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一棵北方原野上的棗樹
劉國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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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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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烏有之鄉
浩然,一棵北方原野上的棗樹
劉國震
那天,去幼兒園接女兒,女兒要在院內的小花園玩一會兒,那里有許多健身器材,還有秋千,對孩子們頗有吸引力。而我看天色已晚,而且寒風凜冽,便急于回家。她不干,與我發生爭執。最后我提出到院內的超市買點好吃的,然后就回家。有了這個條件,父女倆順利地達成了妥協。
超市的東西頗為豐富,買什么當然還是我說了算。瀏覽一番,我選中了一袋由滄州凱圣棗業有限公司生產的“阿膠棗”。大紅的包裝頗為熱烈與喜慶。一個大大的“棗”字旁邊,還有如下說明:“棗,被譽為果中之王,有‘青春果’、‘維生素丸’之稱,棗的維生素含量是蘋果、柑橘的幾十倍,同時又富含人體所必需的十八種氨基酸、粗纖維、有機酸及鈣、磷、鐵等多種微量元素。本品選取優質的正宗河北滄州金絲小棗,配以阿膠、棗花蜜,按出口生產標準和低糖精細工藝制作而成……”。特別引起我注意的是,在包裝正面的左上角“注冊商標”處,有“浩然”兩個醒目的字。這引起我的興趣和好奇心,這里的“浩然”,是不是2008年2月去世的著名作家浩然?廠家為什么用浩然的名字做了商標?
回到家,開袋品嘗,那棗果然好吃。為了弄清楚這個商標的來歷,我從網上搜索相關資料,仍然一無所獲。是這家公司的董事長或總經理也名叫浩然?是作家浩然與這家棗業公司有著某種因緣,抑或是公司的負責人也有著濃濃的浩然情結?不得而知。也許,商家的意思,是吃了他們的阿膠棗,便能夠像孟子所說的“我善養吾浩然之氣”?若那樣,不僅牽強,也有些可笑了。這種可笑,簡直可與廣東某飲料廠擬請浩然做的那個電視廣告可有一比:“喝了這飲料,我可以再寫一部《艷陽天》!”這樣的廣告,浩然是不會去做的。否則他就不是浩然了。雖然,那100萬的報酬是頗為豐厚的。但浩然說:“我寫作不是為了錢。我要那么多錢也沒用。”至于《艷陽天》,那是獨步千秋的毛澤東時代的奇葩,在一個物欲橫流、見利忘義的年代,別說你喝一瓶“那飲料”,你就是整天泡在“那飲料”的池子里洗桑拿、打撲騰,也斷然寫不出一部《艷陽天》。能讀懂它就謝天謝地了。
請名人為商品做廣告,是這些年來的時尚。“穿金猴皮鞋,走金光大道!”這個家喻戶曉的廣告,若是由浩然來做,倒是蠻精彩的。但留著小平頭樸實如老農的作家浩然,最愛穿的還是他的農民妻子做的布鞋,大概也不曾穿過什么“金猴”。
這“浩然”牌的阿膠棗,也許就是要沾一點名人的光。把浩然與棗聯系起來,倒使我自然地憶起小時候讀過的浩然的小說集《春歌集》。那是一部洋溢著春天的氣息、澎湃著青春的激情的短篇小說,是蒸蒸日上、春意盎然的社會主義新中國的贊歌。集子中有一篇《紅棗林》,是浩然1962年5月在家鄉薊縣寫的。他筆下的鄉親,無論男女老幼,都洋溢著一種質樸方正之美;他筆下的鄉村,也令人陶醉與神往。請看《紅棗林》的開篇:
鉆進紅棗林,回到我久別的家鄉了。
正是棗子成熟的季節,連綿十幾里的紅棗林,象個打扮起來的新娘子,含羞帶笑,等待著迎親的人。彎曲、交錯的枝椏上,綠葉子開始脫落,綴滿了一串串的果實。那果實紅得像瑪瑙,綠的象翡翠,半紅半綠的如畫如漆。在西斜的太陽照耀下,整個紅棗林都閃動著霞光碧彩。
