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4日,我發表《從這次股市危機中看到什么學到什么》,提出“現在首要是要救市,不能讓股市危及整個金融和下行壓力已經很大的中國經濟。在股市穩定之后,我們需要著力于從中看到點什么,學習點什么。吃一塹長一智,這是比救市更重要的。這是我們以后要探討的問題。”
文中已經說了,“要看到這次股市的崩盤,與決策者和管理層的失誤,不能說不無關系。前段時間運用一切手段和信息推動股市瘋漲,給了做空者以極大的條件、機會、和手段,在股市不斷大跌已經明顯不正常時,還認識不清,措施不力,發出信息麻痹股民。”現在,已經有不少文章在總結這次“股災”教訓,這些文章作者是這方面的行家里手,了解中國股市發展全過程和操作細節,我就不去重復他們看到的東西,作為一個社會主義者,要從另一個角度,從政治經濟學看中國股市,大綱節目談談我的認識。
我們(不只是我)看到,中國股市和中國經濟一樣,具有中國特色,這個特色就是大家認同的:政策市;今年又多了兩個新東西:改革市,杠桿市。改革市也是中國的特色,中國的市場經濟不是自然產生的,而是黨和國家通過強制性的改革制造出來的;杠桿市則在全世界證劵市場行之已久,中國今年在股市改革中剛移植過來,結果股市暴漲也杠桿,暴跌也杠桿,難以控制,現在又在去杠桿。
我認為,政策市,改革市,杠桿市,可以歸納為政策市和資本市,改革屬于政策范疇,杠桿屬于資本范疇。這種混合,清楚地表明,中國股市不是單純地由市場對資本進行配置,它還受到政府政策的宏觀控制,政府的政策要求不僅要影響、而且還要決定股市的走向。自由主義的經濟學家對此反對,據說經濟學家吳敬璉就反對政府救市,主張股價漲跌應當完全由市場決定。有的則不直接反對救市,因為不依靠國家救市不得了,但如證劵分析師鄧海清撰文認為,政府救市過程中,對于市場規則的破壞加劇了市場的非理性特征;證券時報的評論也提出,要盡快解除為維穩而推出的諸多臨時性的、反市場的措施,恢復正常化交易制度;經濟學家徐高認為,在救市過程中,包括證金公司在內的政策性機構購入大量股票,在客觀上形成了股市內的‘國進民退’格局。”本文寫好后,沒有急于發表,想看被稱為“厲股市”的厲以寧教授提出了些什么見解,但是到現在沒有看到。
吳敬璉教授等人應當知道,早在美國大蕭條后,1936年凱恩斯出版《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引入國家干預,已經對傳統古典經濟學自由競爭學說進行了修正,“混合經濟”成為了資本主義經濟的新形式。美國經濟學家保羅·A·薩繆爾森與人合寫的《經濟學》教科書說,美國經濟是“混合經濟”:“我們的經濟是私人組織和政府機構都實施經濟控制的‘混合經濟’:私有制度通過市場機制的無形指令發生作用,政府機構的作用則通過調節性的命令和財政刺激得以實現。”
厲以寧、吳敬璉等等經濟學家是知道凱恩斯和薩繆爾森等人的經濟學的,普通人知道的可能沒有幾個,我讀他們的書也很少,但是,經歷這次中國股市的暴漲暴跌和政府救市的股民,用用心思,也可能與經濟學家知道的混合經濟差不多。許多沒有炒股的人,也可以用心觀察和思考中國市場經濟改革歷程,也會對混合經濟有一定的了解。
中國經濟改革原來并不是搞自由市場經濟,而是搞“有計劃的商品經濟”,但是是不由己,一走上商品經濟的道,就必然走向市場經濟,這一點我在二十多年前就寫信給江澤民和鄧小平論述過。盡管經濟學家們主張搞自由市場經濟,但是,新中國的市場經濟從來不是自由發生發展的,它一直在黨和政府的改革卵翼下孵化長大。中國市場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就象全世界的市場經濟一樣,經常失靈。這個老百姓首先感到了,要求反思改革;黨和政府也認識到市場自由發展不行,需要宏觀控制,和美國一樣走上混合經濟的道路。黨和政府沒有公開講,怕說改革走回頭路,許多經濟學家就是這樣一再講有人要走回頭路。
馬克思主義有句話,叫客觀規律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我想,李克強總理現在對此應該深有體會。他是極力推行自由市場經濟,反對政府干預市場的,放權又放權,不斷取消政府在市場中的功能,完全讓市場機制自由發揮作用。但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如此呵護股市,給自由開放的政策,給寬松的流動性,但市場卻不領情,竟然回報以股災,危及整個經濟,逼得最反對政府干預市場的總理,也憤怒地叫“暴力救市”。我理解的“暴力救市”是用國家手段強行控制市場向政府要求的方向發展,沒有想到竟真正動用了暴力機器,派公安部來參與救市。
