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政局連續劇的劇情發展進程之快、之奇,可能讓任何一個經驗豐富的政治劇編劇汗顏。當前,烏克蘭政局的變化已很難以天計了,因為一天之內發生的事兒太多,起伏不定;一天之內傳出的消息太多,真假難辨。
2月22日,烏克蘭議會22日決議彈劾總統亞努科維奇,而他本人堅持稱該決議無效。同日,美女總理季莫申科獲釋,并在基輔獨立廣場進行演講,呼吁繼續抗議。坐在輪椅上的季莫申科在獨立廣場的演講中情緒激動,數度哽咽。她說,“我將回歸工作,不浪費一分鐘時間,確保你們快樂地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榮耀烏克蘭!”
季莫申科的重出江湖,為烏克蘭政局增添了新變數和新定數。從目前看,季莫申科已成了烏反對派的一桿大旗,她可以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烏克蘭國內外力量,最終逼迫亞努科維奇舉手投降。季莫申科是俄羅斯和美歐都能接受的烏克蘭總統候選人,問題是這次挑頭鬧事的反對派領導人們會接受嗎?共同的敵人可以團結反對派,但面臨總統寶座的誘惑,他們會團結嗎?當年,尤先科和季莫申科在"橙色革命"后就分道揚鑣了。。。
而如果亞努科維奇不放棄,他自然不會被俄拋棄;亞努科維奇若放棄,他必定被俄拋棄。若他是扶不起的阿斗,俄就不會拼命扶他。
看來,在烏克蘭,政治讓女人走開這一說法是完全不成立的。2004年,季莫申科與尤先科一起出來鬧革命,結果贏了,尤先科當了總統,季莫申科當了總理。2010年,季莫申科與亞努科維奇一起直接爭總統寶座,結果輸了,亞努科維奇當了總統,季莫申科成了階下囚。十年過去了,尤先科成了歷史,亞努科維奇成了昨天。而季申科迎來了自己政治生涯中的“第三春”。
這個盤著麻花辮的女人,以其端莊優雅的言談舉止、強硬的政治主張能不能把迷路了的烏克蘭帶回正軌?
亞努科維奇一退再退 反對派一進再進
2月21日基輔當地時間中午,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和祖國黨、打擊黨、自由黨三個主要反對黨領導人,經過了8個半小時的討價還價之后終于在總統府簽署了一份協議。作為見證者,德國、波蘭兩國外長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紙協議的簽署。而應亞努科維奇之邀、奉普京之命專程從莫斯科趕到基輔來斡旋的俄總統人權事務全權代表盧金卻沒現身簽字現場。據在簽字現場的英國媒體記者說,“在持續幾分鐘的協議簽署中,亞努克維奇沒有一絲笑容。”
就這樣,這場由外交走向之爭而引發的烏克蘭局勢動蕩在外部勢力的直接介入和斡旋下終于暫時得以緩解,但“烏克蘭到底向何處去”的追問卻依然沒有明確答案。因為,人們知道,這一紙協議為烏克蘭帶來的只是和解的希望,而并非和解的事實。
對于這份“和平協議”,無論是國際社會還是烏克蘭只是稍稍松了口氣,而并未徹底放下心來。對于它的簽署,歡呼者極少,懷疑者居多。正因如此,國際媒體用“基輔迎來不安的平靜”、“外界不能不對新協議前景保持最大限度的謹慎觀望態度”這樣的語句來解讀烏未來局勢走向。
以這份協議為標志,亞努科維奇“節節退讓”、反對派“步步緊逼”。從這份協議可以明顯地看出,反對派在此次局勢動蕩中提出的幾乎所有要求都得到了滿足,而亞努科維奇只是 “成功地沒有被迫馬上辭職”。那么亞努科維奇最大程度的妥協能換來反對派的“寬宏大量”嗎?答案是不明確的。
據烏克蘭媒體報道說,反對派表示“總統完全交割權力以后”才會完全撤離,這意味著反對派的游行示威還會繼續。而“今日俄羅斯”22日報道,由烏執政黨聯盟之一、社會黨黨首起草的總統彈劾議案已提交至議會。雖然根據烏現有法律,彈劾相關條款非常復雜,且很難實施。但此舉充分表明,烏反對派很難因亞努科維奇的退讓而善罷甘休,而亞努科維奇即便躲過此劫,也難躲過提前總統大選那一劫。
目前,亞努科維奇領導的“地區黨”已有36名黨員退黨,亞努科維奇處理此次危機的進退失據使其失分不少,他能否在提前大選中獲勝變數極大。而如果反對派沒能獲勝,他們極可能會再次向亞努科維奇發難。而烏激進的“右翼”組織領導人亞洛什22日干脆說,“革命還在繼續!”
