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賀明

又有人拿大躍進的“浮夸風”問罪共問罪毛，毛派同志又氣呼呼反駁說是一線領導搞浮夸與毛公無關云云，學者草根精英又你揭短他推責任打起嘴仗來。精英們又做起最聰明人嘲笑當年前輩多愚昧多無知多么吹牛不顧褲襠，說那一切都是專制把人變愚昧云云。聒噪之音又登場了，網民耳根子又清凈不了。

但如果我們對所有關注當年鬧劇的精英學者草根無論是攻擊方還是防守方問一句：當年浮夸風的最深刻的根源究竟是什么，我們批判當年浮夸鬧劇的人真的就聰明極了沒犯過類似錯誤？我們就沒有浮夸過就天生科學理性大智大慧？？有幾個人能回答好這個提問？有幾個人敢打包票自己絕對不會犯類似的錯？

不客氣地說，“浮夸風”那段歷史很可能全世界研究此問題的大學者們十有八九都在迷中，汗牛充犢的研究典籍十有五六是廢話連篇毫無意義（一不小心，我就小浮夸了一次！）！不少天天揪扯此事的學者專家泰斗們其實活在聰明過頭的愚昧和庸人自擾中。總是在政治模式、權力品質、政治道德等等方面找根源，只能找到淺層次原因。每個人把自己從小到大的言行回顧一下，問問自己撒過謊說過大話空話沒有，夸張過什么沒有，不就離謎題的答案近了嗎？總不去把自己言行經歷心理情緒等等對照考察一下，總覺得自己多聰明多悲天憫人總在八千里外找原因，那里能找到答案？

“浮夸風”的表現全地球人人都有過，批判當年“浮夸風”多無恥無知愚昧的人，自己就有過，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處在無意識地忽視自己的狀態。生活中我們每個人可能每隔幾天都犯“浮夸風”，只不過是自然、散亂、即時地釋放和消褪，所以沒有形成集約式的破壞力而已。我比個例子：我們明明把一本書只看了三五遍，但某一天一位朋友問我們：你讀過那個什么書嗎？我給你推薦這本書你好好讀讀。不少人就會不耐煩地快語道：“我早看了八百遍了……”。——這不就是浮夸嗎？我們真的讀了八百遍了嗎？這不就是心理情緒驅使下的浮夸嗎？我們一張口就放了一個大空炮！

關中農村人喜歡用饅頭夾油潑辣子當零嘴充饑。我穿開襠褲的時候經常和小伙伴說著玩著就開始議論誰的媽吃辣子厲害饃里的辣子夾得厚。甲用拇指和食指比出個縫，說他媽加辣子那么厚；乙一定要把甲比下去，所以比出的縫一定要比甲的寬。于是乎你比出一個餅子厚，我就比出兩寸厚，他干脆兩手比出一尺長說他媽的饃里夾了一尺厚的辣子。你又不服氣就把兩手使勁扯長比，我又踮起腳跳著把手往空里伸著比。有的被比急了干脆指著樹說：“我媽夾辣子夾樹那么厚”。他不服氣，身子轉圈圈手指著大路說：“我媽夾辣子夾那么長那么長的路那么厚”。我就氣呼呼地大叫：“我媽夾辣子比天厚，從天到地那么厚，比天加地還厚”。我一面說一面夸張地指天指地。這一下我媽夾辣子最厲害，把他們全比下去了，別人沒得說了，天加地你還能厚得過嗎？于是乎激起伙伴的公憤，圍著我罵嫌我把他們的媽都比下去了，吵來鬧去一個個小臉都變了形，快打起來。忽然一個大伙伴就搶白我：“你媽夾辣子比天加地還厚，那你家的饃能夾得住？你媽嘴多大？吃饃能把嘴扯到天上地上？”。忽然問得大家都一愣，緊跟著整齊劃一地轟然傻笑，直笑得在地上打滾。————這不就是浮夸嗎？這不就是要蓋住對方的風頭抬高自己氣焰的本能心理上驅使下童言無忌的浮夸嗎？這個本能心理其實就是大躍進時那種浮夸風的翻版！成人包括大領導大學者也會在一種氣氛和情緒的感染下心理返童化，嘴無遮攔胡說八道，為的就是爭氣勢爭彩頭爭精神勝利得意感，那里顧得了試驗呀科學呀邏輯什么的？！

當年那個浮夸風，其最深刻的根源依然在人類的共性本能里，在每個人包括領袖、領導心理天性的缺陷里。說到底就是積累了百年壓抑的奮發圖強的心理情緒沒有受到節制，過于急切激進的命令和氛圍驅使下，集體處于狂熱化癔癥狀態，在有缺陷的制度、風氣、理念、體制之大環境下，那些癔癥匯聚膨脹集約式爆發，所以威力破壞力很大。用馬克思主義哲學衡量就是主觀唯心主義，打腫臉充胖子。從毛公和中共乃至多數國民的心理來說，大部分是：“我們被欺辱奴役落后挨打一百多年了，這回真正翻身了，把頭號強國都打得滿嘴流血，證明我們站起來了的中國人能行，我們在建設上也要爭一口氣改天換地，證明我新中國不是你反動派美國佬蘇修能唱衰的，證明我中國人民有偉大的創造力爆發力奮斗力，證明我社會主義新中國有優越性，證明我們軍事上經濟上文化上科技上樣樣都能創造奇跡”。心理感染加上上面高指標中間瞎命令，到了下面，就成了“你嚴詞厲色高指標必須完成，我完不成你就給我戴帽子，那我不能挨整挨批呀，我就給你虛報數字糊弄你，反正你也不可能天天在地里盯著稻穗看，你來檢查我就作假騙你……”。到最后心理上情緒化攀比：“同樣的地，都是一畝四五百，撐破天的也就九百九，憑什么你報三千斤？報紙夸獎你，你洋洋得意有彩頭，我要比你報得還高把你比下去，比你彩頭還要大，我就報一萬！”，另幾個就有嘀咕：“一畝地你報一萬爭彩頭，我們難道就不能爭？我報十萬把你壓下去！……我報一百萬把你們都壓下去！”……。心理情緒已經根本不在要打多少糧能打多少糧上，而是要爭彩頭，爭氣，把別人都比下去，英雄好漢我們當！————類似于小娃娃夸比我媽饃里辣子多的心態而已。制度、體制、文化、領袖剛愎、意識形態缺陷、干部作風等等，只不過把這問題放大并造成集約式爆發而已。比共產黨清醒的人，就沒有這種浮夸的主觀心理情緒嗎？梁漱溟好心進諫時不就蹦出個“工人在九天之上，農民在九地之下”嗎？客觀地說工農差距有那么懸殊嗎？這就是李白“白發三千丈”式的夸大而已，顯得我研究了一輩子鄉村建設的學者很關心農民，所以就本能地夸張。

