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美國首都社會學演講(中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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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社會?分層與解讀十八屆三中?全會

　　China Society Dinner Dialogue:

　　Chinese Social Stratification andthe

　　Third Plenary Session of the 18th CPC Central Committee

　　Dr. Li Yi

　　6:30 PM - 9 PM on Monday, December 2, 2013

　　at Chalin's Restaurant(華府,前蓉園)

　　4250 Connecticut Ave NW Washington, DC 20008

　　Distinguished China Society,

　　Distinguished Chairman Dickson,

　　Distinguished Guests,

　　Good Evening!

　　尊敬的中國協會,尊敬的Dickson主席,尊敬的各位貴賓,

　　晚上好!

　　很榮幸來到蓉園,在這里分享我對中國社會分層的研究成果,和我對中國十八屆三中全會的看法。上個月，在這里搞這個活動的，是中國人民大學的金燦榮教授，我們一起開過會，他比我有名多了。我以前做講座,都略為正式一些,像今天這樣,一邊吃,一邊說,我還是第一次。在說正題之前,先看看三條新聞。第一條，前天，美國政府授意美國三大航空公司，向中國東海航空識別區報備。第二條，昨天，中國開始登月了。第三條，英國首相卡梅倫，今天在北京，和習近平、李克強握手，吃中國大餐，還說了很多話。

　　卡梅倫說：英國將做中國在西方世界最強支持者。去年，中國成為世界第一大貿易國;明年，中國有望成為世界最大進口國;未來，中國可能成為世界最大經濟體。中國的崛起，比200年前英國的城市化，大100倍，快10倍。中國的崛起，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標志性事件。我們或者喜歡它，或者忍受它。當今世界，每個國家，都要對中國的開放和成功，做出對應。可以把中國的崛起當作威脅，也可以作為機會。可以對中國保護市場，也可以對中國開放市場。可以把中國關在門外，也可以把中國作為解決世界大事的伙伴。英國的回答很清楚：我們希望中國成功。呼吁中國與歐盟達成新的自由貿易協議。卡梅倫保證，他要像全力促成美歐自由貿易協定那樣，全力促成中歐自由貿易協定。

　　He will offer to be Beijing’s strongest advocate in the West - saying no country is more ready than Britain to welcome China to the top table of global affairs. China’s rise is happening at 100 times the scale and ten times the speed of Britain’s own urbanization two centuries ago.China’s rise to world dominance is one of the defining facts of our age and we must like it or lump it.Last year China became the world’s largest trading nation. Next year China is set to become the world’s largest importer of goods and later this century it will become the world’s biggest economy.

　　We should be clear that there is a genuine choice for every country over how to respond to this growing openness and success. They can choose to see China’s rise as a threat or an opportunity. They can protect their markets from China or open their markets to China. They can try and shut China out – or welcome China as a partner at the top table of global affairs. Britain’s answer is clear. We want to see China succeed.

　　Cameron promised to “champion an EU-China trade deal with as much determination as I am championing the EU-US trade deal”.

　　今天早上，看了卡梅倫說的話，我就發愁了。我本來準備晚上要說的話，早上都讓卡梅倫說完了，我今天晚上說什么?不過，上面這三大新聞，都可以算作中國三中全會的一部分結果。在我們開始主題之前，請看當今世界格局，看一下2012年世界列強生產總值的排列情況。大體上，再有十年左右，中國總值就要超過美國，重回世界第一。總的說來，1865年前, 2025年后,人類社會歷史，就是中國世界第一的歷史。從1865年到2025年，這160年，中國不是世界第一的歷史，只是人類社會歷史的一個短暫插曲。

　　資料來源：http://data.worldbank.org/indicator/NY.GDP.MKTP.CD

　　http://data.worldbank.org/indicator/NY.GDP.PCAP.CD/countries

　　中國社會分層，1949年之前的結構，1949年到2011年的結構與演變，詳細的PPT， 我已經提前發給諸位了。2011年的情況，大體如下。從下到上：

　　1億5000萬農民，

　　4億7000萬工人

　　    2600萬國有工人

　　    600萬集體工人

　　    1億8500萬城市非國有工人

　　    2億5200萬農民工

　　4000萬資產階級(估計)

