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錄者按:解放戰爭初期,蔣介石派遣數十萬大軍“重點進攻”山東,張靈甫的整編七十四師就是這支大軍的主力之一。受到他庇護、支持的幾支地主還鄉團跟隨他的部隊竄回山東,對解放區的翻身農民進行了血腥的報復;殺人之多,手段之惡劣,比諸日寇當年在山東的暴行毫不遜色。溫靖邦在三卷本長篇紀實《大崩潰》中根據原始史料,對此進行了翔實的敘述。以下摘錄一段,讓大家看看被有些人吹捧為“抗日名將”的張靈甫,究竟是何等貨色。
……當宋子文的下臺尚未畫上句號,孟淑賢也正積極投身解根柱指揮的鋤奸行動之際,孟淑賢的父親孟國柱正在魯南大開殺戒,向分了他家田地的窮苦農民反攻倒算。這中間牽扯到一位年僅十九的女孩子,名叫谷鳳。
谷鳳從生下地那天起就飽受苦難。家里種著兩畝小麥、兩畝旱稻,她卻從來不知道白面餅子和大米飯是什么滋味。吃糠咽菜對窮人家庭來說是尋常事;青黃不接時節連糠菜也見不著,野菜樹葉成了主糧。四畝田的稻麥收成到哪里去了呢?村里地主孟國柱收取當年的田租與往昔借貸的利息就全部都拿走了。即使如此,谷鳳家背的債不僅沒減少,還越來越多。因為那是“驢打滾”式的高利貸呀。
直到共產黨人來到孟莊,招收她進了鄉里的農干訓練班,她才有了階級意識的覺醒。明白了地主老財奢華的生活,乃是窮人血淚、汗水滋養出來的;懂得了只有把世上的地主老財消滅干凈并推倒他們的政權,才會有窮人的活路;第一次聽到了北邊有個國家叫蘇聯,沒有地主,沒有廠長老板,一切都由工人農民的蘇維埃代表說了算。工人農民住著不漏雨、不透風的房子,家里點的燈名叫電燈,有的家里還有電話。將來打倒了蔣介石,咱中國的工農也會過上那樣富足的生活。她認同了這樣一種美好的理想。為了實現它,她加入了共產黨。
由于從娘肚子里出來就沒斷過的饑餓,她長到十七、八歲時仍顯得十分瘦弱,體格不像個大姑娘,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而在支持解放軍作戰時卻表現出了令人驚嘆的力量、令我們今天的讀史者深深感動的熱情。她出任村里的婦女干部,組織婦女縫制軍鞋軍裝,晝夜磨米磨面為子弟兵煎大餅;在槍林彈雨中,她像青壯年男子一樣反復沖上火線搶救傷員。在剛剛發生不久的遲滯敵人侵入魯南以掩護主力戰略轉移的阻擊戰中,她率領二十一名青年婦女往返火線八次,一雙赤腳磨得血肉模糊,須臾不離擔架杠子的雙手也皮開肉綻,她居然不吭一聲。躺在擔架上的傷員只要是意識還清醒的都會于心不忍,強烈要求她把他們放下地來。這些傷員大都與她年齡相仿,有的或許還小個一歲半歲。
有一次,一名負重傷的十七歲小戰士馬強見她那樣不顧一切地抬著自己奔跑,她腳上的血染紅了一路的野草和石頭,大受刺激,多次喊道:“大姐呀!別為俺遭罪了,把俺放下來吧!”
谷鳳照舊快步跑著。邊跑邊喘著粗氣寬慰馬強道:“別胡說,姐好著呢,遭什么罪!好兄弟,別亂動,姐送你到后方治傷——窮人指望你呢!”
土改剛開始,華東局書記饒漱石蹲點孟莊,召開村民動員會。饒漱石在會上的一席話,給她留下的印象很深。
饒漱石說:“土改將會是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戰爭——對,是與前線一樣的戰爭!窮人與地主老財在土地占有權的問題上,是生死較量,不容有絲毫退讓與姑息。我們如果不勇敢地沖上前去,斗倒他們,那我們也就仍舊呆在原來的死亡線上,仍舊沒有得到生存的權利;我們如果退后半步,那就更危險了,因為是向死亡靠近了一大步!大家勇敢地與地主斗吧,共產黨和子弟兵會生生死死與你們站在一起的!”
