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劉亮瓊現在工作的私立醫院,屬于北京市醫保定點醫院,并且號稱是“非營利性醫院”。“可咱們畢竟是私立的,不靠自己創收,咱們吃的飯、發的工資、還有那些競價排名的錢,從哪兒來啊?還不都從病人身上來啊!非營利啊,只是那么一說,讓人更相信唄。”】
競價排名“釣”患者,假醫生網上坐堂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臥底揭秘無良私立醫院(上)
某私立醫院的“名詞解釋”
●網絡部:這個在公立醫院中聞所未聞的部門,在許多私立醫院里卻是相當重要的機構,任務就是通過互聯網“釣”來患者
●網絡外推:這個崗位的主要工作是編寫關于醫院的軟文。軟文的實質是廣告,但卻總以科普文章的面目出現,目的是引導人們撥打醫院的電話或者進行網上咨詢
●競價排名:就是用戶通過關鍵詞搜索出你的網站后,每點擊一次你的網頁,你都要付一筆錢給搜索引擎。同樣一個關鍵詞,如果你付的單次點擊費是5元,你的競爭對手付的是6元,那對方的搜索排名就比你在前面,更容易被搜到
●競價著陸頁:人們通過關鍵詞搜索出來的網頁,它們從標題看并不像是廣告,而多數是“×病的形成原因”“×病癥狀有哪些”“×病的最佳治療方法”這類貌似科普的文章,并且署名都是“×科專家/主任×醫生”,頗令人信服。其實作者很可能是完全沒學過醫的年輕“網絡外推”編造的
●在線咨詢醫生:顯示是“主治醫生”,但可能只是一名看了一個禮拜教材、背熟了解剖圖、從沒學過醫的小年輕
李華陽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學市場營銷專業的他,剛應聘到北京一家私立醫院工作沒兩天,就成了“眼科專家李醫生”。
不過“李醫生”的工作不是治病,而是寫“軟文”,是“讓人知道這個病到底有多嚴重,必須得趕緊治,而且一定得到我們醫院來治。”
事實上,通過某搜索引擎搜“青光眼”這個關鍵詞時,排在前兩頁里的信息,有關病癥、病因和并發癥的介紹,雖然都號稱是出自某醫院眼科專家或主任醫師的手筆,但不少卻是幾個類似李華陽這樣20歲出頭、從沒學過醫的年輕人瞎編出來的。
這些年輕人受雇于一些私立醫院的網絡部。網絡部,這個在公立醫院中聞所未聞的部門,在許多私立醫院里卻是相當重要的機構,任務就是通過互聯網“釣”來患者。
十年八年前,不少私立醫院招徠患者主要靠在廣播電視等傳統媒體投廣告,現在則主要靠網絡。在互聯網時代,不少人就醫之前先上網搜一搜病征與相關醫療信息,再決定去哪家醫院看病。一些醫院瞅準了患者“網上求醫”的習慣,與互聯網公司“互惠互利”,或明修棧道,或暗通款曲,催生網絡外推、競價排名、在線咨詢等一條龍“服務”,讓不少病急亂投醫的患者,成為牟取暴利的獵物。
最近,《新華每日電訊》記者通過應聘,臥底北京幾家私立醫院的“網絡部”,揭開這個黑色利益鏈的冰山一角。
競價排名:用重金讓你搜到“我的”網頁
李華陽、陳曉麗他們寫的文章,在網上可以輕易搜到。不是因為寫得特別切題,而是因為他們所在的私立醫院網絡部里,有專人為文章的關鍵詞投了“競價排名”。
當你以“鼻炎”“疝氣”“面癱”等為關鍵詞,在網上搜索時,排在最前面的網站并不一定是最貼合的,而可能是競價最高的。所謂競價,就是用戶通過關鍵詞搜索出你的網站后,每點擊一次你的網頁,你都要付一筆錢給搜索引擎。同樣一個關鍵詞,如果你付的單次點擊費是5元,你的競爭對手付的是6元,那對方的搜索排名就比你在前面,更容易被搜到。
如果你想超過對手,就要調整競價,付得比對手更高。可你并不知道對手投了多少錢,只能通過排名結果來看。比如你調整為5.5元,發現還是落后于對手,再調整為6.5元,終于超過對手了。可隨后對手也調了競價,提高為7元,那么你又落后了,要想再次反超,就要繼續調高競價。所以競價排名就像外匯牌價一樣,實時變動。