　　1億2000萬大專以上畢業生(干部和準干部)

　　     4000萬干部

　　         700萬公務員

　　         900萬國有企業干部

　　         2400萬事業單位干部

　　     8000萬在非公部門工作

　　農民還在減少。十年到二十年之內，可以從現在一億五，減少到五千萬。

　　工人還在增加。可以從現在的四億七，增加到六億。然后可能會開始減少。

　　目前處于社會分層上層的一億二大專以上畢業生，現在每年增長六百萬到七百萬。這是中國中產階級的搖籃。十到十五年之后，中國要出現中產階級。二十到三十年之后，中國中產階級要形成和成熟。

　　詳情見我的PPT， 見我的書：

http://www.socioweb.com/sociology-books/book/0761833315

http://www.univpress.com/ISBN/0761833315

http://www.worldcat.org/oclc/62470986

http://www.worldcat.org/oclc/71438053

　　舉世矚目的中國十八屆三中全會,按部就班結束了。這里簡略分析一下三中全會之前中國、亞洲、世界的形勢，三中全會決議的主要內容，和三中全會對中國、亞洲、世界的影響。我此前有兩篇文章，分析了三中全會之前中國、亞洲、世界的形勢。一篇是《新形勢下的中國社會變革三部曲》，http://sspress.cass.cn/news/8130.htm， 一篇是《著名旅美社會學家李毅先生做客環球網》，http://bbs.huanqiu.com/thread-2998444-1-1.html。

　　中國的持續發展，對全球經濟發展貢獻巨大，造福了全人類。但對中國國際地位的持續上升，美日歐和中國周邊國家地區也有不適應的一面。最近幾天，日本對中國合理建立東海防空識別區的無理取鬧，就反映了這個問題。美國三大航空公司，向中國報備，說明奧巴馬有智慧。要不然，拜登過兩天怎么去北京?

　　三十年來，中國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時，也出現和積累了一些十分嚴重的問題，積重難返。拙文《三部曲》認為，其中，有三個問題，危害最大。第一個，是生產方式不能自主創新，現有浪費人力、物力、財力的污染環境的生產方式，遲遲不能轉型。第二個，現行隔離城鄉的戶口制度是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的癌癥，亟待廢除。第三個，官員財產申報公示的法律制度遲遲不能頒行，嚴重危及中國執政黨和政府的合法性，長期不解決，必將亡黨亡國。

　　三中全會的主要結果，就是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這個決定是習近平為組長，劉云山、張高麗為副組長起草的。時間設計到2020年。中國幾千名高級領導干部和專家參與了討論制定。這個決定，并沒有很多新的東西，而是把以往35年來認為是行之有效的東西，放在一起，重申一下，并在某些方面向前跨一步。

　　《決定》指出，當今中國，市場不規范，以不當手段謀取經濟利益廣泛存在;部門保護主義和地方保護主義普遍存在，市場競爭不充分，阻礙優勝劣汰和結構調整。經濟體制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點，經濟體制改革的核心是搞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決定》指出，經濟上，市場要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著力解決市場體系不完善、政府干預過多和監管不到位的問題。市場起決定性作用，但不起全部作用，政府要調控宏觀經濟，加強公共服務，維護市場秩序，促進共同富裕，彌補市場失靈，改革分配制度，促進共同富裕，實現公平正義。以周邊為基礎加快實施自由貿易區戰略。建設美麗中國，保護環境。

　　《決定》指出，要鞏固和發揮公有制經濟，堅持公有制主體地位，發揮國有經濟主導作用，國有大企業要搞現代企業制度。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公有制經濟財產權不可侵犯，非公有制經濟財產權同樣不可侵犯。堅持農村集體土地所有制。不搞農村土地私有制。

