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紀行之二)
2013年11月11日星期一
早就想再去長沙看看我寫長篇電視報告文學《鄭培民》時采訪過的朋友,但是一直沒有去成。由于一次在看電視用遙控器調臺時偶然點出了湖南衛視(我本不看這個臺的,因為看不過來),聽主持人說“省公安廳副廳長袁友方同志看望老領導熊清泉”了,未等我仔細看清楚呢,畫面就閃過了,但也感到很高興。2002年11月我曾經采訪袁友方,他那時候的職務是湖南省公安廳政治部主任。作為鄭培民到省里工作的秘書,他能發展到這步,我也為鄭培民感到欣慰。2003年11月我去長沙書店看我《鄭培民》的發行狀況,得以再次會面,一晃10年過去了,已經斷了聯系。我只好跟唯一能聯系上的,鄭培民在湘西自治州的秘書趙強通了電話,得知他也擔任了省民政廳副廳長了。當然我也是高興的。我采訪他的時候,他才是省農業廳的中層干部,領導一個部門,后來也晉升為副廳級了。我就祝賀他,并讓他轉告我對袁友方的祝賀和惦念。他立即說歡迎我再去長沙看看。而我也說了有機會一定要去的。
2013年10月29日,我和老伴兒應朋友之邀到江西宜春溫湯鎮小住,目的是享受享受世界溫泉之最、富硒而且溫度(72度)較高的溫湯古泉的益處??紤]距離長沙不遠了,我就特地回到長沙,通知趙強,休息時把我采訪的其他三位鄭培民的秘書,請來一起見面。11月11日下班后,我就見到了袁友方、張國驥和王武。當袁友方跟我握手時,我竟然把他當王武了。王武晚來一步,當他聽我已經錯把袁友方當成他了,就說“我是王武”,弄得我苦笑不得,自覺真的老朽了。
10年了,如果不是在這個場合相見,而是走在大街上,不僅我認不出他們,他們恐怕也認不出我的。當年采訪的時候我還滿頭烏發,而今已經是白發蒼蒼了。在這個時刻,我當然要問他們的職務和工作情況了。趙強和袁友方我已經知道了,就問其他兩位。張國驥說他現在是湖南師范大學黨委書記了,不再擔任省教委副主任了。王武是鄭培民最后一個秘書,他是其中年齡最小的,當年我采訪的時候他剛到省委組織部參與編輯《鄭培民日記》,沒有領導職務的,而現在已經擔任組織部干部處處長了??磥硭麄兌急唤M織重用了。我知道這些秘書們(還有鄭培民在湘潭的第一個秘書楊雄赳)由于在鄭培民的熏陶下,耳濡目染地繼承了鄭培民的慎獨自律和敬業盡職精神,肯定還會有發展的。而由于年齡的原因,王武的前途是被其他三位哥們看好的。
我說10年后我再來長沙,再過10年,我不見得還能來長沙了。即使生命尚存也怕行動不便了。他們說他們可以來北京看我的。我說,相見的機會太難得了,怎么也要合影留念的。他們沒有拒絕,但我看得出王武是不積極的。所以,我趕緊說:“我知道你們都跟鄭培民一樣低調處世,我只是留個紀念,不會拿出來宣揚的。”于是,我們才拍照個合影。
2013年11月12日 星期二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我從不攀高附貴的。別看前面邀見的都有重要的職務,但我不是針對他們的職務去的,我是考慮我采寫鄭培民事跡的時候,他們對我的支持,就此我們建立了同志式的友誼。當然,他們都升職了,我還是樂于看到的。這表明鄭培民的政治基因,在他們身上充分地傳承了,這都是我所預期的。說起同志式的友誼,到長沙來我就不能不看看年齡比我稍小的萬治清啊。他也是不止一次地邀我來長沙的朋友,是團結在毛澤東旗幟下的革命同志,是非酒肉之交和生意場上的朋友。他從網上知道我,覺得我們有相識的必要,所以他來北京就邀我去他住宿的空軍招待所見面,并請我帶他去見馬賓老人。
