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硝煙的戰爭：美元霸權保衛戰

黃樹東

http://blog.people.com.cn/blog/s/278710

前言

金融危機是美國國主導的世界金融體制潛在矛盾的總爆發。是信用經濟主導生產，虛擬經濟控制事物經濟的世界金融體系走向極端后大崩潰。我要強調指出，這是自80年代以來世界范圍的新自由經濟體制內在矛盾的總爆發。現在國內有一種流行的說法，認為這場危機是某國搶竊世界財富的一種陰謀。當然，在國家博弈中為了捍衛國家利益，陰謀陽謀都是有的。“上兵劃謀”。善謀國者當以國家利益為首位。為了捍衛國家利益，許多國家在國際舞臺上都是陰陽兩手相輔相承。但是，陰謀論顯然降低了這場世界范圍內經濟危機的歷史意義，忽視了浩浩蕩蕩的世界潮流正處于歷史性拐點的事實。

這場危機的始作俑者是美國的金融資本。金融危機爆發以來，世界許多國家發出了改變世界金融體系的要求，對美國金融帝國和美元霸權的地位提出了直接的挑戰。美元是美國霸權的重要支柱之一。是美國自二戰以來美國得以稱霸西方，抗衡蘇聯，化解挑戰，

獨霸世界的經濟基礎。美元的動搖將是美國霸權衰落的開始，將對美國有長遠的負面影響。美國反危機能否成功，關鍵在于它能否在整個反危機中維護美元霸權。

捍衛美元霸權是美國國家利益的根本所在。捍衛了美元霸權，美國就可以舉全世界之物力財力來為美國反危機護航，甚至將危機轉嫁給他人。假如美元霸權喪失，美國反危機注定失敗，美國經濟將跌入萬劫不復的深遠。對此美國決策者有準確的認識。為了捍衛美元霸權美國調動了所有外交，金融，經濟手段，打了一場沒有硝煙的美元捍衛戰，盡其所能通過捍衛美元來捍衛美國的長遠利益。迄今為止，美國成功的捍衛了自己的美元霸權。

捍衛和爭取國家利益是一個國家在世界舞臺上的首要目的。從國家利益的角度上看無可厚非。

美國出于國家利益，反危機的戰略重點必然是捍衛美元地位。為此，美國發起了一場美元霸權捍衛戰，一場外表上風平浪靜，實質上驚心動魄的金融戰。戰役結果，歐元被徹底邊緣化，聯儲會奪回世界金融的控制權，奪回世界的中央銀行的權杖，扮演著世界唯一的終極貸款提供者的角色，許多國家承偌于美國共度難關，承偌以繼續購買美國政府債券的方式繼續支撐美元為中心的世界金融體系。

一。在”多邊主義“中壓垮歐盟

在應對這場危機中，布什政府國際政策的最大改變是從單邊主義到多邊主義的改變。金融危機爆發以后，許多國家激烈批評美國的經濟政策體制，認為危機的根源是現存的國際金融體系。矛盾直指美國。甚至有人提出這是以歐元取代美元的大好時機，至少是國際貨幣體系多元化的大好時機。

一時間美國可真是內外交困。美元霸權真有風雨飄搖之勢。美國稍有不慎，一步走錯就可能給美元帶來不可挽回損失的損失，從而給美國霸權帶來嚴重的打擊。

為了因應這種危機下的新的世界局面，美國放棄了單邊主義，力圖通過多邊主義建立一個多邊合作的國際框架，在這個國際框架中解決金融危機問題，并在這個多邊框架中美國盡最大可能作出了不損害美國利益的承偌，以換取其他國家實質上的支持。許多國家在這種口惠而實不至的承偌下而承偌為美國反危機買單。

單邊還是多邊全都是實現國家利益的手段，因國家利益的需要而變化。布什不是一個把手段看的比目的更重要的人。美國的這次多邊主義在不同階段有不同的中心。

在危機初期，其多邊主義的重心是聯合英國，分化歐洲，邊緣化歐元。從美國的角度看，縱觀世界，歐洲是最有實力有最有野心也最有可能從背后推出一掌擊打美元霸權的地區。這不僅源于布什政府上臺以來美國與歐洲在重大國際事務上的分歧；不僅源于美國不顧歐洲的價值和利益需要在重大國際事務上獨往獨來的行事風格；不僅源于在冷戰后歐洲(特別是”老歐洲“)不斷蘇醒的自我意識和美國霸權的沖突；更源于美國與原西歐各國在金融體系上高度相關程度。穩不住歐洲，美元霸權的時間將屈指可數。而且，讓美國心存顧忌的是歐元的存在及其取代美元的潛在可能性。

