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平：土地農民集體所有制之優越性——與越南之比較

——在清華大學政治經濟學研究中心成立儀式暨中國土地制度改革國際研討會上的發言

 
2009年01月04日 來源：人民網

　　我的世界很小，在農村里待了17年，后來出來，以北京為中心地跑，最近一兩年跑到朝鮮扶貧，在東亞的一些地方活動，我思考農村問題的角度，我在云南貴州、甘肅等地做扶貧以及在越南等做扶貧的經驗，我今天要帶給大家的是跟越南土地制度的簡單比較，代表我的觀點的文章在《中山早報》十月份有兩個整版，文章的題目叫做擴大農民地權及其制度安排。我是中央開三中全會的時候，我去越南了，是4號去的，14號回來的，第三次去越南，越南的土地制度在十五年以前就是買賣，就是私有的性質，經歷了十五年的實驗以后，到底怎么樣呢？我這次去的是永福省郊區的辛丑鄉（音），農民可以把土地流轉，但是要政府批準，是360平米的一個單位，要轉的話，農民可以得到四千到五千塊錢，農轉非的時候，政府財政可以得到一萬塊錢，當時辦理各種手續，請人吃飯送人情需要四五萬人，程序辦好以后，一轉手可以賣十六萬到二十萬。農地的買賣問題，農村里也有，但是很少，價格360平米大概是三千塊錢左右，農民的孩子要結婚，已經沒有集體所有制了，也沒有集體，甚至沒有村莊共同體的概念，那么怎么辦呢？孩子要結婚了，我要一個宅基地，像中國的農村，村里蓋個章，土地局辦個手續，這個土地你就可以用了，越南不行，越南農民要在自己的土地里農轉非，需要交四萬人民幣，我在這個鄉的時候，鄉長帶我去看一個年生產規模五萬片的磚瓦廠，是山里的農民辦的企業，他驕傲地帶我去看，他們經歷過鄉鎮企業發展的時代，在外面打工的女工的月工資，除了雨天不干活以外，一天十個小時，月工資80人民幣，我反反復復地對照這個社會制度，都是用眼淚堆出來的，為什么工價這么低呢？永福省的辛丑鄉是郊區，人的純收益才兩千人民幣，土地實行嚴格的擁有管制，越南是第二大刀魚出口國，魚舍上面建一個雞舍鴨舍都不行，要交錢，所以農民就沒有的選擇，工價就非常低。他也可以抵押，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銀行多接受你的抵押，只有很少的銀行可以抵押，你有非常好的區位優勢并且有農轉非的預期才可以抵押，抵押貸款的利息，用一百塊錢，到年底的時候，要還利息二十一塊，越南有國有企業銀行和私有銀行，沒有農民的合作銀行，所以也是允許抵押，但是抵押進去就出不來。越南的土地制度，原來是二十年不變，像我們一樣，現在他們也在修改《土地法》，政府要土地怎么辦？辛丑鄉那邊要變成省里的工業區，七百公頃的土地，我說農民可不可以不同意把這個土地給農業區，鄉長說這是不可能的，我在越南出版過兩部書，我在越南的報紙上發的文章也很多，我在中國發的文章沒有我在越南發得多，我在越南的朋友特別多，下去的時候，他們經濟局和農會主席也陪我去，農會主席的地位很高的，比團中央的還高，我說你們的土地制度會不會在搞公益建設的征地呢？他說永久的使用權，所有權是國家的。

　　我把它跟中國的集體所有制進行一個比較，我發現我們的集體所有制的土地制度還是有一些優勢的，優勢是什么呢？就是基礎設施建設和村莊內部的公共服務的基礎，越南是多災的國家，水災特別多，但是把公路和鄉村的道路、水系給沖垮了，怎么恢復呢？在中國，集體所有制，我們現在把溝渠、路搞好以后再調整土地，中國的農民就這么干的，越南就不行了，這個土地已經不變了，也沒有那個集體了，動誰的地？動不了。越南從前年開始把水泥服務由國家來承擔，現在國家也管不了這么多，國家只管大水利，小水利怎么辦，這是越南很嚴重的問題，為什么越南種地那么不掙錢，成本那么高，跟道路、水利以及其他的村莊公共服務有關系。

　　第二個問題，農民組織村民自治的制度沒有基礎，現在一個村長一個書記縣里發工資，有點像臺灣，問題是，他的各種社會保障和農民的公共財產的支出達不到臺灣的水平。

　　第三，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很難保證，我在貴州待了一年半的時間，我做過調查，二十幾年以后你發現有25%的人是一分地都沒有，25%的人當了廳長還是有土。越南也是這種情況，如果還要真是長久不變，那怎么辦？將來就有可能有百分之六七十的人是無地農民，無地農民要和城里的有地市民交地租了，我覺得這是一個問題。我們經濟學有很多假設，說土地要是長久不變以后，規模會不會擴大，農民一定會限制自己生孩子的沖動，計劃生育水平就高，所以農民會愛惜自己的土地，所以當時的假設都不存在，特別是你不變了以后，新增的人的住房怎么解決，我一百平米的宅基地怎么辦，耕者無其田，居者無其屋，心里很慌，并且自己的耕地里建房子，對耕地的破壞也很嚴重。

　　第四，新農村的規劃沒有辦法搞，我們現在有戶口的農民是九億四，將來只有四億農民，九億四，分布在250萬個自然村，將來可能只生活在15萬個中型村，這是個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到了永久不變了，這個規劃沒辦法走。越南的農村也是這樣的，農村里沒有什么布局，我們東部很多農村的規劃搞得很好，有集體所有制和共同體存在，才好做規劃。我前不久和陸學一（音）老師去看一個村莊，整理后的村莊可以節省幾百萬的土地，在市場上拍賣拍賣的幾千萬塊錢可以把村民的房子蓋起來，這是一個很大的土地存量的問題，如果像越南政府就沒辦法搞了。

　　第五，專業化的經營，土地不能分散，又不能調整，農村想搞專業化經營也很困難。我們現在的土地制度，這種經濟所有制，我覺得中央的提倡挺好的，既不影響個體經濟也不影響集體經濟發展也不影響股份制近來發展，市場是經營的，不妨礙市場經濟。我覺得集體所有制當然也有問題，需要完善。

　　第一，把所有權落實，憲法規定土地是農民集體所有，我們這四個人是一個集體，國家應該給我們四個人發土地所有權證，2001年有土地登記條例，前年有土地登記法，但是政府不給農民發土地所有權證，我覺得把所有權證發了，我們四個人一個集體，我們按照產權登記條例，我們還可以改成小集體，所以所有權一定要落實，怎么登記。

　　第二，要建立退出機制，80年代有退出機制，當時村里給我600斤糧食，我的地交給村里了，85年村里給大學生900斤糧食，村里給兩千塊錢就推出去了，為什么現在推不出去呢？因為種地不要錢了，集體沒有任何收益了，土地三十不變了，把集體所有制搞虛了，只有把集體所有制搞實才可能建立起退出機制。如果把集體所有制不搞實永遠都退不出來。我也不反對土地私有制，我反對私有化，集體所有制、國有制也可以存在，但是所有制落實了，很多人說中國沒有搞土地私有制，搞了，比如說煤礦是不是土地，從土地經營學角度來講，山西的煤炭在90年代搞了私有化，這就是典型，怎么搞私有化的問題，　怎么完善集體所有制的問題，集體從哪方面完善，我覺得每個地方都可能有不同的選擇，要尊重農民的權利，首先要搞落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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