萬治清看望馬賓老人
他每年至少乘飛機來北京兩次,旅行住宿全是自費。我問他這樣的費用能承擔得起嗎?他說他兒子是長沙飛往北京航班上的保安員,每年給家屬提供兩次免票,他就利用這個優惠飛來北京的。我問他為什么要住空軍招待所?他說一是安全,二是對空軍有感情。
原來他是我邊防軍高炮團的,在援越抗美期間擊落了不少美機,是立過戰功獲得中央嘉獎的,周總理接見的英雄團。
偉大領袖一聲令,高炮部隊就行動
中央領導接見英雄團代表的合影
由于他是這個英雄團里的一員,一直是被黨和政府重視和重用的。但是隨著政局的變遷,對歷史功過的重新評判,他曾有過的功勞也就沒人提及了??墒?,他竟然“不識時務”,還以功臣“自居”,不是自我炫耀,而是用以打抱不平。他來北京就對那些截訪行為持反對態度,對上訪人員予以同情,有時還仗義執言,與截訪者理論。我就曾不止一次地勸告他,要當心,在不講理的地方和時候,講理是沒用的,弄不好反要遭到不測的。可他就是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義的,連面對美國佬的戰斗隨時會犧牲都不怕,還怕個啥?
不久,他就打電話告訴我,有自稱是“公安”的人員到空軍招待所不顧招待所服務員的勸阻,強行把他帶走。他在北京挨打了,而且打得還不輕,甚至危及了生命,醫院都下了“病危通知書”。經過搶救總算保住了性命,但落下了殘疾,足不能出戶了。以后不能北京相見了,也只好電話聯系了。
醫院下達的病危通知書
我對他的遭遇既意外也不意外。意外的是沒想到我的預言的結果來得這么快,不意外的是,截訪勢力早晚是要這樣對待上訪人員以及同情者的。省、市、縣,怎么樣?北京還能例外嗎?不要以為在北京就是老百姓能夠說理的地方。他面對這樣的現實當然要抗爭,他給北京市公安局傅政華局長的信也是泥牛入海,也只有當地給予的拘禁得以撤消。其他沒什么補償。
萬治清給北京市相關領導人的信
長沙法院下達的拘留書
往常都是他來北京看我的。因為有兩年時間他走不出家門了,北京相見對他來說并非易事,而今我來長沙必須看看他。我把我的想法跟老伴兒說了,她也說該去看看。尤其他現在的境遇,更該探視的。
晚上6點,萬治清打發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的劉華和另一位張姓戰友來領我們去他家。我們到他家后,為了方便我們之間的談話,劉華和他的戰友都告退了。
萬治清見我來了,如見親人。他現在行動遲緩,已經不能自主行走了,每走一步都要扶著旁邊的器物或者墻面勉強挪動。他的手指和膝蓋都傷及了,翻書和吃飯,手的動作也不靈活了。
萬治清只能這樣行動
萬治清腿上的傷疤
萬治清手指也受傷了
萬治清端碗吃飯都難了
相比起在空軍招待所附近公交車站頭次見面時,那強壯如牛、行走勇武的印象,眼前的狀況令我心酸。
東方紅網站成立典禮他參加了,自愿做東方紅網站的顧問。開始那年捐助5000元,后來捐助2000元,遭遇不幸后雖然沒再捐助,可是東方紅網還照常給他發來網刊,遺憾的是他沒有能力走訪戰友了,他的資料除了來訪者帶走一些,都積壓在家里。
東方紅網的資料還積壓著