在反金融危機的過程中，美國一開始就不把歐洲當成一個整體對待。它有意繞過歐盟同歐洲的單個國家打交到。美國在危機中沒有同歐盟會商討論反危機對策，倒是和歐洲的許多國家進行了許多一對一的交流和協商。歐洲在這次金融危機面前的表現本身也是既不可圈也不可點。歐元央行從危機一開始就低估了危機的嚴重性。例如在2008年3月，美國聯儲會主席在金融形勢急劇惡化的情況下，取消了他計劃中的紐約之行，呆在華盛頓，會同同事作出了緊急降息的決定。然而，歐洲中央銀行，卻決定不跟著華盛頓的利率指揮棒轉，不降利息，甚至在7月加息。如此種種，堅定了美國加緊分化歐洲的決心。

美國對歐洲的這種分化戰略的重點是維持和英國傳統的密切關系。彼此多次協商反危機對策，對緩解信用危機，信用萎縮等多次交換意見。

進入10以后，由于雷曼破產，世界金融危機頓時嚴重惡化。美國提出了自己的拯救計劃。在危機的壓力下，歐洲各國開始各謀出路。在10月初，英國也在歐洲率先宣布銀行拯救和改造計劃。這項計劃的核心是政府注資，銀行國有化，重新強化政府對市場的干預。在歐洲這項計劃是新的歷史時期來臨的標志。然后英國大力勸說歐洲各國采取相應相應措施。其后幾天歐洲輿論普遍宣稱布朗成功的說服了歐洲國國采取類似的措施。其后德國，法國也相繼宣布了自己的拯救計劃。英國勸說的成功是不僅是布朗個人的成功，也是布朗政策的成功，是英國的成功，也是美國聯英的成功。

但是，布朗的成功卻是歐盟的失敗。

英國計劃和美國計劃盡管有許多細節上的差異，但是在兩個根本點上完全相似：政府對銀行注資；政府擔保多種貸款。這后來成了世界反金融危機的基本藍圖。兩種計劃宣布的時間非常接近。完全有理由相信它們是兩國政府背后協商的結果。

所以，英國的成功也是美國的成功。

歐盟中的法德諸國出于國家利益，撇開集體協商實施了一系列自己國家的政策來對付危機。其核心要素就包含在美英計劃中。這宣告了歐盟在反危機上的無能。歐盟在反危機中一直默默無問，只是到了后來，歐元區才又匆匆忙忙的開了會發了共同行動的聲明。但是，世界已經看到歐元區的實質--大難當頭，自行其事。當然，歐元區的一致協調體制也難以迅速行動以對付對付危機，這也是幾個大國自行其是的原因。不管怎樣，歐盟在反危機面前交了不及格的答券。

歐盟尚且如此，歐元在危機中能起多少作用？

此后，再也沒有人提及歐元可能在危機中取代美元。

二。國際框架中確保美元利益

為了幫助歐盟在反危機之中進一步退到幕后，為了在傳統盟友中尋求對反危機政策的支持，在國際事務中奉行單邊主義的布什政府迅速于10/10日召開了G7會議。這個會議討論的要點就是美英的救援計劃--主要是美國計劃。就美國而言，G7達成了以下幾項戰略目標。

1。接受美國的反危機政策。G7宣布了五點共識。其中的要點是：1)保護主要金融機構；2)努力擴大信用，3)支持用政府和私人資金向銀行注資；4)保護銀行存款者；5)復蘇房貸市場。這些都是美國反危機政策的要點。這相當于美國獲得G7對美國反危機措施的認同。

