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暴雨中遇難的34人
記者葉偉民/2007年的這個7月,極端氣候在中國頻發,很多氣象要素記錄被打破。7月18日,一場百年一遇的暴雨突襲濟南,泉城變成了水中孤城。城市市政系統、應急能力的滯后,在天災面前再次暴露。
熟悉的道路、普通的排水溝,一根電線桿,轉瞬間成為奪命地帶。異鄉人和本地人,情侶、母女、工友……根據官方公布的數字,34個相識或不相識的人,在這一天都擁有了共同身份:死于7月18日。
沒有公開的死難者名單,沒有公開的悼念,但民間有自發的尋找行動和紀念。數字和人名,被還原成活生生的人物。
在這一過程中,本報記者經過輾轉尋找,收集了一份27名死者名單,其中20名死者業經確認。“7在這個7月,以下數字也不該被忽略:
重慶、云南、新疆等地暴雨,奪走了167條人命;全國大部分地區都出現雷雨大風、冰雹、龍卷風等局地強對流天氣,導致141人死亡;同在7月份,江南華南大旱、東北667萬人缺水。
2007年7月20日晚,泉城廣場----濟南市最中心的標志性地帶。
8時左右,10多個手執白蠟燭的市民出現在廣場北側的護城河邊,他們素未謀面,但互相點頭致意。一朵朵黃菊花在雕花的大理石地面上圍成一圈放下來。蠟燭也依次點亮。
“請為在‘7·18’濟南暴雨中遇難的市民默哀。”人們安靜下來,低頭,閉眼,默念,靜思。
這是濟南網友自發組織的一次悼念活動。2天前,一場特大暴雨襲擊了這座北方城市,三小時最大達到180毫米的降雨量,擊垮了脆弱的防汛和排水系統,“泉城”終成澤國。
根據官方公布的數字,這次暴雨共導致34人死亡,6人失蹤,171人受傷,濟南相關部門將其定性為“百年一遇的大暴雨”。
但當地政府部門一直沒有公布遇難者名單,這成了城里城外很多人關心的問題之一。他們是誰?生死瞬間究竟發生了什么?很多網友和熱心人士于是發動起形形色色的尋找行動和紀念,在公眾力量之下,一個個冰冷的數字,變為一個個鮮活的人。
暴雨突至
2007年7月18日17時左右,山東省濟南市及其周邊地區遭受特大暴雨襲擊,造成低洼地區積水,人員財產損失嚴重。
7月18日下午4時30分,一直晴朗的濟南上空突然烏云壓頂,黑如鍋底。
這讓家住濟濼路的38歲公交車司機郭建軍焦躁不安,他探出窗外看了幾回天色后,便搖醒了在一旁睡覺的妻子王建軍,說干脆早點到幼兒園把女兒接回。王建軍隨手帶上一把傘,跟著丈夫出了門。
僅僅是10多分鐘的時間,四周已經漆黑。坐在開往工人新村的53路公交車上,郭建軍看著沿途居民樓的燈火紛紛亮起,大風裹挾著粉塵、雜物,肆意襲擊路人。王建軍和丈夫商量,一會兒絕不能讓幼兒園那個固執的老頭將開門時間拖延至5時半。
郭家夫婦的這個想法后來得到了幼兒園門前幾十名家長的一致支持,在一陣混亂的搖鐵門后,學校響起了下課鈴,一群孩子從教室里飛奔出來,大人們在黑暗中辨認著自家小孩,紛紛沉浸在重聚的歡樂中。
時間是下午5時15分,天邊偶爾透出的亮光把這座如同在深夜的城市襯托得越發詭異。
此時,在這個省會城市的另一角,27歲的回族青年沙志強正在為沒有著落的工作而在路邊犯愁;52歲的潘武則在一家物資公司的辦公室內給24歲的女兒打電話,叮囑她一定要回家吃飯;濟南警官學校25歲的射擊教官孫佟開著他的兩廂小轎車趕往泉城廣場,他和女友約好另外一對好朋友到婚紗店挑婚紗……
