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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在當下中國——兼評人民日報文《魯迅的當下意義》

05txlr · 2013-10-22 · 來源:烏有之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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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恐怕萬萬沒有料到,他當年說過的話,竟又大多適用于現(xiàn)今的中國了。曾經(jīng)不被看好的“還是雜文時代,還要魯迅筆法”一說,現(xiàn)在看來,倒是頗有道理的呢!故而借用魯迅先生的言論、文字,與現(xiàn)實進行對照、剖析,也兼作對人民日報文《魯迅的當下意義》的評論吧!

  一九二七年,魯迅先生在《“公理”之所在》一文中,講了這樣一段話:

  【在廣州的一個“學者”說,“魯迅的話已經(jīng)說完,《語絲》不必看了。”這是真的,我的話已經(jīng)說完,去年說的,今年還適用,恐怕明年也還適用。但我誠懇地希望他不至于適用到十年二十年之后。倘這樣,中國可就要完了,雖然我倒可以自慢。】

  從那時起,魯迅先生的話,真的適用了十年二十年,舊中國最終果然完了,而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的,是一個嶄新的中國。這也正是先生早就預言和熱切盼望的:“原先是憎惡這熟識的本階級,毫不可惜它的潰滅,后來又由于事實的教訓,以為惟新興的無產(chǎn)者才有將來”!

  但是,先生恐怕萬萬沒有料到,近十年二十年以來,他當年說過的話,竟又大多適用于現(xiàn)今的中國了。曾經(jīng)不被看好的“還是雜文時代,還要魯迅筆法”一說,現(xiàn)在看來,倒是頗有道理的呢!就是不知道魯迅先生所說的“中國可就要完了”的預言,何時會再次應驗?

  本人這幾年陸續(xù)在若干論壇上,發(fā)了一些由現(xiàn)實問題觸發(fā)思緒的帖子。但由于很難直抒胸臆,故而很多都借用魯迅先生的言論、文字,與現(xiàn)實進行對照、剖析。越對照,就越是覺得:“何其相似乃爾”!

  這里,就選上若干篇,個別地方稍做修改,望網(wǎng)友們鑒之,也兼作對人民日報文《魯迅的當下意義》的評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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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卅年一覺“共富”夢,換得空頭“復興”名

  二,說說“領(lǐng)頭羊”這個詞兒

  三,由央視記者逢人就問“你幸福嗎?”想到《打聽印象》

  四,也說今年(2012年)的高考語文試題

  五,孔夫子已然“尊”了,接下來該是“讀經(jīng)”了

  六,由一首歌中的一個人名被改,想起了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

  七,“二桃殺三士”與“績效考核制”

  八,賣淫嫖娼合法化是男人進化的頗高的階段

  九,“雙十節(jié)”的由來和《雙十懷古》

  十,臺媒記者的“鐵絲穿鼻”和日媒記者的“鐵絲穿手”

  十一,今天的我們,總不能連七十多年前的小學生都不如吧

  十二,由“將心比心”想到胡適的“反過來征服中國民族的心”

  十三,建議教育部門將梁實秋先生的一篇經(jīng)典文章編入中學語文課本

  十四,緊急撤銷俺“將梁實秋的一篇文章編入中學語文課本”的建議

  十五,“淡化政治”的梁實秋與“晦澀難懂”的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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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卅年一覺“共富”夢,換得空頭“復興”名

  近來聽說,“現(xiàn)在,大家都在討論中國夢”。

  何謂中國夢?據(jù)說:“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就是中華民族近代以來最偉大的夢想。”(新華社北京11月29日電)

  果然有這樣一統(tǒng)天下的夢想嗎?我們不妨來看看也是近代史上的一件真事:

  一九三三年,上海出版的綜合性刊物《東方雜志》,在“新年特大號”中,開辟了一個“新年的夢想”專欄,雜志記者問的是“夢想中的未來中國”和“個人生活”,應答的有一百四十多人。

  來答復的幾乎全部是智識分子。首先,是誰也覺得生活不安定,其次,是許多人夢想著將來的好社會,夢“大家有飯吃”者有人,夢“無階級社會”者有人,夢“大同世界”者有人,當然,也另有些夢為隱士,夢為漁樵等等的……。

  這些人說的這些夢,都是真的嗎?魯迅先生在為此事寫的《聽說夢》一文中,開首一句就點明了:

  “做夢,是自由的,說夢,就不自由。做夢,是做真夢的,說夢,就難免說謊。”

  為什么呢?因為,第一,有一位投稿者就揭發(fā),“自說他的答案已被資本家(按指雜志老板)刪改了,他所說的夢其實并不如此。這可見資本家雖然還沒法禁止人們做夢,而說了出來,倘為權(quán)力所及,卻要干涉的,決不給你自由”。

  第二,由于“文章是醒著的時候?qū)懙模瑔栴}又近于‘心理測驗’,遂致對答者不能不做出各各適宜于目下自己的職業(yè),地位,身分的夢來”,“時代是這么變化,飯碗是這樣艱難,想想現(xiàn)在和將來,有些人也只能如此說夢”。

  可見,同床尚且異夢,一百多人做的夢豈會一律?更何況拿來說,不是遭刪改,就是經(jīng)提煉,最后搞得千百人一夢、億萬人一夢,也就與說謊無異了!

  姑且承認整個中華民族十四億人都做著同一個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吧,但至今也沒有見到有誰把什么是“復興”,要“復興”到哪里去,怎樣才能“復興”,一旦“復興”了老百姓又會怎么樣,清清楚楚地說個明白。

  這就好比你去商店買貨,店家給了你一個“悶包”,上書“偉大復興”幾個大字,還要你等到100周年時才能打開,還要你堅信“偉大復興的夢想一定能實現(xiàn)”!

  其實,說到什么是“復興”,首倡者恐怕心里也沒數(shù)。正如魯迅先生形容那些復古論者時所描繪的,這個“復興”,“可是要復到像清,元,金,唐,漢,禹湯文武周公,無懷氏,葛天氏?他們其實都沒有定見。他們也知不清顏回以至曹錕為人怎樣,‘本朝’以至葛天氏情形如何;不過像蒼蠅們失掉了垃圾堆,自不免嗡嗡地叫。”(《十四年的“讀經(jīng)”》)

  這樣嗡嗡地叫的,無非是一個“空頭的夢,說了出來,也無非教人都進這空頭的夢境里面去”。如此之夢,三十多年來,中國的蕓蕓眾生還做得少嗎?從“先富帶后富”,到“本世紀末實現(xiàn)小康”,從“以人為本”,到“構(gòu)建和諧社會”……,如今又“向曼遠之將來,構(gòu)輝煌之好夢”,來了一個“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一個比一個說得五彩斑斕、虛無縹緲!

  寫到此,不禁又想起了魯迅先生的一首現(xiàn)代詩《夢》:

  很多的夢,趁黃昏起哄,

  前夢才擠卻大前夢時,后夢又趕走了前夢。

  去的前夢黑如墨,在的后夢墨一般黑;

  去的在的仿佛都說:“看我真好顏色。”

  顏色許好,暗里不知;

  而且不知道:說話的是誰?

  暗里不知,身熱頭痛。

  你來你來,明白的夢!

  現(xiàn)在,許多中國人不都在經(jīng)歷了后夢、前夢、大前夢,“去的前夢黑如墨,在的后夢墨一般黑”之后,卻還在殷殷期待著這“明白的夢”嗎?正所謂:卅年一覺“共富”夢,換得空頭“復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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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說說“領(lǐng)頭羊”這個詞兒

  無功無德網(wǎng)友于2012-10-14 19:04:35,在深水區(qū)上貼了胡鞍鋼的《國有企業(yè)是中國經(jīng)濟崛起的“領(lǐng)頭羊”》一文。

  本人不是搞經(jīng)濟的,所以對此文說不出什么看法,只是這個標題中的“領(lǐng)頭羊”一詞,引起了久已有之的一些想法。

  記得1991年春節(jié)期間,鄧小平在上海號召,工人階級要做改革開放的領(lǐng)頭羊。一時間,“領(lǐng)頭羊”一詞便頻頻見諸于報刊、文件、講話,各級領(lǐng)導、干部、精英,包括一些省市、地區(qū)、單位,紛紛表態(tài),要爭當這樣的領(lǐng)頭羊,甚至整個中國也被譽為世界經(jīng)濟發(fā)展的領(lǐng)頭羊了。從此,“領(lǐng)頭羊”熱便蔚然成風,至今不衰。去年(2011),胡錦濤在考察深圳時,要求深圳爭當文化產(chǎn)業(yè)發(fā)展的領(lǐng)頭羊;今年(2012),溫家寶又把廣東稱做是中國改革開放的領(lǐng)頭羊。

  這么說來,“領(lǐng)頭羊”是一個好詞兒,是褒義的啰——人們也一直這樣認為。但其實,并不盡然。曾經(jīng)讀過魯迅先生的一篇文章,題目是《一點比喻》,其中就說了“領(lǐng)頭羊”的事:

  【在我的故鄉(xiāng)不大通行吃羊肉,闔城里,每天大約不過殺幾匹山羊。北京真是人海,情形可大不相同了,單是羊肉鋪就觸目皆是。雪白的群羊也常常滿街走,但都是胡羊,在我們那里稱綿羊的。山羊很少見;聽說這在北京卻頗名貴了,因為比胡羊聰明,能夠率領(lǐng)羊群,悉依它的進止,所以畜牧家雖然偶而養(yǎng)幾匹,卻只用作胡羊們的領(lǐng)導,并不殺掉它。

  這樣的山羊我只見過一回,確是走在一群胡羊的前面,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小鈴鐸,作為智識階級的徽章。通常,領(lǐng)的趕的卻多是牧人,胡羊們便成了一長串,挨挨擠擠,浩浩蕩蕩,凝著柔順有余的眼色,跟定他匆匆地競奔它們的前程。我看見這種認真的忙迫的情形時,心里總想開口向它們發(fā)一句愚不可及的疑問——

  “往哪里去?!”

