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到《中國青年報》的文章——“‘中國很復雜’不是拒絕批評的借口”,有了兩點感想。
首先,文章作者有點太替“世界”著想,要求“以世界看得懂的方式、聽得懂的語言、熟悉并認同的邏輯去向世界說明中國”,因為“開放的歷史進程,就是中國融入世界的過程 ”。 20世紀80年代中國知識界曾經非常時髦“走向世界”的說法。這里的“融入世界”,其實與“走向世界”同義,幼稚而荒謬:中國本來就在世界當中,何來走向世界或融入世界?作者是把中國拎出于世界之外,否定中國作為世界一員的主體存在,而把西方等同于“世界”。根本原因,是中國知識人面對西方的百年文化自卑。因為文化自卑,西方就是“世界”,西方價值就是“普世價值”,西方話語,就是世界“公理”“常識”,不容置疑。
問題是,我們為什么一定要用西方(所謂“世界”)“看得懂的方式、聽得懂的語言”,去向外人說明中國?難道我們不可以用中國自己的方式和語言展現中國?對西方話語,我們是否有必要作出自己的解讀?
第二,文章批評“中國很復雜”是一句“正確的廢話”,這倒沒什么。但作者接著點出,說“中國很復雜”,可以成為“反改革的借口”,“反世界潮流”,成為“拒斥批評、拒絕改革、拒絕常識”的“防御武器”云云,這就有些嚴重了。
改革,本來是一個中性詞,因為改革可以往好里改,也可能往壞里改。但在一些中國知識人心目中,“改革”只是褒義詞。不管改好還是改壞,都必須得改。改革成為“常識”,成了天條,不容質疑。
其實說中國很復雜,并不否定改革。說中國很復雜,實際上是一個常常被那些知識人遺忘的常識。因為他們看中國很簡單:“世界”只有西方一條路,中國只有走西方一條路——改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他們只會用西方話語來批判中國的社會現實,批評中國這也不是那也不是。而這些話語往往套不到中國的現實上,不能解釋中國。《復雜中國》沒有像他們那樣來批評中國,“拒絕批評”,這讓他們很惱火。
中國的確很復雜。事實上,《環球時報》具有比其它國內媒體多了一個獨特的優勢,就是環球時報具有“環球”視野,世界各地都有記者。這就讓《環球時報》有了一個跳出廬山不在此山的寬闊眼界來看中國,用自己的眼睛看,獨立地、實事求是地去看。這樣看到的中國,自然不是用西方話語一味批判的眼光所看到的,只是一個負面的中國,黑暗的中國。
所謂復雜,就是負面中還有正面,黑暗中還有光明。
復雜中國,也可謂混沌中國。混沌可以顯得一團昏黑,也可以混沌中透著光明。長期以來,西方論者和許多中國知識人,都預言中國要崩潰。但中國一直沒有崩潰,說明僅用西方話語來評判中國,并不符合中國實情。
復雜中國,其實也是“大象中國”。有人摸到像尾巴,一定說中國就是一條軟管,還有人堅稱中國是柱子、扇子……復雜中國,就是組合了軟管、柱子、扇子的大象。
尤其《復雜中國》的作者,曾長期擔任駐外記者,親眼見證了前蘇聯在西方“改革”話語的指導下,實行政治改革和經濟改革所帶來的災難,所以他不迷信“改革”。《復雜中國》的書名,其實已經非常低調,非常委婉,來表明我們不能迷信西方話語,應當獨立地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說,實事求是。
我們并不反對改革。但改革要根據中國特定的文化歷史,特定的中國國情,要用我們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話語去判斷。事實上,這些年來,我們也確實是這樣摸索著改革,走出一條自己的路子。有人稱為“中國模式”,盡管尚未得到中國學界的認可,但中國用自己的方式取得巨大發展的事實,無可否認。
改革絕對是必要的。但改革也是可以反省,可以調整,改革也可以質疑。當改革發生了失敗和錯誤,為什么不可以質疑?改革有可能變好,也可能改成一個民族的浩劫。當年的前蘇聯,也有像中國“改革”“開放”那樣的兩句口號,叫做“改革”“公開”。 曾經一時,在前蘇聯的大地上,“佩雷斯特洛伊卡”(perestroika改革)和“格拉斯諾斯特”(glasnost公開或開放性),也叫得如雷滾滾,響徹云霄。前蘇聯正是喊著“改革-公開”的口號,走向滅亡。筆者有時暗暗尋思,中國和前蘇聯這兩個口號,為什么如此相像!
當“改革”漸變為一個不容褻瀆的教條或一種宗教之時,人們是否應該警惕,中國的“佩雷斯特洛伊卡”會不會也給中國帶來前蘇聯同樣的災難?前蘇聯的“改革”讓前蘇聯陷入普京總統稱為“20世紀最大的地緣政治災難”,不能不讓后來的中國人對無條件的改革保持冷靜。
改革不應成為不容質疑的天條,因為中國是復雜的。
相關文章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