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2日夜，十八屆三中全會落幕。幾家媒體集中電話采訪，詢問我對剛剛發(fā)表的三中全會公報有何感想。粗粗應答，未盡一一，乞饋批評。

　　(一)

　　剛剛聽了《新聞聯(lián)播》十八屆三中全會的公報全文，又在網(wǎng)上找到標準文本讀了兩遍。《新聞聯(lián)播》讀公報的時候，有畫面看。政治局常委、政治局委員、參會的二百余中央委員，多數(shù)人都有畫面，部分人的畫面重復出現(xiàn)。一些列席的代表也有分組討論時的畫面。

　　整體上看，三中全會的公報很好很全面，其內容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外。公報風格有點像習近平個人性格特點，最大限凝聚共識，求取最大公約數(shù)，平穩(wěn)周正，基調改革，核心特社，各個方面都兼顧到了。但是，公約數(shù)

　　具體說，有些地方是亮點，或者說是特別之處。也有些地方是疑難點，一時還不好理解。

　　第一，盡管此前有習近平關于"兩個不能否定"的調子， 三中全會召開前一天《人民日報》還發(fā)了萬言長文重申"兩個不能否定"，但在公報中，沒有沿襲這個表述。很明顯，公報著力肯定的是"后30年"，且運用"新的偉大革命"、"最鮮明的特色"、"當代中國命運的關鍵選擇"、"大踏步趕上時代的重要法寶"等詞組短句來加以形容。公報據(jù)此得出結論:實現(xiàn)中國夢，要全面深化改革。這個行文特點可以理解為，三中全會公報擬意重在"瞻前"，而非"顧后"。

　　第二，在公報強調的全面深化改革必須要依靠的理論武器中，毛澤東思想一如既往地與馬克思列寧主義、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fā)展觀排在一起，位序第二，與此前中共最重要文件的體例沒有任何變化。有人寄希望于把毛澤東思想刪掉，這一次又落空了。右派幼稚病患者總是一再頑強地地發(fā)作，三中全會之前是這樣，以后依然會是這樣。不徹底砍掉毛澤東這桿旗，一些人是不會安心的，只要人民懷念毛澤東，只要毛澤東思想還作為我們黨的理論寶庫中的一桿大旗獵獵招展，一些人就永遠心驚肉跳睡不好覺。

　　第三，在報告當中出現(xiàn)了一些新詞，比如，"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現(xiàn)在尚不清楚新詞出處在哪里，也不清楚治理體系的現(xiàn)代化和治理能力的現(xiàn)代化之間是什么關系。這個新詞下邊關于"更加注重改革的系統(tǒng)性、整體性、協(xié)同性"的說法， 未知是不是是關于"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具體規(guī)定性要求。不過聽起來，新的說法和瞻前顧后、合理布局、綜合平衡一類老的說法，沒有什么本質上的不同。

　　第四，在公報中有一些新句子，聽起來很生動，比如那"三個讓"一一(1)讓一切勞動、知識、技術、管理、資本的活力競相迸發(fā);(2)讓一切創(chuàng)造社會財富的源泉充分涌流;(3)讓發(fā)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

　　新話，其實也不那么新啊。 社會財富的源泉充分涌流，這樣的話，印象中胡錦濤在零幾年的時候曾經(jīng)講過一回，許多人沒怎么留意就是了。

　　再往前推得遠一點兒，恩格斯在他的著作中講到"未來社會"的時候，強調過財富充分地涌流，這是"物質極大豐富"的同義語，是馬克思恩格斯為我們描繪的未來的那個理想社會的一個重要的標志。今天在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強調“充分涌流”，恐怕沒有那么充分，創(chuàng)造社會財富的源泉也沒那么容易充分涌流。類似的表述，在我看來，多半是寫文章用用而已，聽起來很受用，殊不知很難具可操作性。

　　(二)

　　公告當中幾個"緊緊圍繞"才涉及到關鍵性的內容。

　　所以值得重點來解讀一下。

　　首先緊緊圍繞的是"市場"。

　　公報強調要緊緊圍繞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深化經(jīng)濟體制改革。公報強調說，堅持和完善基本經(jīng)濟制度、加快完善現(xiàn)代市場體系、宏觀調控體系、開放型經(jīng)濟體系，加快轉變經(jīng)濟發(fā)展方式，加快建設創(chuàng)新型國家，推動經(jīng)濟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xù)發(fā)展……都要依賴于市場。

　　這個市場可真了不起啊。市場怎么自動實現(xiàn)這一切呢?"自動實現(xiàn)"有困難，"手動實現(xiàn)"總可以吧，具體怎么手動實現(xiàn)呢?實話說，這樣的論述，我還不得要領。市場是一個怪物，我們既要依靠它，又不能完全依賴它，我們必須像沖浪一樣駕馭市場，而不能對市場寄予太大的希望一切由著它的性子來。醫(yī)療產(chǎn)業(yè)化、教育產(chǎn)業(yè)化一類按照市場的原則來進行的改革，從邏輯上說是沒有什么錯誤的，但是實踐當中遺禍無窮，這是中國的老百姓都能夠深切的感受到的。"市場配置資源"無疑是對的，但是病人和學生并不單純是"資源"，不能把病人和學生簡單地當作資源來"由市場進行配置"。