  人群中也很有這樣的山羊,能領(lǐng)了群眾穩(wěn)妥平靜地走去,直到他們應該走到的所在。……

  那時候,人們,尤其是青年,就都循規(guī)蹈矩,既不囂張,也不浮動,一心向著“正路”前進了,只要沒有人問——

  “往哪里去?!”】

  魯迅先生在這里講的,大致有這樣幾層意思:

  第一,領(lǐng)頭羊通常是由山羊充任的,它所領(lǐng)著走的,并不是它的同類,而是胡羊,也就是柔順的綿羊;

  第二,山羊之所以能充當胡羊們的領(lǐng)導,是因為比胡羊聰明,能夠率領(lǐng)羊群,悉依它的進止,相當于人類中的“智識階級”(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精英”、“公知”)。所以,“畜牧家”絕不會殺掉它,反而要精心豢養(yǎng)之;

  第三,領(lǐng)頭羊背后還有拿著鞭子的牧人,他只要趕著領(lǐng)頭的山羊,后面的胡羊們便會浩浩蕩蕩跟定他奔向它們的前程;而牧人又得受畜牧家(也就是“頂層”)的驅(qū)使;

  第四,人群中也很有這樣的山羊,能領(lǐng)了群眾穩(wěn)妥平靜地走去,循規(guī)蹈矩,一心向著“正路”前進。

  問題在于:“往哪里去?!”對于胡羊們來說,自然是——屠宰場!那么對于群眾來說呢?則是“他們應該走到的所在”——這就要看“牧人”的鞭子指向哪里了。

  這么說來,“領(lǐng)頭羊”原來并不是什么好詞兒,而應該是貶義的,類似于“工頭”、“走狗”,至多是“牧羊犬”的另一種說法罷了,它們都是要聽“牧人”,歸根到底是他背后的“畜牧家”指揮的!

  盡管這樣,工人階級也沒能當上改革開放的領(lǐng)頭羊,而是成了一長串挨挨擠擠、浩浩蕩蕩的胡羊,被脖子上掛著“智識階級”鈴鐸的改革精英領(lǐng)到了“他們應該走到的所在”。而這,便是所謂“頂層設(shè)計”的“畜牧家”的本意!

  由此不禁想到,胡鞍鋼要國有企業(yè)當中國經(jīng)濟崛起的“領(lǐng)頭羊”,只是不知道背后的“畜牧家”要把中國經(jīng)濟引往哪里去?

  由此又不禁想到,剛剛獲得諾貝爾獎的中國籍作家莫言,似乎就成了中國文化發(fā)展的“領(lǐng)頭羊”,只是不清楚背后的西洋“畜牧家”要把中國文化引往哪里去?

  但深圳、廣東這樣的“欽定”的“領(lǐng)頭羊”,包括廣州啊,東莞啊,南方系啊,等等,三十多年來,卻已經(jīng)把數(shù)以億萬計的“綿羊”們,引上了一條用屠宰刀殺出來的“血路”,則是明明白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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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由央視記者逢人就問“你幸福嗎?”想到《打聽印象》

  據(jù)報道,央視新聞聯(lián)播在雙節(jié)期間,推出了“走基層·百姓心聲”特別調(diào)查節(jié)目“幸福是什么?”。央視記者分赴各地采訪包括城市白領(lǐng)、鄉(xiāng)村農(nóng)民、科研專家、企業(yè)工人在內(nèi)的幾千名各行各業(yè)的工作者,而采訪對象面對的都是同樣的問題:“你幸福嗎?”

  這不禁讓俺想起秀才江湖網(wǎng)友在廣州亞運會時說的這么一件事:

  “廣州亞運會今晚閉幕,吃晚飯的時候,我看到央視記者又在玩老一套的游戲,美其名曰‘請你表揚我’采訪游戲。每逢奧運會世博會等外國來賓紛至沓來之際,中國記者經(jīng)常玩這個自娛自樂。只見記者向參加亞運會的外國人提出一個問題:‘請你用三個詞表達你對廣州的感受!’頓時,‘好極了’、‘太偉大了’等等華麗的形容詞一股腦的撲面而來,如果是用這些詞夸一個人,絕對能把人夸得暈頭轉(zhuǎn)向、不知所以。不用說,采訪畫面經(jīng)過精挑細選,如果外國人的回答是對廣州頗有微辭,這一段肯定被掐掉。”

  其實,何止奧運會亞運會世博會,凡是外國來賓紛至沓來之際,三十年來均不乏中國記者蜂擁而上,問感想、問印象的熱烈場面,甚至問題本身就下了釣餌的:“你對中國改革開放取得的偉大成就,有什么要說的嗎?”

  現(xiàn)如今,輪到中國記者問中國人自己了,當然問題不會是“你對中國的印象如何”,而是設(shè)身處地的問道:“你幸福嗎?”面對這樣的問題,答案只能是二者必居其一:幸福,或者不幸福。說“幸福”,自然正中央視記者下懷;說“不幸福”,難免要倒些苦水,就肯定被掐掉。所以,這問題本身也是下了套的。

  由此又不禁想起一篇寫于七十多年前的文章,題目叫《打聽印象》。馬上找來再讀了一遍,方才悟到,這種采訪游戲不過是“古已有之,于今為烈”而已。下面就是這篇舊文,相信大家看了也會似曾相識,會心一笑的:

  【五四運動以后,好像中國人就發(fā)生了一種新脾氣,是:倘有外國的名人或闊人新到,就喜歡打聽他對于中國的印象。

  羅素到中國講學,急進的青年們開會歡宴,打聽印象。

  羅素道:“你們待我這么好,就是要說壞話,也不好說了。”急進的青年憤憤然,以為他滑頭。

  蕭伯納周游過中國,上海的記者群集訪問,又打聽印象。

  蕭道:“我有什么意見,與你們都不相干。假如我是個武人,殺死個十萬條人命,你們才會尊重我的意見。”革命家和非革命家都憤憤然,以為他刻薄。

  這回是瑞典的卡爾親王到上海了,記者先生也發(fā)表了他的印象:“……足跡所經(jīng),均蒙當?shù)毓倜褚笄谡写屑ぶ啵惓S淇臁=翊斡斡[觀感所得,對于貴國政府及國民,有極度良好之印象,而永遠不能磨滅者也。”這最穩(wěn)妥,我想,是不至于招出什么是非來的。

  其實是,羅蕭兩位,也還不算滑頭和刻薄的,假如有這么一個外國人,遇見有人問他印象時,他先反問道:“你先生對于自己中國的印象怎么樣?”那可真是一篇難以下筆的文章。

  我們是生長在中國的,倘有所感,自然不能算“印象”;但意見也好,而意見又怎么說呢?說我們像渾水里的魚,活得胡里胡涂,莫名其妙罷,不像意見。說中國好得很罷,恐怕也難。這就是愛國者所悲痛的所謂“失掉了國民的自信”,然而實在也好像失掉了,向各人打聽印象,就恰如求簽問卜,自己心里先自狐疑著了的緣故。】

  最后說明一下,此文是魯迅先生一九三三年寫的。但愿我們今天遇到央視記者問我們“你幸福嗎”,也即“你先生對于自己中國的印象怎么樣”的時候,不要像魯迅說的,答曰:“我們像渾水里的魚,活得胡里胡涂,莫名其妙”!

  而對央視記者來說,他們卻正像先生所言,似乎“失掉了國民的自信”,因為這樣向各人打聽“你幸福嗎”,“就恰如求簽問卜,自己心里先自狐疑著了的緣故”。

  其實,這種不自信,正是當政者色厲內(nèi)荏的反映,別看他們天天高喊“輝煌十年”,坐在火山口上的那種感覺,卻時時折磨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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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也說今年(2012年)的高考語文試題

  一九三四年,上海舉行中學會考(類似于如今的畢業(yè)考或高考吧),作文試題是《衣取蔽寒食取充腹論》。當年《新語林》雜志第三期刊載埜容的《擁護會考》一文,根據(jù)《上海中學會考特刊》引錄了一份優(yōu)秀試卷(相當于今天的高分或滿分試卷吧)中的這段文字:

  “若德業(yè)已立,則雖饔飧不繼,捉襟肘見,而其名德足傳于后,精神生活,將充分發(fā)展,又何患物質(zhì)生活之不足耶?人生真諦,固在彼而不在此也。”

  觀七十八年后的2012年全國各省市高考的作文試題,大都是與《衣取蔽寒食取充腹論》相似的,比如北京的《我有一雙隱形的翅膀》,上海的《心靈中閃過的微光》,江蘇的《憂與愛》,浙江的《綠葉對根的情意》,山東的孫中山“以擔當中國改革發(fā)展為己任”,遼寧的“沈陽全民讀書月”,安徽的《生活給我智慧》,新課標卷的《船主與油漆工》等等,總之吧,均是勸人要有高尚的精神追求,不必在意物質(zhì)境遇好差的,“人生真諦,固在彼而不在此也”!

  應該說,這些試題的用意可嘉,確實體現(xiàn)了所謂“主旋律”的要求,但細細察之,總覺得只涉及了生活萬象的一個方面,而忽略了并非可以忽略的另一方面。

  這另一方面是什么?其實當年魯迅先生就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大家且看吧——

  【勸人安貧樂道是古今治國平天下的大經(jīng)絡,開過的方子也很多,但都沒有十全大補的功效。因此新方子也開不完,新近就看見了兩種,但我想:恐怕都不大妥當。

  一種是教人對于職業(yè)要發(fā)生興趣,一有興趣,就無論什么事,都樂此不倦了。當然,言之成理的,但到底須是輕松一點的職業(yè)。且不說掘煤,挑糞那些事,就是上海工廠里做工至少每天十點的工人,到晚快邊就一定筋疲力倦,受傷的事情是大抵出在那時候的。“健全的精神,宿于健全的身體之中”,連自己的身體也顧不轉(zhuǎn)了,怎么還會有興趣?——除非他愛興趣比性命還利害。倘若問他們自己罷,我想,一定說是減少工作的時間,做夢也想不到發(fā)生興趣法的。

  還有一種是極其徹底的:說是大熱天氣,闊人還忙于應酬,汗流浹背,窮人卻挾了一條破席,鋪在路上,脫衣服,浴涼風,其樂無窮,這叫作“席卷天下”。這也是一張少見的富有詩趣的藥方,不過也有煞風景在后面。快要秋涼了,一早到馬路上去走走,看見手捧肚子,口吐黃水的就是那些“席卷天下”的前任活神仙。大約眼前有福,偏不去享的大愚人,世上究竟是不多的,如果精窮真是這么有趣,現(xiàn)在的闊人一定首先躺在馬路上,而現(xiàn)在的窮人的席子也沒有地方鋪開來了。