美歐俄:“大棋局”中的拉鋸戰
此輪烏克蘭動蕩暫時得以緩解的主要與外部勢力的斡旋分不開。2月21日,俄總統普京與美國總統奧巴馬就烏克蘭局勢通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雙方強調應迅速落實烏當局與反對派所達成的協議,敦促雙方不要采取暴力行動。2月18日,烏克蘭發生大規模騷亂并引發數十人死亡后,普京與德國總理默克爾、英國首相卡梅倫等人先后通了電話,而默克爾也與奧巴馬也通了電話。經過這一系列的相互試探和電話摸底后,俄和美歐圍繞著烏克蘭的角力似乎變得相對理智了一些。
其實,美歐俄之間的溝通恰恰反映了他們對烏克蘭的重視和爭奪。烏克蘭在獨聯體乃至整個歐洲大陸地緣政治中地位都不可小覷。論實力,烏是獨聯體內的第二大國;論地理,烏則是俄羅斯柔軟的“下腹部”,并握有俄傳統的戰略通道——黑海出海口,是俄與西方之間舉足輕重的“緩沖區”。烏政治上的風吹草動,將會深刻影響到整個歐洲地區的政治局面。正因為烏克蘭特殊的地緣條件,注定了它成為別國密室交易的對象。西方和俄羅斯兩大“巨人”都希望自己中意的政治勢力執掌權柄,影響烏克蘭的外交走向。
2005年初,尤先科和季莫申科靠“橙色革命”獲得了總統和總理的寶座。在那次交鋒中,西方國家占了上風,俄被迫退讓。在“橙色革命”后,俄媒體曾這樣描述:“俄羅斯人大多認為烏克蘭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屬于俄羅斯,是文化和歷史上的‘俄羅斯之母’,俄對失去烏克蘭的痛苦仍然如影隨形,就像一個被截肢的病人一樣,盡管腿已不再,但依然感到那里隱隱作痛”。
身為“美國女婿”的尤先科上臺后忙于清算歷史,緊抓“大饑荒”、烏克蘭起義軍等歷史問題,搞國內政治斗爭,并和美國一道搞加入北約游戲,而把加入歐盟進程的準備工作,如政府透明性、控制預算等問題束之高閣。烏國內經濟形勢每況愈下,而“橙色聯盟”各黨又分道揚鐮,“顏色革命”徹底褪色,這為俄重新奪回烏克蘭提供了“可乘之機”。
2010年2月,在經歷了2004年總統寶座“得而復失”的大喜大悲之后,以“親俄”面目出現的亞努科維奇終于當選烏克蘭總統。但亞努科維奇依然沒有讓烏克蘭真正走上復興之路。據烏新社消息,自2012年以來,烏經濟已連續6個季度下滑。2013年,烏經濟為零增長,而通貨膨脹約為1%。烏克蘭國家統計局公布,2013年烏克蘭吸引直接外資28.6億美元,同比降低52%。烏克蘭國家銀行宣布,2013年1-9月烏克蘭外債增長27億美元,至1377億美元,占烏GDP的77.3%。
2013年11月底,經濟已十分困難的烏克蘭準備與歐盟正式簽署聯系國協定,希望能換來歐盟的經濟援助。但烏克蘭政府11月21日突然猛踩了一腳剎車,宣布暫停與歐盟簽署聯系國協定的準備工作,同時表示將加強與俄羅斯等其他獨聯體國家的經貿關系。此舉引發國內親歐民眾不滿,國內爆發了自2004年“橙色革命”以來最大規模的示威活動。對于這種180度的外交行動大轉彎,美歐反應強烈。而俄羅斯則立即于2013年12月10日宣布出資150億美元購買烏克蘭債券,并暫時將向烏供應的天然氣價格下降三分之一作為緊急援助。顯然,俄羅斯扳回一局。但時間不長,美歐在不到兩個月后又讓烏局勢“再次翻盤”。
烏克蘭:我是誰?