和他們無異,這個城市里的大多數市民正有條不紊地繼續著一天的計劃。他們不知道或沒有覺察到,一場特大暴雨正在濟南上空醞釀----中央氣象臺在當天早中晚三次的警報里預報山東將會有全省性的大雨或暴雨天氣,局地有大暴雨。隨后,山東省氣象臺也于當天下午3時發布了暴雨黃色預警信號,2小時后又聯合山東省國土資源廳發布了地質災害預報。但當時,很少有市民通過有效途徑獲得這些信息,他們甚至弄不懂這些預警信號的含義。
這座擁有2600多年歷史的北方名城,此時正以“不設防”的姿態,暴露在一個將傾的“水桶”之下。
約5時20分,第一陣雨從天而降。“先是撒豆般的,后來簡直就像倒水了。”郭建軍抱著4歲的女兒郭亞軒,坐在車速越來越慢的公車內,被窗外的大雨模糊了視線。10分鐘后,車在離終點站還有數百米的地方停下,郭建軍才從車門下方一片蛇舌般探進的水層中得知,四周已成汪洋。
沒有人想到這場雨來得如此兇猛,事后當地氣象部門公布的數據顯示,這場暴雨在1小時內最大降水量達151毫米,超過雨前發布的黃色預警量的3倍。
天邊逐漸由黑變亮,雨如瓢潑。此時的濟南城猶如遭受千百條水管同時澆注,積水借著南高北低的地勢,迅速奔向郭建軍所在的市區北側----那里有一條名為“小清河”的泄洪通道,它與一套陳舊的地下管網,共同組成了這個缺水城市的排水系統。
但僅僅堅持了20分鐘,濟南市區地下排水管道的空間就迅速飽和,溢出的雨水從南部的千佛山、英雄山等高地匯集北移,歷山路、建設路、緯二路等南北走向的主干道,成了毫無緩沖能力的行洪渠。近一米深的洪流翻騰而下,樹枝、路障、垃圾箱甚至數百斤的石墩順流而下,襲擊著路旁的建筑和躲避不及的行人,沿途不少下水道井蓋因地下水壓力過大而被拱起,形成一個個漩渦。一些被困的市民爬上車頂,向兩旁揮手求救。
郭建軍一家3口與車上其他5位乘客一起,看著雨水慢慢流進車廂,陷入了漫無目的的等待。
死亡序幕
下午5時40分。
遠在經五路上的27歲回族青年沙志強沒有感受到郭建軍周圍的驚濤駭浪。除了沒過腳踝的積水外,這里并無多少險情。
此時的他正憂心忡忡地走在這條東西走向的市中心支道上。1個月前剛拿到醫師證的沙志強想成為一名正式醫生,幾乎每天他都周游于市內各家醫院,但均以失望告終。
無心停留的沙志強決定趟水到30米開外的76路公交車站候車,雨水瘋狂地敲擊著他的雨傘,他幾乎直不起腰。
在路邊經營一家戲服租賃店的70歲老人牛尊卜看到了這個勇敢的年輕人,他正想到門口招呼他進店避雨,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走到一根電線桿旁的沙志強突然扔掉了手中的紙袋和雨傘,雙手像抽風般往天空甩動,然后全身癱倒在地。
“那人是不是發羊角風了?”路人喊了起來,一個精壯的小食店老板穿著拖鞋就要下水去拉沙志強,但腳板一碰水就叫著跳了起來。“水里有電。”他轉身攔住了幾個欲上前幫忙的路人。
正當人們一籌莫展的時候,牛尊卜已經連續撥了三遍110,全都占線。他不停重撥,一個女警終于接了電話,說5分鐘就到。
牛尊卜成了當晚這個城市打通求救電話的幸運者之一。大雨驟降后,110、120、119等熱線在蜂擁而至的電話面前幾乎失控,單110數小時內就接到了3800多起報警,救援人員接到的命令只能是:就近救援。