就在饒政委離開的那天,她率領全村的窮人沖進孟國柱的深宅大院。把糧食、衣物被蓋、各種家具抬出來,分給本村與全鄉的窮人;金銀細軟則上繳給上級。谷鳳家里窮得家徒四壁——不,只有三壁,有一堵墻十年前就坍塌了;但她什么也沒有要,她要讓窮鄉親們多領取一點。而在心靈上她卻獲得了滿足與愉悅。
華野大軍戰略轉移離開魯南后,孟國柱的還鄉團追隨張靈甫的整編七十四師進入魯南。
谷鳳率領村干部和民兵撤到附近山上,準備與敵人武裝周旋。
孟國柱強迫全村老百姓到村前壩子開會,聽他訓話。
他說:“你們分俺的田、洗劫俺的家,俺都不怪罪你們,只要把俺的東西歸還回來就行了!俺知道你們都是愚不可及的群氓,窮瘋了的窮棒子,全是谷鳳這個該死的丫頭挑唆的亂子!俺現在只追究她一個。你們把她交出來,或者說出她藏身之地,俺就放過你們!怎么樣?”
說罷,傲岸地掃視全村老少。見大家都不做聲,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樣子,便不高興了。不懷好意地冷笑了兩聲,走向人群。打量了一番,揪住一個老人的前襟,拖到壩子中央。
這老人名叫孟樹林,七十多歲了,算起來還是孟國柱未出五服的叔父。
“三叔,你老人家可不可以告訴俺,谷鳳那鬼丫頭躲在什么地方?”孟國柱和顏悅色地問道。
“這個你問不著俺!”孟樹林不卑不亢地回答。
“為什么?”
“俺不是共產黨,人家共產黨去哪里怎么會告訴俺!”
孟國柱又冷笑了兩聲。裝模作樣地踱著方步,慢條斯理地說:
“三叔不是共產黨不假,這個俺知道;不過俺也知道,三叔是共產黨的順民,關系密切得很呀!他們把俺的田分給了三叔——是五畝吧?三叔怎么會不知道他們的去處呢!快告訴俺吧,谷鳳在哪里?”
孟樹林兩眼望著天空,冷漠、淡然地回答道:
“不知道。”
孟國柱感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一開始就如此,以后還怎么統馭這批愚民呢;眼下的清算運動怎么在全鄉、全縣推廣開來呢?他惱怒地指著孟樹林喝道:
“三叔,俺勸你還是老老實實說出來吧;不然,休怪小侄六親不認呀!”
孟樹林哈哈大笑。笑罷,乜視孟國柱,說: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能亂說呢!俺胡亂說個地方,你愿意信嗎?”
孟國柱從一名團丁那里抓過一柄短刀,橫在孟樹林脖子上。繼續威逼他說出谷鳳下落。
孟樹林毫不懼怕,冷笑道:“你殺了俺也不管用!不要說俺確實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
“俺讓你嘴硬!”
孟國柱說著用力一勒。剎時,孟樹林脖子上噴涌出鮮血,頃刻倒地。
孟國柱沒稍停頓,馬上又揪出一位同樣是七十開外卻早已嚇得直打哆嗦的老婆婆。孟國柱見狀,有了信心。不料這位雖為血腥與兇殘嚇破了膽的老婆婆,良心與窮人的骨氣依然堅挺地藏在胸中。任隨怎么恐嚇,始終緊閉雙目,一直用不斷的搖頭回應孟國柱的拷問。孟國柱那被仇恨沖昏了的頭腦,此刻又被自己制造出來的血腥刺激得消解了殘存的人性,也失去了耐性,一刀戳進老人心窩還在里面攪動了一圈。
當他那柄被第八位遭害的農民的熱血熾烤得略見卷刃的刀正要向第九位農民頭上砍去的時候,跑得氣喘吁吁的谷鳳沖進場來,直抵孟國柱面前,喝令他住手。
“孟國柱,你這個沒有一點人性的東西!分你的田、抄你的家都是俺干的,與鄉親們無干,要殺要剮你沖俺來吧!”