和名聲大噪的公立醫院不同,許多私立醫院要想讓患者來就診,只能靠打廣告。在廣播電視上做廣告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采用最多的就是網絡搜索引擎的競價排名。比起在電視廣播上大喊大叫醫院的名字,競價排名更加“潤物細無聲”。
人們通過關鍵詞搜索出來的網頁,叫做“競價著陸頁”。它們從標題看并不像是廣告,而多數是“×病的形成原因”“×病癥狀有哪些”“得了×病怎么辦”“×病的最佳治療方法”這類貌似科普的文章,并且署名都是“×科專家/主任×醫生”,頗令人信服。其實作者卻是李華陽、陳曉麗這些完全沒學過醫的年輕人。
這類競價著陸頁多數是私立醫院的“官方網站”。不少私立醫院的官方網站不止一個,多的還能有十幾個,以量取勝,更容易被搜到。這些官方網站的網址通常是由不規則的字母和數字組成的。不像一般機構的官方網站,網址是名字的全拼或者首字母。因為這樣的域名便宜,一年的管理費也就百十來塊。
雖然競價著陸的域名便宜,但是競價排名卻價格不菲,單次點擊費少則幾十,多則幾百。董明做了好幾年的競價,曾就職過多家私立醫院。他說一家私立醫院的一個科室,一天競價花掉兩三萬很正常。陳曉麗說,幾乎每天下午,她都能聽到網絡部做競價的同事們在給搜索引擎那邊打電話央求:“先幫我們墊一點,我們籌好錢馬上匯給你,別停我們的競價排名……”
“幾萬塊錢點個百十來下就花光了。一旦預存的錢花光,立刻就搜不著你了。所以同一個關鍵詞,白天搜和晚上搜,搜出來的結果可能完全不同。”可見競價排名是私立醫院運營成本中的重頭,但董明說這是“必要的投入”,因為只要通過競價能預約到診一個患者,就能回本,多一兩個,就穩賺,所以競價決不能停。
在線咨詢:用花言巧語把你哄到醫院
“競價著陸頁”通常花花綠綠,不僅有文章,還總有些抖動或閃爍的小彈窗,邀請你與醫生在線咨詢。有些人生了病,尤其是患有男科、婦科等難言之隱,不想或不敢跟家人說、找朋友問,在線咨詢醫生,幾乎成了他們最好的選擇。
郭偉達就在一家私立醫院網絡部當咨詢。中專畢業后,他先后當過保安和餐館服務員。去年底滿20歲了,他決定“來北京干一份正經點的工作”,便應聘到現在這家專治男科病的私立醫院來做“咨詢”。看了一個禮拜教材,背熟了解剖圖,郭偉達開始以“主治醫師郭醫生”的身份上崗。
現在,當你通過百度搜索進入他們醫院的網頁,總會跳出掛著醫生照片的“專家咨詢”對話彈窗,跟你對話的“專家”,就是郭偉達。如果你撥打他們醫院的免費咨詢電話,跟你通話的“醫生”,也是郭偉達。
工作了半年的“郭醫生”業務已經相當熟練。患者們在網上或電話里跟他訴說自己的病情,郭偉達的反應總是很快:“同樣的病,20歲的人,跟他說影響學習;30歲的人,跟他說影響性生活;40歲的人,跟他說影響工作……”
至于你得了什么病,其實很容易辨識。當你點開彈窗,進入咨詢頁面,跟你咨詢的“醫生”實際上是在使用一種俗稱“商務通”的軟件和你交流。你是搜索哪個關鍵詞進入這家私立醫院的官方網站,在醫院官網中,你都瀏覽了哪些頁面,在每個頁面停留了多久,“商務通”的后臺都一覽無余。所以你還沒問,在線咨詢的“醫生”就已經能判斷出你大概想了解啥。
咨詢的主要目的是吸引病人來醫院看病,所以無論向郭偉達咨詢的患者得的是什么病,他都會跟對方說:“您這個情況已經很嚴重了,最好趕緊來看看。”
多數人不會在網上咨詢的當場就決定來就醫。郭偉達說這時就要想方設法讓他們留下電話號碼,業內俗稱“套電”。“電話溝通,更容易嚇唬他們,讓他們感覺到病情的嚴重。留下電話,如果他一直沒來醫院,你還可以隔三差五地打電話問候他,表達你對他的關心。”
每通過網絡或電話預約到診一個病人,郭偉達都能得到百十來塊的提成。他們醫院的專家、療法和藥,是郭偉達在咨詢中推銷的主要內容。此外就是要打消患者們來就醫的各種顧慮。“患者想到的、想不到的,你都要想到,然后有針對性地逐個擊破,這在我們行里叫攻心術!”
