡子偉都住在南梁,還有那槍械廠、印鈔廠、學校、醫(yī)院、軍需庫、軍糧庫、被服廠等等都集中在南梁,南梁是陜甘邊根據地的老窩。南梁革命的歷史在中國革命的歷史中占有特殊重要的位置,當那中國革命無處安身、英勇紅軍被迫長征之際,正是全國范圍內碩果僅存的這個根據地為中國革命的疲憊之師、為萬里轉戰(zhàn)長途跋涉的紅軍提供了彌足珍貴的落腳點,進而為中國革命由一隅走向全國提供了出發(fā)點。多少優(yōu)秀兒女、民族英雄是在這里吃飽飯、穿暖衣、卸下疲憊踏上新征途;多少志士仁人、革命功臣是在這里醫(yī)好病、養(yǎng)好傷、懷著對這里的不舍之情投身各條秘密戰(zhàn)線;多少有志青年、知識分子、華僑子弟不遠千里不遠萬里來到這里,在這里接受革命理論培訓、經過紅色鍛造之后又奔赴全國各地。呵,南梁,這個既質樸又高貴既歡樂又悲傷既溫暖又磨難既溫情又恐怖的地方,一方面使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革命者成為革命的功臣,另一方面使數以百計的革命忠臣、難得人才冤死在陜北肅反的活埋坑里,就連劉志丹、習仲勛、張秀山、高崗這些陜甘邊根據地的創(chuàng)建者也差一點被活埋。一踏上這片土地我就想起白鹿原上那只美麗的白鹿,那個美麗的女兒白靈和南梁列寧小學那位美麗的女教師,愿她那高貴的靈魂變成一只白鹿,順著綠色綿延的橋山山脈早已回到她美麗的故鄉(xiāng)白鹿原;還愿那只美麗的白鹿帶著她那高貴的靈魂在75年后的今年,順著綠色綿延的橋山山脈返回華池返回南梁,來看一看這塊寄存著她美麗身影和夢想的地方如今的模樣!

