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天則經濟研究所召開例行的雙周會,由中央黨校蔡霞教授主講“憲政民主”話題,另有盛洪、李楯、黃鐘等點評,我也受邀在點評之列。蔡霞教授發表的演講以及其他幾位的點評,文字整理稿在天則所的網站上應該有,我就不貼了,有興趣的話,大家可以自己去搜。這里只貼出本人點評的內容。根據錄音整理。
張曙光:好,下面我們請劉仰先生來評論。
劉仰:參加這次會議之前,蔡霞教授今天講什么內容我也不太清楚,當然以前看過蔡教授的一些文章。剛才聽了蔡教授講的一些內容,我就臨時對其中的幾個問題說一點我的感受。
第一,講現代社會有暴力傾向,這一點我非常認可。這是一個從理論到實踐都比較復雜的問題。現代社會講人人平等這樣一個概念,在不同社會推廣以后,它會帶來一個問題,就是暴力權怎么樣人人平等?
我覺得在東西方社會都存在這樣兩種情況,一個是每一個人都沒有暴力權,另外一個是每一個人都有暴力權。這兩種情況在東西方社會都存在。遇到爭執,要講道理,不能動手打人。這意味著每一個人都沒有暴力權。某種程度上說,從秦始皇收繳天下兵器開始,這個舉動就意味著大家都沒有暴力權,只有皇帝或者中央政權有暴力權。民眾之間有矛盾,要講道理,不要打架。但是,中國社會的普通人也有一定的暴力權,比如丈夫打老婆,老師打學生,父母打孩子等,也允許存在一定程度的暴力權。西方社會也一樣,比如在美國,老師打學生好像是罪大惡極的一件事情,但英國就允許老師體罰學生。但同時,美國又允許國民有槍。所以,東西方社會這兩種傾向都在,是每一個人都有暴力權?還是每一個都沒有暴力權?
這還牽涉到每個人擁有暴力權的概念是什么?如果說允許丈夫打老婆,這個暴力只能在小范圍內用,不能上街去亂用。不同的社會有不同的情況,我們現在討論這個問題,理論研究不夠。我覺得精英在表述這個話題的時候,有相當多的人在這個問題上沒有清晰的認識,所以面對這個問題時就顯得比較混亂,有時候主張以暴易暴,有時候說要靠講道理。在這樣一個觀念混亂的情況下,社會精英對整個社會暴力現象的推波助瀾也是非常復雜的一個現象。
我以前搞媒體搞了很多年了,有一個深刻的體會。媒體為了要發行量,為了要利潤,暴力、色情、發財是三個最重要的提高發行量的工具,或者說是提高收視率的三個有效工具。對于媒體來說,兩個人有矛盾了,商量、討論,把這個事情解決了。媒體對這個事情根本不感興趣。如果說他拿把刀砍我,媒體就很高興,就很愿意報道,商業化媒體一定是有這種傾向的。
另外一個是憲政問題,前一段時間我也有一篇文章在香港發了。我覺得有人把這個問題簡化成“要不要憲政”這一句話,是很愚昧的。之所以出現這樣的話,我覺得有這樣幾種可能,一是寫文章的人水平太差,沒辦法跟他討論。另一種情況就是他是故意的,上面給一個任務,他覺得不做也不好,又不愿意故意迎合你,然后就把這種很惡心的話寫出來。還有一種情況是媒體篡改。最近我看到媒體篡改文章的手法很多,比如有媒體轉載《解放軍報》文章,標題是“我們相信的是宇宙真理”。這句話來自文章中引述的方志敏烈士被捕后說的一句話,想表明方志敏生前的革命理想。媒體把它放成標題了,《解放軍報》的原文標題不是這樣的。媒體用斷章取義的方式做標題放大,篡改了原文的意思。
我一直認為不存在“要不要憲政”的問題,一定需要憲政,每個國家都一樣。我比較反對的是有一些人或者有一些輿論認為,全世界只有這一種東西叫憲政,其它都不叫憲政。憲政這個詞一百多年前才出現,但是從憲政的本質來說,中國幾千年歷史上早就有了。在這個問題上,我比較支持天則所秋風先生關于儒家憲政的一些觀點。我舉一個例子。我們一直講宋朝趙匡胤只會用“祖宗家法”來統治。我認為某種程度上說,祖宗家法就是在有皇帝制度的情況下,它的一種憲政思路,或者說是具有憲政意識的政策。祖宗家法說“不殺言事大臣”,用我們今天的話說,那就叫言論自由。所以憲政不是西方人發明的,中國歷史上早就在實踐了,只不過這個詞在一百多年前才有。如果說憲政就是西方的,我覺得這是一種很愚昧的說法,我也不愿意去多說它。 對于當今中國來說,一個是憲政理論問題,另一個是具體政治中的一些細節問題。比如說,鄧小平那個時代廢除了終身制,我覺得很好。后來變成任期制。到了今天,我覺得任期制問題也很大。舉一個例子,我們幾套班子,黨、政、軍幾套班子都是在同一個年代同時換屆,我覺得這就不合適,至少可以錯開。任期的年限還都一樣,這就造成同時換屆的時候,共振效應容易放大,不穩定因素加大。可以把它錯開,或者任期年限未必都要一樣。所以,憲政理論是一方面,憲政的具體實踐操作又是一方面。憲政里面類似于這樣的問題其實是很多的。
最后再講一下基層選舉與公民社會的關系。公民社會、基層社會一個主要的典型特征就是本地化。中國有一句老話,叫“強龍斗不過地頭蛇”。從我對黑社會的研究來看,黑社會之所以會產生,與權力的本地化非常有關。換句話說,中國古代在郡縣制框架下,基本上要求縣以下的權力可以本地化,縣以上就不能本地化了,要外部注入力量。這是避免黑社會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手段。如果完全靠本地化選舉來形成地方權力,它非常容易黑社會化。我以前遇到過熊偉,就是在烏坎搞選舉的,包括剛才聽蔡教授也講了,她在某一個社區指導社區群眾議事規則,指導他們民主議事,搞得很好。這種現象一定會存在的。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不管熊偉也好,或者像蔡教授這樣的人也好,你到那個地方去,給那個地方的社區居民指導民主權利的實踐,或者教育引導他們,某種意義上說,就是注入了一種外部力量,而不完全靠他們自己的力量在本地形成權力自治。這種外部注入的力量有可能使它避免黑社會化,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但是,如果要普及這種方法,全國需要多少這樣的外部力量去注入?并不是我反對公民社會,我覺得中國古代的宗族社會是公民社會一個很好的體現。問題是我們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們要考慮本地化與外來化的關系。本地幫派勢力形成后,它對民主自治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應該做一個比較深入的研究。我認為古代宗族社會是一個很好公民社會,我們今天未必能像它一樣,因為今天宗族體系已經基本上蕩然無存了,但是他里面的很多理念我們同樣是可以借鑒,可以思考。
我就說這些,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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