在打消患者顧慮方面,郭偉達做得很到位。咨詢過程中,他總是顯得特別貼心。如果患者在外地,他會迅速上網查出從患者所在地到京的火車班次、余票,以及從火車站下車后到他們醫院的路線,為患者規劃時間并指路;如果是替自己患病的父母咨詢的,他還會說很多激發出子女孝心的話,勸他們盡快帶老人來就醫,“千萬別耽誤了,讓老人受罪”。
患者在咨詢時最急切想知道的當然還是療效,這也是郭偉達應對得最熟練的。他一般都承諾:第一個療程明顯好轉,三個療程基本痊愈。語氣極肯定,毋庸置疑。“實際上能不能治好,多久能治好,我也不知道,就看醫生的本事了。我們啥也不管,只管讓他來就行了。”郭偉達吐吐舌頭。
這些私立醫院的醫生真能做到手到病除、迅速治愈嗎?請繼續關注本報后續報道。(應受訪者要求,李華陽、陳曉麗、董明、郭偉達均為化名)
為求“速效”濫開激素,牛皮癬治成病危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臥底揭秘無良私立醫院(下)
許多私立醫院都會承諾療效、提供優惠、保證服務。到這樣的私立醫院就醫,真能迅速治愈嗎?享受優惠,真能比去公立醫院看病便宜嗎?一對一的貼身服務,真的只是為了提高就醫體驗、把患者當成上帝嗎?
短期內奇效?靠摻激素!
在有些私立醫院,只要你來咨詢,無論什么慢性病或頑癥,對方都打包票說“雖然很重,但是能治,一個月見效”。真的這么神奇嗎?
“有可能是真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公立三甲醫院腫瘤科大夫告訴《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對于腎病、風濕、免疫類等疾病,只要大劑量使用地塞米松等激素類藥物,短期內的療效顯著,很多病癥都會消失。
“地塞米松的價格很便宜,可是副作用巨大,會導致水腫、毛發增多、痤瘡等等。如果不減量、不監控,副作用爆發,并且貽誤了正確治療的最佳時機,極易導致病人死亡。”目前不少私立醫院推崇中西醫結合的治療方法,喜歡給病人開中藥,并且代煎。在這個過程中,為了實現短時間內的療效,難保個別私立醫院不會在其中摻加激素類藥物。
王珍是北京海淀區一家大型公立三甲醫院中醫科的大夫,她們不久前剛接收了一位病人,來時已經生命體征微弱。家人極不理解,說他平時并沒什么病,只是為了治牛皮癬,多次求醫未果,最終去了一家承諾“包治”的私立醫院,遵醫囑用藥后病危。后經毒理鑒定,這家醫院給他開的藥里含有巨量的激素。
為求速效而用激素的做法,也許只是個別現象,曾在多家私立醫院當過醫生的劉亮瓊說,“那么快就給治了,藥賣誰啊?治療的時間越長,賣的藥才越多啊。”所以她說私立醫院最喜歡治慢性病。
“拖著唄。也不是治不好,但就是治得慢。公立醫院半個月,花兩千塊錢給治好的病人,到我們這兒可能得用半年,花你幾萬塊。反正治病這種事兒,病人也不懂。一兩個療程沒治好,你就跟他說是他體質的問題,每個人對藥物的吸收都不太一樣嘛。”
此前私立醫院多專注于男科、婦科、皮膚、肛腸等科室的西醫治療,這幾年私立醫院有不少開始轉向做中醫。劉亮瓊說,“這是因為中醫不開刀,沒什么風險,就是把脈、開藥,動不動就好幾個療程,每個療程都要調藥,中藥成本低、利潤大。而且中醫開藥有的連方子都沒有,就算出了問題,也沒處查。”
“比如眼科吧,最合適。因為眼病治得尤其慢。你想啊,喝的藥先進到肚子里,再進到眼睛里,怎么也得半年吧。就算一個月一個療程,一般一個療程的藥少說也得五六千,你算算多少錢?所以之前咱很少聽說中醫治眼病吧,但現在私立醫院可愿意開中醫眼科了。”
套餐價優惠?羊毛出在羊身上!