2。贏得對現存世界金融體系的背書。假如你仔細研究這五點共識和只有一頁篇幅的G7宣言，你會發現G7再一次背書了世界金融體系的。G7的一頁宣言，通篇都是如何拯救現有金融體制，而不是要取代現有體制。而這個金融體制的關鍵是貨幣體系是美元霸權。對美國而言，這才是G7宣言的關鍵。維持現有金融體系是維護美國利益的關鍵。維持了現有世界金融體系就維持了美元的霸權地位。這是一項典型的發達國家犧牲發展中國家利益的例子。美元霸權是建立在發展家之上的；而G7各國在現存的金融體系中都有重大的經濟利益。G7對現存金融體系和貨幣體系的背書可以說在實際上斷了發展中國家改變世界金融體系貨幣體系的希望。

3。贏得了反危機政策的最大自由度。這五點共識是G7為反危機設定的政策目標。然而G7并沒有宣布具體的政策手段。它為單個國家具體的政策選擇預留了無限的空間。G7宣稱要采取“決定性的行動而且要動用所有可動用的手段”對付金融危機。對美國而言，有了G7的這種類似于空白支票(不是空頭支票)的政策支持，美國可以調動手中所有的政策手段反制金融危機，包括大力發行美元，包括大幅度增加政府赤字。當然，無論在什么情況下，美國都不會讓自己的金融政策受G7之類的約束。但是G7給予的這種自由空間，是美國在將來更容易贏得G7為自己的政策背書。

4。贏得G7同意采用一至行動以對付危機。這為G7協調一致的金融政策鋪平了道路。如果說在此以前，歐洲銀行還不是很積極配合美國的話，那自此以后歐洲銀行將會隨著美國金融政策而旋轉。

5。G7會議表明，世界金融體系依然牢牢的掌握在發達國家手中，尤其是美國手中。美國依然是世界金融體系的中心。發達國家為了自己利益不得不維護美國的種控制地位。

只是在贏得了G7的無保留支持，美元的霸權的為已經穩定，美國才著手發起和準備G20會議，發展中國家，IMB才開始入場。這個時候，反危機的基本原則，維持現有國際金融體系貨幣體系，反危機的關鍵的政策目標，等等已經確定。這個G20實際上是一個讓發展中國家為G7定下的基調買單的會議：要大家接受美國和G7的反危機目標。

在這個會議上美國身段相當柔軟，但是在有些1對1的會談中要價卻相當高。美國承偌了許多，按毛澤東的話說，中看不中吃的東西。為了讓其他國家不要置身事外，布什在講話中指出，世界是一個經濟，無論你是窮還是富。言下之意，不要因為是美國金融危機就袖手旁觀，要與我協調一直反危機。

雖然，在這次會議前世界輿論，各國政要對美國金融體系，國際金融體系，美元貨幣體系提出了許多批評。但是，在這次會議上，卻沒有形成任何共識。美國在這次會議上的最大收獲，就是這次會議沒有收獲，沒有由共識。假如這次會議形成了一個改造世界貨幣/金融體系的共識那無疑是對美元霸權的重大打擊。不僅如此，美國還贏得某些國家繼續購買美國政府債券的承偌。會中唯一可以稱為共識的就是：目前的國際金融體系是不完善的。但是，并未沒有共識表明如何完善，什么才是完善。雖然，有些國家提及國際貨幣體系的多元化，但是同樣的國家卻通過進一步購買美國債務支持著美元體系。

美國金融危機雖然愈演愈烈，但是，美元的霸權地位沒有受到實質性挑戰。

三。強化世界中央銀行的地位

但是，為什么歐洲，G7，和G20的大多數國家在危機開始時紛紛指責美國，到后來都乖乖就范？

答案是國際金融體系的戰略布局使然。是美元霸權使然。是美國在國際金融體系中的優勢使然。

以歐洲為例。雖然在危機開始時有認為是以歐元取代美元的大好時期，但是隨著危機的擴散和深化，歐發現由于過去幾十年冷戰形成的金融格局，它對美國的依賴比它想象的要多。首先，盡管，歐洲擁有的美元儲備相當少，歐洲許多銀行，金融機構和企業幾乎50%以上的資產是美元資產；其次，歐洲的許多國際收支必須以美元結算。但是，美國金融體系只擁有極少的外國貨幣資產，它的進出口主要是以美元結算。美國可以不需要歐元，而歐洲卻離不開美元。金融危機危機導致美元資產貶值，信用萎縮，給歐洲帶來巨大困難。許多金融機構因此而面臨破產的威脅，許多常常的短期美元信用出現萎縮，凍結，美元信用成本大幅度上升。美元LIBOR必聯邦基準利率要高幾個百分點。經濟出現嚴重困難。

