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陽同志的思維誤區

黎陽是位好同志，他的文章我基本上都贊同。但是最近讀了黎陽同志寫的《“去毛化”與恢復繁體字》，我卻不能不對黎陽同志提出批評。

黎陽同志說：

什么算“繁體字”？秦始皇“書同文”規定的“小篆”在今天看來是“繁體”，在當時卻是“簡體”?！盎謴头斌w字”既然如此“事關重大”——“繁體字是中國文化的根”、“知曉繁體字，就是知曉中國漢字的由來、知曉中國文化的由來”，涉及到“命根子”的“國之大事”，怎么能隨隨便便？自然得鄭重其事，“一步到位”——只不知到哪里才算是“位”？是“恢復”到秦始皇時代的“小篆”呢，還是“恢復”到“上古時代”的“大篆”，或者恢復到倉頡時代的“甲骨文”，甚至干脆“恢復”到原始人的“結繩記事”？這個問題不弄清楚，這“正宗的”“命根子”還是揪不住，豈不白忙一場？

學過文字學的人恐怕不會同意這幾句話。黎陽同志把字體和字形混淆了。甲骨文、小篆等是字體；而繁體、簡體是字形。黎陽同志說小篆“在當時是簡體”，根本就不對。每個人的知識都是有限的，黎陽同志在文字學方面說外行話也可以諒解。至于說“只不知到哪里才算是“位”？”提案中說的繁體字顯然指的是楷書繁體。如果黎陽同志還要問：“為什么楷書繁體就是命根子？”我的回答是：“其實楷書繁體也不是命根子。但目前最多只能恢復到使用楷書繁體。而楷書繁體比簡化字更接近真正的命根子?！闭f句老實話，黎陽同志對什么是中華文化的命根子并沒有多少興趣。黎陽同志感興趣的只是反對恢復繁體字。

黎陽同志說：

宋祖英、黃宏等21位文藝界的政協委員聯名的《小學增設繁體字教育的提案》則讓人有“似曾相識燕非來”的感覺 ——搞文藝的搞起了“文字改革”，這與當年國民黨的文武大員們“不務正業”、“角色錯位”的“時髦”實在有得一拼：國民黨“文武雙全”的“儒將”們見了日本鬼子“絕對不抵抗”，逃起命來“聞風八十里，槍響一百二”。如今主張“恢復繁體字”的“文藝文字專家”們且不說繁體字水平如何，簡體字認全了沒有，只問不管簡體繁體，能不能寫出哪怕一篇傳世之作來？就算別的寫不出來，能不能做到自創自編自導，自己表演的東西全部自己創作而不必假手它人？不懂文卻要拽文，不懂武卻要賣武，不懂文字卻要改文字，知不知道什么叫“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

黎陽同志這可就是自打耳光了。黎陽同志的本行是什么？黎陽同志對文字學懂得多少？如果說文藝界人士提議恢復繁體字是不務正業，那么黎陽同志反對恢復繁體字恐怕也是不務正業吧。

黎陽同志說：

簡體漢字是“漢字文字改革”的產物——不是“堅持改革不動搖”嗎？不是“倒退沒有出路”嗎？怎么碰到“文字改革”就例外了？為什么不但不“堅持”“改革成果”，反而要“倒退”，要“恢復繁體字”呢？

黎陽同志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堅持改革不動搖”是宋祖英、黃宏他們說的嗎？既然不是他們說的，這句話也就起不到“以子之矛，陷子之盾”的作用。

黎陽同志說：

“漢字簡化”從秦始皇時代就開始了，歷史上一直沒間斷過。國民黨也搞過“漢字簡化”（見附錄一：舊中國的漢字簡化）。這本身符合文字演變的規律——美國每年都要產生一些新的英文縮寫、術語等等，這也屬于“英文簡化”，沒見什么人大驚小怪，也不見有誰為這是否涉及了英文的“根”不“根”的鬧個沒完，更沒見誰把這提高到“國家的統一、民族的興旺”的嚇人高度。

這段話的意思可用兩個詞來概括：“古已有之”和“國際慣例”。但是我不懂，文字簡化是“古已有之”和“國際慣例”怎么就能證明它是正確的呢？剝削制度也是古已有之，那么剝削制度也是合理的嗎？黎陽同志竟然搬出國民黨來為漢字簡化辯護，真實用心良苦。在漢字簡化問題上，毛澤東繼承的是國民黨未竟的事業，那么為什么說恢復繁體字是“去毛化”而不說是“去國民黨化”呢？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說黎陽同志實際上是在為國民黨的政策辯護呢？

漢字簡化的趨勢的確一直存在著。但并不是所有的趨勢都是應該助長的。例如，人一出生就開始走向死亡，但不應因存在這一趨勢就人為地加速這一趨勢。

英文縮寫與簡化字不能相提并論。比如communist party可縮寫為cp。但縮寫為cp后，communist和party這兩個詞仍然在其他地方使用著。而“産”和“黨”簡化為“產、黨”以后，原來的兩個繁體字就再也不用了。簡化字的實行伴隨著繁體字的廢棄，但英文縮寫的實行并不伴隨著原詞的廢棄。兩者能相提并論嗎？

黎陽同志說：

用“中國文化的根”、“造成了中國文化的一種隔斷”、“國家的統一、民族的興旺”之類作為“恢復繁體字”的“理由”實際并不充分。硬說是“理由”，那也只是表面上的、說得出口的理由，也就是“借口”。真正的“理由”其實是說不來的?！彩钦f得出來的理由都可以駁，而說不出來的理由是沒法駁的。

國民黨三十年代就嘗試搞過漢字簡化，可見對漢字簡化這一文字改革的大方向本來并不排斥否定。但為什么后來卻堅決拒絕簡體字、堅持繁體字呢？簡單得很：政治原因。因為大規模的正式的漢字簡化方案是毛澤東時代搞的，（盡管是許多文字大師苦心研究的成果）承認了就等于承認了毛澤東政權的政令有效，就自我否定了自己的政權權威。為了體現“漢賊不兩立”，所以堅決不承認漢字簡化。

黎陽同志這兩段話顯得在政治上很稚嫩。難道黎陽同志不知道，利益不同的幾路人有可能在某一件事上暫時有相同的主張嗎？例如現在中美都在說“反恐”，其實各有所圖。黎陽同志怎能斷定所有反對簡化字的人都是出于“反毛”的目的呢？黎陽同志怎能斷定所有反對簡化字的人都有說不出口的原因呢？當初國民黨推行簡化字的時候也曾遭到一些人的反對，難道那些人也是為了“去毛化”？難道現在就沒有真心熱愛繁體字的人？

黎陽同志說：

如果不是蓄意，為什么淌這趟混水？

意思是說：“如果不是反毛，為什么與反毛的人有相同的主張？”我也要問黎陽同志：“毛澤東不反社會主義，但是為什么卻曾與反社會主義的美國一起對抗蘇聯呢？”黎陽同志怎么連這道理都不懂呢？

至于說簡化字得到某某文字大師的擁護，我要提醒黎陽同志，不要迷信那些專家。某些沒良心的專家為了得到社會的關注，為了“有建樹”，為了成為文字發展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出于私心倡導簡化字，上忽悠領袖，下忽悠民眾，這類專家我們見的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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