孟國柱哈哈大笑。指著正在被團丁們五花大綁的谷鳳說:
“有種有種!好吧,你分俺的田、抄俺的家,領著泥腿子造反,鬧得咱孟莊天翻地覆,老子今天給你算總賬!”
“你不要得意!”谷鳳怒目相向。“你要算總賬嗎?好呀!用不了多久,窮人會向你、向你們算總賬的!”
“臨死你還要嘴硬!來呀,先給俺吊到樹上!”
她被吊到一顆大黃桷樹的碩大樹枝上。在孟國柱指揮下,還鄉團的團丁一根一根剪斷了她的手指頭。她咬緊牙關,哼也不哼一聲。她不愿在階級敵人面前露怯,不愿一個共產黨人的尊嚴受到絲毫損傷。團丁剪完十根指頭,她的雙手血流不止,人也昏死了過去。即使在意識不清之際,也聽不到她半聲呻吟。在孟國柱示意下,團丁將一桶冷水向她兜頭潑去。待蘇醒過來,又開始一根一根剪她的腳趾頭。由于她堅決不服軟,還破口大罵,從孟國柱罵到蔣介石,她的四肢又被鐵棍打斷,牙齒也一顆顆被撬掉。當她鮮血淋漓完全成了個血人時,孟國柱命人在她身上捆滿干透了的谷草。先用明火把谷草點燃,而后將明火拍滅,讓陰火慢慢炙烤,直至她痛苦地死去。
前幾天她剛滿十九歲。這位丹娘、卓雅、劉胡蘭式的英雄剛剛開始幸福的人生,就為土改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這是因土地占有方式的公平改變而發生的無數血腥報復之一。由張靈甫帶到山東并加以庇護、鼓勵的地主還鄉團還有六支,他們對翻身農民的報復行動一個比一個兇殘一個比一個血腥一個比一個野蠻。
紙房區李家營一村,即被活埋七十余人,殘暴手段更令人聞之毛骨悚然,鍘刀鍘和活埋已成為地主還鄉團的普遍手段。有的先割耳、舌,而后活埋;有的婦女被拔去頭發鍘死;有的婦女被剝光衣服,綁在樹上輪奸,并用燒紅了的槍條插入陰戶,活活戳死;有的被剝光衣服綁在樹上用開水澆,把全身燙起水泡,再用竹掃帚掃,名為“掃八路毛”;有的用剪刀剪碎皮肉,名為“剪刺猬”;有的全身被刀子割開,丟在火紅的鍋里,叫做“窮小子翻身”。紙房東莊的還鄉團在街口安下十二口鍘刀,按戶抓人鍘死。邢家東莊一次被鍘十二人,農會會長的一個四歲小孩,也被鍘成三段。貧農韓在林兄弟三家十五口,有十四口被鍘死,剩下一個老母苦苦哀求給她留下一個后代而不得,她看到自己的孫子全部被鍘死,悲痛得自己也上吊而死。高里區清景村一次被殺被鍘十二人,一個華野戰士的軍屬母親被地主用鉗子拔去頭發,又割開腿肚子,再加上鹽,活活地折磨死。死難的窮哥們,在臨死時都殷切盼望為他們報仇,殺盡地主還鄉團。高里區一個婦女會長,死時曾對大家說:“告訴共產黨、解放軍,一定為我們報仇!”。
有一位名叫翁鮮豪的中央社記者跟隨還鄉團行動,拍下了多股還鄉團屠殺翻身農民的整個過程。他把這記錄窮苦農民遭受折磨性殺害的幾百張照片送給正在部署向華野進攻的整編七十四師師長張靈甫中將,勸他不要讓各種名號的地主還鄉團跟隨大軍行動,擔心那種滅絕人性的血腥報復會帶來惡劣后果。
張靈甫看完所有的照片后,輕輕將它們擲還翁鮮豪。輕描淡寫地說:
“他們分人家的田、抄人家的家,土匪一樣,人家當然要出出氣呀!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你們這些記者真是書呆子啊!”
翁鮮豪出于愛護“黨國”的形象,寫了一篇地主還鄉團在山東野蠻屠殺農民的紀實文章寄回中央社。他的用意在于提醒政府約束還鄉團的行動。這位記者實在是太天真了,他不了解這個他寄于希望的政府是何種階級屬性,是站在什么人一邊的。結果,文章沒被發表,他也被中央社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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