  上海中學會考的優(yōu)良成績發(fā)表了,有《衣取蔽寒食取充腹論》,其中有一段——“……若德業(yè)已立,則雖饔飧不繼,捉襟肘見,而其名德足傳于后,精神生活,將充分發(fā)展,又何患物質(zhì)生活之不足耶?人生真諦,固在彼而不在此也。……”(由《新語林》第三期轉(zhuǎn)錄)

  這比題旨更進了一步,說是連不能“充腹”也不要緊的。但中學生所開的良方,對于大學生就不適用,同時還是出現(xiàn)了要求職業(yè)的一大群。

  事實是毫無情面的東西,它能將空言打得粉碎。有這么的彰明較著,其實,據(jù)我的愚見,是大可以不必再玩“之乎者也”了——橫豎永遠是沒有用的。】——《安貧樂道法》

  看看吧,時光過了78年,出的題目,仍然回到了勸人安貧樂道這個“古今治國平天下的大經(jīng)絡”,豈能不被眼下的事實“打得粉碎”?這真應了那句“名言”:“倒退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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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孔夫子已然“尊”了,接下來該是“讀經(jīng)”了

  據(jù)說,北京,天安門東、長安街南、國博館北,巍巍然豎起了一座“九五之尊”的孔子像,儒家13學者說,這是為了尊崇“萬世師表”、“大成至圣先師”孔夫子,是謂尊孔。

  據(jù)說,追根溯源,“和諧社會”就是孔夫子首倡的,《論語》里即有“和為貴”一說,實乃源遠流長。古語曰“半部論語治天下”,如今是“一個‘和’字定乾坤”,故須頂禮膜拜、日日誦讀。

  據(jù)說,近年來,學國學、誦經(jīng)典,已蔚然成風,始作俑者,乃以儒家13學者為代表的耳順、古稀、耄耋專家精英,以及若干學齡兒童、莘莘學子,如讀《千字文》、《三字經(jīng)》、《弟子規(guī)》之類。

  據(jù)說,尊孔讀經(jīng),古已有之,尊孔必須讀經(jīng),不讀經(jīng)不成其為尊孔。目下,孔夫子已經(jīng)“尊”起來了,接下來便應該是讓“讀經(jīng)”推向全社會了。

  據(jù)說,儒家經(jīng)典有十三,即《詩》、《書》、《易》、《周禮》、《禮記》、《儀禮》、《公羊傳》、《穀梁傳》、《左傳》、《孝經(jīng)》、《論語》、《爾雅》和《孟子》。此所謂十三經(jīng)也。

  據(jù)說,不通讀、精讀這十三經(jīng),就不算真尊孔、真崇儒。(呵呵,怪不得儒家學者發(fā)“聯(lián)合聲明”,也得湊成“十三人”,真所謂名正言順也!)因此,為弘揚“民族文化”、繼承“儒學傳統(tǒng)”、實現(xiàn)“偉大復興”,當務之急,就得來一個全民的“讀經(jīng)”運動。

  據(jù)說,尊孔,崇儒,讀經(jīng),復古,由來已經(jīng)很久了。那結(jié)果,究竟如何呢?常言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就讓我們來聽一聽“民國十四年”,也就是一九二五年的一位“幾乎讀過十三經(jīng)”的老人是怎么說的吧:

  【自從章士釗主張讀經(jīng)以來,論壇上又很出現(xiàn)了一些論議,如謂經(jīng)不必尊,讀經(jīng)乃是開倒車之類。我以為這都是多事的,因為民國十四年的“讀經(jīng)”,也如民國前四年,四年,或?qū)淼亩哪暌粯樱鲝堈叩囊馑迹蟮植⒉蝗绶磳φ咚胂竦哪敲匆换厥隆?/p>

  尊孔,崇儒,專經(jīng),復古,由來已經(jīng)很久了。皇帝和大臣們,向來總要取其一端,或者“以孝治天下”,或者“以忠詔天下”,而且又“以貞節(jié)勵天下”。但是,二十四史不現(xiàn)在么?其中有多少孝子,忠臣,節(jié)婦和烈女?自然,或者是多到歷史上裝不下去了;那么,去翻專夸本地人物的府縣志書去。我可以說,可惜男的孝子和忠臣也不多的,只有節(jié)烈的婦女的名冊卻大抵有一大卷以至幾卷。孔子之徒的經(jīng),真不知讀到那里去了;倒是不識字的婦女們能實踐。還有,歐戰(zhàn)時候的參戰(zhàn),我們不是常常自負的么?但可曾用《論語》感化過德國兵,用《易經(jīng)》咒翻了潛水艇呢?儒者們引為勞績的,倒是那大抵目不識丁的華工!

  所以要中國好,或者倒不如不識字罷,一識字,就有近乎讀經(jīng)的病根了。“瞰亡往拜”“出疆載質(zhì)”的最巧玩藝兒,經(jīng)上都有,我讀熟過的。只有幾個胡涂透頂?shù)谋颗#鏁\心誠意地來主張讀經(jīng)。而且這樣的腳色,也不消和他們討論。他們雖說什么經(jīng),什么古,實在不過是空嚷嚷。問他們經(jīng)可是要讀到像顏回,子思,孟軻,朱熹,秦檜(他是狀元),王守仁,徐世昌,曹錕;古可是要復到像清(即所謂“本朝”),元,金,唐,漢,禹湯文武周公,無懷氏,葛天氏?他們其實都沒有定見。他們也知不清顏回以至曹錕為人怎樣,“本朝”以至葛天氏情形如何;不過像蒼蠅們失掉了垃圾堆,自不免嗡嗡地叫。況且既然是誠心誠意主張讀經(jīng)的笨牛,則決無鉆營,取巧,獻媚的手段可知,一定不會闊氣;他的主張,自然也決不會發(fā)生什么效力的。

  至于現(xiàn)在的能以他的主張,引起若干議論的,則大概是闊人。闊人決不是笨牛,否則,他早已伏處牖下,老死田間了。現(xiàn)在豈不是正值“人心不古”的時候么?則其所以得闊之道,居然可知。他們的主張,其實并非那些笨牛一般的真主張,是所謂別有用意;反對者們以為他真相信讀經(jīng)可以救國,真是“謬以千里”了!】——魯迅《十四年的“讀經(jīng)”》

  最后再來一個“據(jù)說”:據(jù)說,現(xiàn)在的“讀經(jīng)”,已不僅僅是為了救國,而且是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必須。其目標,可謂“危危乎高哉”。但正如魯迅先生所言,問他們此番“復興”,“可是要復到像清,元,金,唐,漢,禹湯文武周公,無懷氏,葛天氏?他們其實都沒有定見。他們也知不清顏回以至曹錕為人怎樣,‘本朝’以至葛天氏情形如何;不過像蒼蠅們失掉了垃圾堆,自不免嗡嗡地叫。”——如此而已,豈有它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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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由一首歌中的一個人名被改,想起了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

  一首歌中的一個億萬中國人都熟知的人名,不知犯了什么忌諱,被改了。于是,不知為什么,竟想起了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這位阿Q先生,不是也有自己說不出口的忌諱么?是什么呢?請看:

  【阿Q“先前闊”,見識高,而且“真能做”,本來幾乎是一個“完人”了,但可惜他體質(zhì)上還有一些缺點。最惱人的是在他頭皮上,頗有幾處不知于何時的癩瘡疤。這雖然也在他身上,而看阿Q的意思,倒也似乎以為不足貴的,因為他諱說“癩”以及一切近于“賴”的音,后來推而廣之,“光”也諱,“亮”也諱,再后來,連“燈”“燭”都諱了。一犯諱,不問有心與無心,阿Q便全疤通紅的發(fā)起怒來,估量了對手,口訥的他便罵,氣力小的他便打;然而不知怎么一回事,總還是阿Q吃虧的時候多。于是他漸漸的變換了方針,大抵改為怒目而視了。

  誰知道阿Q采用怒目主義之后,未莊的閑人們便愈喜歡玩笑他。一見面,他們便假作吃驚的說:

  “噲,亮起來了。”

  阿Q照例的發(fā)了怒,他怒目而視了。

  “原來有保險燈在這里!”他們并不怕。

  阿Q沒有法,只得另外想出報復的話來:

  “你還不配……”這時候,又仿佛在他頭上的是一種高尚的光容的癩頭瘡,并非平常的癩頭瘡了;但上文說過,阿Q是有見識的,他立刻知道和“犯忌”有點抵觸,便不再往底下說。

  閑人還不完,只撩他,于是終而至于打。阿Q在形式上打敗了,被人揪住黃辮子,在壁上碰了四五個響頭,閑人這才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走了,阿Q站了一刻,心里想,“我總算被兒子打了,現(xiàn)在的世界真不像樣……”于是也心滿意足的得勝的走了。

  阿Q想在心里的,后來每每說出口來,所以凡是和阿Q玩笑的人們,幾乎全知道他有這一種精神上的勝利法……】

  看了阿Q先生的事跡,不免想到,幸虧他不是手握重權(quán)的文人,只是自己口頭上避避忌諱而已,否則,若是揮起如掾大筆,《康熙字典》便不會再有一切近于“賴”的音的字,《四庫全書》便不會再有“光、亮、燈、燭”等的蹤影,一部二十四史,豈不更是黑暗一片?

  不過,阿Q先生忌諱“光、亮”,畢竟是有緣由的,因為他頭上“頗有幾處不知于何時的癩瘡疤”;而如今的某些人,為什么要忌諱一個人名呢?

  “為什么呢?”