我原來以為他的經濟條件肯定比我強的,可是我看除了電視機外,沒有其它什么像樣的擺設。就是沙發、椅子和餐桌都破舊了。因為到晚飯時間了,他讓他老伴兒領我們到飯館吃,我怎么能同意?就堅持在家里吃,有啥吃啥。聽他的傾訴,從由省政府機關事務管理局調到省紀檢委被指派興辦企業專搞創收工作開始,就沒順當過,由于種種原因,企業夭折了,只剩個“湖南省萬源貿易公司”公章還在他的抽屜里保存著。我沒深問,但也聽得出,他是不被領導看好的,或者說是不太適應潮流的主。就他這個出身和性格,想在地方發展是很難的。而他自己卻不知“改悔”或“適應”,就憑著“我擁護共產黨,熱愛毛主席,熱愛社會主義;不是為自己,我有戰功,我是跟美帝國主義較量過的勝者,我怕誰?”的自信和滿腔熱情,本應安度晚年的時候,卻走進首都北京,卻被當成危險分子而撞個頭破血流,差點兒送命。我的心沉重了。偉大的人民共和國啊,您怎么了?怎么能讓跟美帝較量的英雄兒女這樣受辱?他當年在援越抗美的戰場上都未傷及皮肉,而今在偉大首都卻遭到了本國人的毒打乃至負傷成了“殘廢”。現在盡管生命保住了,但是我想最大的也是無法挽回的是對他心靈的傷害,他心靈的創傷落下的傷疤是無法熨平的!
湖南省萬源貿易公司的公章還在他手里
對我的到訪他感到欣慰,可我是誰啊?我能給他什么溫暖、給他什么安慰、給他什么幫助?我只好跟他說,新的中央領導人上位后,一直對“人民”和“群眾”念念不忘,把已經丟掉已久的而毛主席強調終生的“厲行節約、反對浪費”和“群眾路線”乃至“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等口號又重提了,我們就期待新的轉變吧!
他把他認為有用的資料給我看過了,心也平靜了許多。他老伴兒也把飯菜端到我跟前的餐桌上,我們賓主四人就開飯了。出門在外,好久沒吃家常飯了,就著幾個小菜,吃著饅頭喝著稀粥,我吃得很香很順口。
飯后,他老伴兒怕我們記不得來的路,我也承認,有人領著來的路,不同于自己摸來的路容易記住。她便送我們走近道回到正街,離住處不遠了,她也就回去了。在這段路程中,她跟我老伴兒沒斷了交談。分手后,我老伴兒說:“你們這些男人,圖希啥啊?”我不耐煩了,也聽夠了。我們圖希啥?我們就圖希黨不變質不垮掉,國家強盛不解體不受帝國主義欺負;就圖希人民當家做主恢復主人翁地位,沒有貧富差別,老百姓過上平等、安寧、溫飽不愁、后顧無憂的生活。中國的老百姓是吃苦耐勞的,勞動權和生存權是相關連的,是老百姓必須的,也是政府應該滿足他們的最低要求。倘若這個要求都滿足不了,那還怪群眾上訪嗎?我們這伙老家伙最希望社會安寧、黨內純潔、政府有威望;可是靠什么維護社會穩定?怎么樣來維護社會穩定?決不是靠打壓、靠“截訪”來維護。這樣的維穩就是護短,就是維護特權,就是助紂為虐。所以越“維”離解決實際問題越遠、越“維”越不安寧、越“維”越不穩定!盡管前前任領導人說“穩定壓倒一切”,那只能說明他意識到了穩定的必要和不穩定的危害,其實他根本沒找到或不承認造成不穩定的根源、成因或因素,我認為如此“維穩”是揚湯止沸甚至火上澆油。而我們所干的是真正的“維穩”,是從根本上“維穩”。所以我們才樂此不疲地堅持下來。我可以有信心地說,我們的作為是符合中央新領導人內心所想的,所以你們這些家屬們還是放心的好!不要因為眼時受挫而消失信心。至少你們由我們所為就是了。
老伴兒明知說服不了我,也就無奈地緘口了。
相關文章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