沙志強就這樣靜靜地躺在地上,積水越來越多,隨后整個人就沒入水中。救護車終于到達了,醫生聯系切斷電源,然后像河里摸魚一樣摸到了沙志強,一人抬腳一人搬頭,送到槐蔭區人民醫院。
抵達急救室時,沙志強的心電圖已經成了一條直線,上半身變成了紫黑色,鼻孔往外溢血水,擦了幾次都不干凈。
急救人員最終放棄了努力,一份死亡證明書塞進了他的病歷資料里,死亡時間為下午6時10分。這個山東醫科大學畢業生最后倒在了他夢寐以求為之工作的病床上。
“錯誤”的決定
濟南泉城廣場。
街上越來越高的水位讓25歲的射擊教官孫佟不得不放棄他那輛心愛的福特兩廂轎車,帶著女友曉月鉆進了好友王謙和林俊的“松花江”面包車。林俊是曉月的表姐,兩對關系密切的年輕情侶決定今年10月來一場集體婚禮,這一天,正是兩位男士陪同去挑婚紗的好日子。
但眼下他們已顧不上這些了,4個年輕人簡單商量了一下,決定先離開廣場,向城南地勢較高的地方駛去。
或許抱這樣想法的人太多,王謙駕車剛上往南延伸的濼文路時就被密集的車流堵了個嚴實。大雨已把濟南蒙上一片白色,洶涌而下的洪水淹沒了一些車的車輪,然后是排氣管,車子就活生生地在路中間熄了火。
此時,濟南市氣象局又追加了暴雨預警量級,發布了濟南市有史以來首個暴雨紅色預警----“請戶外人員以及處于危險地帶的學校、單位停課、停業,立即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暫避。”氣象部門錄得的數據顯示,下午6時,濟南平均降水量已達76.5毫米,衛星云圖和相關數據也顯示,接下來的降水區將進一步擴大。
對于像王謙這些已經置身洪潮的市民來說,這樣的警告多少有點鞭長莫及。就在他們剛離開的那個泉城廣場,過路的市民們紛紛涌向一座巨型地下商城----銀座購物廣場,那里有空調,輕音樂,洋快餐和琳瑯滿目的商品,最重要的是,他們認為那里“很安全”。
然而,門外那條水位迅速上升的護城河正像定時炸彈一樣潛伏在人們的身后。下午6時后,護城河完全沒過商城的排水出口,幾個巨大的水泡突突冒出----河水開始向商場內倒灌。
商場內共萬余人伴著四起的喊叫聲開始了他們的逃生之旅,水位以直線速度上升,后來電也沒了。在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內,這座濟南最大最繁華的標志性商場完全成了一個巨大的蓄水池。數天后,銀座超市隨后發布官方消息,稱“由于疏導及時,超市內無一傷亡”。這成了后來在網絡上爭議最大的話題之一,一個頻繁參與討論的女網民“紅鉆帝國”還因“散布謠言”被刑拘。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此時的王謙正鎮定地在車縫中穿插,但在一個十字路口,道路已徹底被拋錨的車輛堵塞。4個年輕人馬上合議了一個新方案,先向右轉,在下一個路口伺機南上。
他們沒有想到,一條已經不堪重負的泄洪渠正在前方等著他們。
時間是下午6時30分。
而此時另一邊,已經在公車上候了近一個小時的郭建軍開始有點不耐煩,他對妻子王建軍說,孩子餓了,他要趟水回家先煮飯。王簡單叮囑了他幾句,然后抱住了已昏昏欲睡的郭亞軒。
這竟成了他們的永訣。
殞命山水溝
王謙的車繼續往前開,當他感到車輪抓地越來越困難的時候,他已經明白他的“松花江”快要失控了。
車很快就到了山水溝路段,前方400米處就是泄洪溝入口,雨水從四面八方匯聚于此,激起一個個湍流。突然,4人感到一陣顛簸,車被急流沖得轉了將近一圈,徹底離開了地面,并以車尾朝前的姿勢向泄洪口沖去。