    華池不僅有紅色的記憶還有黑色的記憶,紅色的記憶是革命,黑色的記憶是石油。我的師傅托付我尋找的那口40年前的油井,是黑色記憶的一部分。我一定要找到它。

一個注定要與中國石油結緣的地方

    為了說明華池這個小地方與中國石油緣分之深厚、脈息之綿長,請允許我把時間跨度稍微往長拉一點點,不過請放心我會把文字精簡再精簡、壓縮在壓縮,一來信息時代講究短而快,二來魯迅先生早有訓導:短篇能說清楚的決不拉成長篇。華池與中國石油有什么深遠之源、綿長之緣呢?請聽我一件一件道來。73年前有一位瓜皮帽、破長衫的賣字先生,他從河西走廊一路向東而來,到靖遠、過黃河、上鎮(zhèn)原、下驛馬,一路以賣字為生,多虧一手好毛筆字。不想多少生死關口都闖了過來,到了家門口卻被驛馬關上的兩位紅軍哨兵擋住去路,賣字先生說能不能把你們紅軍的指導員叫來讓我見個面,好生奇怪的紅軍哨兵頓覺這位賣字先生不簡單,居然還知道紅軍里面有指導員,叫就叫,叫來的指導員是賣字先生的湖南老鄉(xiāng)、紅軍中名氣不小的袁國平。這位賣字先生在慶陽得到溫暖和休息,然后經過華池的山山水水一路向東到了延安,毛主席和朱總司令得知他活著回來都非常高興,這位賣字先生就是新中國的第三任石油部長歐陽毅將軍;還有一位失去左臂的紅軍,江西人,63年前跟隨彭大將軍率領威震敵膽的358旅由安塞真武洞一路向西到了華池,打響了西出隴東的第一仗,全殲盤踞在悅樂、元城的馬家隊伍,活捉馬家隊伍的旅長。這位在華池悅樂打了一個大勝仗的獨臂將軍、358旅當時的政委,就是新中國的第二任石油部長、電視劇《奠基者》的主人公余秋里將軍;還有一位抗日戰(zhàn)士,河北人,66年前從山西一路向西過黃河來到東華池終于到了家,在另一位獨臂將軍彭紹輝擔任校長的抗日軍政大學第七分校學習,當年他親手挖下的并住過兩年的那孔窯洞,如今已破爛不堪但還在,這位抗日青年后來成為新中國的第七任石油部長,他就是組織過大慶石油會戰(zhàn)、因渤海二號事件被罷官而聞名天下的宋振明部長,上世紀八十年代最后一年的冬天,這位抗大七分校曾經的學生,穿著一件軍大衣以一位普通人的身份再次來到華池,在他親手挖下的那孔窯洞前佇立良久、拍照留影,又找到慶3井看了看,離開華池沒過多長時間就溘然長逝,大慶人哭了,長慶人也非常懷念他;還有一位石油部長,云南人,名字叫王星,1935年2月中央紅軍一度赤水之后、二度赤水之前駐扎在云南扎西時,擴紅的那3000名紅軍戰(zhàn)士中的一個,一路長征到達陜北,后來成為新中國的第五任石油部長。1969年12月玉門石油管理局決定成立隴東石油勘探籌備組,下定決心向隴東進軍,就是王星擔任石油部軍管會主任期間的事情。1970年2月隴東大地上前所未有的一支隊伍開進了慶陽華池,這塊土地上的民眾迎接過一支又一支扛槍的紅軍隊伍,還應付過一隊又一隊扛槍的馬家隊伍、胡宗南的隊伍、還有那土匪一樣的陳珪璋的隊伍,唯獨沒有見過這樣一支身穿黑棉襖、腰扎一根繩、把成批成批的鋼鐵疙瘩人拉肩扛往下夯的隊伍,這支隊伍就是隴東這塊土地上出現(xiàn)的第一支鉆探石油的隊伍,他們從玉門而來,他們是玉門石油管理局隴東石油勘探籌備處組建的隴東鉆井大隊,這個大隊組織了150輛各式雜牌汽車拉著4個鉆井隊1個水井隊開進了華池,這4個鉆井隊的隊號分別是1858、1859、3222和3223。3222隊到寧縣去鉆慶4井,3223隊到鎮(zhèn)原去鉆慶2井,1859隊到環(huán)縣去鉆慶7井,1858隊就地留在華池趙溝門承鉆慶3井。誰料想得到,慶3井4月4日開的鉆,8月7日就試油,一試就試出了27.2立方米的純油。讓我們記住1970年8月7日這一天,這無疑是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天,因為隴東大地上開天辟地、破天荒的一個大事件在華池的趙溝門這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誕生了。華池為之振奮、隴東為之振奮、隴原大地為之振奮,消息飛過嘉峪關玉門局為之振奮,消息飛到北京石油部王星部長夜不能寐,他和他的前任就是那位1937年曾到過華池的歐陽毅將軍從北京趕來華池縣,就住在縣武裝部的那個小院里,他們有時一個人步行著去,有時兩個人一同步行著去,一遍又一遍到井場在現(xiàn)場看著試油核實試油產量,當確定無疑是一口高產油井時,兩位紅軍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們把1858隊的職工叫到一起,一遍又一遍地握著那一雙雙粗糙而質樸的手,就好像當年打了大勝仗握著戰(zhàn)士們的手,一樣的激動和熱烈。王星對1858隊的職工大聲說:“隴東石油勘探,慶3井是第一份喜報,1858隊交了頭卷。”1970年8月10日,1858隊的隊長相勝霖、指導員趙永瑞、副隊長史進喜、司鉆王文漢和北石大學生白延波湊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編了一首打油詩寫在黑板報上,來表達全隊職工的喜悅心情:

頭卷井

趙溝門外一平川,

氣象站前井場寬。

挖坑填石搶鉆前,

四月四日就開鉆。

泥漿槽中油花竄,

喜訊飛過嘉峪關。

王星親臨華池縣,

試油成果齊聲贊。

隴東會戰(zhàn)大場面,

一八五八交頭卷。

    歐陽毅、王星離開華池才幾天,時任副部長的唐克也來到華池看慶3井。慶3井,一個歷史的起點,它鼓舞了隴東石油勘探的士氣,它堅定了隴東石油會戰(zhàn)的信心。1970年9月24日至10月1日,玉門石油管理局黨委擴大會議在華池縣召開,會前為1858隊為慶3井舉行了聲勢空前的慶功大會,華池縣十里八鄉(xiāng)的老百姓,步行來的,騎毛驢來的,把會場圍了個人山人海,排著隊順序通過主席臺,以能看上一眼系著大紅綢子的玻璃容器中,裝著的慶3井的原油樣品為一件幸事。這個會議之后,1970年10月12日國務院、中央軍委聯(lián)合發(fā)出1970第81號文件,部署陜甘寧石油會戰(zhàn)。1970年11月5日至10日,蘭州軍區(qū)在蘭州召開陜甘寧石油會戰(zhàn)協(xié)作會議,長慶石油會戰(zhàn)指揮部宣告成立,5萬石油大軍跑步上慶陽的歷史一幕在隴東大地上得以上演。

    1970年,雖然文革還在繼續(xù),但是古老的神州大地注定要有幾件有意義的事情產生。東方紅衛(wèi)星把中國人的聲音第一次送到太空,國慶慶典的天安門上毛主席和美國人斯諾站在一起,小平同志關心的成昆鐵路終于通了車,隴東大地上誕生的這一件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的事情也算一件。李四光說中國有油,孫建初說陜甘寧有油,趙元貞說我的家鄉(xiāng)慶陽有油。1970年8月7日這一天,位于華池縣趙溝門的慶3井見到了工業(yè)油流,以此為起點,長慶油田40年的歷史告慰前輩、告慰先賢,慶陽不僅有油而且有很多油。40年來這塊土地這塊叫隴東的土地把5000萬噸石油奉獻給了共和國。40年過去,長慶油田歷史的起點、長慶油田事實上的發(fā)現(xiàn)井、那口名叫慶3井的油井不知變成了怎么個模樣,當年作為英雄的1858隊職工中一員的我的師傅,托付我替他找找那口井、看看那口井,我一定要找到它。