　　中國現在近14億人口，35%城市戶口，65%農村戶口。《決定》指出，要加快戶籍制度改革，逐步把符合條件的農業轉移人口轉為城鎮居民。全面放開建制鎮和小城市(可能是指縣城)落戶限制，有序放開中等城市落戶限制，合理確定大城市落戶條件，嚴格控制特大城市人口規模。我認為，明確要加快戶籍制度改革，是這次三中全會的一個最顯著的成就。

　　政治上，《決定》指出，要堅持共產黨的領導，不走封閉僵化的老路，不走改旗易幟的邪路。建設法治中國，維護憲法權威，廢除勞教制度。要建立文化強國。要成立國家安全委員會，建設強大軍隊。《決定》全文，加上習近平對《決定》的說明，有好幾萬字，很多細節，這里就不贅述了。

　　The Decision of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 on Several Important Issues of Comprehensively Deepening Reform

　　http://www.china.org.cn/china/third_plenary_session/2013-11/16/content_30620736.htm

　　從《決定》和習近平對《決定》的說明看，從習近平、李克強團隊一年來的作為看，從中國的現狀看，似乎可以作這樣三個推測和判斷。第一，中國經濟還要增長很長時間。市場化改革要加快增長。政府加強調控要加快增長。國有企業、非公企業都要增長。特別是，改革戶口制度、加快城市化，對經濟增長刺激很大。今后一、二十年，中國保持7%以上的增長率，沒有什么問題。中國總值如期超過美國，如期重回世界第一，沒有什么問題。全中國，全亞洲，全世界，愿意也罷，不愿也罷，都要活在在一個從美國總值第一變成中國總值第一的世界里。

　　第二，如何轉變當今中國難以為繼的生產方式，《決定》沒有直接全面論述。 似乎，好像，中國希望通過深化市場化的改革，來促進生產方式的轉變，促進自主創新。中國這樣的第三世界國家，能不能通過市場化來促進自主創新，來轉變生產方式，來擺脫中等收入陷阱，世界經濟史的發展并沒有成功經驗，沒有現成答案。中國能夠通過加速市場化來完成轉變當前難以為繼的生產方式嗎?現在看不清楚，很難說。中國怎么辦?拭目以待。

　　第三，習近平上臺以來，中國在反腐敗方面抓得更緊了。去年，全國人大把官員財產申報列入了立法議事日程。習近平搞“群眾路線”的小運動，使全中國幾乎所有大城市的豪華餐館，生意都大受影響。一些商品，如茅臺酒，大幅度降價。但這次在《決定》中，關于官員財產申報公示，一個字都沒有提到。中國執政黨的名字叫“共產黨”，現在中國個別官員富可敵國。官員財產申報公示問題，如果長期得不到解決，中國亡黨亡國的可能性就日益增加。中國怎么辦?拭目以待。

　　最后，我講兩件事情。第一件，大家都在吃飯，我現在說不大合適。中國現在近14億人，根據我個人的調查推測，有沖水馬桶的家庭，不到30%。換句話說，有70%以上的中國家庭，沒有沖水馬桶。這70%的中國家庭，有多少是沖水蹲坑，有多少是旱廁，我這里就不討論了，大家都在吃飯。1900年前后，多數美國家庭沒有沖水馬桶。現在美國全國全部使用沖水馬桶。中國還是一個十分落后的第三世界窮國。實現現代化，中國還有漫長的道路要走。

　　第二件，1949年，中國留美學生6000多人，多數是國民黨的親朋好友。大陸、臺灣都爭奪這6000多人。有4000多人，不留美國，不去臺灣，回中國投奔毛澤東共產黨，多數成為各行各業的領軍人物。過去一、二十年，外國的留美博士不回國留在美國的，印度第一多，中國第二多。2012年，中國留美博士不回國的比例，達到92%，超過了印度，成為世界第一。現在，100個中國留美博士， 92個不回中國。為什么?根據我個人的調查，簡單說來，毛澤東時代用人才，當今中國，有些地區，有些領域，有些單位，不是用人才，而是壞人當道，用混賬王八蛋。在這種環境下，中國留美博士，怎么能回中國工作?

