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繩之擰：評新京報社論 《六證俱全，為何礦難依舊》

蘇  杜

2007-12-12

       對山西臨汾市洪洞縣新窯煤礦令105名礦工死亡的特大瓦斯爆炸事故，《新京報》在12月8日發(fā)表了題為《六證俱全，為何礦難依舊》的一篇社論，表達了貴報探討礦難頻仍的意見。不過，我在拜讀了這篇社論以后，實在不敢恭維，實在覺的它太強詞奪理，太強盜邏輯，這種意見，實在是比礦難還災難的一種災難。

        不錯，《新京報》確實是抓住了這次礦難的“特點”：新窯煤礦“六證俱全”，洪洞縣前一天還召開了全縣安全生產工作會議，要求加強煤礦安全生產監(jiān)管。但是，對為什么這家煤礦“嚴重超層越界開采，井下使用三輪車，井下嚴重超員，根本沒有瓦斯監(jiān)控系統(tǒng)，延誤上報事故”還得以“六證俱全”， 為什么前一天開會后一天就發(fā)生了如此重大的責任事故，《新京報》卻避而不談，轉而“怒斥”起礦工來了：

“國家安監(jiān)部門為了減少礦難，曾規(guī)定工人如遇危險，可以拒絕下井。可是面對嚴重超層越界開采和嚴重超員這樣的危險，到底有多少工人知道其中有危險？很難樂觀。”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事故發(fā)生后的自行搶救，幾乎暴露出工人對安全生產的完全盲目的狀態(tài)。”  “由此暴露出的最嚴重問題，也許就是對礦工的安全生產教育付之闕如。聯(lián)想到《新京報》12月6日的核心報道《盲井》，很多礦井用工管理有盲點，很多小煤礦成‘盲井’。很多礦井私自招收工人，甚至連名字都登記不清楚，更沒有什么安全培訓，有的工人剛到一兩個小時就開始下井干活，由老工人示范兩下動作就算完成培訓。這是非常可怕的，礦工應該是安全生產的第一道防線，沒有嚴格安全培訓的礦工，不僅意味著安全生產的第一道防線全線崩潰，而且有可能意味著礦工本身就是危險源。” 《新京報》斷言： “在這樣的‘危險源’面前，所有的規(guī)章制度都由于缺乏利益攸關的有力的監(jiān)督者、執(zhí)行者而形同虛設。”

此前此后，中國礦難頻仍，評論也連篇累牘，有說中國瓦斯特別多的，有說中國進入了事故高發(fā)期的，又有說中國安監(jiān)人員少忙不過來的，但認為“礦工本身就是危險源” 的，這恐怕還是頭一遭。也許，“國家安監(jiān)部門為了減少礦難”，確“曾規(guī)定工人如遇危險，可以拒絕下井”，可惜，這樣的“規(guī)定”，恐怕連煤老板、礦主們也覺得連阿彌陀佛的狗屁也不如！ 你不下井，如何知道“遇險”？既在井下“遇險”，談何“拒絕”？ 再說， “拒絕下井”是什么？“拒絕下井”就是罷工，就是鬧事，就是群體事件，就是違犯憲法，工頭就要來罵，保安就要來打，警察就要來抓，政府就要來為代表先進生產力、應用了無數(shù)新科技、貢獻了巨額稅收的新階層礦主保駕護航，“拒絕下井”的危險比冒丟命之險下井還要危險！井下丟命還有撫恤之一線希望，罷工呢？鬧事呢？ 其實，不必說漆黑一團的煤礦里的黑鬼，就是窗明幾凈的報社里的白領，你“拒絕”一下“頭兒”的意愿試試，丟命倒未必，丟飯碗的“危險”有沒有？《新京報》社論專欄的諸君，站著說話自然是覺不出礦工的腰疼的，但連自己的腰疼也覺不出來嗎？難道諸君真的以為農民工的礦工---專家已經命名為“體制外員工”， 已經可以與新階層平起平坐，儼然國家主人，一可以進政協(xié)共商國是，二可以入人大立法命官，三可以代表黨訴求政治，像房地商一樣地可以對國策說“不”了嗎？

