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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難

楚秦 · 2009-01-08 · 來源:烏有之鄉
改制與礦難 收藏( 評論() 字體: / /

      每個人都在抽煙,鴉雀無聲。許久,大李從屁股下拿起安全帽站起來:“反正名單都定了,說啥也沒用。有人講,改革也是革命。現在明白了,原來是革我的命。”說著,就從人群中向外趟。劉老四踉蹌著追過來。到了門外,攔住大李:“干啥去呀?”大李一甩胳膊:“睡覺!”

       大李一睡就是三天。工作二十一年,從三班倒到四班三運轉,從來就沒這么舒服地睡過。到了第四天下午,大李起了床,泡了袋方便面,正吃著,老婆趙曉英領著孩子李凱出現在了院門口。沒等大李迎過去,李凱跑著喊到了跟前:“爸,我面試通過啦。”大李的眼眶唰地紅了:“真的嗎?”他端詳著兒子,紅撲撲的臉,胡茬翹翹的,怎么看怎么好看。老婆疲憊地進了屋,把手里的東西丟到了床上:“怎么,今天沒上班?”大李心各噔一下,沒回答。老婆嘟囔著:“準備學費吧。四年三萬二,開學就要一起帶著。我說不考藝術院校,上個軍校多好,國家掏錢。”大李邊摸著兒子的腦袋邊說:“孩子喜歡就叫他讀,人家想讀還考不上呢。學費沒問題,爸爸工作這么多年,一事無成,就是把學費給你攢下來了。兒子,先躺下歇會兒,晚飯我們下飯店,慶祝一下。”

       看著老婆孩子開心的吃,大李心里怪怪的。他幾乎沒怎么吃菜,咚咚地喝了半斤多小燒。見吃得差不多了,大李咔咔嗓子。他想了想,猶豫一下,還是說了:“有件事,對于我們家庭很重大,我要告訴你們。”老婆孩子一愣。大李摸出一支煙,點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我下崗了。”老婆的臉嘩地失了血,連筷子都拿不住了。孩子聽了沒怎么當回事兒,“噢” 了一聲,繼續吃著。“你個沒心沒肺的,還吃!”趙曉英吼著孩子。李凱疑惑地看著媽媽:“現在不都下崗嗎?沒什么好奇怪的啊?”趙曉英看了看兒子,滾出了眼淚,轉身拉著丈夫的胳膊:“我都幾年沒發工資了,你再下崗,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呀?”大李說:“我也不知道。”

        躺在床上,大李和老婆都睡不著,隔壁傳來了兒子的鼾聲。大李起床輕輕推開了兒子的房門,坐在床邊仔細地看著兒子,象是在看一件藝術品。十幾年來,大李不知多少次這樣呆呆地看著兒子熟睡。兒子睡時的那小樣真是太可愛了。在兒子五六歲的時候,有一次大李下夜班回家,就這樣坐在兒子旁邊一直看到了天亮。如今兒子長大了,也不乖了,可在睡熟的時候,還和小時候一個樣子。對于那些胸懷大志的人,四十剛出頭正是做事業的好時候;而對于大李這樣的小百姓,到了這個年齡,一切都是圍著孩子轉了。孩子的出生給大李帶來了很大壓力,迫使他努力工作,拼命攢錢,可細想起來,兒子帶來的快樂總是大于痛苦的。大李家境一般,可從沒叫兒子受過一點委屈,這也是父親的一個基本責任吧。兒子也爭氣,喜歡音樂,還真的就考上了音樂學院。想到這個,大李的心略略松弛一下。一只蚊子轉來轉去的,大李輕輕地把它轟到了自己和老婆的房間,然后踮腳追過去,慢慢帶上了兒子房間的門,“叭”地把它給打死了。
  
     “打個蚊子也弄這么大一個動靜!”老婆翻了個身,“除了打蚊子,你還能干點啥?”大李沒吱聲,上了床,平躺著。“我除了挖煤,還會干啥?能挖這么多年的煤,我已經很知足了。不挖煤,我能進城嗎?不進城,你能嫁給我嗎?你不嫁給我,能有咱兒子嗎?”大李說著,嘆口氣,“要不是那場礦難,我大哥就不會死;我大哥不死,國家就不會要我接他的班;不接他的班,我就還在農村種地。實在不行,我還回老家種地去。”趙曉英撇撇嘴,“農村哪還有地給你種啊?你要是真有塊地還好了。”大李摟摟老婆,“失業啦,一無所有。明天起你也別天天和那幫老娘們打麻將了,我們琢磨著干點啥。”老婆說:“我還得上班啊。”大李說:“連工資都不開,上個什么班?”老婆說:“不開工資那也是個班啊?總比你沒班上強吧?我那可是事業單位編制。”大李松開胳膊,翻身背向著老婆:“你明天繼續上你的班,我去再就業中心報個道先。”

