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管制、宣傳、灌輸對國家的危害
前幾日以志愿者身份去一個信息閉塞的山溝看望學校里的孩子,突然得知拉薩發生了騷亂。從電視記者招待會上看到溫總理回答外國記者對這次事件的提問后,我與一位友人交流對此事的看法,這位友人只有三個字,“不相信”,她說此事絕不是那么簡單,她不相信政府單方面的報道。很多信息已經被封鎖,我也并不了解實際情況,但我還是說,“我相信溫家寶是一個好總理”,我還是愿意相信政府的報道的。
回到北京,第一時間打開電腦和網絡,查詢關于此次事件的新聞。百度上搜索“拉薩騷亂”,被告知“搜索結果可能涉及不符合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的內容,未予顯示”;搜索“西藏騷亂”,只有不多的官方報道,而且多是重復,很多網民的帖子已經被刪除;搜索“甘肅騷亂”,搜索結果中的第一個帖子的《轉貼拉薩、甘肅騷亂最新消息》,打開鏈接網址,被告知“指定的版面不存在”,已經被刪除了,剩下的只是很少幾條香港媒體報道和網民轉貼政府的信息;搜索“甘南藏民騷亂”、“甘南瑪曲藏民騷亂”,結果都差不多,都是表面的不深入的報道,諸如店鋪的毀壞,死了幾個人,戒嚴的情況等等。更深入的信息卻沒有,諸如騷亂藏民的成分,他們是因為偶然的因素混入騷亂還是全部有預謀?為什么會突然爆發騷亂,各級政府為什么沒有提早覺察?騷亂暴露了哪些現實問題,我們的黨政、民族政策是不是全都湊效?為什么達賴能夠聚集起這么大的能量,若是我們的政策得民心、順民意,達賴他又如何能夠鼓動的起來?
看到這樣的搜索結果,我心中并沒有很多吃驚,因為這樣的網絡管制我已經見過很多。我只是再一次領略了國家的良苦用心,雖然現實總是嘲笑這樣的良苦用心,總是導致相反的效果。國家總是把我們當作三歲的小孩子,沒有獨立的判斷思考能力,因此屏蔽掉所有不良信息,不讓我們遭受毒害。可是結果呢,管制的同時也屏蔽掉所有真實的、深入的報道,屏蔽掉人們求真、求實的努力和追求,屏蔽掉真正的隱藏的問題,屏蔽掉了人民解決問題的可能性。如此一來,隱藏的問題越來越大,最后紙包不住火,只能爆發。
回過頭來,看看搜索結果中惟一的有分量的帖子《拉薩騷亂紀實》,看看這篇真正的文章所具有的能量。需要指出的是,這張帖子并不是寫于2008年,而是熱情似火、理想主義的八十年代,是針對1987年10月1日的拉薩騷亂,這張帖子原載于人民日報網絡版,作者劉偉。下面將簡單分析一下這篇文章,當然分析并不是將此次騷亂的原因和1987年騷亂等同,而只是分析這篇《紀實》文章本身的特色和能量。
《紀實》詳細的記錄了現場情形,店鋪被砸、被搶,被燒;派出所如何遭打襲擊,幾位公安首長被困,自治區黨委命令不得開槍;武警戰士在暴民中如何保衛槍支,武警得到命令不能開槍;消防車來滅火反被砸,消防戰士如何被打;搶槍,車子被燒,派出所被燒;記者被打,相機被砸。這篇文章的口徑和《新聞聯播》之類的國字頭媒體一致,細節上更豐富。但是這篇文章的價值并不在描述現場,而是在它的勇氣和角度、深入性和真實性。
比如“鬧了這么大事,政府應該反省一下自己的工作,反省一下西藏的政策。笑臉總對著上層人士,老百姓的苦處很少有領導來過問,寒了群眾心。”
比如政府處理問題的遲緩,9月27日二十幾個喇嘛打著“雪山獅子”旗,高喊“西藏獨立”從八角街游行到區黨委門前。喊出“西藏獨立”口號。圍觀群眾已經不正常的表現,但是政府沒有做好應對。
比如一個十九歲的女子為何參與進騷亂,別人一句“打警察”,她就不經思考參與進來。為什么?“有的公安平時對群眾態度兇狠,動不動就打人,去飯館、酒店、茶館吃喝常常不交錢,有些市民趁亂也用石頭打警察。”“一些商販不滿稅收太高,不滿稅收人員態度粗暴,也跟著打石頭,一些市民住房條件非常不好,而有職位的干部,有錢人在郊區修了一幢又一幢小樓,心里當然不滿意,沒錢嗎?”
比如一個主任的話,“從自治區領導上至中央,對西藏可以說不是很了解,他們制定西藏政策恐怕還是五十年代的看法,‘翻身農奴熱愛黨’。中央領導來藏,也都是聽上層的匯報,到預先有準備的鄉村工廠看看,很少開西藏各階層人士的座談會,聽取各種不同的意見。你們記者不是知道一些情況嗎?可以反映反映。”而記者只能苦笑一聲,因為記者也是被管制的對象。
比如“我們在宣傳上的失誤,使西藏的形象在外界朦朦朧朧。不是一味宣傳歌頌‘燦爛的民族文化傳統’、‘善良勤奮的民族’,就是宣傳‘在內地兄弟省市幫助下西藏如何有了驚人的變化’。口徑幾乎一致的正面宣傳,久而久之在公眾的心理上呈現逆反現象,宣傳媒介的信任程度相對也降低。”
比如“西藏總是跟在內地后面,原因是我們的領導水平太低,沒有魄力。達賴喇嘛那邊廣播說,他們在國外培養了四千碩士、博士,我們的報道就談“民族干部茁壯成長”,說我們有四千縣以上民族干部。民族政策,重用民族干部是對的,但只求數量,不求質量。很多提拔的藏族干部文化素質差,更沒有管理水平,沒有學會技術和領導水平,倒學會了內地干部的官僚作風。廢除農奴制,西藏人民是高興的,等級制沒有了,現在又形成了封建社會的等級制,變形的。”
文章最后總結道,“長此下去,拉薩會不會再有騷亂呢?”
