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6日,福建廈門的蔡銘超先生以電話方式買下了佳士德公司在法國巴黎拍賣的兩只圓明園獸首。幾天后,蔡銘超通過“中華搶救流失海外文物基金會”宣布:“這個款不能付”。3月26日凌晨,佳士德公司給予蔡銘超先生一個月的付款期限已到,蔡銘超依然表示:“這個款還是不能付?!钡侥壳盀橹梗咽康鹿具€沒有任何表示,蔡銘超為此也很擔憂,因為,自己在明處,佳士德在暗處,他無法預料佳士德下一步將如何。
比方說,佳士德可能會宣布重新拍賣。但我認為,重新拍賣對于佳士德也有壓力。如果重新拍賣又來了第二個蔡銘超怎么辦?雖然佳士德可以要求客戶先支付保證金,然而,在當前經濟不景氣的形勢下,其他拍賣行如果沒有這個要求,或者其他拍賣行保證金低很多,佳士德無疑將失去岌岌可危的市場份額。再比方說,佳士德也可能宣布:由于蔡銘超的違規,2月26日低于蔡銘超的第二個買主獲得兩只獸首。但是,這個方案對于佳士德也有難處。這種方法是作為特例,還是作為將來都可以依循的慣例?如果成為將來的慣例,難保以后沒有人利用這個“慣例”來搗亂,給拍賣行造成損失。最為關鍵的是,不管佳士德選擇上述哪種方式,得罪中國將是必然。在中國失去民心,甚至失去市場,我想,這是佳士德不愿意看到的。隨著G20峰會的召開,中法之間的關系又重回相互諒解的狀態,在這種大形勢下,佳士德到底有多大的膽量,敢于為了幾千萬歐元而不顧長遠利益,的確是值得懷疑的。
今天下午,“中華搶救流失海外文物基金會”和“歐洲保護中華藝術協會”在北京召開了一個新聞發布會,雙方共同發表了一個宣言?!皻W洲保護中華藝術協會”就是2月26日拍賣之前,向巴黎法院緊急申請停止拍賣的那個機構。這個宣言的主要內容是,雙方共同合作,為解決中國流失海外的大量文物而努力。作為長遠目標,雙方會集中一部分精力,搜集相關資料,查清流失海外的中國文物的線索。作為短期目標,原屬圓明園的兩只獸首,依然是焦點。“歐洲保護中華藝術協會”負責人高美斯說,他們正在努力,通過民間方式,說服想與中國發展關系的法國大企業,將兩只獸首買下,送還給中國。
作為這個方案的補充,在這個發布會上,兩位中國雕塑家向兩只獸首現在的持有人發出了一個建議。他們希望現在的持有人皮埃爾-貝爾熱先生能夠提供兩只獸首的尺寸、重量、材質細節、各角度照片等信息,兩位中國雕塑家將以最精湛的工藝,制作兩個精美的復制品。不管貝爾熱先生現在持有的兩只獸首最后的歸屬是哪里,這兩只精美的復制品都將送給貝爾熱先生永久收藏。這是一個攻心戰,不知貝爾熱先生能否抗得住。有意思的是,這正是我曾經提出的解決方案之一。
這件事剛發生,看到的今天的《南方周末》,頭版大幅標題是:“誰在操盤百倍暴利?”文章的意思是說,圓明園的獸首是外國人設計的,并不怎么值錢,中國人的愛國心,正被打著“愛國”名義的商人利用,賺取大量的不義之財,言外之意是在說,都是愛國惹的禍。我覺得,《南方周末》這篇文章的立意是很有問題的。首先,即使有人利用“愛國”來賺錢,錯也不在“愛國”,而只在利用者。就好比漢奸汪精衛也說自己愛國,但是,不應該因為有自稱“愛國”的汪精衛,就否定所有拋頭顱、灑熱血的抗日將士。按照《南方周末》的邏輯,是否可以得出這樣地的結論:正是因為抗日將士的浴血抵抗,才造成了日本侵略者的屠殺和三光政策?
其次,《南方周末》大概看不慣“愛國”這個字眼,為了給愛國潑冷水,它顛倒了事實的因果。某些人利用中國人的愛國心,在圓明園文物上痛宰中國人,根本的原因,絕不在于中國人的愛國,而是在于強盜們當年的犯罪?!赌戏街苣方z毫不提這個根本原因,只說因為“愛國”才被騙,所以“愛國”就值得懷疑,我認為,《南方周末》很可恥。比方說,《南方周末》寫這篇報道的記者很愛自己的母親,有一天,母親病了,因為著急給母親治病,病急亂投醫,不小心上了壞人的當,賠了錢。我想問《南方周末》,難道你要指責這位記者愛母親的感情嗎?《南方周末》是否會說:因為你太愛你的母親,所以你賠了錢;如果不想被騙錢,就應該不愛你的母親?
第三,我想請教《南方周末》,對于“不值錢”的圓明園獸首貴報認為應該怎么辦?徹底不要了,還是等它價格降低之后再買回來?還是等別人送回來?我想,《南方周末》大概不會說永遠不要了,它大概會選擇等別人送回來,或者等價格降低之后再買回來。因此,《南方周末》也許會建議大家裝著無所謂,把愛國心“理性”地藏起來,偷偷地、私下地愛國?;蛘吒揪筒灰裁磹蹏?,純粹談生意,談古董投資。然后呢?對于圓明園的傷痛也要表示出無所謂,對于挨打也表現出無所謂,赦免當年的強盜行為,連道義譴責也該放棄。那樣的話,我還想知道,《南方周末》是裝賤還是真賤?是裝奴性還是真奴性?也許,等他們送回來的時候,《南方周末》還要表示一下感激,夸獎一下強盜的高尚。請教《南方周末》,除此之外,還有什么高招?
