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羅奇：“危機后復蘇的力度會很弱”
新華網 （ 2009-05-05 14:01:39 ）
《環球》雜志駐香港記者/王敬中
斯蒂芬·羅奇，投資銀行摩根士丹利的前首席經濟學家，現任摩根士丹利亞洲區主席。在過去25年中，羅奇一直被公認為華爾街上最具影響力的經濟學家之一。近幾年，羅奇的研究領域主要集中在全球化、中國和印度的崛起以及全球經濟失衡對資本市場造成的影響等。他曾經在2004年就預測全球資產泡沫即將破裂。全球金融危機爆發以來，他多次發表言論，繼續看空全球經濟。
在倫敦20國集團峰會前夕，《環球》雜志記者在位于香港的摩根士丹利亞洲區總部對羅奇進行了專訪。在訪問中，羅奇對金融危機走勢、全球經濟形勢和中國應對危機的措施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全球商業環境惡化”
《環球》：您認為世界經濟衰退已經觸底了嗎？
羅奇：我不這樣認為，世界經濟仍將繼續疲軟。當2009年結束的時候，我們會看到這一年將是二戰結束以來首個世界經濟全年都在下滑的年份。全球經濟在今年頭幾個月大幅下挫，雖然全年的情況可能不會這樣糟，但仍將持續下滑。目前，全球經濟都很疲軟，所有主要發達經濟體都已進入衰退。這種情況我們過去從未見過。與此同時，包括中國在內的大多數發展中國家要么經濟增速大幅減緩，要么也已步入衰退。這一次是全球經濟同步下滑。在今年后三個季度的大部分時間里，全球的產出將繼續下降，失業率將持續上升。
《環球》：第二輪金融風暴是否會來，或者已經到來？
羅奇：我認為，我們正在進入第二輪金融危機。第一輪是由次貸危機引發，波及面廣，導致世界經濟陷入嚴重衰退。由于經濟衰退，金融機構的貸款能力進一步下降，從而進一步影響金融機構的盈利能力。而第二輪金融危機將主要沖擊全球商業領域，而不是信貸市場。第二輪危機將主要由世界各公司的盈利能力下降推動，并將對公司還貸產生負面影響。因此，第二輪危機的標志更多的是全球商業環境的惡化，而非金融市場本身。
“世界經濟復蘇的力度很弱”
《環球》：您認為今年世界經濟的發展會怎樣，是否會持續下滑？
羅奇：年初以來，世界經濟繼續下滑，主要發達國家的失業率持續上升。各國消費者，特別是美國的消費者正面臨著越來越大的壓力。這種發展趨勢令人擔憂。但也有好的一面，如奧巴馬上任以來采取了非常進取的政策應對金融危機，但這些舉措能否扭轉經濟的跌勢，是否還需采取更多的措施，人們拭目以待。
從統計學的角度看，今年后三個季度的某個點上可能會有反彈，但這種反彈只會曇花一現。總體上說，今年剩下的時間里，全球經濟都會在收縮，很可能延續到明年早些時候。
《環球》：當前世界經濟面臨的主要風險是什么？
羅奇：最大的風險在于各國央行和財政當局已采取的經濟刺激措施不能阻止經濟下滑。全球經濟形勢會繼續惡化，利率不能起到在正常狀況下減緩經濟惡化的作用。這種情況極少發生，過去沒有過先例。世界經濟正在經歷巨大的資產泡沫。由于個人和企業過分借貸，形成巨大泡沫，然后他們又減少借貸，這被稱作“去杠桿化”。“去杠桿化”的力量非常大，即使是低利率也無法阻擋。
《環球》：您認為世界經濟何時才能復蘇？
羅奇：我認為2010年世界經濟將會復蘇。每次經濟衰退后都會有經濟復蘇。但這次危機后復蘇的力度會很弱，不可能強。世界經濟在2009年會經歷大幅下挫。在正常情況下，如果經濟大幅下挫，就會有“V”型反彈，但這次不會。后泡沫時代的“去杠桿化”會繼續抑制美國和世界其他經濟體的需求。所以我堅信，即使世界經濟衰退即將見底，隨之而來的反彈力度也會令人失望。
“中國經濟更有彈性”
《環球》：您認為中國的刺激經濟措施能否使中國經濟實現恢復性增長？
羅奇：我高度評價中國政府宣布的4萬億元經濟刺激措施，這對中國經濟很有幫助，不過我不知道這樣的力度是否能抵消中國因出口市場萎縮導致的經濟減速。中國經濟十分開放，其進出口比例都非常大。目前，中國的出口市場在大幅收縮，因此中國在全球大部分地區都進入經濟衰退的情況下不可能成為一個“綠洲”。我認為，中國需要采取更多的政策刺激國內消費。中國的社會保險、失業保險和養老金的規模相對較小，居民儲蓄多，消費意愿不高，所以我認為，這是一個政府可以發力的領域。另外，如果中國政府采取更加平衡的經濟政策，不過度依賴出口或者固定資產投資，中國經濟遲早會復蘇。
《環球》：在您看來，中國經濟是否會比其他國家率先復蘇？
羅奇：我認為，中國經濟在2009年會比世界其他地區的經濟增長得更快，這點毫無疑問。從純粹統計學的角度看，中國經濟比世界其他地區的經濟更有彈性。但現在對中國而言，重要的不是能不能贏得這場經濟競賽，而是經濟增長的力度能不能阻止失業率上升，這是最關鍵的問題。
《環球》：您認為香港的經濟前景如何？
羅奇：香港是世界上最開放的城市經濟體，其經濟發展與中國內地、亞洲以至全球經濟發展密不可分。因此，在全球經濟疲軟的大環境下，香港在促進經濟增長方面可做的很有限。香港經濟目前已進入衰退，失業率上升，可能還會繼續上升。所以我認為，香港經濟的前景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外圍經濟形勢的變化。如果全球經濟疲弱，那么香港經濟可能還會衰退。
“金融機構要反省管理模式”
《環球》：金融機構怎樣才能在危機中完成自我救贖，從一些人說的“麻煩制造者”轉變為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者？
羅奇：我不同意金融機構是“麻煩制造者”的說法。金融機構對這次金融危機的爆發負有一定的責任，但很多機構都應該對危機的爆發負責，包括金融監管機構、評級機構、央行、政客，甚至立法機關。目前，金融機構正通過集資、減少高風險活動等多種措施自救。我們正積極地反省內部的一些做法和管理模式，當然，我們應做的還很多。
《環球》：您早在2004年就預測全球資產泡沫即將破裂，現在您的大部分預測已經應驗，您的感覺如何？
羅奇：這既是好事又是壞事。好事是因為預測對了，壞事是預測真的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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