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日報就公開信事件專訪鄒恒甫
關于學界:
1,有人認為,看了您和學生的一些發言,明顯感覺到您及支持您的學生有一種把學術神圣化的傾向。
鄒:這怎么能是把學術神圣化,我們中國從來都是“學而優則仕”,歷史上,學術是政治的工具和奴隸,現在學術是金錢的奴隸,包括余秋雨他們都曾公開承認過。我認為,在中國歷史上,學術從來都沒有被神圣化過。
2,您是否覺得中國高校科研人員的管理存在一些問題?您在美國待了24多年,那在您看來,中國和美國大學教授管理制度的“天壤之別”(您曾在信中用得詞)在哪里?
鄒:美國教授實行的是終身制,只要他沒有殺人,沒有犯強奸罪,開除一個教授簡直是不可想象! 即使開除, 也需要打多少年的官司! 還有, 院長和校長應提前告訴他,究竟他有什么問題必須被開除。
我的這件事情已經成了國外媒體的新聞,為什么引起這么大的關注? 因為教授是神圣的. 終生的正教授,除非他犯了法,否則沒有任何權利將他隨便解雇,對我的開除是對教授這個神圣稱號的侮辱。
世界銀行近期辭職的一個行長,他是主動辭職的,不是開除的,如果開除他,需要很長時間才能了結. 如果是被辭職的話,提出警告是六個月,允許你申訴6個月。然后再打官司.
他們不知道如何保持學術的獨立,在美國,為什么只有高校和最高法院是終身制? 這就是為了保護教授和大法官的獨立。這可不是一個投行公司!
在美國,大學的校長和院長都是給教授和學生服務的. 現在在中國,管理就是“管你”,而我把這些潛規則都破壞了。
4,有人擔心,您公開發表的致中國教育部部長周濟的信,走得過遠,不僅無助于驅逐庸俗風氣,反會助長庸俗風氣。
鄒:當然不會助長庸俗風氣,如果中國的教授都象我這樣維護自己的權益,怎么會助長庸俗風氣呢?光華有90多個人,只有我一個人敢于和張維迎公開叫板,而且從1998年叫板到現在。
我經常說,你說錯了! 我的有些學生就會提問如何解一道題,我說你去問張維迎,他也做不出來. 我活活把他們從高級的研究生的課堂里趕出來了,好過癮吶。
5,有人評論說,您是個悲劇。在中國的學界,沒有第二個比您更招人愛、更招人恨的教授,您是那種愛者極愛、恨者極恨的人物。您把西方現代經濟學的教育方式和研究方式引入中國;IAS經歷了由撤銷到被恢復的風波;最近,您又離開光華。幾年間,一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幾年的巨大變化,不知道在您的內心,究竟有些什么感受,和當初的雄心萬丈相比,是否會有一絲向現實妥協?
鄒:你說的很對,要么就是喜歡我喜歡的要死,要么就是恨我恨的要死,絕對沒有中間的,現在光華那些80、90人都不說話,讓我當唐吉訶德和唐潢。
我現在不是離開了光華,是被趕出來了,他們連通知都不通知我。但是我的心態很好,我仍然雄心萬丈,我還要去見陳至立委員。他們說我上課少,我和我的學生吃,玩,寫文章,讀書都在一起. 幾個手機一打,我的學生就到我家里來了,我家的大廳有100平米。光華地下室第五教室是我固定講學的地方。我從來連辦公室都不去,講完我就直接打個的或者走路回家里輔導,本來就沒幾個學生. 我真是不要見張維迎,他越是找我我越是不要見他,他都已經幾年沒到過我家里來了。
講完后,就在樓下的餐館里解決,一杯茶,一杯開水,一碟果點,我請客,從87年以來我從來都不要學生請我吃飯。
我告訴你我的精神世界。90年左右,我在羅馬尼亞工作時,被他們圍起來,一圍就是一個星期,開水都沒得喝;91年冬天,我到南非出差,在街上被7個黑人用7把刀逼著,被脫得只剩下一條短褲(大笑);在波斯尼亞,我冒著槍林彈雨工作;911事件時,我們出差,正好要做8點45的飛機出差,當飛機撞進五角大樓的時候,我是看著它撞進去的.在這種混亂的硝煙彌的情況下,我還把一個老奶奶和孫子以及一個西藏人用了6個小時救出來,帶到我家里;1992年,我到印度尼西亞去,當時印尼國內非常排華,帶有一個中國字都是犯法的,我帶了三箱中文的書,包括四書五經.他們馬上把我隔離審查了,結果因為我有一本聯合國護照,才被放了出來。
6,您覺得您被辭這一事情,暴露了高校管理中的哪些軟肋?
鄒:當然,你說得對。你可以用組織的程序,先向我提出警告,如果無效,或者通過法庭向我提出警告,就給了我一封信,我為了維護北大的聲譽,兩個多月我沒有說話。
我現在在北京呆四個月,他就說他沒見到我,他是獨立的院長,我是獨立的教授。
在美國的一流大學,教授是多么神圣啊! NOBEL 獎獲得者STIGLITZ說過, 一,二流的博士生當教授; 三流的在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不入流的到投行。
關于這個事情:
1,您在接受采訪時說,您當然還“要回北大上課,不要錢也上課。”出現了這樣的事情,您為什么還要回去北大,不要錢也要上課,您覺得您還回得去嗎?