車內慌成一團,曉月拿出手機撥110和119求救,但不是占線就是答復“已無警力可派”。洪水開始拍著車窗,水流也從底盤慢慢滲入,面包車已完全成了水里的一條船。路邊的市民沖著他們揮手大喊,并試圖下水接近汽車。孫佟擺著手喊:“不要過來,水太急了。”
一個集裝箱式的垃圾箱突然出現,并撞碎了面包車的后窗玻璃。洪水洶涌而入,4人拼命用手往外舀水。曉月突然感到車體一沉,視線一片渾黃,他們掉進了3米深的泄洪溝里。
水里什么也看不見,曉月只覺得她被人抱起并從碎掉的車后窗往外一推,隨即就浮出了水面。當她被溝邊的市民拉起時,面包車已被卷入洪水底下。
在汽車進去泄洪口的一瞬,表姐林俊的頭也露出水面,略懂水性的她向岸邊拼命游去。人們也伸直了手,在雙方快要接觸到的時候,剛才的垃圾箱被水沖了過來,正中林俊。這個自小父母雙亡的26歲女孩,再也沒有浮上來。
暗涌
時間是晚上7時。
52歲的中鐵十局工業物資分公司經理潘武坐在位于經一路的辦公室內,又一次撥通了司機的電話。對方告訴他車子在市內堵住動彈不了,已經等了1個多小時的潘武決定走路回家。
此時雨勢已經開始逐漸減弱,但街上的積水仍把潘武嚇了一跳。再三思量,他把從未離身的小皮包放在辦公室,只帶了一百元、手機和鑰匙,朝2公里外的家中走去。
半個多小時后,潘武來到平日上班必經的北大槐樹鐵路橋洞前,趟過這個10多米長的涵洞,再走500米,就是家了。
這里的水深已幾近腰部,潘武和其他6個路人一起停了下來。橋洞的北側有一條明渠,到了涵洞南側則變成了暗渠。此時渠水已經漲滿,繼續傾瀉的雨水讓人們看不清哪里是溝,哪里是岸。
一個推著單車的老頭建議說,以人跟人的方法過去,誰要有什么事就喊,大伙兒一定救他。所有人都同意了。老頭走在最前面,其他6人跟著。
天已經全黑了,橋洞里更是伸手不見五指。一行7人“嘩嘩”地涉著水,完全沒有想到他們腳下已暗涌潛藏。
洪水接連不斷地涌進他們身后的地下河,這讓狹窄的空間壓力陡增。就像一個正在充氣的氣球,等待著破壁的那一刻。
果然,當7人已經走完一半的路程時,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巨響。4塊長5米寬2米的水泥板在橋洞南側30米處被硬生生頂開,水柱像放大了的動脈血,噴射而出。只能勉強行兩輛車的小路巷也成了幫兇,河水迅速在這里匯集成浪,向橋洞撲去。
潘武等人聽到動靜,立即向洞外移動。但巨浪很快就蓋過了他們,并在瞬間填滿了這個2.5米高的橋洞。單車老頭胡亂抓住了身邊的鐵欄桿,竟奇跡般地立在原地。浪退了之后,老頭近乎虛脫地挪到洞外,踉蹌著跑回了家。
潘武、姜文通和其他2位路人則倒在了水下。
一個母親最后的掙扎
在潘武行經北大槐樹鐵路橋洞的那一刻,郭建軍剛回到位于第4層頂樓的家不久。屋內地板上的積水讓他眉頭緊皺。這座已有30年樓齡的單位宿舍,每逢雨天必成澤國。
他開始收拾家中殘局。晚上8時左右,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響起,一樓的一位鄰居喘著氣喊:“你老婆她們出事了。”
