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阿拉伯之春”、“歐洲之夏”之后,世界又迎來聲勢似乎更為浩大的“美國之秋”——“占領華爾街”。有分析認為,這是美國普通民眾的普通訴求之普通表達。極端保守派認為是“暴民運動”、“階級戰爭”。現在隨著運動的拉鋸和紐約冬天的臨近,“占領華爾街”有進入低谷的趨勢。但筆者仍然認為,這是兩百多年美式資本主義史中的一場庶民覺醒運動、大眾民主運動,抑或是美式資本主義走向終結的社會改良運動。
美國的自由資本主義名義上以自由為先,實際仍以資為本,一個人掌控的資本與財富越多越自由。兩百多年來,資本主義適應了各種內外沖擊,表現出強大生命力,其關鍵就在于資本主義的良好自組織機制,著名經濟學家熊彼特稱之為“創造性破壞”。然而,資本主義在激發巨大生產力的同時,也產生巨大破壞力。
資本主義生產關系調節的結果是,創造性好處由極少數人享有,破壞性代價由大多數人承擔。過去,發達國家的少數享有創造性好處,而廣大落后地區和國家的人民承擔破壞性代價。今天,全球化、金融化與信息化使后進國家覺醒、新興市場崛起,發達國家越來越難轉移破壞性代價,越來越大的破壞性代價由本國大眾承擔,國內社會矛盾由此也越來越尖銳。
美國的自由資本主義將“創造性破壞”推向了極致,大眾分享“自由之名”,而富人獨享“自由之實”,成為資本主義體系內矛盾匯集最集中、最多地帶,在大危機的沖擊下,終于有了今日“占領華爾街”運動之出現。
美國早在19世紀末就超過英國,成為世界最富裕國家,但新老“強盜貴族”在不斷增大的蛋糕中始終分得更多、最多,而大眾的份額不斷減少,如今最弱勢一族只能分得一點蛋糕屑而已。有經濟學者計算,若以2000年1月100為基數,美國家庭實際收入的中位數今天只有89.4,也就是說,美國中等家庭的收入較十年前減少一成以上。與此同時,1%少數收入則增加18%,占有40%的社會財富。
中位數的計算方法比平均數更加靠譜。假設比爾·蓋茨去看望一群無家可歸者,依照平均數的算法,那么這群窮光蛋便立即富了起來。但是,若依照中位數衡量,窮光蛋們依舊是窮光蛋。如此,多年來,正是平均收入統計,美國的低層與底層民眾硬是被經濟學家拉入“被富裕”行列,一直在“分享”著富人財富。
美式資本主義做大蛋糕的結果是絕對富裕的孤島與相對貧困的汪洋大海的對立。被資本錢力俘虜的政府,在所謂“太大而不能倒”或系統性風險的思想誘導下,劫貧濟富,用普通納稅人的錢救助華爾街的無良金融大鱷,使這些縱火犯安享“黃金降落傘”,拿走成千萬乃至上億美元的“補償”。在經濟蕭條這一如血殘陽的映照下,99%的困頓與1%的逍遙構成鮮明對比。
正是金融危機擦亮了美國大眾的眼睛,發覺今天美國早已不是開國元勛們與偉大政治家們所設計、所建設的美國,而是一個“1%所有,1%所治,1%所享”的富貴者的國家,普通大眾“美國夢”斷。發起“占領華爾街”的加拿大《廣告破壞者》雜志發行人拉森認為,現代社會已全部被大公司的廣告所洗腦,人的自由已成了一種新的不自由,全球資本主義體系已出現嚴重問題。這位群眾運動家認為,美國擺脫英國的統治,是美國的第一次革命,但是革命成果被華爾街財團及有關富人獨享,大多數美國人則愈來愈窮,美國已到了第二次革命的前夕。“占領華爾街”就喊出了“第二次革命”口號。
中國儒家社會倫理把勤勞、節儉當作一種美德,美式自由資本主義則視“貪婪是好”。在貪婪的驅使下,社會的是非、善惡、美丑近乎完全被財富的多寡所覆蓋,精英們不擇手段、不失一切時機去賺大錢、賺快錢。作為金融資本主義核心的華爾街更是將貪婪推到了極致,所謂的“金融創新”實質與龐氏騙局般騙錢、明火執仗地搶錢無異,甚或就是一場“寧靜的屠殺”。而資本主義自組織機制本身固有的“給你多余的,拿走你不足的”之馬太效應,也不斷強化著貪婪。如此資本無良加劇社會不公,不公自然生變思遷。
人類社會歷史主要是周期性因素與趨勢性因素契合而成,是“重復之環”與“進步之箭”合力構成的螺旋式上升。資本主義已經歷了多個“重復之環”——周期性危機與繁榮,似乎成為“不死的火鳥”。但是現如今,自由經濟失靈,民主政治失效,社會道德失落,“創造性破壞”失敗,美式資本主義面臨全面制度困境,“進步之箭”正超越“重復之環”發揮主導作用,歷史在呼喚用一種新的制度來取代美式資本主義制度。(作者江涌是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研究員,著有《我們的好日子到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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