  莫非,他們也圖一個精神上的勝利;莫非,他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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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二桃殺三士”與“績效考核制”

  據(jù)《中國青年報》(2013年)3月18日報道:

  【3月15日下午,重慶工商大學發(fā)生一起數(shù)百名教師集體維權(quán)事件,一度至少有300名教師聚集在該校一處校門高唱國歌。據(jù)悉,導火索為校領(lǐng)導層試圖強行通過新的績效考核實施方案,該方案被指缺乏對一線教職工的應有尊重。】

  看來,這件事是實施績效考核制引起的。記得強國論壇前版主李晶網(wǎng)友曾經(jīng)發(fā)過一個介紹《明朝亡于績效考核》(09-09-04)的帖子,其中援引了“二桃殺三士”的典故,來說明績效考核制可能導致的后果,十分精辟。當時,俺也就此寫了一帖發(fā)在強壇上,題目是——

  《“二桃殺三士”與“績效考核制”》

  李晶網(wǎng)友的帖子使俺想起了文壇上的一則軼事,那就是魯迅先生笑話章士釗先生的——“兩個桃子殺了三個讀書人”:

  【章行嚴先生在上海批評他之所謂“新文化”說,“二桃殺三士”怎樣好,“兩個桃子殺了三個讀書人”便怎樣壞,而歸結(jié)到新文化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是亦大可以已者也!“二桃殺三士”并非僻典,舊文化書中常見的。但既然是“誰能為此謀?相國齊晏子。”我們便看看《晏子春秋》罷。

  《晏子春秋》現(xiàn)有上海石印本,容易入手的了,這古典就在該石印本的卷二之內(nèi)。大意是“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事景公,以勇力搏虎聞,晏子過而趨,三子者不起,”于是晏老先生以為無禮,和景公說,要除去他們了。那方法是請景公使人送他們兩個桃子,說道,“你三位就照著功勞吃桃罷。”呵,這可就鬧起來了:

  “公孫接仰天而嘆曰,‘晏子,智人也,夫使公之計吾功者,不受桃,是無勇也。士眾而桃寡,何不計功而食桃矣?接一搏而再搏虎,若接之功,可以食桃而無與人同矣。’援桃而起。

  “田開疆曰,‘吾仗兵而卻三軍者再。若開疆之功,可以食桃而無與人同矣。’援桃而起。

  “古冶子曰,‘吾嘗從君濟于河,黿銜左驂以入砥柱之流。當是時也,冶少不能游,潛行逆流百步,順流九里,得黿殺之,左操驂尾,右挈黿頭,鶴躍而出。津人皆曰,河伯也;若冶視之,則大黿之首。若冶之功,可以食桃而無與人同矣!二子何不反桃?’抽劍而起。”

  鈔書太討厭。總而言之,后來那二士自愧功不如古冶子,自殺了;古冶子不愿獨生,也自殺了:于是乎就成了“二桃殺三士”。

  我們雖然不知道這三士于舊文化有無心得,但既然書上說是“以勇力聞”,便不能說他們是“讀書人”。倘使《梁父吟》說是“二桃殺三勇士”,自然更可了然,可惜那是五言詩,不能增字,所以不得不作“二桃殺三士”,于是也就害了章行嚴先生解作“兩個桃子殺了三個讀書人”。

  舊文化也實在太難解,古典也誠然太難記,而那兩個舊桃子也未免太作怪:不但那時使三個讀書人因此送命,到現(xiàn)在還使一個讀書人因此出丑,“是亦不可以已乎”!】

  章士釗先生將“二桃殺三士”解作“兩個桃子殺了三個讀書人”,用來反對新文化,確是出了“洋相”;魯迅先生“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捍衛(wèi)新文化,也著實嬉笑怒罵皆成文章,令人嘆服。

  但是,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魯迅先生大概沒有想到,“二桃殺三士”在某種環(huán)境下,也是可以解作“兩個桃子殺了三個讀書人”的。曾經(jīng)實行“績效考核制”的大明王朝,不就因此而使遠遠不止三個的讀書人(官員)喪失了身家性命嗎?

  而如今,那兩個作怪的“舊桃子”,不也明明放在了眾多讀書人(教師、醫(yī)生等事業(yè)人員)的面前了嗎?——“你們就照著功勞吃桃罷。”

  當然,現(xiàn)時的讀書人是斷不會傻到像武士般“抽劍而起”、引頸自刎的,但績效考核、拉開差距、末位淘汰、自謀出路之類,也定會引得爭斗不已、“三”敗俱傷、甚而魚死網(wǎng)破的!

  “兩個桃子殺了三個讀書人”,是亦大可以已者也!

  [最后要著重說明一點,此番重慶工商大學的讀書人們,并不是因為“績效考核制”相互爭斗不已,而是搞起了集體罷課維權(quán),這是俺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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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賣淫嫖娼合法化是男人進化的頗高的階段

  據(jù)說,此次兩會上有代表提出要讓賣淫嫖娼合法化,俺覺得十分在理,因為這充分體現(xiàn)了男人的進化已經(jīng)進入了頗高的階段;而論壇上有些網(wǎng)友對此的反詰,卻似乎不得要領(lǐng),蓋因不明白這實在是大有利于男人達到文明進化的頂點的。

  謂予不信,請看某老先生是如何談論《男人的進化》這個話題的:

  【說禽獸交合是戀愛未免有點褻瀆。但是,禽獸也有性生活,那是不能否認的。它們在春情發(fā)動期,雌的和雄的碰在一起,難免“卿卿我我”的來一陣。固然,雌的有時候也會裝腔做勢,逃幾步又回頭看,還要叫幾聲,直到實行“同居之愛”為止。禽獸的種類雖然多,它們的“戀愛”方式雖然復雜,可是有一件事是沒有疑問的:就是雄的不見得有什么特權(quán)。

  人為萬物之靈,首先就是男人的本領(lǐng)大。最初原是馬馬虎虎的,可是因為“知有母不知有父”的緣故,娘兒們曾經(jīng)“統(tǒng)治”過一個時期,那時的祖老太太大概比后來的族長還要威風。后來不知怎的,女人就倒了霉:項頸上,手上,腳上,全都鎖上了鏈條,扣上了圈兒,環(huán)兒,——雖則過了幾千年這些圈兒環(huán)兒大都已經(jīng)變成了金的銀的,鑲上了珍珠寶鉆,然而這些項圈,鐲子,戒指等等,到現(xiàn)在還是女奴的象征。既然女人成了奴隸,那就男人不必征求她的同意再去“愛”她了。古代部落之間的戰(zhàn)爭,結(jié)果俘虜會變成奴隸,女俘虜就會被強奸。那時候,大概春情發(fā)動期早就“取消”了,隨時隨地男主人都可以強奸女俘虜,女奴隸。現(xiàn)代強盜惡棍之流的不把女人當人,其實是大有酋長式武士道的遺風的。

  但是,強奸的本領(lǐng)雖然已經(jīng)是人比禽獸“進化”的一步,究竟還只是半開化。你想,女的哭哭啼啼,扭手扭腳,能有多大興趣?自從金錢這寶貝出現(xiàn)之后,男人的進化就真的了不得了。天下的一切都可以買賣,性欲自然并非例外。男人化幾個臭錢,就可以得到他在女人身上所要得到的東西。而且他可以給她說:我并非強奸你,這是你自愿的,你愿意拿幾個錢,你就得如此這般,百依百順,咱們是公平交易!蹂躪了她,還要她說一聲“謝謝你,大少”。這是禽獸干得來的么?所以嫖妓是男人進化的頗高的階段了。

  同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舊式婚姻,卻要比嫖妓更高明。這制度之下,男人得到永久的終身的活財產(chǎn)。當新婦被人放到新郎的床上的時候,她只有義務,她連講價錢的自由也沒有,何況戀愛。不管你愛不愛,在周公孔圣人的名義之下,你得從一而終,你得守貞操。男人可以隨時使用她,而她卻要遵守圣賢的禮教,即使“只在心里動了惡念,也要算犯奸淫”的。如果雄狗對雌狗用起這樣巧妙而嚴厲的手段來,雌的一定要急得“跳墻”。然而人卻只會跳井,當節(jié)婦,貞女,烈女去。禮教婚姻的進化意義,也就可想而知了。

  至于男人會用“最科學的”學說,使得女人雖無禮教,也能心甘情愿地從一而終,而且深信性欲是“獸欲”,不應當作為戀愛的基本條件,因此發(fā)明“科學的貞操”,——那當然是文明進化的頂點了。

  嗚呼,人——男人——之所以異于禽獸者!】

  文末,這位老先生,也就是魯迅先生,有一個“自注”曰:“這篇文章是衛(wèi)道的文章。”

  悲夫,時至二十一世紀的今日,不料吾輩仍需衛(wèi)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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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雙十節(jié)”的由來和《雙十懷古》

  雙十節(jié)又要到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恐怕大多不知道“雙十節(jié)”這個名稱,姑且先解釋一下吧: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孫中山先生領(lǐng)導的革命黨人舉行武昌起義(即辛亥革命),次年一月一日建立中華民國。九月二十八日,臨時參議院議定十月十日為國慶節(jié)紀念日,又稱“雙十節(jié)”。

  據(jù)說,今年(2011年)的雙十節(jié)要隆重紀念了。為何?因為一百周年了,“中華民國”也快滿一百周歲了。所以,近來孫中山又屢屢露面了,一些人還“國父、國父”的叫得十分親熱,連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誕辰62周年的《人民日報》社論,也似乎將孫中山當成了新中國的開拓者和奠基人,而不見了人民共和國開國領(lǐng)袖的名字了。

  不過據(jù)記載,孫中山一九一二年一月一日就任臨時大總統(tǒng),四月一日即辭職,前后只有三個月,后又任非常大總統(tǒng)一年余,其對中華民國的影響和作用也就可想而知了。盡管他創(chuàng)立的三民主義學說和逝世前留下的“總理遺囑”,后來的國民黨人也奉為經(jīng)典,卻并不當真,還往往逆其道而行之,因此就有了魯迅先生所描述的“總理紀念日”靈堂上的這樣一幕:“大家去謁靈,強盜裝正經(jīng);靜默十分鐘,各自想拳經(jīng)。”

  特別是蔣介石叛變革命、篡奪政權(quán)后,內(nèi)憂外患、亂象叢生,民國風雨飄搖、茍延殘喘,一年一度的“雙十節(jié)”更成了絕妙的諷刺,充其量也不過是記錄著孫中山領(lǐng)導的辛亥革命如何一步步地走向歷史而已。

  這不禁使人想起一九三三年雙十節(jié)前魯迅寫的《雙十懷古》一文,今日讀之,可見被稱為“黃金十年”盛世的國慶,是一副何等景象,也可以依稀覺得在如今的中國,仍有一種切身之感:

  【《雙十懷古——民國二二年看十九年秋》

  小引

  要做“雙十”的循例的文章,首先必須找材料。找法有二,或從腦子里,或從書本中。我用的是后一法。但是,翻完“描寫字典”,里面無之;覓遍“文章作法”,其中也沒有。

  幸而“吉人自有天相”,竟在破紙堆里尋出一卷東西來,是中華民國十九年十月三日到十日的上海各種大報小報的拔萃。

  去今已經(jīng)整整的三個年頭了,剪貼著做什么用的呢,自己已經(jīng)記不清;莫非就給我今天做材料的么,一定未必是。但是,“廢物利用”——既經(jīng)檢出,就抄些目錄在這里罷。不過為節(jié)省篇幅計,不再注明廣告,記事,電報之分,也略去了報紙的名目,因為那些文字,大抵是各報都有的。

  看了什么用呢?倒也說不出。倘若一定要我說,那就說是譬如看自己三年前的照相罷。

  十月三日

  江灣賽馬。

  中國紅十字會籌募湖南遼西各省急振。

  中央軍克陳留。

  遼寧方面籌組副司令部。

  禮縣土匪屠城。

  六歲女孩受孕。

  辛博森傷勢沉重。

  汪精衛(wèi)到太原。

  盧興邦接洽投誠。

  加派師旅入贛剿共。

  裁厘展至明年一月。

  墨西哥拒僑胞,五十六名返國。

  墨索里尼提倡藝術(shù)。

  譚延闿軼事。

  戰(zhàn)士社代社員征婚。

  十月四日

  齊天大舞臺始創(chuàng)杰構(gòu)積極改進《西游記》,準中秋節(jié)開幕。

  前進的,民族主義的,唯一的,文藝刊物《前鋒月刊》創(chuàng)刊號準雙十節(jié)出版。

  空軍將再炸邕。

  剿匪聲中一趣史。

  十月五日

  蔣主席電國府請大赦政治犯。

  程艷秋登臺盛況。

  衛(wèi)樂園之保證金。

  十月六日

  樊迪文演講小記。

  諸君閱至此,請虔頌南無阿彌陀佛……

  大家錯了,中秋是本月六日。

  查封趙戴文財產(chǎn)問題。

  鄂省黨部祝賀克復許汴。

  取締民間妄用黨國旗。

  十月七日

  響應政府之廉潔運動。

  津浦全線將通車。

  平津黨部行將恢復。

  法輪毆斃棧伙交涉。

  王士珍舉殯記。

  馮閻部下全解體。

  湖北來鳳苗放雙穗。

  冤魂為厲,未婚夫索命。

  鬼擊人背。

  十月八日

  閩省戰(zhàn)事仍烈。

  八路軍封鎖柳州交通。

  安德思考古隊自蒙古返北平。

  國貨時裝展覽。

  哄動南洋之蕭信庵案。

  學校當注重國文論。

  追記鄭州飛機劫。

  譚宅挽聯(lián)擇尤錄。

  汪精衛(wèi)突然失蹤。

  十月九日

  西北軍已解體。

  外部發(fā)表英退庚款換文。

  京衛(wèi)戍部槍決人犯。

  辛博森漸有起色。

  國貨時裝展覽。

  上海空前未有之跳舞游藝大會。

  十月十日

  舉國歡騰慶祝雙十。

  叛逆削平,全國歡祝國慶,蔣主席昨凱旋參與盛典。

  津浦路暫仍分段通車。

  首都槍決共犯九名。

  林埭被匪洗劫。

  老陳圩匪禍慘酷。

  海盜騷擾豐利。

  程艷秋慶祝國慶。

  蔣麗霞不忘雙十。

  南昌市取締赤足。

  傷兵怒斥孫祖基。

  今年之雙十節(jié),可欣可賀,尤甚從前。

  結(jié)語

  我也說“今年之雙十節(jié),可欣可賀,尤甚從前”罷。

  [一九三三年]十月一日。】

  如果哪位網(wǎng)友有足夠的現(xiàn)在的報紙,在當今這個“黃金十年”的某個國慶節(jié),也來編一卷某月某日到某日的各種大報小報的拔萃,恐怕更會是“可欣可賀,尤甚從前”的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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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臺媒記者的“鐵絲穿鼻”和日媒記者的“鐵絲穿手”

  江伯倫網(wǎng)友今天轉(zhuǎn)貼的《極度震驚:臺媒報道<到中國的「脫北女」被鐵絲穿鼻牽回北韓!>,特向東北延吉網(wǎng)友求證!》,俺讀后確實被“極度震驚”了!

  被“極度震驚”的原因,倒不是這篇報道從頭到尾都是臺媒記者轉(zhuǎn)述美國記者、英國記者、韓國記者、聯(lián)合國記者(?)……的話,使讀者根本搞不清報道中的“記者”到底是何方人士;也不是這篇報道中充斥著的“聽說”、“可能”、“估計”之類模棱兩可的詞語,和“一位人士”、“一個邊民”、“一名商人”、“一位女士”等等身份不明者“親歷”的或者“聽來”的“揭露”。——這樣的所謂報道,五個W一個沒有,可見這個“臺媒記者”連起碼的新聞從業(yè)水準都不具備。

  那么,俺被“極度震驚”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為報道中的“鐵絲穿鼻”云云,實在不是新鮮事,早在七十八年前的中國就有了,而其“發(fā)明者”,則是日媒記者,跟在日媒記者后面鼓噪的,是國民黨治下的中媒記者,也就是相當于如今的臺媒記者!

  只不過,現(xiàn)今叫做“鐵絲穿鼻”的東東,那時稱為“鐵絲穿手”而已——

  當年,日本帝國主義為了侵略中國,不僅使用了殘暴的武力,還利用新聞媒體大肆造謠,污蔑丑化中國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的抗日力量。比如,當時一份中國報紙《時報》上,有一則《針穿兩手……》的報道,說是一名中國商人與從者二名,被“共黨”捕去,即“以針穿手,以秤秤之”;主仆三人以錢贖出后,其兩手“尚鮮血淋漓”云云。

  魯迅先生讀此報道后,追根溯源,查出該新聞來自日本的“電通社”,即日本電報通訊社,并且在日本人辦的日文報紙《上海日報》上刊登過,只是《時報》在翻譯時卻錯得離譜。所以,魯迅先生隨即寫了《再來一條“順”的翻譯》一文,揭露了日本侵略者將他們的野蠻刑罰,“硬栽到中國來”的這個陰謀:

  【這才分明知道,“鮮血淋漓”的并非“彼等主仆”,乃是他們的“經(jīng)驗談”,兩位仆人,手上實在并沒有一個洞。穿手的東西,日本文雖然寫作“針金”,但譯起來須是“鐵絲”,不是“針”,針是做衣服的。至于“以秤秤之”,卻連影子也沒有。

  我們的“友邦”好友,頂喜歡宣傳中國的古怪事情,尤其是“共黨”的;四年以前,將“裸體游行”[注]說得像煞有介事,于是中國人也跟著叫了好幾個月。其實是,警察用鐵絲穿了殖民地的革命黨的手,一串一串的牽去,是所謂“文明”國民的行為……。文明國人將自己們所用的文明方法,硬栽到中國來,不料中國人卻還沒有這樣文明,連上海的翻譯家也不懂,偏不用鐵絲來穿,就只照閻羅殿上的辦法,“秤”了一下完事。

  造謠的和幫助造謠的,一下子都顯出本相來了。】

  [注:一九二七年四月十二日,日本帝國主義者在北京辦的《順天時報》,登載了一則題為《打破羞恥——武漢街市婦人之裸體游行》的新聞,造謠誣蔑當時尚維持國共合作的武漢政府,中國的一些反動報紙曾加以轉(zhuǎn)載。]

  不知道那個臺媒記者以及轉(zhuǎn)貼者,是造謠的,還是幫助造謠的呢?不管怎樣,總而言之,造謠的和幫助造謠的,一下子都顯出本相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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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今天的我們,總不能連七十多年前的小學生們都不如吧

  [ 探木鳥 ]網(wǎng)友上帖的《涉日游行應注意理性(原創(chuàng)首發(fā))》,讀了很是贊成。

  帖子中說:“近日,各地反日游行聲勢浩大,有的地方甚至有由游行轉(zhuǎn)變?yōu)榇蛟覔屩厔荨S诖耍液茈y理解中國公民的素質(zhì)是否與經(jīng)濟發(fā)展相協(xié)調(diào),是否應該多點理性少點沖動呢?”

  這是自然的,人無理性,還算是人嗎?由此想到,人是從小長到大的,“三歲看到老”,所以要有理性,還得從娃娃抓起,起碼也得從開始受教育的小學抓起。

  日前見著一篇寫給小學生的文章,題目是《小學生們應有的認識》,雖然講的是七十多年前的話題,到如今卻還沒有失去其意義,現(xiàn)全文照錄如下,供探木鳥這樣的大朋友參考:

  小學生們應有的認識  夢蘇

  最近一個月中,四川的成都,廣東的北海,湖北的漢口,以及上海公共租界上,連續(xù)出了不幸的案件,便是日本僑民及水兵的被人殺害,國交[按即國家外交]顯出分外嚴重的不安。

  小朋友對于這種不幸的案件,作何感想?于我們民族前途的關(guān)系是極大的。

  國際的交涉,在非常時期,做國民的不可沒有抗敵御侮的精神;但國交尚在常態(tài)的時期,卻絕對不可有傷害外僑的越軌行動。倘若以個人的私忿,而殺害外僑,這比較殺害自國人民,罪加一等。因為被殺害的雖然是絕少數(shù)人,但會引起別國的誤會,加重本國外交上的困難;甚至發(fā)生意外的糾紛,把整個民族復興運動的步驟亂了。

  這種少數(shù)人無意識的軌外行動,實是國法的罪人,民族的敗類。我們當引為大戒。要知道這種舉動,和戰(zhàn)士在戰(zhàn)爭時的殺敵致果,功罪是絕對相反的。

  小朋友們!試想我們住在國外的僑民,倘使被別國人非法殺害,雖然我們沒有兵艦派去登陸保僑,小題大做:我們政府不會提出嚴厲的要求,得不到絲毫公道的保障;但總禁不住我們同情的憤慨。

  我們希望別國人民敬視我們的華僑,我們也當敬視任何的外僑;使傷害外僑的非法行為以后不再發(fā)生。這才是大國民的風度。

  ——載1936年9月27日《申報·兒童專刊》

  文中說的“大國民的風度”,竊以為,就是我們今天講的“負責任大國”的風度罷?這當然是頂要緊的,泱泱大國的國民,沒這樣的風度,簡直就不成樣子。而這風度中,首要的就是有理性、不沖動。

  正如魯迅先生當年在《立此存照》一文中轉(zhuǎn)錄這篇寫給小學生們的文章后所說的:

  【這“大國民的風度”非常之好,雖然那“總禁不住”“同情的憤慨”,還嫌過激一點,但就大體而言,是極有益于敦睦邦交的。不過我們站在中國人的立場上,卻還“希望”我們對于自己,也有這“大國民的風度”,不要把自國的人民的生命價值,估計得只值外僑的一半,以至于“罪加一等”。主殺奴無罪,奴殺主重辦的刑律,自從民國以來(嗚呼,二十五年了!)不是早經(jīng)廢止了么?