一些論調經常說,看人家外國人多么寬宏大量,多么具有寬恕心,寬恕也是一種道德力量啊。為何中國人總是念念不忘?為何中國人總是不愿寬恕當年對中國犯罪的強盜?對此,我要說,寬恕可以,先把贓物交出來再說!法院判刑也是這樣,重判或輕判,可以有伸縮余地,前提是,罪犯對于自己犯罪行為所造成的危害,在思想上真正認識到危害,在行動上真正彌補了危害,哪怕只是一部分。比方說,前幾天我接觸到一個判案,法官告訴犯有詐騙罪的被告說:如果退還詐騙的錢財,判刑在10年以下;如果不退還詐騙的錢財,判刑在10年以上。不知道我的這堂道德與法律的補習課,對于那些總想寬恕強盜的某些特別的中國人有沒有用。
下面抄錄法國大文豪維克多-雨果1861年寫的一封信。這封信寫于圓明園被焚毀后一年。
巴特勒上校:
你征求我對遠征中國的看法。你認為,這次遠征行動干得既“體面”又“漂亮”。你如此重視我的想法,真是太客氣了。在你看來,這次在維多利亞女王和拿破侖皇帝旗號下進行的遠征中國的行動是英格蘭和法蘭西共享之榮耀。你希望知道我可在多大程度上對英、法的這一勝利表示贊同。
既然你想知道,那么,下面就是我的看法:
在地球上某個地方曾經有一個世界奇跡,它的名字叫圓明園。藝術有兩個原則:理念和夢幻。理念產生了西方藝術,夢幻產生了東方藝術。如同帕提儂是理念藝術的代表一樣,圓明園是夢幻藝術的代表。它匯集了一個民族的幾乎是超人類的想象力所創作的全部成果。與帕提儂不同的是,圓明園不但是一個絕無僅有、舉世無雙的杰作,而且堪稱夢幻藝術之崇高典范──如果夢幻藝術可以有典范的話。你可以去想象一個你無法用語言描繪的、仙境般的建筑,那就是圓明園。這夢幻奇景是用大理石、漢白玉、青銅和瓷器建成,雪松木作梁,以寶石點綴,用絲綢覆蓋;祭臺、閨房、城堡分布其中,諸神眾鬼就位于內;彩釉熠熠,金碧輝煌;在頗具詩人氣質的能工巧匠創造出天方夜譚般的仙境之后,再加上花園、水池、水霧彌漫的噴泉、悠閑信步的天鵝、朱鹮和孔雀。一言以蔽之:這是一個以宮殿、廟宇形式表現出的充滿人類神奇幻想的、奪目耀眼的洞府。這就是圓明園。它是靠兩代人的長期辛勞才問世的。這座宛如城市、跨世紀的建筑是為誰而建?是為世界人民,因為歷史的結晶是屬于全人類的。世界上的藝術家、詩人、哲學家都知道有個圓明園,伏爾泰現在還提起它。人們常說,希臘有帕提儂,埃及有金字塔,羅馬有競技場,巴黎有圣母院,東方有圓明園。盡管有人不曾見過它,但都夢想著它。這是一個震撼人心的、尚不被外人熟知的杰作,就像在黃昏中,從歐洲文明的地平線上看到的遙遠的亞洲文明的倩影。
這個奇跡現已不復存在。
有一天,兩個強盜走進了圓明園:一個搶掠,一個放火。可以說,勝利是偷盜者的勝利,兩個勝利者一起徹底毀滅了圓明園。人們仿佛又看到了因將帕提儂拆運回英國而臭名遠揚的額爾金的名字。當初在帕提儂所發生的事情又在圓明園重演了,而且這次干得更兇、更徹底,以至于片瓦不留。我們所有教堂的所有珍品加起來也抵不上這座神奇無比、光彩奪目的東方博物館。那里不僅有藝術珍品,而且還有數不勝數的金銀財寶。多么偉大的功績!多么豐盈的外快!這兩個勝利者一個裝滿了袋子,另一個裝滿了柜子;然后,他們勾肩搭臂,眉開眼笑地回到了歐洲。這就是兩個強盜的故事。
我們歐洲人,自認為是“文明人”;而在我們眼里,中國人是“野蠻人”。但是,上述種種,恰恰是“文明人”對“野蠻人”的所作所為。在歷史面前,這兩個強盜分別叫做法蘭西和英格蘭。我要抗議,而且我感謝你給我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統治者犯的罪并不是被統治者的錯,政府有時會成為盜賊,但人民永遠不會。
法蘭西帝國將一半戰利品裝入了自己的腰包,而且現在還儼然以主人自居,炫耀著從圓明園搶來的精美絕倫的古董。我希望有一天,法蘭西能夠脫胎換骨,洗心革面,將這不義之財歸還給被搶掠的中國。在此之前,我謹作證:發生了一起偷盜案件,作案者是兩個強盜。
先生,這就是我對遠征中國的“贊美”之辭。
1861年11月25日于歐特維爾-豪斯
《南方周末》是否要向中國人民和法國人民說,雨果描繪圓明園的文字都是胡扯?《南方周末》是否要向中國人民說,雨果對于兩個強盜的描述都是沒有寬恕精神?《南方周末》是否還會說,大文豪維克多-雨果充滿正義的文字激起了中國人的愛國心,簡直就是害中國?《南方周末》是否還想說,為了防止傻乎乎的愛國心被人利用,被人騙錢,應該讓雨果也閉嘴?好你個雨果,我們中國人被人欺負,要你管什么閑事!?請問《南方周末》:愛國究竟怎么你了?為何貴報就如此看不慣中國人愛國?中國人愛國,到底傷了你的哪根毫毛?難道你不是這個國家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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