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上世紀六十年代生人,嶄露頭角的時間大概都在九十年代初,張廣天也是如此。
張廣天生于上海,原本是學中醫出身,之后輟學。1990年,張廣天第一次來北京,見到了一些詩人及歌手,當時生活窘迫,還受到過侯德建的接濟。1991年,張廣天的人生發生巨大轉變,他決定當一名流浪歌手,他在一年多時間內,游走于長江沿岸各地及云貴川等地。張廣天只帶一把吉他,一路寫歌一路唱歌,這是一段真實的邊走邊唱式的生活體驗,過去采取這種生活方式大多是底層的民間藝人,而大學生,特別是上海出生成長的大學生是很難想像會用這種方式生存,或是用這種方式開始藝術生涯。張廣天卻覺得這段經歷并不十分苦難,而是輕松、快樂。
張廣天說,當時沒有城管,你怎么唱都行,有時我在街上唱20分鐘,有時唱上4個小時。當時還沒有賣唱藝人,所以張廣天的賣唱在一些中小城市就顯得十分新鮮、奇特。張廣天說,我大概一天能掙100多。在1991年,一天掙一百絕對是高收入,我可以每天都住在飯店里,當然,住朋友家更劃算。
一年多的流浪之后,張廣天重新回到北京,他的生活又發生巨大的變化。他加入一家很有背景的廣告公司,開始做廣告音樂,之后是廣告創意,再之后是拍廣告,甚至最后張廣天自己開了廣告公司。張廣天說,當時我們接的廣告都是大廣告,比如長虹電器、輝瑞制藥等等。于是,張廣天開始與北京的詩人、藝術家們頻頻出現于各種飯局、酒局之中。
1993年,張廣天的《張廣天現代歌曲專輯》由中國音樂家音像出版社出版,這家出版社當時推出了不少早期北京搖滾樂隊的專輯。這張專輯產生了兩個反應,為張廣天日后發展鋪墊了兩條大路。
其中之一是,這張專輯讓張藝謀聽到。張藝謀當時想轉型,拍一些都市的洋氣的電影,這部電影就是《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張廣天是上海人,電影寫的是舊上海的故事,于是,張廣天被張藝謀找去為電影做音樂。
其中之二是,張廣天的專輯推出時,正是中國流行音樂進行包裝推廣的熱潮期。為了宣傳,張廣天認識了黃燎原,經黃燎原認識了當時正在拼搏的實驗戲劇導演孟京輝。
前一條路張廣天盡管不喜歡,但卻有實實在在的商業利益。盡管他不適應那種環境,但卻能為他帶來豐厚的收入。《搖啊搖,搖到外婆橋》之后,張廣天在這條路上走了很長時間,之后又為電影《敵后武工隊》、《離開雷鋒的日子》作曲。此外,還為《故宮》、《敦煌》等紀錄片寫音樂。
在與孟京輝的合作中,張廣天為《愛情螞蟻》、《戀愛中的犀牛》、《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等作品寫音樂。這時,張廣天多少算是話劇圈的人了。
真正讓張廣天產生影響力的,是他自己從《切?格瓦拉》開始創作的那些話劇作品。
1999年到2000年,張廣天推出他的第一部話劇作品《切?格瓦拉》,這部作品有強烈意識形態色彩。張廣天的本意是表現一種理想主義的、人道主義的價值觀。他認為,中國既不應迷信傳統,也不應迷信西方。但張廣天的《切?格瓦拉》卻引發了不少憤青、文青們的爭議,之后,這種爭議蔓延到了知識界。于是,左派、右派知識分子紛紛加入爭議之中。這樣一個結果卻成就了這部理想主義話劇在商業上的巨大成功,《切?格瓦拉》在幾年中演出了近兩百場,不但十幾萬的投資收回,還捐錢,資助了一些項目。
當時,張廣天從拍戲到演出都要求大家有一種純粹的奉獻精神,就像是一個行為藝術,結果卻是名利雙收,而且,這種名利雙收自己想拒絕都拒絕不了。張廣天沒想到這個話題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但張廣天也對極端性的民族主義情緒感到害怕。
2002年,張廣天再推新作《圣人孔子》,他將1971年9?13林彪事件之后的批林批孔與2001年美國9?11事件聯系在一起,探討幾千年中國人對孔子思想的種種崇拜與批判。這在當時又引發了一場爭議,這種爭議帶來了許多情緒化、極端化的論戰,有時爭論就是謾罵。張廣天覺得這種狀態太過喧鬧、太不靠譜。
之后,張廣天又創作了《魯迅先生》、《圓明園》、《紅樓夢》等作品,其中《紅樓夢》展現的是一種作家的生存狀態,曹雪芹成了整個中國作家處境的代表。張廣天想遠離爭議,他選擇出國創作,2005年,他帶《圣人孔子》去歐洲藝術節,之后,又在國外推出了《基爾凱廓爾的藥丸》和《哈姆雷特的危機》等。
張廣天在近年有些銷聲匿跡,張廣天的解釋是他寧愿被人誤解,也不愿被卷入爭議。
張廣天的方式有點自殘,他把自己包裝成是一個十三點、不靠譜的人,這樣自然就沒有人太過關注他。張廣天最近出了一張新專輯,出了一本詩集,張廣天很享受一種無人關注的狀態。張廣天說,沒人看、賣不掉是件好事,沒人關心,反而讓你可以充分自我地表達。張廣天只要求一種狀態,那就是存在。
張廣天經歷了極端的贊揚,也經歷了極端的唾罵,他的作品始終能引發爭議,能引發爭議也代表著一種力量。而現在,張廣天已經有些疲倦了。就像許多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一樣,張廣天也感到現在的發展太快了。張廣天說,現在誘惑太大,找不著北,人們也根本不想找到北,大家在一種慣性中快速前進,反而體會不到最簡單生活其實是一種好生活。張廣天說:“我們每天就像生活在高鐵車廂里,每天如此,多可怕!多不舒服!”
現在的張廣天住在北京,騎自行車出行,很少參加活動,也很少看話劇。他將生活變得很簡單:通過寫作獲得報酬,堅持獨立的立場。
過去,張廣天的作品大多能引發爭議,但現在他卻想平常一下。近期,他受國家話劇院邀請為國話創作新劇《杜甫》。張廣天之前的切?格瓦拉、魯迅、孔子、曹雪芹,包括存在主義哲學創始人基爾凱廓爾都是爭議人物,但此次,張廣天對杜甫卻不想再惹麻煩。這部作品是紀念杜甫誕辰1300周年,11月在國家大劇院上演。張廣天說,這個杜甫很正常。事實上,習慣了張廣天不正常的人可能會更感興趣,因為,對于張廣天而言,正常才是一種不正常。 D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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