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土網編者按】當我們談論青春時,它總是讓人們聯想到明亮美好、輕快靈動和勃勃生機。正是有著這樣充滿生命力的青春,讓青年人在充滿未知的成長過程中,總能保持著希望和勇氣,披荊斬棘,克服各種艱難阻礙。但你可曾想過青春或許還有另一幅圖景,它的色調并不明麗,節奏無法暢快,唯一讓人慶幸的是,青年人仍然沒有放棄掙扎和奮斗,即使僅僅是活得像樣點,也是他們咬緊牙關不能放棄的“夢想”。今天,我們為您講述的是一位80后青年工人的故事,封閉嘈雜的車間里,單調忙碌的流水線上,青春如何進行。
我叫小凡,今年27歲,是富士康的一名普通工人。我從19歲開始出來打工,做過很多工作,飯店服務員、保安,到富士康已經3年了,現在生產線上做iPad路由器的外殼。
作為一名普通的流水線工人,我想得最多的是通過打工多掙點錢,這樣,可以多寄錢回家,能多買點衣服。
先說說我的工資。我在2012年2月進入富士康,9月轉正后漲了一次工資,每月能拿到2300元,比同期進廠的工友高出50元到100元。我當時感到特別得意。但是直到現在,我的工資仍然是2300元,工友一年一漲,到現在,我已經沒有任何優勢啦。
工資永遠都是不夠花的,除去給家里寄一部分,我平時省吃儉用還能剩一點點。但是這些剩下的錢不敢亂花,因為工作累了想休息一下、玩一下,或者生病時都需要用錢。尤其現在,明顯感覺到身體不如剛進廠時,沒有大病但是感冒不斷,小感冒到小診所打針吃藥就好了,嚴重時不得不去廠區外的醫院,一次得花二三百元。所以每個月的工資要預留一部分看病錢。
“不喜歡工作,但喜歡加班”
我們的上班時間是周一至周六,早上8點到下午5點,晚上加班是6點到8點,宿舍到工廠需要步行30分鐘。我每天早上7點起床,晚上回到宿舍已經9點。每天都是單調重復的工作,持續時間長了感到很壓抑。當覺得受不了,想休息,只能去找“老大”(注:車間小組長)請假。但是假并不好請,得跟“老大”搞好關系,否則即便有人可以頂替我的工作,也不會被準假。
老大跟我們說,“當我們需要你加班時,你一定要來,因為你們想加班;當你們不想加班時也一定要來,因為我們需要你加班。”這一句話戳中我們的軟肋,不管再累、再壓抑、再不情愿,我們不得不加班,因為我們想多賺錢,我們需要加班。如果不“聽話”,不好好表現,跟領導處不好關系,到了淡季30個人只能有20個人可以加班時,就不能保證能被安排加班了。
你的“快樂”,我的“痛苦”
iPhone、iPad的“土豪金”很受用戶喜歡,但是這外殼上薄薄的一層烤漆卻是我們的苦差事。我曾經被分到上漆的生產線工作,我們的工作是在油漆敷上去后,一邊烘烤一邊檢驗是否有瑕疵。烘烤時,外殼散發出刺鼻的味道,但是我們得強忍著它對鼻腔的刺激,放在眼前15~20厘米的位置仔細觀察。由于是化學物品,對人的身體會造成一定傷害。在一次定期體檢中,我被查出苯超標,后來和其他同樣被查出苯超標的工友換了“好”一點的工作,沒有超標的工友則繼續留下來。
所謂“好”一點的工作,就是可以不用接觸化學品,改做檢驗。在一個很亮的白熾燈下,檢查成品瑕疵。按照規定,每5秒完成一個,機器會每5秒放一個產品在我旁邊。如果稍微慢一點,旁邊的產品堆積起來,馬上就會聽到“老大”的呵斥聲傳來——“你小子不好好做,周六還要不要來了?”沒辦法,我周六還想來加班,所以要更加仔細地做。
這樣工作一天,下班時,整個人就虛脫了,回宿舍洗漱完倒頭就睡。時間長了,人變得很恍惚,所以假雖難請,但有時不得不想方設法請假,因為真的好想休息。但矛盾的是,我還是想加班,因為要賺錢、要攢錢,這樣,爸媽生病才能有錢,過年回家可以買張臥鋪。
愿望:有替我們說話的工會
你可能會問我對富士康不滿意,為什么不換別的工作呢?我無數次地想過換工作,但是最終不得不打消念頭。有工友離開去了別的工廠,一打聽,工作條件并不會比富士康好,而且訂單沒有富士康多,加不了那么多班。
我剛開始進廠打工時,想著努力工作幾年,攢點錢回老家做點小生意,就不用這么苦了。但是現在看來,這條路幾乎沒有希望。有工友辭職回老家創業,很快便又回到了廠里,因為我們沒有特殊的技能,社會資源有限,創業說起來容易,但是要想成功卻很難。
當我意識到自己目前以及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做一名普通工人或許是我唯一的出路時,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我們的處境能夠慢慢變好。我聽說工會是幫我們工人說話的,工資低了可以幫我們跟老板談,被侵權了,工會可以幫助我們維權。但是,現在富士康的工會做不了這些。我們“老大”就是工會小組長,平常請假、加班都那么難,還能指望他幫我們說話嗎?
我有一個愿望,希望工會組織能夠幫助我們這些一線工人成立替我們說話的企業工會,幫助我們維護合法權益。
講述人:小凡(化名) 整理人:韓柳潔
原文標題《富士康青年工人自述——流水線上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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