  真的要“救救孩子”。這“于我們民族前途的關(guān)系是極大的”!

  而這也是關(guān)于我們的子孫。大朋友,我們既然生著人頭,努力來講人話罷!】

  總之,今天的我們,總不能連七十多年前的小學生們都不如吧?“大朋友,我們既然生著人頭,努力來講人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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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由“將心比心”想到胡適的“反過來征服中國民族的心”

  據(jù)報道,中國駐日本大使崔天凱日前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你提到的這個熱比婭和她的組織,它們在烏魯木齊制造的7·5嚴重暴力犯罪事件,造成了很多的無辜平民的傷亡,所以他們是一伙犯罪分子,那么任何有良知的人不應該和他們?yōu)槲椤N乙矄栠^日本的媒體,如果制造了日本東京地鐵毒氣案件的這些人,受到別國的邀請去訪問,日本國民會是什么感受?我希望他們能夠?qū)⑿谋刃摹?rdquo;

  這個“將心比心”之說一出,很多國人頗不理解:在熱比婭之流制造的7·5嚴重暴力犯罪事件面前,中國上上下下同仇敵愾皆曰該殺,而日本此舉明明是對中國內(nèi)政的干涉和對中國主權(quán)的挑釁,怎么能以此心比彼心呢?日本歷來對中國懷有非分之想,曾發(fā)動過罪惡滔天的侵華戰(zhàn)爭,難道中國人今天還要體諒、滿足這種狼子野心不成?!

  這不由得使人想起上世紀三十年代,“我的朋友”胡適之先生的一番高論。九·一八之后,日本軍國主義的鐵蹄瘋狂踐踏我國東北三省,全面侵略中國的狂叫甚囂塵上。在這中華民族危難之際,胡適博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卻說了這樣一段話:“日本只有一個方法可以征服中國,即懸崖勒馬,徹底停止侵略中國,反過來征服中國民族的心。”

  這個“反過來征服中國民族的心”,與“將心比心”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么?所謂“將心比心”,不就是祈望對手能“以心換心”,從而讓自己“中心悅而誠服”嗎?“心之官則思”,“哀莫大于心死”,一個民族的心被征服了,被換走了,豈不如行尸走肉,只能任人宰割?所以,胡博士此論一出,當即受到魯迅先生的痛斥,指為:“出賣靈魂的秘訣”!

  那么,魯迅先生具體是怎樣斥責胡適博士的呢?還是請看原文吧:

  【出賣靈魂的秘訣〔1〕

  幾年前,胡適博士曾經(jīng)玩過一套“五鬼鬧中華”〔2〕的把戲,那是說:這世界上并無所謂帝國主義之類在侵略中國,倒是中國自己該著“貧窮”,“愚昧”……等五個鬼,鬧得大家不安寧。現(xiàn)在,胡適博士又發(fā)見了第六個鬼,叫做仇恨。這個鬼不但鬧中華,而且禍延友邦,鬧到東京去了。因此,胡適博士對癥發(fā)藥,預備向“日本朋友”上條陳。

  據(jù)博士說:“日本軍閥在中國暴行所造成之仇恨,到今日已頗難消除”,“而日本決不能用暴力征服中國”(見報載胡適之的最近談話,下同)。這是值得憂慮的:難道真的沒有方法征服中國么?不,法子是有的。“九世之仇,百年之友,均在覺悟不覺悟之關(guān)系頭上,”——“日本只有一個方法可以征服中國,即懸崖勒馬,徹底停止侵略中國,反過來征服中國民族的心。”

  這據(jù)說是“征服中國的唯一方法”。不錯,古代的儒教軍師,總說“以德服人者王,其心誠服也”〔3〕。胡適博士不愧為日本帝國主義的軍師。但是,從中國小百姓方面說來,這卻是出賣靈魂的唯一秘訣。中國小百姓實在“愚昧”,原不懂得自己的“民族性”,所以他們一向會仇恨,如果日本陛下大發(fā)慈悲,居然采用胡博士的條陳,那么,所謂“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的中國固有文化,就可以恢復:——因為日本不用暴力而用軟功的王道,中國民族就不至于再生仇恨,因為沒有仇恨,自然更不抵抗,因為更不抵抗,自然就更和平,更忠孝……中國的肉體固然買到了,中國的靈魂也被征服了。

  可惜的是這“唯一方法”的實行,完全要靠日本陛下的覺悟。如果不覺悟,那又怎么辦?胡博士回答道:“到無可奈何之時,真的接受一種恥辱的城下之盟”好了。那真是無可奈何的呵——因為那時候“仇恨鬼”是不肯走的,這始終是中國民族性的污點,即為日本計,也非萬全之道。

  因此,胡博士準備出席太平洋會議〔4〕,再去“忠告”一次他的日本朋友:征服中國并不是沒有法子的,請接受我們出賣的靈魂罷,何況這并不難,所謂“徹底停止侵略”,原只要執(zhí)行“公平的”李頓報告——仇恨自然就消除了!

  三月二十二日。】

  〔1〕 本篇最初發(fā)表于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六日《申報·自由談》,署名何家干。

  〔2〕 “五鬼鬧中華” 胡適在《新月》月刊第二卷第十期(一九三○年四月)發(fā)表《我們走那條路》一文,為帝國主義侵略中國和國民黨反動統(tǒng)治作辯護,認為危害中國的是“五個大仇敵:第一大敵是貧窮。第二大敵是疾病。第三大敵是愚昧。第四大敵是貪污。第五大敵是擾亂。這五大仇敵之中,資本主義不在內(nèi),……封建勢力也不在內(nèi),因為封建制度早已在二千年前崩壞了。帝國主義也不在內(nèi),因為帝國主義不能侵害那五鬼不入之國”。

  〔3〕 “以德服人者王,其心誠服也” 語出《孟子·公孫丑》:“以德行仁者王。……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

  〔4〕 太平洋會議 指太平洋學術(shù)會議,又稱泛太平洋學術(shù)會議,自一九二○年在美國檀香山首次召開后,每隔數(shù)年舉行一次。這里所指胡適準備出席的是一九三三年八月在加拿大溫哥華舉行的第五次會議。上面文中所引胡適關(guān)于“日本決不能用暴力征服中國”等語,都是他就這次會議的任務等問題,于三月十八日在北平對新聞記者發(fā)表談話時所說,見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二日《申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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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建議教育部門將梁實秋的一篇經(jīng)典文章編入中學語文課本

  據(jù)報載,從今秋開始,高中語文統(tǒng)一使用經(jīng)又一次“課改”后出版的新教材。新教材的一個突出特點,就是它刪除了魯迅的幾篇過時的文章,增加了梁實秋先生的適時的散文《記梁任公先生的一次演講》。

  一般來說,語文教科書收入的文章,應該是作者的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它既反映了作者精湛的文學水準,又體現(xiàn)了作者精辟的思想觀念,能給人以深刻的啟迪和現(xiàn)實的指導。

  照俺看,《記梁任公先生的一次演講》并不是梁實秋先生最好的代表作。更何況,現(xiàn)在的中學生對文中所說的梁啟超先生已然相當陌生,讀過梁啟超先生大作的想來難覓其人,要他們?nèi)ンw味梁實秋先生對梁啟超先生的崇敬之情,和由此生發(fā)出來的微言大義,更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所以俺覺得,與其如此,還不如另選一篇梁實秋先生更廣為人知,更簡單明了地表達他的真實情感和深刻思想的文章為好。這里,俺不揣冒味,向教育部門推薦梁實秋先生的一篇曾經(jīng)傳頌一時,直至如今仍有深遠意義的經(jīng)典文章:《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

  梁實秋先生的文學水平是毋庸置疑的,可以說字字珠璣,因此該文用來做中學生的作文典范是綽綽有余的;梁實秋先生在該文中所表達的深邃思想,在當時,曾廓清了籠罩在蕓蕓眾生頭腦上的層層迷霧,到今天,還不失其為大眾指點迷津,明辨是非,規(guī)范人生的現(xiàn)實意義。

  因此說,沒有比將這樣的經(jīng)典之作編入中學語文教材更為合適的了!

  下面,俺就摘錄梁實秋先生的《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一文的部分內(nèi)容,以饗諸位網(wǎng)友:

  『一個無產(chǎn)者假如他是有出息的,只消辛辛苦苦誠誠實實的工作一生,多少必定可以得到相當?shù)馁Y產(chǎn)。這才是正當?shù)纳顮幎返氖侄巍!?/p>

  『一個資本家和一個勞動者,他們的不同的地方是有的,遺傳不同,教育不同,經(jīng)濟的環(huán)境不同,因之生活狀態(tài)也不同,但是他們還有同的地方。他們的人性并沒有兩樣,他們都感到生老病死的無常,他們都有愛的要求,他們都有憐憫與恐怖的情緒,他們都有倫常的觀念,他們都企求身心的愉快。』

  『人生現(xiàn)象有許多方面都是超于階級的。例如,戀愛(我說的是戀愛的本身,不是戀愛的方式)的表現(xiàn),可有階級的分別嗎?例如,歌詠山水花草的美麗,可有階級的分別嗎?沒有的。』

  『好的作品永遠是少數(shù)人的專利品,大多數(shù)永遠是蠢的永遠是與文學無緣的。不過鑒賞力之有無卻不與階級相干,貴族資本家盡有不知文學為何物者,無產(chǎn)的人也盡有能賞鑒文學者。創(chuàng)造文學固是天才,鑒賞文學也是天生的一種福氣。』

  『一般勞工勞農(nóng)需要娛樂,也許需要少量的藝術(shù)的娛樂,例如什么通俗的戲劇,電影,偵探小說之類。為大多數(shù)人讀的文學必是逢迎群眾的,必是俯就的,必是淺薄的;所以我們不該責令文學家來做這種的投機買賣。』

  『無產(chǎn)者本來并沒有階級的自覺。是幾個過于富同情心而又態(tài)度褊激的領(lǐng)袖把這個階級觀念傳授了給他們。階級的觀念是要促起無產(chǎn)者的聯(lián)合,是要激發(fā)無產(chǎn)者的爭斗的欲念。』

  『舊日統(tǒng)治階級的窳敗,政府的無能,真的領(lǐng)袖的缺乏,也是促成無產(chǎn)階級的起來的原由。這種革命的現(xiàn)象不能是永久的,經(jīng)過自然進化之后,優(yōu)勝劣敗的定律又要證明了,還是聰明才力過人的人占優(yōu)越的位置,無產(chǎn)者仍是無產(chǎn)者。』

  看看吧,說得多好,多精辟,真是遠見卓識啊!現(xiàn)在,這些精彩的論述,不正在各種主流媒體上廣為流傳嗎?是該讓我們的莘莘學子認真拜讀、身體力行了!

