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的幽靈又回來了
作者:英國《金融時報》約翰•桑希爾(John Thornhill)
消除一種過時的思想需要什么條件?
也許有人認為,幾十年來的實踐,會使多數觀察人士確信,共產主義是一種可怕的信條,在經濟上不是最佳選擇。即便是共產主義最狂熱的支持者,也難以反駁這種觀點,即共產主義顯然未能實現其創立者烏托邦式的期望。
一群法國學者1997年出版的《共產主義黑皮書》(Black Book of Communism)認為,共產黨政權應為20世紀對近1億人的“種族屠殺”負責。約瑟夫•斯大林(Joseph Stalin)的擁護者過去常常以“不打破雞蛋就不能做煎蛋”,來為這種殘忍行徑辯護。但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有一句著名的反駁之詞:煎蛋在哪兒?
萊斯澤克•克拉科夫斯基(Leszek Kolakowski)是世界最早的馬克斯主義學生之一,也是一名馬克思主義評論家。他認為,他早在1974年就埋葬了共產主義信念。他在《社會主義記錄》(Socialist Register)上發表的一封譴責性公開信中寫道:“共產主義發明的唯一一劑藥——中央集權、不受社會調控、國家擁有國民財富、一黨統治——比它打算治療的疾病更糟糕。”他認為,共產主義理念永遠不可能加以修正或振復興,他總結道:“馬克思如果九泉有知,他再也不會欣然而笑的。”
中國在80年代轉向資本主義,將其作為促進繁榮的最佳手段,蘇聯在1991年解體,這些似乎都證實了克拉科夫斯基的觀點。在貧困的平壤和哈瓦那,迄今仍有共產主義的頑固分子,但他們不能成為馬克思主義信念活力的明證。
不過在歐洲,卡爾•馬克思(Karl Marx)的嘴角似乎又咧開了,因為這里出現令思想恢復活力的新嘗試。馬克思的現代支持者們宣稱,馬克思不應為那些按其(通常是矛盾的)分析行事的人負責。此外,將馬克思主義理論等同于共產主義實踐也是錯誤的。正如馬克思本人所稱,他不是馬克思主義者。他們聲稱,將以馬克思之名行的過分之舉歸咎于馬克思,是不公平的,這就像是將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惡行歸咎于耶穌一樣。
在許多方面,新一輪全球化浪潮會使人回想起馬克思生活的時代,這無疑已使人們對馬克思之資本主義批判的興趣重燃。全球化或許正使成百上千萬人脫離赤貧,但也造成了相對富有者的驚人差異。根據一份聯合國(UN)報告最近的估計,全球2%最富有的成年人,擁有全球逾50%的財富,而50%最貧窮的人,僅擁有全球1%的財富。怎么會是這樣?沒有《資本論》(Das Kapital),一個人怎能理解資本?
為馬克思立傳的英國作家弗朗西斯•惠恩(Francis Wheen)在最近一篇有關《資本論》的文章中總結道:“馬克思并未被埋葬在柏林墻的瓦礫之下,他真正的重要性也許現在才剛開始顯現。他可能會成為21世紀最具影響力的思想家。”
在去年進行的一次廣播民意測驗中,雄辯的惠恩甚至勸說英國廣播公司(BBC)的聽眾,稱馬克思是歷史上最重要的哲學家。
在英吉利海峽的另一邊,馬克思從未真正過時——即便馬克思主義已成為政客們本能的語言反應,而非有意義的行動綱領。
中立黨派法蘭西民主聯盟(UDF party)的黨魁弗朗索瓦•貝魯(Fran?ois Bayrou)辯稱,法國左翼從未完全脫離馬克思主義。只要回顧一下2002年的總統選舉就知道了。當時,互相競爭的兩位托洛茨基主義(Trotskyist)候選人——法國共產黨(Communist party of France)和革命共產主義同盟(Revolutionary Communist Leagu)的領導人——在第一輪共獲得了17%的選票。
法國主流政治家在今年總統選舉之前說的多數言辭,明顯都帶有一絲馬克思主義的意味。
反對黨派社會黨的總統候選人塞戈萊納•羅亞爾(Ségolène Royal)不斷談到需要重新平衡勞資關系,聲稱她的目的就是要“嚇住資本家”。就連表面上中間偏右的執政黨——人民運動聯盟(UMP)的總統競選人尼古拉•薩科奇(Nicolas Sarkozy),都在指責那些“流氓老板”,這些老板一邊給自己發放巨額獎金、一邊把工作轉移到海外。
一位著名的社會主義政治家表示,在法國和其它發達國家,新的階級分界線,是在富人(包括多數法國人)和超級富豪之間。
這些由金融家、實業家和決策者組成的全球化新“貴”階層如今在全球宣講著“市場基要主義”。這個階層的成員對彼此的忠誠比對任何民族國家都更高。他們一邊告訴自己的雇員工作沒有安全感、福利待遇減少和工資水平下降就是現代社會的狀況,一邊卻裝備好“黃金降落傘”(譯注:指合同規定高層雇員因公司被收購而遭解職時可獲得一大筆錢的福利),以免自己遭遇失敗。
淵博的法國金融家雅克•阿塔利(Jacques Attali)也在忙著提高馬克思的聲譽,把他奉為我們全球化時代的預言家。在最近出版的一本馬克思傳記中,阿塔利指出,這位19世紀的哲學家仍然有很多東西可以教給我們,如資本主義的本質、現代化對傳統社會的沖擊、競爭性個人主義的出現,還有不安全感的蔓延。
阿塔利認為,馬克思回答了人們只有在當下才會問出的問題。只有在我們這個時代,我們才能看到馬克思的真實面目,不會因為他與共產主義實踐的聯系而受到妨礙。
然而,馬克思一定會對自己的新定位感到惱火,他被當作了我們時代的分析師,而不是革命性變革的鼓吹者。他曾寫道:“哲學家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
馬克思如果在天有靈,皺眉的時候可能會多于微笑的時候。
譯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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