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專門找時間去了三河,專程到伯伯的墓地去看了看這位離世已經二年極其受人尊敬的老人,也順帶了去舊居看了看。
在故居那長滿荒草的大門前,我久久不愿再動一下了。想起當年在此逗留過的幸福時光,想起在這座普通的農家式小院中曾洋漾過的歡聲笑語,想起有關伯伯的一切的一切,不由地手撫滿頭的華發,恍如隔世。
進行大門,我又看到那方時常在我夢中出現的匾石,手指輕輕地在老人的手跡上劃過,仿佛感覺伯伯的手在我的手腕上校正我寫姿時留下的余溫,那綠綠的字體,仿佛是我熟悉的芳草地的新綠光彩。
我站在客廳在大門前,望了那還掛在墻上的那幾幅字畫發呆,那下方蒙著青布的沙發,就如同老人的性格,樸素、大氣而不失親和。那臺燈還在,那書柜還在,那窗外的藤架仍舊還在生機勃勃,可是我的伯伯呢?我不由悲從心起,站在客廳里那滿地的塵土間不能自禁。
當時大娘的行動不便,就在進門的小板凳上,放著一個不知從那來的俗稱熱得快的電水壺,我看了就有點想法,那電器的質量我是一直不敢相信的,又是電又是水的,萬一有點什么,可怎么是個好?我和伯伯磨了販天,總是想法讓他不再用這個讓人提心吊膽的玩意了,他就是不聽,我們也因此爭了幾句,鬧得很是別扭了幾天。我離開后,因賭氣,很長時間也不去三河,十月初的一天,他把電話打到我的單位,說他的十卷本的長篇小說文集出版了,他留了一套給我做生日禮物。我當時還年青,個性強,嘴上什么也沒說,就讓助理去了次三河,給我帶回了這套書。我看著那書首頁上給我的題辭,心里不由得有點羞愧,有點覺得不該和老人計較賭這種氣。就在周日去商場購了個保溫型的新式電水壺親攜了去三河。
那日的天氣很熱,雖說是秋高氣爽。老人還著了短袖襯衫,看了那電水壺也沒說什么,只是大娘對我解釋,怪我不該花這個錢,造成那個還在使用的水壺的浪費。正說著,來電話了,伯伯拿起一聽,臉色也就變了,聽了半天,很少回答,最后仍以他那特有的和氣而堅決的態度結束了這次通話。
他告訴我,作協有個紀念XX運動六十周年的一個活動,希望他參加,已經打來幾次電話了,他也回拒了幾次。這不又打來了,來電者竟是黨組書記之類的人物,也就是個一貫習慣于,也只會打官腔的改革派,竟然開口就說什么;你是個老黨員,要講點起碼的組織原則,要服從黨組織的安排,你不參加這次活動,考慮到你的行為將對黨和自身形象造成的影響和后果嗎?勸你不要和黨唱對臺戲。老人一聽就火了;開口就回道;您甭和我說這個,我是毛澤東的黨員,和你不是一回事。
我看了老人那激動的神色,竟不知怎么去勸他,過了好一陣,他主動地提出帶我出去走走。那天,在一片火紅的晚霞中,他對我訴說了壓抑在他心頭多年的委曲和不解,談起了當下這些在官場上呼風喚雨得意者當年的諸多種嘴臉,說起他手中的那幾麻袋當年的這些可敬文人爭先恐后讓他幫助轉交上面的效忠信。這些事讓涉世不深的我聽得真是張口結舌,匪夷所思,眼界大拓。立馬聯想到那本晚清時期的《官場現形記》,皺著眉頭埋怨他怎么說起這類讓人惡心的人和事來了。他也是在這次的談話中明確了我以后的人生走向和生活目標。
我帶著這諸多有著太多幸運甜蜜和苦澀的思緒來到老人家的墓前,老人似乎仍在那一片新綠中等候我,他那安靜的微笑,詳和的臉龐,壑智的眼神,讓我剛剛平伏下去的心潮又洶涌了起來。我在那尊雕像神態中讀出了太多的內容,有多年來對我的關懷,有對我現狀行為的詢問,有對我家庭生活的關心。
我久久地望著那塊大理石的墓碑,那金色的字體化成了老人那熟悉的讓我永生無法忘懷的聲音,輕輕地,輕輕地在我的腦際回旋。這是一個真正無愧于農民兒子,人民兒子稱號的老人,一個在人品上正直,文品上真實的老人,一個既平凡又偉大的老人。我輕輕擦拭去那些蒙在墓碑上的灰塵,我相信,諸多的灰塵是無法掩蔽黃金的光輝,歷史終究是會給您做出公正的結評的。
天際間,此時晚霞正紅,似血如火。
電影《金光大道》插曲:咱們的天,咱們的地
附: 《薊浦神歸月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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