“面對嚴重超層越界開采和嚴重超員這樣的危險，到底有多少工人知道其中有危險，很難樂觀。” 《新京報》社論專欄諸君提出這樣的“知道”， 豈止是“很難樂觀”呢，簡直是令人悲觀萬分！ “超層越界開采”，“超員下井”，這是“工人”們應該，或有權“知道” 的事情嗎？不用說“層” “界” “員”這樣的“商業(yè)機密”， 就是那明火執(zhí)仗的“三輪車”， 半點勞動保護也沒有的自身， 礦工何嘗不“知道其中的危險”， 但“知道”了又怎么樣呢？ “自行搶救”當然是有違于科學搶救觀的，但這僅僅是“暴露出工人對安全生產的完全盲目的狀態(tài)”嗎？一個小時過去了，沒有搶救，又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什么搶救，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小時過去了，不僅沒有搶救，還沒有上報，有兄弟叔伯鄉(xiāng)親悶在井下的礦工們不“自行搶救”，又能怎樣呢？這其中除了“暴露出工人對安全生產的完全盲目的狀態(tài)”，礦主們、官員們對礦工性命的完全兒戲狀態(tài)是不是也有所暴露呢？《新京報》社論專欄諸君們，這真的是“很難樂觀”呀！（剛才看到新的報道，稱“當時礦長下跪和被打”并是請求工人不要下井自救，而工人因礦長們開會商定堅持不報警才將其圍打的。《新京報》社論專欄諸君們，“很難樂觀”呀，“很難樂觀” ！）

《新京報》社論專欄諸君還在致力于探討“由此暴露出的最嚴重問題”，這不能不讓人佩服，但以為“最嚴重的問題”是什么“對礦工的安全生產教育付之闕如”，卻實在有點“離題萬里”。“對礦工的安全生產教育”的確是“付之闕如”，但“瓦斯監(jiān)控系統(tǒng)”也“付之闕如”，整個礦上全體礦工完整的花名冊也“付之闕如”，井下到底有多少礦工在干活的準確記錄也“付之闕如”，井下作業(yè)礦工的自我救護設備還是“付之闕如”，災難發(fā)生后，“煤老板”的身影也隨之“付之闕如”， 在這一連串的“付之闕如”之下，“對礦工的安全生產教育”若不“付之闕如”，豈非咄咄怪事！《新京報》社論專欄諸君們對這一連串的“付之闕如”不置一詞，對井下的50多輛明火三輪車視而不見，唯視“安全教育”為“最嚴重問題”并大發(fā)議論，又豈非咄咄怪事！煤老板的身影連見也不著，當值礦長連警都“開會商定不報”，還侈談什么“安全教育”，還將“安全教育”的責任扣到礦工頭上，還斷言“礦工本身就是危險源”， 還怒斥這“形同虛設”，批判那“全線崩潰”， 《新京報》社論專欄諸君，自己回過頭來看看自己的文字，這還像有知識、高智商、能寫社論的精英們說的話嗎？如果將這些話面對礦工們講，他們會認為這是人話嗎？諸君就不擔心也被圍打得鼻青臉腫跪地求饒嗎？這真的是“很難樂觀”呀！

礦難是可怕的，105名年輕力壯的漢子橫死地下，許多礦工的尸體“面目全非，肢體不全，難以辨認”，但更可怕的是這一視“礦工本身就是危險源”的精英之論。“中國瓦斯特別多”讓頻仍的礦難更加符合中國特色了，“中國進入了事故多發(fā)期”讓礦難死人越來越多更有理論根據(jù)了，“安監(jiān)人手少忙不過來”讓各級公務員顯得更執(zhí)政為民了，那末，“礦工本身就是危險源”又能得出什么結論來呢？“對礦工進行安全教育”不過是諸君的客氣話，文人腔， 那實在要說的，不過就是礦工死得活該，死有余辜罷了，這就像十字坡的強人，擦擦刀上血跡，說，誰叫你們走老子這條道呢，老子早就有言在先，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你自尋死路，污了我的刀，全是你們缺乏安全意識的緣故呀！但是諸君的文人腔，客氣話仍是必要的，在這樣客氣的和諧聲中，非公有經濟的航船才能乘風破浪開啟新的航程。