　　其次，緊緊圍繞的是"三統(tǒng)一"(黨民法)。

　　這里的話，按順序說，應該放到第一條去。黨的三中全會嘛，核心是政治領導啊，這一條是最重要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的政治學原理闡釋，怎么能放到"市場"下邊呢?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哪一條都該在市場攤位的上邊。盡管放的位置委屈了一點，但公報中道理講得還是很通順的。公報說，"緊緊圍繞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有機統(tǒng)一深化政治體制改革，加快推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化、規(guī)范化、程序化，建設社會主義法制國家，發(fā)展更加廣泛、更加充分、更加健全的人民民主"。

　　習近平剛剛擔任總書記的時候，曾經(jīng)用最短的句子，表達過同樣的意思: "黨領導人民依法治國"。這是迄今我所見到的關于中國根本政治制度最提綱攜領簡潔明快直截了當?shù)谋磉_。三中全會公報關于這一點，給的筆墨太少了，道理似應該闡釋得更充分一些。甚至公報本身就應該沿著這樣一個思路，以此話為綱展開論述。這才是頂層設計的最大的題目，沒有比這個題更大的問題了。把它放在市場的題目之下，令人匪夷所思。

　　再次緊緊圍繞的是"核心價系"。

　　其實有了"黨領導人民依法治國"這樣一個核心表達，所謂核心價值觀、核心價值體系的建設就是一個從屬性的問題了。這一條和上一條不在同一個層面上，所以盡管羅列了一些句子，核心價值體系以及文化改革的道理還是不那么清晰。從上一屆中央就開始推動文化產(chǎn)業(yè)化，推動文化體制改革，直到今天還化不下去，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思路不那么清晰!核心價值體系對應的是全黨全軍全國最核心最重要的工作，而不是單單地對應著文化體制改革和什么文化產(chǎn)業(yè)化。

　　再再次緊緊圍繞的是"民生"。

　　在這一條當中，最重要的四個字是"共同富裕"，這四個字才是社會主義的核心理念，但被隱藏在保障啊、改善啊、體制啊、改革啊、分配啊、創(chuàng)新啊，等等，一堆文字當中，需要趙子龍沖進陣去才能夠找出來。如果"緊緊圍繞"一個共同富裕，很容易找到重點啊，可圍繞那么一大堆不知所云的文字，就怕圍不住，也怕繞不過來了啊。

　　按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的說法，共同富裕是一個目標，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先富帶動后富，實現(xiàn)共同富裕。這個目標好不好呢?當然好的狠。改革開放之初，為什么對鄧大人領導的改革，人民傾心擁護而較少爭議，就因為這個藍圖和目標說的很清楚、很明白、很溫和、很人性化、很值得去為此一博，這是30年前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一心一意要實現(xiàn)的改革的美好目標。

　　30年之后呢，現(xiàn)在一部分人是先富起來了，可是怎么讓先富起來的人去帶動后富呢?左腳邁出去了，右腳如何也邁出去呢?左腳邁出去了，右腳它不邁了，你拿他怎么辦呢?你逼得他急了，他移民了，變成查爾斯薛了，你又拿他如何呢?當然查爾斯薛是會回來的，回來是回來了，但是他的基金是忽悠那些還沒有變成查爾斯薛的人的，他回來是回來了，但只對安慧北里王云有興趣，只對撞墻沉船改變中國根本的政治制度有興趣，你又能怎么辦呢?即使沒有移民的，通過澳門賭場這樣的機構一年有多少資金外流，說起來觸目驚心。

　　在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忘了毛主席說過的一句話，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著人們的思想。怎樣保證先富起來的人帶動后富?原來是一個有解的問題，現(xiàn)在看起來是一個很難解，甚至無解的，讓許多屌絲心靈傷口上撒鹽的問題!富人是指望不上了，窮人自己如何變富?35年前連同政治家鄧小平在內，對于中國出現(xiàn)億萬富翁，想都不敢設想，每涉于此矢口否認中國會走到那樣一步田地。現(xiàn)在活生生的事實擺在我們面前，遍地都是億萬富翁，還有更出彩的"億萬富官"。在這個時候講社會主義不講共同富裕，講共同富裕，卻拿不出具體的辦法來，是不是總有那么一點諷刺的意味呢?

　　公報強調"確保社會既充滿活力又和諧有序"， 這是上下同心的愿望啊，但問題是，兩極分化的趨勢如果解決不了，潘石屹和工地民工如何"同時充滿活力"呢?兩極分化的社會如何能夠"和諧有序"呢?設想一下，一輛車左邊是一個寶馬或者大奔的輪子，另一邊的輪子是剛剛補過胎的自行車輪子，這輛車自己內部運行如何和諧有序?