我們不禁佩服這個記者的勇氣和智慧,他是在兢兢業業的對待自己的新聞工作,他是以滿腔的熱忱來為國家、民族、人民工作。
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看政府的新聞工作。在我們政府的媒體中,基本上都是略去或者回避隱藏的問題,都是只提供結論,不提供具體情況,不公開,不透明,不讓人民的判斷和思考根據原始材料去得出結論,而是讓人民被動的接受。這種管制、宣傳、灌輸的基本態度在新聞業是如此,在其它部門中也是如此,諸如各地官員的發言稿,諸如教育、文化等。教育最重要的就是培養獨立思考和判斷的能力,愛因斯坦在《論教育》一文中說,“如果一個人忘掉了他在學校里所學到的每一樣東西,那么留下來的便是教育”,而我們的教育卻恰恰相反,只是灌輸知識和技術。我們政府的許多工作都是這種態度。
其實政府和人民的關系就像家長和孩子,一個家長若是過多干涉孩子,必然引起青春期的逆反心理,阻礙他的健康成長。現實中這樣的例子很多。第一種,父子可能決裂,永不相認,五四時期這樣的例子很多;第二種,弒父弒母,這樣的新聞很多了;第三種,孩子跳樓跳江跳海,這樣的例子太多了;第四種,孩子平平庸庸,沒有一點生機和活力,一聲也不違抗父母,但是實際上卻陽奉陰違,虛偽,等自己長大了父母老了,再把父母一腳蹬開。
這樣來看,過多的管制、宣傳、灌輸以及不透明、不公開的態度實在是最不智慧的方法。我們再來看看現實中的例子,就能更深的體會到這種態度對國家的危害。
近幾年來,反腐敗的工作力度很大,但是每一次大案要案公布之后,社會上卻總是有這樣的聲音“反腐敗被搞掉的官員都是政治權利斗爭的結果”,言下之意便是政治是一團渾水,里頭怎么搞和我沒有關系。中央和紀檢委花費那么大心力反腐敗,卻常常是這種效果,這是什么原因?就是因為政府多年不公開、不透明的工作作風在人民心中形成了思維慣勢。
再來對比八十年代的青年和九十年代、新世紀的青年。八十年代的青年被稱為最后的理想主義的一代,而九十年代和新世紀的青年卻對社會國家問題漠不關心,甚而最近還出現“垮掉的一代”,這是因為什么?當然,這里面原因很多,東西方文化思想觀念的碰撞,物質的豐富,欲望誘惑的增多等等,但是這里面卻也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過多的管制、宣傳和灌輸,政府限制了青年參加社會事務的途徑。既然政府每次都要給出“正確的”“最終的”結論,管制、限制青年人參加社會事務,代替青年思考,青年們的主動思考還有什么用?既然青年們明白自己的思考沒有價值、自己的行為也不能改變什么事情,他又如何能夠激起對社會國家事務的熱情?一個國家的青年和學生對社會國家事務不再關心,而把主要精力放在網絡游戲、網聊、泡妞、追星上面,那么這個國家前途如何?
再來看我們現代社會思想觀念的混亂,瘋狂的物欲,一夜情,婚姻觀的輕率,道德的敗壞,個人主義的瘋狂。從某種意義上說,國家和法律只是基本秩序的維持者,國家可以懲治極端分子、犯罪分子,但是國家卻不能懲治某些道德問題,諸如一夜情,諸如個人主義,諸如瘋狂的物欲、貪婪和奢侈等等。這些問題應該交給文化、思想、哲學、宗教去解決,應該讓社會中代表高尚、正直、同情的力量去和代表個人主義的思想對抗,從而使社會保證一個和諧的常態。但是九十年代以來,因為過多的管制、宣傳和灌輸,代表高尚、正直、同情的力量和熱情被壓制,而個人主義、道德觀的敗壞等等這些國家管不到的力量卻穩定繁榮。這樣的穩定繁榮是危險的。如果一個國家的人民生活在穩定中轉向僅僅追求物質欲望,穩定的腐化和蛻變,如果一個國家沒有凝聚人心的正義的文化和力量,那么這個國家的前途將是危險的。
溫家寶總理多次提到“解放思想、解放思想”,他說一個國家只有解放思想才能夠保持生機和活力,但是在我們社會現實事務中卻很多這樣的管制和僵化。其實,解放思想就在我們的眼前,而不是多么高遠、玄妙的事物。
為了國家民族的前途,為了社會的穩定和諧,我們實在應該求求那些管制、宣傳、灌輸的官員,求他們轉換思想、真正為國家民族著想,求他們放開手腳,讓人們求真、求善、求美的心自由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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