附：

新京報社論

新京報：六證齊全，為何礦難依舊http://www.sina.com.cn 2007年12月08日08:31

　　12月5日，山西洪洞縣新窯煤礦發(fā)生爆炸事故。截至7日14時17分，遇難礦工已增至105人。

　　與以往的非法煤窯生產事故不同，該煤礦六證齊全，且均在有效期內。同時，該煤礦是低瓦斯煤礦，發(fā)生爆炸事故的概率相對要低一些才是。為何低瓦斯煤礦也會造成如此重大的事故？煤礦通風安全專家表示，低瓦斯不等于沒有瓦斯，只要有瓦斯存在，就可能積聚起來達到一定的濃度。“瓦斯爆炸只需要三個條件，瓦斯達到一定濃度、周圍有充足的氧氣以及高溫明火。”這至少說明該煤礦可能有通風系統(tǒng)紊亂、火藥管理等方面的問題。

　　調查組初步調查顯示，這次事故存在嚴重超層越界開采、下井嚴重超員、事發(fā)后遲報盲目搶救等問題。事故發(fā)生后，礦方自行組織人員下井搜救，5小時后才向有關部門報告，錯過了搶救最佳時機，是導致礦難擴大的重要原因。而就在該煤礦發(fā)生爆炸的前一天，洪洞縣還召開了全縣安全生產工作會議，要求加強煤礦安全生產監(jiān)管。

　　由此看來，安監(jiān)工作如何從紙上落實到現(xiàn)實行動中，仍有很長的距離。我們當然不可能要求各地安監(jiān)工作人員天天下井，光人力就不夠。但國家安監(jiān)部門為了減少礦難，曾規(guī)定工人如遇危險，可以拒絕下井。可是面對嚴重超層越界開采和嚴重超員這樣的危險，到底有多少工人知道其中有危險？很難樂觀。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事故發(fā)生后的自行搶救，幾乎暴露出工人對安全生產的完全盲目的狀態(tài)。據(jù)報道，礦難發(fā)生后，有工友想在第一時間下井救人，被礦長攔住了，雙方僵持不下，幾個性急的礦工實在忍不住，把礦長揍了一頓，終于開始救人；但只是自行組織人員下井搜救，有開鏟車的小伙子，不到20歲，還有不少保安也加入了盲目搜救的隊伍。大家都沒學過怎么救人，結果，下去50個救人的，一個都沒再上來。這也就是事故調查組所說的，“礦方自行組織人員下井搜救，是導致礦難擴大的重要原因。”

　　由此暴露出的最嚴重問題，也許就是對礦工的安全生產教育付之闕如。聯(lián)想到《新京報》12月6日的核心報道《盲井》，很多礦井用工管理有盲點，很多小煤礦成“盲井”。很多礦井私自招收工人，甚至連名字都登記不清楚，更沒有什么安全培訓，有的工人剛到一兩個小時就開始下井干活，由老工人示范兩下動作就算完成培訓。這是非常可怕的，礦工應該是安全生產的第一道防線，沒有嚴格安全培訓的礦工，不僅意味著安全生產的第一道防線全線崩潰，而且有可能意味著礦工本身就是危險源。

　　在這樣的“危險源”面前，所有的規(guī)章制度都由于缺乏利益攸關的有力的監(jiān)督者、執(zhí)行者而形同虛設。在新窯煤礦，礦上去年就給工人們購買了工傷保險。但不著眼于安全預防的工傷保險，只不過是聊勝于無的事后補救。這其中，也暴露出我國現(xiàn)行保險制度的落后。國家一直在試圖推行生產責任險，但困難重重；同時即使有了工傷保險，國內保險公司的風險防范和管理機制也還相當落后，現(xiàn)階段我國保險業(yè)對于涉足健康醫(yī)療、災害防阻、風險防范等產業(yè)，基本上仍是一片空白。

礦難頻發(fā)，還暴露出我國煤礦行業(yè)協(xié)會建設的落后。在眾多礦難和煤礦生產中，很少看到煤礦行業(yè)協(xié)會的身影。建議將煤礦行業(yè)協(xié)會建設成為煤礦安全生產的最專業(yè)、最常規(guī)機構，由各煤礦企業(yè)出人出錢，實行異地管理，在工人安全培訓、企業(yè)安全生產檢查、安全生產技術探索等方面，全面建立起煤礦生產的“安全網”和“前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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