鄒:當然,我從來都是可以不要錢也上課的人. 所以張維迎說,他最恨不要錢的人. 我就是可以不要中國人的錢,因為我的世界銀行的工資福夠好了! 我進光華的時候,他第一個月給我3000元人民幣,3000元人民幣夠我做什么事情?但對北大的許多教授是一筆大錢啊!
2,雖然許多人都試圖聯系張維迎本人,但是打不通他的手機,但是最新有消息說,從可靠渠道獲悉,張維迎曾回應過這件事情,說“這件事情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是非曲直很明了。”您怎么理解他說的話?
鄒:他這是在胡攪蠻纏,有事情說出來就是了,躲什么?這是典型的公開報復,你這是把全國13億人民當傻瓜。
3,周濟部長目前有沒有聯系您,或者您有沒有收到相關回復?
鄒:我不要他的立即回復. 我是為中華民族的普通教授干的,即使周濟部長有決定也一定是明智的決定,也是對得起中華民族的普通教授的決定。
4,您說您于4月6日接到北大光華學院院長張維迎的郵件通知稱,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4月4日院長會議決定,從2007年5月1日起,您將不再享受學院的任何待遇,并開除您在光華管理學院的教授職務,人事檔案移交北京大學人事部。這個決定是“院長殘酷對待手下教授”,現在您的人事檔案是否已經從光華管理學院移出了,放在北大人事部了,為什么說這個決定是殘酷的?
鄒:當然殘酷,我還怕談話?我是為了北京大學的名聲啊! 他一人的決定啊! 他就說了一句話,I AM SORRY,就給了我這個開除我的正式信件。By the way,2004年3月28日的E-MAIL并不是我保存下來的,而是張維迎自己在發郵件給我的時候, 他把歷史的檔案發過來給我了. 我世界銀行的E-MAIL都是很快就消掉了的,我是不會保留的。之前,他曾經和我通過E-MAIL,后來,他自己從歷史檔案中把我的E-MAIL地址調出來給我發郵件,結果把歷史的郵件也發過來了。
5,這個事情,事先有沒有一些預兆,是否是完全出乎您的意料之外,而且極端突然的?
鄒:是極端突然. 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可以停我的工資,但不能如此簡單地把我趕了出去。
6,光華管理學院平時如何管理教授(包括您),您和北大簽訂的協議上,您有哪些必須要完成的義務?
鄒:1997年,他在CCER混不下去了,連正教授都當不了,結果是厲老師把他收過來的,后來他又造厲老師的反。我加入光華, 是真想為北京大學和全中國的經濟學教育辦點事. 我做事是從來不必要別人強迫的. 我想多辦一些實事啊! 他們兩邊都不幫忙.
7,您是否知道,光華管理學院關于開除一名教授的規定和程序究竟是怎樣的?如果是在規定之外還有一個底線,(光華管理學院也需要對在自己單位供職的教師進行管理,可能也會有一個最低限度的要求),那么您是否知道這一底線在哪里,您自己是否逾越了這個底線?
鄒:他沒漏過底線,我從來不知道(底線),他也沒通知我,他也沒到我家里來過,也沒給我打過電話,他后來連我的手機號都不知道,因為我換了。他也沒有提前來一個E-MAIL。等來了E-MAIL的時候,已經是4月6日(大笑),通知我被開除了. 5月8日他把我的辦公室拿走了,我還是積極配合的. 后來又要我把五道口的房子騰出來。我的書放哪兒呀?
9,有消息稱,張維迎此前曾多次就您在其他單位供職的事到家里勸誡,不知道是否有無此事,他都在家中向您勸誡些什么東西?
鄒:我是免費到其它大學辦學,我的經濟學行當里的好朋友要我到哪里報到我就去哪里.他三年多從來都沒有到我家里來過。
10,在被開除前,您是否在北大內部或者光華管理學院內部申訴過,或者得到過申訴的機會?
鄒:這哪里有呢?你是天方夜談!
11,您覺得光華管理學院解聘您,是否存在程序上的不合理?為什么您不通過申訴程序來解決自己所受的冤屈?
鄒:當然不合理,我怎么申訴?沒有申訴的程式。我進光華時, 我是非常受歡迎的. 我的革命干勁沖天! 我現在去哪兒申訴?我不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嗎?!
12,有媒體采訪光華管理學院的老師,說認為您全年幾乎都在國外,還拿著全額的工資,這對其他老師不公平,您怎么看?
鄒:我一年有四個半月在國內教書啊,全額的工資是什么意思? 我是老人老辦法,我不享受2002年后光華海龜的待遇. 我強烈要求: 請光華把我從1998年到2005年的所有工資在<人民日報>上公布, 以正視聽!我又不是為錢才于1998年進光華。
13,還有消息稱,有知情者透露,這個事情主要是因為,您和張維迎在如何推進經濟教育理念上出現得分歧所導致,是否是這樣?您和他有些什么分歧?
鄒:那是真的,我是形而上學的,為學術而學術,學術, 學術, 再學術. 張維迎搞不了同國際接軌的學術,只好把我壓住,只好拿我開刀。他出版的有幾本書有些都是新聞報道和給公司作的演講稿: 多么丟學術的面子啊!
14,您說過,您和張維迎并沒有什么個人恩怨,那么您這樣的做法究竟希望達到一個什么效果?
鄒:要希望在全中國每一個學校都建立“教授治校”的新制度,這是我們知識分子的夢想,也是我們的一個奮斗目標,一個小目標之一,我也還有很多目標,辦歷史學,國學,包括新聞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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