  --------------

  【十四】

  緊急撤銷俺的“將梁實秋的一篇文章編入中學語文課本”的建議

  今天,俺上了一個“建議教育部門將梁實秋的一篇經(jīng)典文章編入中學語文課本”的帖子。

  現(xiàn)在,俺經(jīng)過反復考慮,覺得這個建議非常不妥,決定緊急撤銷,請版主費心將俺的這一聲明放行!

  俺在那個帖子里說,教育部門在新編的高中語文課本中增加了梁實秋先生的散文《記梁任公先生的一次演講》,但這篇文章并不是梁實秋先生最好的代表作,又難以為今天的高中學生所理解,所以俺建議換一篇同樣是梁實秋先生的經(jīng)典之作《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

  然而,當俺得知教育部門在增加梁實秋先生文章的同時,又刪除了魯迅先生的《藥》、《為了忘卻的紀念》等文章,而刪除的理由,據(jù)說是出于“淡化政治”的考慮,這才使俺猛然醒悟:俺的建議恰恰是“反其道而行之”了!

  為什么呢?因為看一下梁實秋先生的《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就可以知道,其中又是“無產(chǎn)者、資本家”的,又是“階級、階級爭斗”的,又是“統(tǒng)治階級的窳(腐)敗、政府的無能”的,等等,等等,實在是太“政治”了!實在是太不適合生活在今天和諧社會里的青少年們了!

  原本應該“淡化政治”,要是把這篇文章收入了教科書,豈不變成“強化政治”了嗎?所以,俺的那個建議必須堅決撤銷,盡管是梁實秋先生的經(jīng)典之作,也只能割愛了!——這是理由之一。

  理由之二:因為俺看了梁實秋先生的《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忽然想起,這不是魯迅先生專門撰文批判過的嗎?那篇文章的題目就叫《“硬譯”與“文學的階級性”》,也曾經(jīng)編進語文教科書,后來也因為“過于政治”而被刪了。既然大家都太“政治”,那就都不應該收,這當然是順理成章的,所以,俺的那個建議是必須堅決撤銷的!

  為了進一步說明這一點,下面俺就把梁實秋先生文章的部分內(nèi)容,同魯迅先生對之進行批判的有關(guān)文字,一一對照,再饗諸位網(wǎng)友:

  梁:『一個無產(chǎn)者假如他是有出息的,只消辛辛苦苦誠誠實實的工作一生,多少必定可以得到相當?shù)馁Y產(chǎn)。這才是正當?shù)纳顮幎返氖侄巍!?/p>

  魯:【至于無產(chǎn)者應該“辛辛苦苦”爬上有產(chǎn)階級去的“正當”的方法,則是中國有錢的老太爺高興時候,教導窮工人的古訓,在實際上,現(xiàn)今正在“辛辛苦苦誠誠實實”想爬上一級去的“無產(chǎn)者”也還多。……然而他要算是“尚未發(fā)財?shù)挠挟a(chǎn)者”了。梁先生的忠告,將為無產(chǎn)者所嘔吐了,將只好和老太爺去互相贊賞而已了。】

  梁:『一個資本家和一個勞動者,他們的不同的地方是有的,遺傳不同,教育不同,經(jīng)濟的環(huán)境不同,因之生活狀態(tài)也不同,但是他們還有同的地方。他們的人性并沒有兩樣,他們都感到生老病死的無常,他們都有愛的要求,他們都有憐憫與恐怖的情緒,他們都有倫常的觀念,他們都企求身心的愉快。』

  魯:【這些話是矛盾而空虛的。既然文明以資產(chǎn)為基礎(chǔ),窮人以竭力爬上去為“有出息”,那么,爬上是人生的要諦,富翁乃人類的至尊,文學也只要表現(xiàn)資產(chǎn)階級就夠了,又何必如此“過于富同情心”,一并包括“劣敗”的無產(chǎn)者?況且“人性”的“本身”,又怎樣表現(xiàn)的呢?……文學不借人,也無以表示“性”,一用人,而且還在階級社會里,即斷不能免掉所屬的階級性,無需加以“束縛”,實乃出于必然。】

  梁:『人生現(xiàn)象有許多方面都是超于階級的。例如,戀愛(我說的是戀愛的本身,不是戀愛的方式)的表現(xiàn),可有階級的分別嗎?例如,歌詠山水花草的美麗,可有階級的分別嗎?沒有的。』

  魯:【自然,“喜怒哀樂,人之情也”,然而窮人決無開交易所折本的懊惱,煤油大王那會知道北京檢煤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饑區(qū)的災民,大約總不去種蘭花,像闊人的老太爺一樣,賈府上的焦大,也不愛林妹妹的。“汽笛呀!”“列寧呀!”固然并不就是無產(chǎn)文學,然而“一切東西呀!”“一切人呀!”“可喜的事來了,人喜了呀!”也不是表現(xiàn)“人性”的“本身”的文學。倘以表現(xiàn)最普通的人性的文學為至高,則表現(xiàn)最普遍的動物性——營養(yǎng),呼吸,運動,生殖——的文學,或者除去“運動”,表現(xiàn)生物性的文學,必當更在其上。倘說,因為我們是人,所以以表現(xiàn)人性為限,那么,無產(chǎn)者就因為是無產(chǎn)階級,所以要做無產(chǎn)文學。】

  梁:『好的作品永遠是少數(shù)人的專利品,大多數(shù)永遠是蠢的,永遠是與文學無緣的。不過鑒賞力之有無卻不與階級相干,貴族資本家盡有不知文學為何物者,無產(chǎn)的人也盡有能賞鑒文學者。創(chuàng)造文學固是天才,鑒賞文學也是天生的一種福氣。』

  魯:【(魯迅先生在《文藝的大眾化》一文中曾諷刺過這種論調(diào):“倘若說,作品愈高,知音愈少。那么,推論起來,誰也不懂的東西,就是世界上的絕作了。”)由我推論起來,則只要有這一種“福氣”的人,雖窮得不能受教育,至于一字不識,也可以賞鑒《新月》月刊,來作“人性”和文藝“本身”原無階級性的證據(jù)。】

  梁:『一般勞工勞農(nóng)需要娛樂,也許需要少量的藝術(shù)的娛樂,例如什么通俗的戲劇,電影,偵探小說,之類。為大多數(shù)人讀的文學必是逢迎群眾的,必是俯就的,必是淺薄的;所以我們不該責令文學家來做這種的投機買賣。』

  魯:【這是不錯的,但在我們所見的無產(chǎn)文學理論中,也并未見過有誰說或一階級的文學家,不該受皇室貴族的雇用,卻該受無產(chǎn)階級的威脅,去做謳功頌德的文章,不過說,文學有階級性,在階級社會中,文學家雖自以為“自由”,自以為超了階級,而無意識底地,也終受本階級的階級意識所支配,那些創(chuàng)作,并非別階級的文化罷了。例如梁先生的這篇文章,原意是在取消文學上的階級性,張揚真理的。但以資產(chǎn)為文明的祖宗,指窮人為劣敗的渣滓,只要一瞥,就知道是資產(chǎn)家的斗爭的“武器”,——不,“文章”了。無產(chǎn)文學理論家以主張“全人類”“超階級”的文學理論為幫助有產(chǎn)階級的東西,這里就給了一個極分明的例證。】

  梁:『無產(chǎn)者本來并沒有階級的自覺。是幾個過于富同情心而又態(tài)度褊激的領(lǐng)袖把這個階級觀念傳授了給他們。階級的觀念是要促起無產(chǎn)者的聯(lián)合,是要激發(fā)無產(chǎn)者的爭斗的欲念。』

  魯:【不錯,但我以為傳授者應該并非由于同情,卻因了改造世界的思想。況且“本無其物”的東西,是無從自覺,無從激發(fā)的,會自覺,能激發(fā),足見那是原有的東西。原有的東西,就遮掩不久,即如格里萊阿說地體運動,達爾文說生物進化,當初何嘗不或者幾被宗教家燒死,或者大受保守者攻擊呢,然而現(xiàn)在人們對于兩說,并不為奇者,就因為地體終于在運動,生物確也在進化的緣故。承認其有而要掩飾為無,非有絕技是不行的。】

  梁:『舊日統(tǒng)治階級的窳敗,政府的無能,真的領(lǐng)袖的缺乏,也是促成無產(chǎn)階級的起來的原由。這種革命的現(xiàn)象不能是永久的,經(jīng)過自然進化之后,優(yōu)勝劣敗的定律又要證明了,還是聰明才力過人的人占優(yōu)越的位置,無產(chǎn)者仍是無產(chǎn)者。』

  魯:【那篇《文學是有階級性的嗎?》的高文,結(jié)論是并無階級性。要抹殺階級性,我以為最干凈的是吳稚暉先生的“什么馬克斯牛克斯”以及什么先生的“世界上并沒有階級這東西”的學說。那么,就萬喙息響,天下太平。但梁先生卻中了一些“什么馬克斯”的毒了,先承認了現(xiàn)在許多地方是資產(chǎn)制度,在這制度之下則有無產(chǎn)者。】

  哈哈,說來說去,原來梁實秋先生也是中了一些馬克斯的毒的,階級斗爭觀念強烈得很,政治得很,不過不是站在無產(chǎn)者一邊,而是站在資產(chǎn)階級一邊。這跟現(xiàn)在滿口“公平、正義、平等、博愛”的“公知”們何其相似,真乃一個腔調(diào)、一脈相承也,還擺什么“普世價值”的臭臉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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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淡化政治”的梁實秋與“晦澀難懂”的魯迅

  據(jù)說,魯迅的幾篇文字從中學語文教科書里“下崗”了,理由是“晦澀難懂”;又據(jù)說,取而代之的是梁實秋的一篇東西,理由是為了“淡化政治”。

  俺不知,魯迅的著作是否比甲骨文、繁體字還難懂,比《易經(jīng)》、《論語》還晦澀;俺也不知,梁實秋的文章是如何的超然物外、遺世獨立,是何等的“不涉人間煙火”?