浮夸風既有出于攀比爭彩頭心理的拔高式浮夸等等，也有為了攻擊打倒別人的貶損式浮夸。罵架就是典型的貶損式浮夸。兩個人吵架，明明都是穿衣服的人，張三卻非要罵李四是豬，是豬*的；李四罵張三是驢，是張三母親和驢**生下的。——這就是貶損式浮夸，就是為了宣泄我的激憤為了把你罵下去，那里顧什么事實不事實？我親眼旁觀我們村兩個婦女吵架，互相跳著夸張地損對方，這個說你睡了一個加強連，那個說你睡了一個集團軍（好幾萬人吶！），這個說你被驢那個被馬那個被豬那個被羊那個……，編了一串串動物，惹得圍觀的幾十人笑得口水都出來了。還沒笑完，那個被罵急了，說 你被電桿那個被汽車那個被火車那個（火車多大，那個部位多大？！），一下子逗得圍觀者有人笑得倒在地上捂肚子大叫“哎喲我的媽呀哎喲我的媽呀！我腸子笑斷了……”，連罵架的自己都覺得夸得太離譜，撲哧一聲都笑了，一個說“還不是把人氣得咧”，那個說“還不是你把我罵急了……”。——————這不就是心理情緒驅使下的貶損式浮夸，誰沒遇到過呢？

當年艾森豪威爾害怕瑞典社民主義模式威脅到美國模式的地位，就到處大罵瑞典說瑞典女人都是婊子，男人縱欲吸毒犯罪云云，不就是為了貶損你抬高我而夸張嗎？實際上女人像婊子男人縱欲吸毒犯罪，恰恰是活脫脫的美國畫像！ 現在中國意識形態和政見分化出好幾個流派，最尖銳對立的左右兩極經常對罵斗氣，斗急了就變著法貶低抹臟對方，有的還編得有鼻子有眼。你和我政見不一致你為我的敵人說了幾句話，你沒和我結朋黨，你妨礙了我抹臟打倒報復敵人，所以我看你不順眼一見你就想攻擊你，要攻你我就要把你貶低抹臟，這樣我才能有心理制高點才能打得你心理委屈，你心里委屈了以后就要躲我怕我或順著我，我的阻礙就少了一份，我打倒抹臟敵人就多了一份勝算，就算現實我勝利不了，我精神上啊Q一番不是也可以快活一下嗎？——————這不就是貶損式浮夸心理嗎？而實際上對方真的就多么不堪嗎？你調查了嗎？不就是為了把他貶下去罵下去踩下去我獲得精神勝利感，只要我心里痛快，那里管什么客觀不客觀事實不事實！反共反毛派把餓死人的數字先夸成三千萬，又夸到三千七百萬，又到四千萬，又是五千萬，最后又把“該出生卻沒出生的（避孕和終止妊娠等）”湊進去，數字又從六千萬、七千萬上升到一億以上，這不就是出于打倒抹黑報復泄憤使然的浮夸情緒嗎？

人的心理情緒處于攀比、爭斗、激憤、激進、狂熱等病態化的時候，那里還管自己的出言能否經得起推敲呢？就是為了情緒釋放心理宣泄或壓下別人抬高自己而已！浮夸風心理，不管是出于比斗爭氣還是攻擊打倒抹臟貶損，從哲學上講，就是主管唯心主義。經常講唯物主義客觀分析的人，有了一種心理情緒，照樣會主觀唯心，成了自己理智的敵人。制度、理念、體制、風氣、政策、組織、號召等等，只是積極地節制或消極地放大了我們本能缺陷的破壞力爆發力而已。

所以說研究社會問題，一定要研究我們人類的本性、心理、潛意識、情緒、本能、缺陷等等，這其實是一切社會問題的真正根源。最好把自己的心理情緒心態等等研究一下，很多百思不解的謎題就找到答案了。總是作大智大慧狀的學者精英，把自己也審視一下，也要警惕自己本能中的浮夸意識，防止在一種不健康不正派的朋黨鄉愿黨同伐異心理、情緒、風氣的浸淫下，不知不覺中團伙地搞出另一種破壞性誤導性蠱惑性很大的浮夸風而禍國害民。記住，一切前輩犯過的錯誤你都可能會犯，一切看似稀奇古怪、愚昧盲目、病態狂熱、不可思議的言行，都有可能在你和同道的身上流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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