為了緩解信用萎縮，防止經濟滑向嚴重危機，歐洲不得不把目光投向美國，投向美國聯儲會。要聯儲會在歐洲大力投放美元，以緩解美元信用短缺和利率大幅度上升的困境。

注意這就是美元霸權的實質和它的基礎。歐洲有了歐元，原以為可以逃出美元的掌控。到頭來發現美元是一個如來掌。

不僅歐洲后來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美國，日本，南美等等莫不如此。結果，全世界對美元的需求還大大地增加，美國向美國以外的市場因此而投放了上萬億美元。

這就是為什么G7對美國開出的賬單全面招收，變成自己的共識。并要在這個共識下，通力合作救美國。

再舉一個例子。G20得到世界輿論的極大關心。但是，發生在G20期間的一個重大消息卻被人們忽視了。土耳其首相在與美國總統和聯儲會主席的會晤中，要求美國為土耳其通過貨幣對置的方式發放大量美元以緩解其因信用萎縮帶來的國際收支壓力。為什么？土耳其需要美元。

所以，當危機發展到后來，美元霸權地位不僅沒有下降，還在強化，美國幾乎成了全世界的中央銀行。

美聯儲的這種迅速向海外發行美元的方式是一種稱為貨幣對置的政策工具。貨幣對置在這次危機中聯儲會頻繁運用的一種政策工具，它有效的捍衛著美元的霸權地位，讓聯儲會扮演著世界中央銀行的角色。

什么是貨幣對置(Currency Swap)？讓我們以非專業的語言來描述這項國際貨幣交易。例如，美聯儲會和英格蘭銀行同意為了緩解英國美元信用萎縮的壓力彼此同意這樣一項交易：美國向英格蘭銀行提供400億美元，作為交換英格蘭銀行向美國提供220億英鎊。而且，雙方商定這項交易在年底解除。美國不擁有多少英鎊資產。這項交易的產生是因為，英國許多銀行和企業不僅擁有英鎊資產，而且擁有美元資產。由于金融危機，信用萎縮，出現美元不足的問題。這項交易的目的是向英國金融經濟體系注入美元以解決信用萎縮，流動性不足的問題。

聯邦在對方的要求下，通過這種方式向世界注入了上萬億美元的流通性：包括瑞士，日本，加拿大，英格蘭銀行，歐洲銀行，韓國，奧地利，瑞典，丹麥，挪威，新加坡，新新西蘭，巴西，墨西哥等等。聯儲會真正成了世界銀行。其中對英國，歐洲，日本和瑞典是沒有數量限制的，要多少就有多少。許多向土耳其這樣的國家，沒有在美聯儲的的覆蓋范圍內，反復要求美國提供類似的支持。

為什么美國會相世界如此大量的注入美元？非常簡單，為了維持美元霸權，為了托著美元資產在海外的價格。從美國的角度看，假如沒有這種大量的美元注入，海外的許多美元資產價格早就急劇下滑給美國金融體系帶來巨大打擊；從其他國家的角度看，假如沒有這種大量的美元注入，由于美元資產的下跌，美元信用的嚴重惡化，許多國家的金融機構和企業早就破產，許多國家早就進入金融經濟危機！

啟示

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了在現有的金融體系下，一個國家融合越深，其金融自主權喪失的越多。歐洲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它早就希望免除美元霸權帶給它的許多單方面的利益輸送，并且推出了歐元，創立了歐洲銀行，力圖這金融上與美國爭一高低。至少要彼此平等。但是，即使以歐洲共同的實力，已有的基礎(歐元，歐行)，歐洲在現有金融體系的約束下，面對危機，不得不放棄自己的金融自主權，走上強化美元，強化聯儲會，強化現有國際金融秩序的道路。

這給中國帶來的啟示是什么？在美元霸權為基礎的世界金融體系中，所謂開放的金融體系，自由的國際金融市場，是一種單方面傾向的體系。一旦其他國家融入其中，只能處于從屬地位。歐洲的教訓就是如此。至于這種從屬地位帶來的利益上的單向輸送，我們將在別處論述。

所以，中國必須放慢金融體系的開放，重新反思我們過去金融改革的目標和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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