我一開始就主張要救市,還提出了具體的辦法,李總理提出“暴力救市”,我就表示非常支持。這當然是對市場機制的破壞,但是,這種破壞是必要的,必然的,國家強行控制生產,是“破壞”市場對經濟的破壞。這不是壞事,不是什么違背經濟學,也談不上什么違背社會主義,事實上市場經濟發展到上世紀,已經如恩格斯指出的,“國家不得不承擔起對生產的領導。”沒有讀過馬克思主義書的人,也可以從現在還沒有完全克服的全世界經濟危機看到,如果沒有國家的強力救市,整個世界現在不知道會成什么樣子。作為一個有腦子會思維的人應當看得到和能懂得,中國總理“暴力救市”,全世界資本主義國家都強力救市,在表明一個鐵的規律,盡管資本主義反對社會主義,但形勢迫使它又不得不用社會主義的手段來拯救社會經濟。當然,這種“暴力救市”并不社會主義,但是它證明了國家管理經濟,是不可抗拒的社會經濟發展趨勢;這雖然“不是沖突的解決,但是它包含著解決沖突的形式上的手段,解決沖突的線索。”(兩條語錄均來自恩格斯《反杜林論》)
現在有兩種教條主義者不懂得救市的革命意義。一種是頑固地堅持自由資本主義經濟的中國的所謂經濟學家,他們只會背誦過時的自由市場經濟學教條,不睜眼看全世界經濟發展的現實,不想一想他們的美國老師為什么承認,“我們的經濟是私人組織和政府機構都實施經濟控制的‘混合經濟’”,不懂得如果沒有政府機構實施經濟控制,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早就崩潰了,也沒有想一想,自己為什么一再要黨和政府堅持市場經濟改革。另一種是只背得馬克思說過股市是資產階級的欺詐手段,認為救市就是救資產階級,剝奪勞動者。他們并不完全知道馬克思的話,或者斷章取義。馬克思是這樣說的:“只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在資本主義送財富值本身的范圍內的揚棄,因而是一個自行揚棄的矛盾。這個矛盾首先表現為通向一個新的生產方式的單純過渡點。它作為這樣的矛盾在現象上也會表現出來。它在一定部門中造成了壟斷,因而要求國家的干預。它再生產出了一種新的金融貴族,一種新的寄生蟲,——發起人、創業人和徒有其名的董事;并在創立公司、發行股票和進行股票交易方面再生產出了一整套投機和欺詐活動。這是一種沒有私有財產的私人生產。”(馬克思:《資本論》第三卷第496頁)馬克思講的全面,實事求是。
馬克思主義是科學,它不是頭腦中產生的自由、平等、正義的理想,也不是出于“殺富濟貧”的俠義心腸,或只是理論無產階級對資產階級斗爭。馬克思忠實于客觀實際,從來不否認資本主義的歷史功績,而是從資本主義積累過程中歸結出它的必然的歷史發展趨勢,并由此找出解沖突的手段,使負有完成解放世界事業的今天的受壓迫的階級認識到自己行動的條件和性質。我們要做馬克思那樣高尚的人,脫離低級趣味的人,老老實實做學問,求真理。
這次救市是今后拯救經濟危機一次預演,我們應當有此認識。中國會不會發生經濟危機。我一直認為是必然的。中國現在的經濟問題之所以還沒有爆發經濟危機,全靠了國家的看得見的手在作用,用大量的財力進行“鐵公基”和小創企業維持著。但是,我們也要認識到,這種作用是有限的,它只能減緩經濟危機的到來,而不可能根本上消除經濟危機。這次救市沒有章法,據全國之力“暴力救市”,竟然對一個單純的多空博弈,就是錢與股票競爭的股市沒有能控制住。現在中國拯救經濟的方法也值得考慮。利用財政和貨幣手段,已經證明并不完全有效,竭澤而漁后,國家還靠什么維護經濟穩定。這個是中央領導人要老老實實進行考慮的。
市場經濟絕不是某些半吊子經濟學家所說的那么萬靈,可以自行調整解決它自身的問題,能無限發展社會經濟;要睜眼看實際,中國市場經濟不僅完全是靠國家以改革的行政手段搞起來的,而且一直靠政府的看得見的手支撐著。如果許多人沒有從中國幾十年的市場經濟改革看到中國市場經濟的特色,那末,這次救市就表現得十分明白。
我十分關注這次救市,因為它是中國今后消除經濟危機的一次預演,它證明國家看得見的手是可以扳贏市場的看不見的手,改變市場經濟運行方向的。這次救市的問題,在于只是片面的國家救市,還是在資本主義的范圍內。我為什么一再提出要“爭取股民”,國家政策如果沒有得到群眾的理解和支持,單靠國家是救不了市的。看來沒有引起當局注意這個問題。這是一個世界觀問題,也是一個道路問題。是我提出要落實總書記五一講話的重大意義所在。看來人們還沒有認識到。這個問題以后還要再討論,本文篇幅太長了。
15日本文完成初稿,21日看到郎咸平教授的《靠“國家隊”救市,是長久之策嗎?》文,我想本文已經做了回答,國家救市是近代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常態。郎咸平教授說,“國家隊”救市,“透過股票市場,大量入股各類企業,這是變相的‘經濟公有化’,與目前進行的國企改革、市場化 改革是否存在矛盾。”郎教授比那些能背幾條語錄就自稱為“毛派”的人明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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