我彎腰低頭地往前走。棗樹枝兒茂密相連,如同伸出來的無數只手,親熱地牽扯我的衣襟;發出歡樂的喧鬧聲,象是對我問好。我的心,被這個珠寶般的世界迷醉了。是哪個天才的畫家把它繪得這樣美?是哪個巧手的姑娘把它繡得這樣俊?每一顆殷紅翠綠的果實上,都仿佛有家鄉人的汗珠在閃耀。
浩然用飽蘸感情的筆觸,寫出了中國北方農村特有的美麗。這種有聲有色的畫面,儲存在童年的腦海里,竟幾十年不褪色,成為記憶中最溫暖的那一部分。我對農村的美好感情,在很大程度上,是來自浩然小說的熏陶滋養。
浩然的作品,篇名往往充滿詩情畫意和亮麗的喜慶色彩,給人以希望,給人以聯想,給人以向上的力量,如《喜鵲登枝》《楊柳風》《杏花雨》《彩霞》《艷陽天》《金光大道》《晚霞在燃燒》;作品中的地名也是如此,而且充滿鄉土氣息,洋溢著對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由衷熱愛。如《艷陽天》中的東山塢,《金光大道》中的芳草地。他對大地的深情甚至體現在給自己孩子取的名字,如紅野、藍天、春水、秋川。他為自己的愛孫取名“東山”,大約也與他筆下的“東山塢”有關。芳草地更是給人以詩意的聯想。網友金草近日在博文《苗青泉流芳草地 麥香春駐東山塢》中,有一段動人的文字:“想到《金光大道》,我們眼前就是那小苗青青的新生的芳草地;那翡翠綠、深綠淺綠生機勃勃的大草甸子;那又肥又大、黃綠相雜的葉子間一個個伸著長腦袋、呲牙咧嘴樂的玉米棒子;那全靠共產黨毛主席,全靠社會主義的金光大道,全靠高大泉這樣的干部領頭才過上好日子的大個子劉祥家里的晚飯:咸菜、豆醬、大蔥,還有漆青碧綠的腌黃瓜,桌子旁邊有一個大盆子,盆子里盛著小米粥,高粱桔穿成的蓋簾上擺著黃澄澄的棒子面的貼餅子。他自豪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土地里生長出來的,這樣的菜飯嚼咬著是多么的香甜,咽下去是多么的順溜。也許小兒會撇嘴咂舌說這不都是田間長的粗糧嗎?是啊,劉祥會說,但我們這是‘純糧食’,就像小沈陽說的‘純爺們’一樣兒,不摻假的!”是啊,“芳草地上草青青,人心更比花兒紅”,碧草連天的芳草地,歷經數十年風吹雨打、世事變遷,活在讀者的心中,依然是那么青翠欲滴、生機勃勃!
據浩然回憶,在他50年代寫的《金光大道》(原名《洪波巨瀾》)初稿中,故事發生地并不叫“芳草地”,而叫“紅棗村”。這也是一個具有北方農村特色的充滿喜慶色彩的名字。70年代出版的《金光大道》,依然寫到了這個村莊,但已退居“配角”的位置,著墨不多。艷陽高照下的紅棗,當是另一番動人的景致。
浩然在《紅棗林》的結尾寫道:“為什么家鄉的棗子最美最甜呢?啊,明白了,明白了,是家鄉老一代少一代給它們灌注了心血!”偶然購得一袋“浩然”牌的金絲小棗,使我重新品味這篇曾滋養過自己幼小心靈的作品,依然是那么醇香甘美,歷久彌新。我想,浩然的作品,不正像他家鄉那紅似瑪瑙、綠如翡翠的棗子嗎?這是真正的“青春果”,它根植在中國的大地,凝聚了天地之精華,沐浴了時代的風雨,包含著滋養我們身心的豐富的“微量元素”。吃了它,心明眼亮,意氣風發;吃了它,情系蒼生,胸有朝陽;吃了它,富貴不淫,貧賤不移,能夠“養吾浩然之氣”。
歲月,匆匆,匆匆;棗子,火紅,火紅。斯人已去,風范長存。他是一棵北方原野上的棗樹,葉茂根深,果實累累。有高照的艷陽,就有他生命的蓬勃和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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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he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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