  俺只看到,梁實秋的許多大作,“以資產(chǎn)為文明的祖宗,指窮人為劣敗的渣滓,只要一瞥,就知道是資產(chǎn)家的斗爭的‘武器’”,談何“淡化政治”呢?!

  謂予不信,俺就摘引梁實秋的幾段“經(jīng)典”語錄,做為佐證,且一并附上魯迅的批駁之言,再“政治”一下,以饗諸位網(wǎng)友:

  梁:『“我覺得‘人’字根本的該從字典里永遠注銷,或由政府下令永禁行使。因為‘人’字的意義太糊涂了。聰明絕頂?shù)娜耍覀兘兴鋈耍辣咳缗5娜耍惨粯拥慕凶鋈耍醪唤L的女子,叫做人,粗橫強大的男人,也叫做人,人里面的三流九等,無一非人。……所謂侮辱人格的,即是不承認一個人特有的人格,盧梭承認女子有女子的人格,所以盧梭正是尊重女子的人格。抹殺女子所特有之特性者,才是侮辱女子人格。……正當?shù)呐咏逃龖撌鞘古映蔀橥耆呐印?rdquo;』

  魯:【那么,所謂正當?shù)慕逃撸矐撌鞘?ldquo;弱不禁風”者,成為完全的“弱不禁風”,“蠢笨如牛”者,成為完全的“蠢笨如牛”,這才免于侮辱各人——此字在未經(jīng)從字典里永遠注銷,政府下令永禁行使之前,暫且使用——的人格了。盧梭《愛彌爾》前四編的主張不這樣,其“無一是處”,于是可以算無疑。但這所謂“無一是處”者,也只是對于“聰明絕頂?shù)娜?rdquo;而言;在“蠢笨如牛的人”,卻是“正當”的教育。因為看了這樣的議論,可以使他更漸近于完全“蠢笨如牛”。這也就是尊重他的人格。】

  ——《盧梭和胃口》

  梁:『“物質(zhì)的狀態(tài)是變動的,人生的態(tài)度是歧異的;但人性的質(zhì)素是普遍的,文學的品味是固定的。所以偉大的文學作品能禁得起時代和地域的試驗。《依里亞德》在今天尚有人讀,莎士比亞的戲劇,到現(xiàn)在還有人演,因為普遍的人性是一切偉大的作品之基礎(chǔ)。”』

  魯:【上海的教授[梁實秋]對人講文學,以為文學當描寫永遠不變的人性,否則便不久長。……人性是永久不變的么?類人猿,類猿人,原人,古人,今人,未來的人,……如果生物真會進化,人性就不能永久不變。不說類猿人,就是原人的脾氣,我們大約就很難猜得著的,則我們的脾氣,恐怕未來的人也未必會明白。要寫永久不變的人性,實在難哪。譬如出汗罷,我想,似乎于古有之,于今也有,將來一定暫時也還有,該可以算得較為“永久不變的人性”了。然而“弱不禁風”的小姐出的是香汗,“蠢笨如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不知道倘要做長留世上的文字,要充長留世上的文學家,是描寫香汗好呢,還是描寫臭汗好?這問題倘不先行解決,則在將來文學史上的位置,委實是“岌岌乎殆哉”。】

  ——《文學和出汗》

  梁:『“現(xiàn)在有智識的人(尤其是夙來有‘前驅(qū)者’‘權(quán)威’‘先進’的徽號的人),他們的責任不僅僅是冷譏熱嘲地發(fā)表一點‘不滿于現(xiàn)狀’的雜感而已,他們應該更進一步的誠誠懇懇地去求一個積極醫(yī)治‘現(xiàn)狀’的藥方”。……三民主義是一副藥,共產(chǎn)主義也是一副藥,國家主義也是一副藥,無政府主義也是一副藥,好政府主義也是一副藥”,現(xiàn)在你[按指魯迅]“把所有的藥方都褒貶得一文不值,都挖苦得不留余地,……這可是什么心理呢?”』

  魯:【這種心理,實在是應該責難的。但在實際上,我卻還未曾見過這樣的雜感,……不過我以為梁先生所謙遜地放在末尾的“好政府主義”,卻還得更謙遜地放在例外的,因為自三民主義以至無政府主義,無論它性質(zhì)的寒溫如何,所開的究竟還是藥名,……獨有“好政府主義”這“一副藥”,他在藥方上所開的卻不是藥名,而是“好藥料”三個大字,以及一些嘮嘮叨叨的名醫(yī)架子的“主張”。不錯,誰也不能說醫(yī)病應該用壞藥料,但這張藥方,是不必醫(yī)生才配搖頭,誰也會將他“褒貶得一文不值”的。】

  ——《“好政府主義”》

  〔注:“好人政府”是胡適等人提出的政治主張:“我們以為國內(nèi)的優(yōu)秀分子,無論他們理想中的政治組織是什么,……現(xiàn)在都應該平心降格的公認‘好政府’一個目標”;“今日政治改革第一步在于好人須要有奮斗的精神。凡是社會上的優(yōu)秀分子,應該為自衛(wèi)計,為社會國家計,出來和惡勢力奮斗。”這里所說的“好人”、“社會上的優(yōu)秀分子”,都是胡適等資產(chǎn)階級自由主義者的自我標榜。一九三○年前后,胡適、羅隆基、梁實秋等又在《新月》上老調(diào)重彈,目的在于參加國民黨政府。〕

  梁:『“《拓荒者》說我是資本家的走狗,是那一個資本家,還是所有的資本家?我還不知道我的主子是誰,我若知道,我一定要帶著幾分雜志去到主子面前表功,或者還許得到幾個金鎊或盧布的賞賚呢。……我只知道不斷的勞動下去,便可以賺到錢來維持生計,至于如何可以做走狗,如何可以到資本家的帳房去領(lǐng)金鎊,如何可以到××黨去領(lǐng)盧布,這一套本領(lǐng),我可怎么能知道呢?”』

  魯:【這正是“資本家的走狗”的活寫真。凡走狗,雖或為一個資本家所豢養(yǎng),其實是屬于所有的資本家的,所以它遇見所有的闊人都馴良,遇見所有的窮人都狂吠。不知道誰是它的主子,正是它遇見所有闊人都馴良的原因,也就是屬于所有的資本家的證據(jù)。即使無人豢養(yǎng),餓的精瘦,變成野狗了,但還是遇見所有的闊人都馴良,遇見所有的窮人都狂吠的,不過這時它就愈不明白誰是主子了。】

  ——《“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

  好一個“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竟成了現(xiàn)在那些“公知”們揮之不去的代名詞了。從上到下、從朝到“野”,它們一個個上躥下跳、招搖過市,悠悠然擺出別個無不偏激,惟獨自己得了“中庸之道”似的臉來,明里暗里、陽里陰里,對著無產(chǎn)階級及其偉人,或則狺狺狂吠,或則吠形吠聲,或則呼天搶地,或則搖頭擺尾,真乃當今中國一道靚麗之風景線也!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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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司馬南|會飛的螞蟻終于被剪了翅膀
  2. 美國的這次出招,后果很嚴重
  3. 褻瀆中華民族歷史,易某天新書下架!
  4. 我對胡錫進和司馬南兩個網(wǎng)絡大V的不同看法
  5. 菲律賓沖撞中國海警船,中國會打嗎?
  6. 否定了錯誤,并不代表問題不存在了
  7. 近20年中國社會分層劇變的特征與趨勢: 一位清華教授的直言不諱
  8. 張志坤|“先富”起來的那些人將向何處去
  9. 司馬南|對照著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大家給評評理吧!
  10. 就算明著不要臉,你又能怎么辦呢?
  1. 普京剛走,沙特王子便墜機身亡
  2. 送完一萬億,再送一萬億?
  3. 湖北石鋒:奇了怪了,貪污腐敗、貧富差距、分配不公竟成了好事!
  4. 紫虬:從通鋼、聯(lián)想到華為,平等的顛覆與柳暗花明
  5. 李昌平:縣鄉(xiāng)村最大的問題是:官越來越多,員越來越少!
  6. 朝鮮領(lǐng)導落淚
  7. 讀衛(wèi)茂華文章:“聯(lián)想柳傳志事件”大討論沒有結(jié)果,不能劃句號
  8. 司馬南|南京市政府通告里面沒講的內(nèi)容
  9. 房地產(chǎn)崩盤,對經(jīng)濟的影響超出你的想象
  10. 司馬南|會飛的螞蟻終于被剪了翅膀
  1. 張勤德:堅決打好清算胡錫進們的反毛言行這一仗
  2. 郭建波:《文革論》第一卷《文革溯源》(中冊)論無產(chǎn)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的理論和文化大革命
  3. 郝貴生|如何科學認識毛主席的晚年實踐活動? ——紀念毛主席誕辰130周年
  4. 吳銘|這件事,我理解不了
  5. 今天,我們遭遇致命一擊!
  6. 尹國明:胡錫進先生,我知道這次你很急
  7. 不搞清官貪官,搞文化大革命
  8. 三大神藥謊言被全面揭穿!“吸血鬼”病毒出現(xiàn)!面對發(fā)燒我們怎么辦?
  9. 祁建平:拿出理論勇氣來一次撥亂反正
  10. 說“胡漢三回來了”,為什么有人卻急眼了?
  1. 77年前,2583名英雄兒女踏上北撤之路
  2. 大蒜威脅國家安全不重要,重點是他為什么會那樣說
  3. 相約12月26日,共赴韶山!
  4. 烏有之鄉(xiāng)關(guān)于推出紙質(zhì)閱讀資料的公告
  5. 歐洲金靴|“一切標準向毛主席看齊!” | 欣聞柯慶施落像上海福壽園
  6. 送完一萬億,再送一萬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