　　我講這兩件事情，是想進一步說明，習近平、李克強團隊，以及他們之后的團隊，在中國國內有大量的、長期的、艱巨的任務。中國今后很多時間沒有對外侵略的需要。對外侵略對中國有什么好處?當然，如果別人要欺負中國，習近平看起來是不怕打仗的。

　　謝謝大家，下面請大家批評指正。我也開始吃一點。

　　賓客：

　　農民只有一億五了嗎?這么少嗎?

　　李毅：

　　這是2011年的數據。現在，2013年，人數更少了一些。根據我的調查，即使一億五農民，還是人多地少。農民需要進一步減少。

　　賓客：

　　兩億多農民工，是農民還是工人?

　　李毅：

　　是工人。多數是第二代農民工。多數人，一輩子都沒有干過農活，根本就不準備回農村當農民。

　　賓客：

　　農民工為什么不移民到城里來?

　　李毅：

　　因為有個叫城市戶口的東西，不允許農民工移民到城市。

　　賓客：

　　戶口是什么?有城市戶口和沒有城市戶口，對農民工有什么區別?

　　李毅：

　　這個有些復雜，很難幾句話說清楚。簡單說來，就像墨西哥非法移民和美國人之間的區別。美國人什么都有，墨西哥非法移民什么都沒有。

　　賓客：

　　你憑什么說當今中國政權能夠長期存在? 我看中國現在危機四伏，中國政也有垮臺的可能。

　　李毅：

　　我從來沒有說過中國政府肯定能夠保持長期存在。相反，我經常說，有長存和垮臺兩種可能性。我經常說，垮臺有兩種可能。一是出一個戈爾巴喬夫，48個小時就可以垮臺。二是長期不能解決官員財產申報公示問題，積重難返,最終垮臺。我說，根據我的調查研究，我認為，習近平掌權期間，今后九年，中國絕不會垮臺，只會越來越好。習近平之后，誰接班，形勢如何，現在誰也不敢說。

　　賓客：

　　美國航空公司報備，但美國決不會承認中國的識別區，美國軍用飛機還要經常在那里飛。中國這樣做，是用武力改變現狀，造成了地區緊張，中國會很難收場。

　　李毅：

　　我猜想，會有人要討論這個問題。果然來了。不是中國要挑釁。是日本欺人太甚。2005年，2010年，日本兩次擴大識別區，劃到了離中國大陸130公里的地方。來而不往非禮也，習近平現在也劃一個，劃到離日本130公里的地方。

　　Japan’s own air-defense zone has been as close as 130 kilometers from China, and includes the Diaoyu, or Senkakku, islands. Japan further pushed the envelope last year by ‘nationalizing’ the main islands, representing another effort to break the existing status quo. Beijing is likely to respond in kind.

　　我這里想跳開眼前這個具體的問題，談一下長遠的問題。美國現在有十幾個航母艦隊，中國一個都沒有。但未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中國可能會有三個、五個、八個、十個航母艦隊，美國準備怎么辦? 基辛格的《論中國》，集中討論了這個問題。我的理解是，基辛格建議，美國要有兩手準備，Plan A, and Plan B。如果中國出個格爾巴喬夫，垮臺了，分裂了，美國要有所準備。如果中國工作做得好，持續強大，美國更要有所準備，要根據中國的實力，給與中國應有的地位和尊重。美國要有所準備，將來中國強大了，中國航母艦隊環繞美國的時候，坦然面對。現在，中國劃的這個識別區，正是中國長程、中程、短程導彈可以飽和攻擊的區域。習近平干這個事情，是有充分準備的。隨著中國海空軍力量的逐步強大，中國還會劃更多的區。總之，美國有什么，中國遲早也會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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