郭建軍慌亂中穿著一雙拖鞋就跑了下去。此時妻子王建軍和女兒郭亞軒已直挺挺地躺在一樓過道里。鄰居告訴他,大約在5分鐘前,王建軍背著女兒渾身濕透地走進了大院,樓門前已積了一層10公分左右的渾水。王建軍沒怎么在意,一腳踩在已被沖去水泥板的水渠中。失去平衡的她在倒下的瞬間順勢抓住旁邊一根裸露的接地線,然后喊了兩聲救命就倒下了。
這個鄰居還告訴郭建軍,王建軍倒下的時候,另一只抱著孩子的手還使勁往上托,不讓孩子淹著。
孩子好像快不行了,郭建軍“啊”地吼了一聲,抱起女兒就往外跑,帶著哭腔的“救命”聲驚起了附近更多的工友。
大家都幫忙出來攔車。很快,他們就發現這只是一個奢想。寬闊的濟濼路滿是齊膝的積水,沒有車會再往這邊開來。
隨后遠處出現的一輛警用吉普車給了這群人希望。郭建軍抱著女兒沖出馬路,一個30多歲的警察剎住了車。他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后,立即幫郭建軍把孩子搬到車上,駛往一里外的黃河醫院。
然而,醫生見到孩子就直搖頭,說送來太晚了。郭建軍說還有個大人,轉身就往外跑。這時候,警車竟發動不了。警察跟著郭建軍一起涉水回去,再一起把王建軍抬到了醫院。醫生看后又是一陣搖頭。
郭建軍當場暈倒在地。
生死相隔
時間是晚上9時。
此時,閆千戶小區內的沙志強父母正在抱怨兒子為什么還不開電話;潘武之妻田春霞則對著一桌熱了又熱的飯菜越想越心慌;孫佟和王謙兩家人在兩人殞命的山水溝旁失聲痛哭;郭建軍則趁著護士離開的間隙,到急救室再看了一眼已經冰冷的女兒和妻子。
對這些遇難者家屬來說,生活在一夜之間驟變。
沙志強的父親患有腦萎縮,行動不便且喜怒無常。但那一天,他只惦記著兒子的好。雨停后,沙父就讓老伴攙扶著,沿著兒子回家必坐的76路車路線尋找。
路上滿是淤泥和雜物,黑暗中一有像是人形的東西,都會嚇得他們心驚膽跳。他們一路問,一路找,就這樣走了一宿。到了次日早上,兩位老人才非常不情愿地把搜索范圍擴大到沿途的醫院。10時多的時候,沙志強父母在槐蔭區人民醫院認領了一張寫有兒子姓名的公交乘車卡。此時沙志強正躺在醫院太平間內,一臉紫黑。
3天后,沙志強在一陣《古蘭經》的朗讀聲中葬于濟南郎茂山南麓,一個距濟南城50公里的幽靜谷地。
潘武的妻子田春霞也在丈夫工友的陪同下,一路找到了出事的橋洞。此時,洞里的水仍沒有完全排去。他們在外邊等了2個多小時,終于看到了潘武俯臥在地的遺體。連同他一起遇難的還有3個人,均被潮涌所蓋,溺水而亡。
孫、王兩家人對著洶涌的泄洪溝守了一夜,才于次日請來蛙人,在幾公里外的三聯河邊找到孫佟和王謙的遺體,他們的身體布滿了與硬物撞擊的傷口,有些地方還皮肉外翻。林俊的遺體則在墜河處的溝底找到,緊緊壓在她身上的仍是那個給她致命一擊的垃圾箱。
7月20日,濟南市殯儀館內,兩家親人把裝有王謙和林俊遺體的水晶棺并排在一起,一個大紅喜字貼于其上。兩人的長輩、同事、朋友相約而至,參加這場“靈堂里的婚禮”。
其間,唯一的幸存者曉月數次泣不成聲。
災后,更多遇難者的遺體陸續被發現,他們大多是被沖進急流深湖或觸電身亡。也有部分死于車輛翻倒或被砸。有目擊市民證實,市中心的大明湖和北面的小清河內曾撈起多具尸體,其中以天橋區和歷下區死亡人數為多。
經過一系列的統計和確認,濟南市最后對外宣稱此次特大暴雨共導致34人死亡,6人失蹤和171人受傷。本報記者收集了一份27名死者名單,其中20人已經得到確認。當地政府已為每名遇難者家屬送去2萬元慰問金。
雨災過后
