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礦難
這兩天黑龍江鶴崗新興煤礦發生的礦難,又使我作惡夢了。
做煤礦,不能絕對沒有礦難。三十年前有沒有礦難?我家兩代礦工,自有發言權。1978年一個夏天,我親眼目睹了一個礦難,兩具沾滿煤粉的尸體,一男一女,蓋著蘆席,擺在空地上,但是這只是個亂開亂采的村辦煤礦。就是說,改革尚未舖開已見端倪。
又在同一年,不到兩個月之后,我們礦也破了十年無重大人生傷亡事故金身,我親身抬了兩名受難礦友的棺材。后來有人罵宣傳科長,去年不該寫那歌頌文革的《我礦十年生產無重大人身傷亡事故》的報導。當時情況歷歷在目,兩家礦工家屬哭天號地,十分悲慘。真難想象,這次鶴崗同時擺放著100多具焦尸,那是怎樣的場景?豈不是人間地獄!
社會主義制度下,也制定了萬噸死亡率,領導說,如果過了這個率,肯定是要有人坐牢的。記得山西省發生過一次瓦斯暴炸,全國通報,我們礦也做到了家喻戶曉,當時我心里犯嘀咕,為什么連省長也被解職了,關他什么事啊,省長又不是礦長。那時就是這樣,瓦斯暴炸,那就是天崩了。
我們礦是全國超級瓦斯礦井,這是按照平均瓦斯排放量定的。但是為什么建國三十年重未發生瓦斯事故,即使動亂的十年文革,連萬噸死亡率都沒用了,只是巧合、幸運嗎?
我并不排除幸運,當年的老礦工們說,毛主席是“真龍天子”保佑著我們幸運。其實,“真龍天子”在世時,也發過幾起礦難,不過總只是一個人,同時為兩個人開追悼會在我記憶中還是第一次。這是我們礦三十年來最嚴重的礦難。
有人說,那時生產事故少的原因是缺少生產熱情,現在只不過生產熱情過高過度所致。
說那時缺少產生熱情的原因,一是誹謗,二是猜測。那時豈止是生產熱情,簡直是生產狂情。58年大路進時,我父輩們說,他們的工作午餐常常是在生產一分鐘不停的情況下進行的,而且只有安全監督機制,礦領導在其中只是起反作用,強迫工人休息。72批林批孔后的社會主義勞動竟賽,爾后又發展到“共產主義義務勞動”,又是一波生產狂情。我們這些機電青工也自發地、“虎口拔牙”似地參加采煤義務勞動,回想起來現在還后怕。因為我們一無生產經驗,二無生產垱頭,一線生產工人有產量竟賽指標,二十四小時不停還忙不過來,哪有給我們鉆的空隙,我們去了不知多少次都碰了釘子。只能找到一些斷巖殘壁,那些張牙舞爪般的廢舊巷子,尋找那些廢棄的殘煤。這么玩命圖啥?就為那一句口號,“為共產主義添磚加瓦!”這句口號不但掀動了我們青年的心,更要命地是,也使許許多多的礦工家屬卷了進來了,甚至有頭發發白的老太婆,用搶來的礦帽礦燈,跑到生產一線跟著干。弄得礦長都不敢下班,愁白了頭,兩難!破壞了生產安全制度,倘若發生事故,死有余辜;壓制群眾,挫傷群眾社會主義積極性,也罪不容誅。最后在上級的幫助下,才將此狂潮平息下來,而我們的“虎口拔牙”仍偷偷干了幾個月。我們沒出事,既有僥幸,也由于當時的安全制度,有些看似十分危險的地方,實際上均排除過險情。
說說那時的生產工作制度。
井下第一人,是值班安全員。他必須在產前產后巡遍礦井的每一個角落,而且他的權力也最大的,一個普通工人級別的安全員,有權下令全井停產,停了產再報告,礦長一般無權干涉,這么說這煤礦還有生產嗎?有!不但有,還有超過礦井設計產量的紀錄。值班領導都會按照安全員的報告布置緊急處理措施,這些措施都是輕車熟路的事,一般都不會耽誤多少時間。那時的安全員,素質是最好的,經常身上是最濕的。我還常常見有安全員,巡視空間,幫生產工人打風鎬,打風鎬是所有工作中最辛苦的。這些安全員必須從有豐富實踐工人中間挑選最拔尖的。1968年,我們這里發生了時達兩個月的嚴重武斗,只有安全員和未成年小孩不能參加戰斗值班,我親眼目矚了一位安全員被群眾組織的頭頭罵著棄下了胸前的沖鋒槍。武斗期間,所有工人都停產了,唯有安全員必須堅守在崗位上,雷打不動。
新工人第一天上班,必須是一周的安全生產教育,上完課例行考試,不及格的不能上崗。這就是超級瓦斯礦井無瓦斯事故的經驗。總之為一句話五個字,就是高大的礦井架上的寫著的,“安全為天”。
這就是社會主義,以人為主的社會主義。與這稍有不同的就是資本主義或假社會主義!如有不同意的,拿話來說!
資本主義說是“以人為本”,本就是本錢,持本錢的目的是賺錢。與社會主義的“以人為主”只差一個字,卻是天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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