夕陽中75歲的趙大娘指著一堆煤炭

    從2月26日我們第五監(jiān)督部進駐華池的那一天起,我雖時時記著心中的那項特殊任務,可是總是排不上日程。一個70多人的攤攤子,吃飯的問題、住宿的問題、喝水的問題、洗澡的問題、上網的問題一大堆。先是食堂太小做不出70多個人的飯來,于是砸掉舊爐灶另起新爐灶;接著是床鋪少人員多住不下的問題,于是抬掉單人床換成高低床,才算勉強滿足一人一鋪的住宿條件;然后是車少井多跑不過來的問題,于是在距離遠井又相對集中的南梁、元城設立兩個臨時食宿點,這樣一來既省人又省車。這些事情雖然瑣碎、上不了臺面,可我知道這是實實在在的工作,從作用上或許比那些上得了臺面的事情更重要。馬克思有一項偉大的發(fā)現(xiàn),恩格斯將這一發(fā)現(xiàn)概括為一個簡單的事實:人們首先必須吃、喝、住、穿,然后才能從事政治、科學、藝術、宗教等等。當把我們第五監(jiān)督部吃喝住問題安頓好之后,作為書記的我終于可以松口氣了。3月20日下午,天藍藍的,太陽暖暖的,春風軟軟的,我?guī)舷鄼C從我們的駐地出發(fā),去完成師傅托付我的那件事情。事前我已從當地人那里打問出來趙溝門的位置,離我們駐地不算遠,3公里的距離,況且告訴我趙溝門位置的人說那座石拱橋也還在,至于40年前那里曾鉆過一口油井他是說不清楚的。不到一個小時我就步行著來到名叫趙溝門的那個地方,果然溝口有一座古老的石拱橋。走過橋去就踏上了進溝的水泥路。這里已然華池縣城城鎮(zhèn)的一部分,林業(yè)局、中醫(yī)醫(yī)院、氣象站、還有一所小學都坐落于此。溝邊上進溝、出溝的車輛、人員駱驛不絕。我想那口井不會打在人員、建筑這么稠密的地方,應當再往溝里頭走一走。走著走著,水泥路到了頭,變成泥土路,車輛、人員都被我拋到身后,嘈雜聲、灰塵也不見了,一份遠離城市的清靜出現(xiàn)了,這正是我所喜歡的。我想著再往前走一走,或許就可以看見那口井了。我一邊走一邊設想,40年了那口井也許還在生產,也許已不能生產,但是作為一段重要歷史的物證,即使不能繼續(xù)生產也應當被保存在這塊土地上,供人參觀、紀念,應當有大大的石碑立在井場上。怎么就是看不到這么一個井場呢?我沿著溝邊的泥土路繼續(xù)往溝里頭走,目光在溝兩岸搜尋著一口井的身影,還是看不到。正好有一位放羊人趕著幾只羊從溝里頭出來,我攔住放羊人問他溝里頭有沒有一口油井,放羊人肯定地回答我,這溝里頭沒有油井。當得到確切信息后我判斷我肯定是尋錯地方了。我決定退回來,返回溝口到居民家中找人打問一下。我就原路返回到溝口,正是那所小學放學的時候,學校里涌出來的小學生娃娃好似放出籠的鳥兒歡鬧著,來接自己孩子的家長把不大的校門口填滿了。我拐上學校對面的一條小路拾坡而上,那上面有許多人家。進到一戶人家,院子里站的站、坐的坐全是婦人家的,有不少剛剛放學的學生也來到這個院子,我選準一位年齡在40歲上下的婦人家,向她打問起來。她說這附近好像沒有油井,不過她補充到這個院子的住家以及周圍各個院子的住家都不是當地人,都是租當地人的房子住,陪娃娃念書的、做生意的、打工的。我問有沒有年齡在60歲上下的當地人,還好那婦人說臺臺上頭那戶人家有個老人。于是我舍此來到臺臺上面的那個院子。情況與剛才那個院子的景況差不多,也是許多學生和他們的家長。我看不到有一位老人。不過這個院子除了三排不高的平房外,院子里頭崖畔底下有3孔土窯洞,其中有一孔的門正開著,門上面的出氣孔正往外冒煙氣,我走上前去,看到一位老大娘獨自一人正在忙活著做飯,我勾頭走進這個看來是廚房的窯洞,來到大娘跟前,當大娘終于看見有一個生人站在她面前時,停下了正在瓦盆里和著面的雙手,用詢問的眼神打量著我。我看見大娘是小腳,歲月的風霜寫在大娘滄桑的臉上,頭戴一頂半白不白的白布帽,帽子下面掩藏不住的是業(yè)已灰白的頭發(fā)。我心中充滿溫馨、充滿感動,我想我終于找到我要找的人了。我說大娘,我是油田上的人,我知道咱這趙溝門40年前鉆過一口油井,我就是找不著。大娘的眼神里有了歡喜,雙手在胸前的護襟上擦了又擦,大娘說走我領你尋去。我憐念大娘這把年紀還有那雙小腳,連忙說大娘不用不用,您就給我指一下方向就行。大娘說,不費事不費事,不遠遠不遠遠。大娘堅持著要領我去尋那口井,況且又說不遠遠,只好有勞大娘領領我了。于是,我跟上大娘,離了大娘家的院子,順著我剛才進來的那條路往出走,路過學校,路過醫(yī)院,路過氣象站,走過那座石拱橋,就到了溝口外頭過境的大公路上。一路返回著,我在想,我把那口井想遠了,其實它就在近處。跟著大娘來到華池通往慶陽的大公路上,從石拱橋向慶陽方向步行500米左右,路右手有一個單位模樣的院子,大娘領我來到這個單位模樣院子的大門口,大門上沒有牌子,不知是個啥單位。進了大門,院子的場地上堆滿陳舊的油管、光桿什么的,還有一臺裝載機停在院里唯一的一片空地上。院外的公路要比院里的水泥地面高許多,從公路上進到院子里如同下到坑里頭。坑里頭幾乎沒有能下腳的地方,好在緊挨公路有一棟破爛的二層樓,樓頂上又架了一層彩鋼房就成了三層樓。一樓的走廊上雖然也立著鐵柜子、木箱子之類的,空隙中還能找到讓人落腳的地方。大娘領著我就是從這里繞過那堆鋼鐵,來到院子西北角的一堆煤炭跟前,大娘指著那堆煤炭對我說,那口井就在這堆煤炭的下面。大娘指出那口井的具體位置后就沉默無語,我看見夕陽的余輝正好照到大娘那滄桑的臉面上。院子里除過大娘和我以外,不見別的人,西南角有處狗窩,狗窩前鐵繩拴著的大黃狗正在起勁地吠叫著。終于二樓上探出一個中年男子的頭臉來,他很沒禮貌地喊問大娘和我要干什么。我大聲回答這院子里應當有一口油井的,我們想看看那口井。那男子不耐煩地對我們說,不可能的事,說他在這個院里工作有10年了,沒有什么井。我說那口井是40年前鉆下的,是長慶油田的第一口出油井。那男子也就不言說了。大娘和我又原路尋找能下腳的地方要離開那院子,我想起要打問一下這是個什么單位,那人告訴我是采油二廠喬河作業(yè)區(qū)的材料庫。來到大門外大娘要獨自回家去,我堅持送大娘回去。當回到大娘家時大娘唯一的兒子也回來了,我給大娘的兒子解釋說大娘幫我指認了一口40年前的油井,大娘的兒子也就不見生了。我問大娘不會記錯那口井的位置吧,大娘自信地說錯不了。大娘說當年打那口井時她正懷著她這個兒子,還說井隊上有個老閻帶著一家子就住在她家里,老閻和老閻當裁縫的愛人的名字大娘記不起來了,他們帶著的三個娃娃的名字大娘還記得清清楚楚,大兒子叫閻衛(wèi)星,二兒子叫閻衛(wèi)平,小女子叫林蘭,他們一家后來和13團一起調到華北油田去了。大娘說那老閻有80歲了,那三個孩子最小的也有50歲了。那三個娃娃在這里念書、在這里跟上大娘的老漢上山放羊,他們把這里當成童年的故鄉(xiāng),前年他們親姊妹三家子千里迢迢來看大娘、來看趙溝門、來看華池這個地方。大娘的老漢姓趙,放了一輩子羊,1996年過世了,大娘是1935年的人,娘家在溫臺,就是出了個有名的“劉巧兒”的那個村子。大娘唯一的兒子與慶3井同歲,今年也是40周歲。大娘內心深處裝著一樁傷心的事,大娘生過6個女兒,大娘曾希望她們都能找個石油工人當女婿,最后只有三女兒如愿以償,傷心的是五女子跟了一個說是石油工人,實際上不是正式的石油工人的人跑了,據說在安徽農村,大娘20多年沒有五女子一家子的任何消息了,大娘想女兒想得眼睛快都看不見了。我本想在大娘那里多坐一會兒,聽她多聊一聊40年前的那些往事。可是,我害怕我內心那無以言表的悲涼心情、那巨大的反差、那前臺的盛裝華麗掩蓋著的后臺的荒漠凄涼,萬一掩飾不住,豈不是沒有給大娘帶去多少歡樂反而帶去了憂傷,我不想給大娘的心頭增添哪怕是一塵埃的憂傷,我要把我心頭深深的憂傷掩藏下來。于是我速速告別大娘一家,大娘執(zhí)意要留我吃晚飯,我婉言相拒,我說大娘單位上晚上有事,以后我還會來看望您老人家的。