翻查濟南的歷史氣象資料,濟南在1949年后曾出現過兩次重大水災,一次在1962年,一次在1987年。而今年的“7·18”暴雨,無論最大降水量還是小清河的流量都遠超20年前的水平,多項數據均創下濟南有氣象記錄以來的歷史最大值。濟南將此次雨災定性為“百年一遇”。
中央氣象臺臺長矯梅燕在評價濟南這次雨災時認為,由于氣候變暖的大背景影響到整個大氣環流系統的異常變化,導致極端天氣氣候事件增多。“比如濟南的強暴雨就是一個典型的極端個例。”
除了不可抗力的自然因素外,脆弱的防洪系統,不甚高效的應急機制等都成為災后外界廣泛質疑的地方。
濟南市政公用事業管理局有關負責人對此認為,降雨過于集中、排水不暢是造成嚴重災情的主要原因。濟南市內主要的泄洪通道小清河排水能力僅為20年一遇,一旦降雨量過大,就會倒灌市區。
“濟南的‘雨污合流’是長期沒有解決的問題。”山東省水利廳原總工程師戴同霞說,“輸水河道大量被棚蓋,也是加劇了市區地面積水的重要原因。”
有資料顯示,濟南老城區現在沿用的還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前的管線系統,一些主干道的管線口徑基本為300毫米,離500毫米的標準還有相當距離。而且,由于缺乏統一的管理制度,也無法建立統一的排水系統。
記者查閱了7月18日中央氣象臺24小時暴雨落區預報,那一天中央氣象臺已經預測出山東半島北部會有大暴雨,并指出“可能會引發一定范圍的洪澇、城市內澇、人員傷亡和交通堵塞”等災害。然而,濟南方面并沒有把這個信息帶至普通民眾,也沒有教他們該如何避災。
暴雨來臨時,無人開啟的護城河閘門,幾近失控的求助電話等,都部分反映出這個城市危機應急系統的軟肋。
推動濟南·18”暴雨反思的另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就是越來越多自發組織起來并參與討論的網友。由水災次日騰訊推出“尋找濟南暴雨中的34名死難者”專題作為發軔,網友在各種網絡空間發表親歷濟南暴雨的經過,并提供所知道的遇難者資料。個別網友還通過個人網站、博客等網絡資源,發起一些網上悼念活動。其中一些還走到網下,如泉城廣場的燭光悼念儀式和某車友會的黃絲帶行動。
“紅鉆帝國”因“散布謠言”被刑拘可謂在這股網絡熱潮中激起千層浪,這個23歲的影樓員工,參與討論“銀座到底有沒有死人”等敏感話題而因言惹禍。釋放后,“紅鉆帝國”已甚少露面,但這件事引發了諸如“言論自由”等方面的網上討論。
8月7日,兩名濟南“7·18”暴雨遇難者的家中來了3位北京客人,他們是民間法律公益團體“公盟”的律師。兩名死者家屬已向“公盟”提出法律援助請求,認為濟南市政府在這次暴雨中有相應的責任和過錯,應該給予遇難者家屬合適的經濟補償。
當天,3名律師上門了解了他們的情況,并希望他們能聯合更多有共同想法的家屬,通過法律途徑維護自身權利。
“我們認為,這次暴雨中濟南市政府存在瀆職的可能性,起碼沒有履行好災難信息告知義務和承擔好市政建設的責任。”“公盟”律師、北京市憶通律師事務所副主任李蘇濱說,“最起碼,政府應有人向遇難者家屬賠禮道歉,承認在這場災難中,確實有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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