在專治婦科的私立醫院做“網絡推廣”的陳曉麗說,他們醫院來得最多的,就是20歲出頭的大學生,“因為學生證打折”。
盡管多數私立醫院的“無痛人流套餐”都標價550元左右,但是張沫涵做人流卻花了將近7000塊。正在念研究生的她發現自己意外懷孕后,“很緊張,想趕緊做掉”,便悄悄上網搜出了一家學校附近的私立醫院,掛號不用實名,學生證還有優惠,張沫涵急忙就去了。
“人流是沒多少錢。可前前后后做了好多檢查,還說我有陰道炎,得先治好才能做人流。光治陰道炎就花了小兩千。術后又給我開了號稱恢復子宮的藥,將近兩百一盒,給我開了3個月的。后來我拿著這個藥去公立醫院問大夫,醫生說這是避孕藥,不光不用吃,如果吃了對身體傷害反而更大!”張沫涵后悔極了。
“來我們醫院的女的,都有陰道炎。”陳曉麗說,“就像只要是男的,去私立醫院的男科,都說你‘包皮過長’一樣。”
所以醫院雖然對陳曉麗他們這種員工有內部優惠,但是陳曉麗連體檢都不敢在自己醫院做。“花點錢也就罷了,萬一給治壞了呢?不久前有個女生來我們這兒做人流,子宮穿孔了。她自己根本不知道。我們的大夫也沒辦法了,趕緊給打發走。跟她說:您這個情況比較復雜,得再到大醫院去看,我們這里的技術不行。后面人家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告我們!”
別看劉亮瓊在好多家私立醫院工作過,治什么的科室都有,但她自己如果有病,也絕不會去這些醫院。“哪怕就是開點藥,我都起碼要去公立的二級醫院。親戚朋友看病,我也絕對不會推薦他們到我們那種醫院去。”
劉亮瓊現在工作的私立醫院,屬于北京市醫保定點醫院,并且號稱是“非營利性醫院”。“可咱們畢竟是私立的,不靠自己創收,咱們吃的飯、發的工資、還有那些競價排名的錢,從哪兒來啊?還不都從病人身上來啊!非營利啊,只是那么一說,讓人更相信唄。”劉亮瓊在東北老家時,曾在公立的二級醫院當醫生,后來跳槽到北京的一家私立醫院,工資立刻翻了3倍。
現在劉亮瓊最愛治外地來的患者,因為外地人的醫保來了也不能用,花的錢更多。“好多外地人也不懂,尤其是三四線城市的,或者農村的,覺得只要是北京的醫院,就是大醫院、好醫院。醫生說句話,對他們來說跟圣旨似的。來了以后,每個人都能花好幾萬,一箱一箱地往家扛藥。”
其實北京的患者也信,尤其是老年人。因為離家不遠的那所私立醫院的大夫們到小區里給做過義診,說話親切極了,78歲的薛大爺決定到這家醫院治一下纏繞自己多年的類風濕。
這也是一家北京醫保定點醫院,薛大爺覺得肯定有保障。可是來了以后,大夫沒問兩句話就給開了1300多塊錢的中藥。雖然他有醫保,但是只有30塊錢的藥在醫保范圍內。“大夫說對癥的藥,都不是醫保范圍內的,我不能不治吧?”可藥吃完了病沒見好反而還加重了,薛大爺還要再去醫院,兒子跺著腳攔他:“爸!您還去干嘛?再去給人家送錢嗎?”