這場危機再次暴露了烏克蘭社會中一直存在著的國家認同差異問題,即“我是誰?”的問題。其實,在烏克蘭獨立以來的歷次選舉中,經濟等問題一般都不是影響烏克蘭選民投票的最主要因素,而民族性和地域性因素卻成了主要因素。
烏克蘭在歷史、宗教和語言等問題的認同差異具有很強地域性特點。烏克蘭東西部地區長期以來存在著文化和宗教上的差別。東部居民講俄語居多,信奉東正教,經濟上與俄羅斯有密切聯系,自然在情感上更加傾向于俄羅斯。西部地區居民主要講烏克蘭語,多信奉天主教,以農業和輕工業為主,對俄羅斯統治的歷史有著很深的敵意。
這種文化認同差異又使烏克蘭社會面臨地區分化和社會分層考驗,在政治家激烈言行的動員下迅速地傳導到國家未來發展道路和對外關系問題上來,并最終從國家認同危機深化為影響烏克蘭主權完整和社會穩定的政治危機。烏克蘭首位總統克拉夫丘克曾指出,“烏克蘭雖然獲得了民族國家的獨立,但是對于民族國家認同的問題還遠遠沒有解決。因此,要想保護烏克蘭的國家利益,必須首先要解決國家認同問題。”顯然,這個問題至今未能解決。
雖然烏克蘭在社會轉軌過程中建立了三權分立的政治制度,但是受制于歷史傳統、法律監管缺位、公民社會力量薄弱以及過于強大的金融工業集團的影響,這種體制不但不能在短時期內真正有效地運行起高效廉潔的政府和政黨政治,而且還無法幫助烏克蘭彌合國家認同的差異。就這樣,在文化認同差異、民族國家認同差異、地區分化等問題的疊加效果下,烏克蘭民主轉型過程充滿了不確定性和復雜性,就出現“年年有小鬧,幾年一大鬧”的怪圈。
烏克蘭:誰的烏克蘭?
常言道“外交是內政的延續”,但這話在烏克蘭卻似乎顛倒了。烏克蘭自獨立以來的每輪政局動蕩都與外交政策走向有著密切聯系,似乎在烏克蘭“內政卻成了外交的延續”。
向東還是向西?親俄還是親歐?這個老問題不斷考驗著烏克蘭政治家和老百姓的智慧,不斷撕扯著烏克蘭東西部的裂痕。而正是鑒于烏克蘭這種“內政外交不分家”的特殊國情,“走一條什么樣的外交路線”始終決定庫奇馬、尤先科、亞努科維奇這幾位總統的個人政治命運起伏和烏克蘭的國運興衰。
烏前總統庫奇馬在其上任之初,看到自己的國家可以左右逢源時不無得意地說:“烏克蘭處在歐洲地緣政治中心,有一個歐洲大國的份量”。但干了一段時間后,他終于發現實力有限的烏克蘭要在俄羅斯和西方兩大“巨人”間搞平衡,理論上是可以的,但在實踐中是“根本無法完成的使命”,所以他又不無憂慮地說:“烏克蘭不想成為緩沖區,因為兩頭討好會令人窒息;烏克蘭也不想成為橋梁,因為如果走在橋上的人太多,橋就會坍塌”。
亞努科維奇在剛當總統時曾強調,“我將只服務于我們的國家利益,既不會是親西方的,也不會是親俄羅斯的,烏克蘭將是親烏克蘭的烏克蘭。”那時,躊躇滿志的亞努科維奇想運用高智商和大謀略引領烏走出“顏色政治”的怪圈、適應自己“夾縫”角色的決心。但這幾年的外交實踐和內政考驗,讓亞努科維奇建設一個“親烏克蘭的烏克蘭”的治國理念并沒有真正實現,烏克蘭依然在“西方的烏克蘭”還是“俄羅斯的烏克蘭”中做選擇題,它唯獨忘了“烏克蘭的烏克蘭”這個最根本的選項。
誰是下個烏克蘭?
其實,烏克蘭的悲劇也是蘇聯解體后一些獨聯體國家“悲劇的縮影”。由于這些國家特殊的地緣意義和與俄羅斯的特殊歷史淵源,它們都成了俄羅斯和美歐在歐亞大棋盤上爭奪的焦點,而這些國家的領導人雖然知道要利用這把“雙刃劍”為本國實現利益最大化,但成功者卻寥寥無幾。
無疑,烏克蘭的悲劇并沒有謝幕,而俄與美歐在歐亞地區的爭奪只會越來越激烈。2月21日,俄羅斯“南北”政治學中心執行經理阿列克·弗拉索夫“西方,即歐盟和美國正在虎視眈眈的吞并烏克蘭,根據策劃者的計劃,這種吞并應該改變整個后蘇聯空間的整體局勢。如果基輔的抗議者們取得最終不可逆轉的勝利,那么我可以預測,將出現類似事件的各種形式、不同激進程度的連鎖反應,它將不僅覆蓋后蘇聯空間的西部,還將波及到中亞和北高加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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