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府力度空前的財政和貨幣政策的刺激下，中國股市自進入2009年以來上漲了70％還要多，一些實體層面的經濟指標也出現好轉的跡象，于是大家開始說，經濟危機見底了，經濟已經企穩了，甚至重回以往的增長通道了。不僅市場這樣說，政府也這樣說，經濟回暖似乎已經成為當前社會的一種“主流共識”。　　

然而，根據我們的研究，這種“主流共識”更可能一種“集體謬誤”，導致和支撐這種集體謬誤出現和存在的是，市場和政府研判經濟形勢所依賴的思維模式和習慣，就是 “線性思維”。這種線性思維如同一堵在眼前矗立的厚厚高墻，阻斷市場和政府的視線，使他們難以窺探經濟危機的真相，難以真正理解中國和全球經濟運行的機制和原理，從而也就無法制定正確的應對策略。但是他們卻自以為自己做到了，所以他們在高墻的這一邊為幻覺中的經濟回暖而狂歡，渾然不知在高墻的另一邊，經濟危機依然在潛滋暗長，蓄積著下一次爆發的能量。　　

所謂的線性思維，就是直線思維，秉持這種思維的人，在考慮問題時，往往假設事物是按直線運行和發展的。用句粗俗的話說，線性思維也是“瘋狗思維”，因為民間認為一旦一條狗發了瘋，它就會不知不轉彎，一直向前跑，而不管面前的環境如何變化，直至被撞死。線性思維也是一種“懶漢思維”，因為在這種思維模式下，世界將變得很簡單、很單純，事物都是直來直去，也就不用太費心去思考。　　

在經濟問題上，線性思維的核心特征是認為經濟增長會一直持續下去。圍繞這個核心特征，又有幾個具體表現。一是認為經濟增長是必然的，而經濟危機是偶然的，是外因造成的；二是膚淺、懶惰，注重現象甚于本質，注重總量甚于結構，注重數據甚于原理；三是經驗主義，認為過去的經驗在未來會繼續有效，拒絕承認錯誤和失敗。　　

如果相信經濟增長是必然的，出現經濟危機，無論規模多大，只是受外因影響而產生的意外擾動，那么，其應對經濟危機的思路就是增加外部刺激，盡力、盡快恢復增長，消除危機，因為他們相信，一旦恢復增長，經濟就會按危機前的方式繼續運行下去，無須改變。這類似于治感冒，吃點抗感冒藥（外部刺激），感冒很快消除，之后就可以繼續以往的生活方式。但是對于象癌癥之類的病，這樣的線性思維就不適用了，因為這不是僅僅吃點藥就可以解決問題的，一方面需要動手術把腫瘤革除，另一方面可能還需要改變以往不良的生活習慣，譬如戒酒、戒煙，改變飲食結構、起居習慣等等。這樣以來，病人的生活方式在患病前后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而不是線性的了。遺憾的是，我們當前的經濟危機不是感冒，而是癌癥，要根除它，不僅需要外部刺激（財政的、貨幣的），還需要我們的經濟運行方式本身做出調整和改變，因為當前的經濟危機正是由于以往經濟運行方式中的某些不健康因素造成的。也就是說是內因孕育了經濟危機，那么要消除經濟危機，必須消除這些內因。　　

在邏輯上說，要消除經濟危機，首要要理解經濟危機產生的真正原因。但是線性思維模式之下，大家更關注的是經濟危機的現象和癥狀，具體來說就是觀察各種經濟指標。指標一旦有些好轉，他們就歡欣雀躍，說經濟好轉了。宏觀分析弄的象股評家一樣，出現嚴重的“技術化”傾向：過分注重數據貌似一種科學，實質上是一種重現象而輕本質的膚淺。　　

無論在政府、企業界這些操作執行領域，還是在分析研究領域，經濟主義都十分泛濫。對于政府和企業界來說，他們還迷戀還沉醉在過去高增長時期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以輕松賺錢的幸福時光之中，他們還是依賴自己過去的經驗對未來進行判斷。他們堅定地認為眼前的經濟危機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會過去，自己很快就會象以前一樣春分得意、游刃有余。他們決絕反思和承認自己的政策決策失誤、投資決策失誤，根據環境變化做出適當、安全的策略調整，相反，他們拼命調動手中的資源，來保障以前錯誤決策的繼續推進，而錯上加錯。在分析界，大家分析經濟危機，還是過渡依賴歷史經驗，重復刻舟求劍的錯誤。　　

最后我們重復在年初的研究觀點：全球經濟危機是全球范圍內經濟、社會以及意識形態領域矛盾長期積累的結果，這次經濟危機的影響也將不僅僅局限于經濟領域，同時還會深深波及社會及意識形態領域，將引發這三個領域出現重大變革。而在當前，線性思維已經俘虜了主流精英的頭腦，使他們即看不到，也不愿意承認這次經濟危機的深刻性，所以也不愿意做出任何的深刻改變。這種思維將拉長經濟危機的時間跨度，將會使全球經濟繼續遭遇一次又一次的懲罰，直至這種線性思維被破除為止，直至主流精英開始深下心來做深刻的懺悔為止。　　

共道經濟研究中心 蔡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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