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許多人說文化革命如何如何地對毛搞個人崇拜。其實如果要說個人崇拜，文革以前才嚴重得多呢！

　　那個時候，在群眾眼里每一個黨員都很神圣，更不用說大大小小的領導干部了。那時有了任何成績，都歸功于最直接的黨組織的領導。反對他們就等于反黨。全國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菩薩，毛把那時群眾和領導的關系說成許多情況下是貓鼠關系，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怎么樣掀翻這些壓在人民頭上的菩薩呢？當然，最理想的方式是，人民自己就成為菩薩。這也是說得通的，我佛說過，滿街走的都是佛。老爸老媽，大嬸和小妹，男孩女孩，心解脫處，便即是佛。毛澤東自己也說，六億神州盡舜堯。但是，這畢竟只是理想。群眾的階級覺悟和組織程度還遠遠不足以直接管理上層建筑。

　　毛的選擇是，靠他自己這個大菩薩，去打倒那些大大小小的菩薩。因此，在文革初期，毛有意鼓勵對他的個人崇拜。毛總結蘇聯變修的教訓，第一條就是“丟掉了斯大林這把刀子”。 毛在發動文革前給江青的信里說“為了打鬼，借助鐘馗”。就是需要找個神出來。他一九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會見美國作家、友好人士埃德加·斯諾的時候回憶說：“那個時候的黨權、宣傳工作的權、各個省的黨權、各個地方的權，比如北京市委的權，我也管不了了。所以那個時候我說無所謂個人崇拜，倒是需要一點個人崇拜。”

　　文革中的一個極富象征意義的事件，毛澤東在天安門接見來自全國的紅衛兵，就是為了打破重重的官僚機構的封鎖，直接面對和鼓動下層群眾。所以文化革命造神不但出于大多數群眾的感情，當時也必須有毛那尊最大的菩薩，否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菩薩就不能打倒。經過文革，群眾看清楚了，這些“書記”、“黨代表”有些其實也不過是很一般的人物，甚至是很卑劣的人物，卻要作出一付高貴的姿態來。

　　毛在打倒了大大小小的菩薩后就開始拆自己這座廟了，他對斯諾說：“現在就不同了，崇拜得過分了，搞許多形式主義。比如什么'四個偉大'，'GreatTeacher，GreatLeader，GreatSupremeCommander，GreatHelmsman'（偉大導師，偉大領袖，偉大統帥，偉大舵手），討嫌！總有一天要統統去掉，只剩下一個Teacher，就是教員。因為我歷來是當教員的，現在還是當教員。其他的一概辭去。過去這幾年有必要搞點個人崇拜。現在沒有必要，要降溫了。”一九六七年七月五日在“關于建造主席塑像問題的指示”中說：“此類事是勞民傷財，無利有害，如不制止，勢必會刮起一陣浮夸風。”

　　所以，毛反對個人崇拜，這是事實；他為了達到政治目的而一度鼓勵個人崇拜，這也是事實。將來也還有可能把毛這尊菩薩抬出來。有什么辦法呢？看看新人類崇拜的是什么人？韓國明星。右派吹捧的是什么人？蔣介石。在新意識形態闕如的情況下，什么能成為凝聚社會不滿的旗幟，什么能成為動員群眾的政治共識--不幸地，目前唯一具有整體整合能力的，只有一個毛澤東。

　　話說回來，對許多菩薩來說，拆廟拆到自己頭上，自然是耿耿于懷的。所以毛一死，就把他拉下神壇了。然后把“理論”祭出來。可惜經過了文革鍛煉的群眾，心里面并不當一回事。歷史的車輪已經滾滾向前，再也無法恢復到文革前的狀況了。

　　現在我們已經打倒了最大的神，可是，生活中不也還有很多神嗎？最近身陷“強奸門”的宋山木，不就活像一個神教教主嗎？在山木培訓，宣揚的是對總裁感恩、報恩的《山木之歌》、《山木服務宣言》和《羊羔跪乳》，抽查不合格，便會被處罰。每個年輕人進去，都要取一個新的名字，復姓“黃金”，之前的一切身份和關系都被遮蔽了。宋山木為自己的企業起草了“山木基本法”， “山木基本法”以軍事化管理、對員工全面的身體控制，強烈地反映出了宋山木本人的“教主”心態。“山木基本法”禁止員工們在入職兩年內戀愛，嚴禁男女同事的戀情。可是他自己卻建立了一個極大的“后宮”在宋山木的“教條”中，絕對沒有反抗、不服從等這樣的“逆反”舉動，如果有，等待你的輕則可以用280條處罰規定對你進行罰款，重則被總裁以特殊的方式為你“釋放負能量”……

　　宋山木這樣的極品畢竟是少數，不過，對于每個普通人來說，單位領導，公司老總，都是神。老板們一個看不順眼，就可以炒工人的魷魚。當官的就是要動用一切手段使得群眾見了自己就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最好頂禮膜拜。如果我們對此完全無動于衷，又怎么好意思嘲笑文革的個人崇拜呢？

　　　201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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