　　共同富裕是一篇大文章，也是很難的理論文章，在今天，沒有理論上的極大勇氣，不拿出切實可行的辦法來，這個題是繞不過去的呀。毛主席在世的時候念念不忘的就是這個問題，那時還沒有產(chǎn)生這樣問題的條件，但毛主席意識到，奪取政權之后如何保證政權的性質?如何保證做工的種地的大眾真正當家做主，這是一個最大的最根本性的問題。鄧在世的時候，提出了先富后富分步走，他老人家沒有機會解決這個問題。江的13年，這個問題出現(xiàn)了苗頭，但還沒有今天那么嚴重。后來的十年，問題就越來越突出越來越嚴重了，于是"和諧"的理論就應運而生了。應運而生的這個和諧的理論是聯(lián)系實際的，但這個理論聯(lián)系了實際，卻沒有辦法解決真實的實際的問題。

　　十八大的決議當中寫進了"共同富裕"，當時重慶事件之后不久，這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本來寄希望三中全會在破題之后深入地做一篇大文章。當然我們現(xiàn)在只看到了一個公報，一個播音員標準速度讀了21分鐘的一個公報，或許還有重要的內容接下來會陸續(xù)公布。

　　相信有許多共產(chǎn)黨員，傻傻地、癡癡地、呆呆地、深情地，像我一樣在盼望著。

　　再再再次，緊緊圍繞的是生態(tài)文明。

　　報告強調，要緊緊圍繞建設美麗中國深化生態(tài)文明體制改革，加快建立生態(tài)文明制度，健全國土空間開發(fā)、資源節(jié)約利用、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的體制機制，推動形成人與自然和諧發(fā)展現(xiàn)代化建設新格局，……這一切都很好，但是，中國的世界工廠的地位不改變， 主要拼消耗中國自己的環(huán)境資源的增長模式不改變， 消耗了自己的資源而拿不回來錢，錢叫美國人拿去過好日子玩兒金融創(chuàng)新的模式不改變，就是說"救美國就是救中國"的指導思想如果不改變，在這個小小的地球村上，咱家生態(tài)文明建設難啟動、難持續(xù)、難有善果。

　　最后緊緊圍繞的是執(zhí)政方式。

　　緊緊圍繞提高科學執(zhí)政、民主執(zhí)政、依法執(zhí)政水平深化黨的建設制度改革，加強民主集中制建設，完善黨的領導體制和執(zhí)政方式，保持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為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提供堅強政治保證。這一段話沒有新內容，十六大以來一直就是這么說的。

　　(三)

　　在公報中，公布了成立兩個機構的消息，很多人就此發(fā)表評論，我就不多說了。

　　對了，我注意到，在公報當中，有幾個短句講得好。比如，"堅持正確處理改革發(fā)展穩(wěn)定關系，膽子要大、步子要穩(wěn)，加強頂層設計和摸著石頭過河相結合……"

　　下面這段話，"大法黨"仍公知們看了以后可能會心里涼半截，不免有一番感嘆，在中國鬧憲政夢為啥就那么難呢!

　　一一深化司法體制改革，加快建設公正高效權威的社會主義司法制度，維護人民權益。讓維護憲法法律權威，深化行政執(zhí)法體制改革，確保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檢察權，健全司法權力運行機制，完善人權司法保障制度。

　　公報對"公有"、"非公有"，一邊給吃了一個糖豆，一些國企的同志可能覺得不夠過癮，但這也不容易了。完全沒有按照佐利克們的設想來拆分中國的國企，那些正在"里應外合"的朋友們讀到這一條恐怕會更加失望。

　　一一必須毫不動搖鞏固和發(fā)展公有制經(jīng)濟，堅持公有制主體地位，發(fā)揮國有經(jīng)濟主導作用，不斷增強國有經(jīng)濟活力、控制力、影響力。必須毫不動搖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jīng)濟發(fā)展，激發(fā)非公有制經(jīng)濟活力和創(chuàng)造力。要完善產(chǎn)權保護制度，積極發(fā)展混合所有制經(jīng)濟，推動國有企業(yè)完善現(xiàn)代企業(yè)制度，支持非公有制經(jīng)濟健康發(fā)展。

　　下面這段話對公知來說打擊是致命的。這是為什么我認為三中全會的公報值得肯定的最重要的理由和原因

　　一一發(fā)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必須以保證人民當家作主為根本，堅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xié)商制度、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以及基層群眾自治制度，更加注重健全民主制度、豐富民主形式，充分發(fā)揮我國社會主義政治制度優(yōu)越性。要推動人民代表大會制度與時俱進，推進協(xié)商民主廣泛多層制度化發(fā)展，發(fā)展基層民主。

　　看起來，公知們今后可以在"豐富民主形式"方面做一些所能及的工作了，不要動輒就想著"撞墻沉船"。墻，沒有那么脆; 船，也不可能因為有幾只老鼠就沉掉。

　　(2013年11月12日北京南鑼鼓巷八號)

× 烏有之鄉(xiāng) WYZXWK.COM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wǎng)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wǎng)站，宣傳紅色文化！

歡迎掃描下方二維碼，訂閱烏有之鄉(xiāng)網(wǎng)刊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