除了非營利性醫院、醫保定點這些令人信服的稱號,幾乎所有私立醫院都會在自己的網站上貼出醫院所獲榮譽的照片,比如“×公益項目執行醫院”“全國一百個老百姓放心醫院”“×權威研究院合作醫院”“全國×病診療基地”等。在一家私立醫院網絡部做策劃編輯的王嘉榮透露,“這些有的是我們編輯PS的。有的根本就沒有這么個評選,我們自己花錢找人做的證書。”
一對一服務?主要防跑單!
和公立醫院的擁擠不同,很多私立醫院的就醫環境、服務都相當到位,讓患者感到備受尊重。空調、wifi都是標配。來就診的患者,端午節送粽子,中秋節送月餅。做無痛人流的姑娘們,術后有護士給你端來一碗紅糖水。大夫跟你講解病情時,說得又細又貼心,生怕你聽不懂,不像公立醫院的大夫,冷著臉三言兩語就給你打發走。
現在許多私立醫院還推出了一對一的貼身服務:來就診的每一位患者都有一位“醫師助理”帶著你,去掛號、化驗、B超、劃價、拿藥,以防你找不到地方。如果需要化驗的項目比較多,他們還能替你排隊,節省不少時間。
“其實我們跟著患者最主要的任務,是防止‘跑單’。”在北京一家私立醫院當醫師助理的金歌說,不少患者就診過程中都會因為醫生開具的診療費用太高,想放棄治療,或者覺得藥費太貴,開了方子也不想取藥。
“這時我們就要勸他:只要能把病治好,花點錢其實不算什么,命重要還是錢重要?再不然就威脅他:你這個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過不了多久,就會怎樣怎樣。”最聽勸的,就是那些遠道而來的外地患者,“我只要跟他說:您這大老遠跑北京來一趟不容易,路費都花了,不能白來啊!他們聽完基本都不再含糊。”
雖然是“醫助”,但金歌也不是學醫的。她應聘到現在這家私立醫院時,本來也想進網絡部,可主管見她人長得漂亮、嘴甜,就派她來做“醫師助理”。
除了“領位”和“防跑單”,金歌有時也確實為醫生做一些輔助工作。比如有些外地來的病人沒空來復診,她就打電話讓患者把自己的舌苔、脈象和之前的診斷報告,拍成照片,通過QQ發過來,她拿給醫生看。醫生看完給患者調整下一個療程的藥。等患者把錢匯給他們,她再去郵局把藥給患者寄去。
“可是,脈不是要靠摸嗎?拍照片怎么看脈象呢?”金歌說她也不懂,“我不是學醫的,只能聽醫生和主管的安排。”
還有一種“醫助”,受雇于私立醫院,卻在公立醫院上班。張洪學過醫,卻誤打誤撞做過一段時間這種“醫助”,很快他就干不下去了。
不少私立醫院都會外聘兩三位公立三甲醫院的醫生“裝點門面”。這些醫生不在私立醫院坐診,但是每個月或者每個季度會來幾天,其余時間還是在自己所在的公立醫院照常工作。私立醫院會派“醫助”去這些醫生在公立醫院的科室里,幫他們抄方子,記錄患者信息,然后把這些患者的信息拿回私立醫院用。
如果這些醫生能推薦自己的病人到私立醫院去看病,還能從私立醫院得到提成。“一般都是在公立醫院治得差不多了,然后跟你說醫院沒床位什么的,把你推薦到私立醫院來。”張洪解釋道。
但也不一定,分寸都由醫生把握。“有一次有個患者帶著孩子來看小兒癲癇。根據發病癥狀,這個孩子明顯應該迅速做手術,可是醫生卻推薦孩子去我們那家私立的中醫醫院,說更適合中醫治療。孩子來了,用了點藥,確實有段時間不抽了,孩子的爸媽對我們感恩戴德。可沒過多久,我們電話隨訪,孩子死了。”
張洪說,如果及時手術,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至于為什么用藥能夠控制住,他估計“藥里摻了大劑量的激素”。得知孩子的死訊沒兩天,張洪就辭職了,他說很難和那個醫生繼續共處一室,看到她就害怕。(應受訪者要求,王珍、劉亮瓊、陳曉麗、王容嘉、金歌、張洪等,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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