                                5月的一天師傅專程趕來華池縣

    當我把尋找慶3井的過程和看到的情況拍成照片,寫成郵件發(fā)給住在成都的師傅的時候,師傅從成都給我打來了電話。師傅說,也許趙大娘把位置記錯了,無論如何,不管是從哪方面而言慶3井都不應當是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那是四任石油部長親臨過的一口井,那是隴東大地上破天荒的一口井,那是長慶油田事實上的發(fā)現(xiàn)井,那是長慶油田歷史的起點,難道它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大地上已尋不見它的身影,既沒有標志性的建筑又沒有彰顯它功名的石牌,讓它到哪里去訴說華麗轉身之后那無以言表的荒漠和凄涼?我的師傅不相信這就是事實、這就是現(xiàn)實的存在。他在成都待不住了,他不顧年將古稀的身體,他不怕長途往返的疲勞,他不聽我一遍又一遍地勸阻執(zhí)意要來華池一趟,他要親眼找一找、看一看40年前他和他們的1858隊所鉆下的那口井。5月9日師傅從成都飛到西安,5月10日從西安驅車趕來華池,5月11日一早我領上師傅步行到趙溝門,來到那個破爛不堪的院子,來到那堆煤炭跟前,師傅說沒有錯就是這兒。離開那兒,我們一同在那座石拱橋上佇立許久許久,沒有話語。師傅提出要去看看橋那頭他當年借住的東山坡上,一個住有老紅軍的院落,結果是物是人非。師傅想吃一頓華池當地人打下的洋芋攪團,我找到華池縣賓館,說明師傅是一個40年前在華池打過井的老石油,華池賓館熱情的接待了我的師傅,一頓地地道道的洋芋攪團了卻了我的師傅對慶3井、對華池長達40年的牽掛。晚上我們師徒二人在華池賓館席床而談,師傅的話匣子一旦打開,40年前的往事如江河奔涌、一吐而快,我們一談就談到第二天天大亮。師傅還清晰地記得1858隊在華池鉆下的一口又一口產油井,什么華4、華17、華23、華53等等。師傅還把他1972年6月16日為1858隊寫下的一首敘事詩給我親口念了出來:

一八五八隊

柔遠橋頭功臣井,

野狐溝中報喜牌。

樹吐新芽鴨兒洼,

凄風苦雨燕窩臺。

井井黑油噴溝壕,

個個泥猴有神采。

交口稱贊王文漢,

背負巨石闊步邁。

    從師傅的言談和詩作中,我感受得到他們那一代石油人所經歷的艱辛和磨難,所具有的頑強和堅韌。師傅憐念起慶3井身世的不幸,歷史的本來面目應當是這樣,結果被人為地寫成那樣,先出生的天經地義是哥哥,后出生的無論怎么厲害都成不了哥哥,這是歷史的本來面目。慶3井8月7日出油,產量27.2立方米;慶1井9月26日出油,產量36.2立方米,慶1井比慶3井晚出油整整49天,可是長慶油田的發(fā)現(xiàn)井這個榮譽,卻被人為地從慶3井身上移到了慶1井身上,使慶1井成了英雄,使真正的英雄反倒成了陪襯。一口早49天出油的井,一口被四任石油部長光顧過的井,一口被明確載入《華池縣志》、《慶陽縣志》和《中國慶陽歷史大觀》等重要史志中、并明確冠以“隴東大地上第一口出油井慶3井”的井,怎么就不是長慶油田的發(fā)現(xiàn)井呢?這是歷史本來的面目還是人為操作的結果?歷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歷史本來的面目只有一個而不是任人涂抹的多個。大河的源頭只有一個而不是多個,河源唯遠這是確定大河源頭的法則。我們原來以為是黃河正源的瑪曲其實不是黃河的正源,黃河的正源經嚴格地科考被確定為卡日曲,因為卡日曲比瑪曲長出16公里。長慶油田的源頭只能是慶3井而不能是慶1井,因為慶3井比慶1井早出油49天。我們應該嚴肅地認真地真誠地對待我們的歷史,而不能開歷史的玩笑。我們鬧過的歷史笑話還少嗎?據說井岡山紀念館里文革期間聞名天下的朱德的扁擔不見了,被換成林彪的扁擔;據說遵義會議紀念館文革期間把小平同志的照片去掉、坐過的那把椅子移走,那件事讓小平同志感慨萬千。歷史的本來面目就是作為坐標的那個事件發(fā)生時天地人原生態(tài)的定格,那是誰也改變不了的,改變就是扭曲,扭曲終歸要恢復。讓我們恢復慶3井本來的地位吧,讓我們還歷史一個本來的面目吧,讓我們不要再誤解一位真正的英雄,讓我們在慶3井身旁矗立一座石碑,在那石碑上刻上13個鎏金大字:長慶油田第一口出油井慶3井。

必須要說的幾句話

    尋找慶3井,其實是在尋找一段塵封的往事;

    尋找慶3井,其實是在尋找那逝去了的將軍的身影和那紅色的記憶以及由紅色延續(xù)而來的黑色的記憶;

    尋找慶3井,其實是在尋找長慶油田真正的源頭,是在尋找長慶油田歷史的起點,是在尋找長慶現(xiàn)在的3000萬噸和6年后的5000萬噸的原動力;

    尋找慶3井,其實是在尋找中國石油的根,是在尋找中國石油的魂,是在尋找石油精神的文化基因。

    凡有石油處,就有玉門人;大慶乾坤大,長慶日月長。

                                                             2010年7月1日完稿于甘肅華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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