       出了門,陽光刺眼。大李低下頭,覺得自己很萎縮。他跨上摩托車,兩分鐘就到了公司的再就業中心。大李猶豫了一陣,還是張望著推門進去了。里面的人很多,吵吵罵罵的。其實對下崗,大李早就有心理準備的,但沒想到真攤到了自己頭上。知道自己上了黑名單,當時有天塌下來的感覺,可他在精神上暫時還是挺住了。他本來就喜歡逍遙自在、與世無爭的日子。可剛逍遙這么幾天,他就的心就前所未有的被束縛得緊緊的,緊得要爆裂。他從來沒有為生活恐懼過,可能從現在起,恐懼要伴隨他的一生了。填了表,留下了一點希望,大李就從再就業中心出來了。他對再就業是有些了解的。他們公司早他一批下崗的,有那么幾十個人實現了再就業,中央電視臺晚七點的新聞聯播在頭條都播了。可那是什么崗位啊?不過是跟著劉老三在公司旁邊又開了一個小礦,挖國有公司的墻腳。工資低得不行,連基本的安全設施都不全。大李對這樣的再就業是不屑一顧的。如果安排他到這樣的礦上去,他想他不會同意的。大部分是沒能再就業的,就是每月靠不到三百元的基本生活費活著,活得還挺好,還一樣的有閑心打麻將,和趙曉英似的。大李一想到趙曉英,就有些堵。當年他一個從農村過繼來的城里人,能娶到趙曉英這樣正統的城里人,無異于癩蛤蟆吃了天鵝肉,牛糞上面長鮮花。但這怕也只是趙曉英一方的良好感覺,除了穿得洋氣點,大李從來就沒覺得趙曉英哪點比同村西頭的四丫頭好。

       正想著,也來到了車棚,正給摩托車打火的時候,旁邊開來一輛桑塔娜,尖尖地鳴了幾聲喇叭。大李側臉看去。車窗搖下來,露出了劉老四的扁腦袋:“大李,來,上來,有事兒找你。”大李倔轟轟地過去上了車。每當他覺得自卑的時候,就會這樣倔轟轟的。副駕駛上坐著劉老三,傲慢得象個小國總統。劉老四說:“也巧,正準備找你呢,就在這碰上了。我哥那兒現在人手不夠,想再安排幾個再就業的。小史、大胖想去我哥沒看中,二麻子去了,還是看高總經理的面子。咱哥倆在班上關系不錯,干活又實在,我和我哥說就要你了。你在再就業中心填表了吧?我去給你辦個交接手續就妥了。再就業不容易,中央都急呀。我和我哥這樣做,是替黨中央分憂啊。”大李笑笑:“真是國企改革,匹夫有責啊。你又沒下崗,跟著三哥跑啥呀?”劉老四從前排的兩個坐椅上面的空隙中把頭探過來,小聲說:“下崗名單里是沒我,我是骨干,誰能同意我下崗啊?后來是高總經理親自批的,要我下崗,跟著我哥安排你們再就業。”劉老三哼了一聲:“這年頭,沒本事的怕下崗,有本事的盼下崗。大李呀,我以前都你也有些了解,跟我干吧,虧不了你。”大李掏出煙來,遞過去,劉老四接過來,劉老三擺擺手:“戒了。上次體檢,渾身全是毛病。”大李笑笑,放進了自己的嘴里。“大李,你明天早七點就到礦上報道,別遲到。”劉老四一廂情愿地下達了第一道命令。大李想了想,說:“是這樣,你侄兒李凱考上音樂學院了,快開學了,我得給他準備準備,還得去送他上學。等忙完這節再說吧。”劉老四聽了很意外:“你,大李,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劉老三面無表情地遞過一百塊錢來:“孩子考上大學了,是好事。這是我的一點意思,別嫌少。”大李推辭不過,就接了錢。劉老三說:“你先忙你孩子的事,上學要緊。礦上的事,以后再說吧。”大李一個勁地道謝,下了車。下了車,又向車上的人揮揮手,滿腹心事地騎上摩托車走了。

       回到家,老婆又是和幾個老娘們在打麻將。大李沒看到兒子,就問兒子去哪兒了。趙曉英不耐煩地說:“這么大的人了,丟不了。”大李說:“我也知道他丟不了,我找他不是有事嘛。”

       稍稍消息一下,抽了支煙,大李喊趙曉英:“該去商場給兒子準備上學的東西了,衣服什么的你去買,我找兒子給他買小提琴去。”趙曉英頭也不抬地說:“還有十多天呢,瞎忙個啥?要買你先去。”大李沒吭聲,徑直去了徐老師家。

       徐老師和大李年齡相仿,是教音樂的,李凱就是她輔導出來的。為了考音樂學院的事,徐老師在李凱身上費了不少心。到了徐老師家,沒進門,就聽到里面傳來悅耳的鋼琴聲。大李不忍心敲門,就在門外靜靜地傾聽著。他從小喜歡音樂,并且對音樂很有感覺。兒子的音樂天賦就是從他這兒遺傳的。但也不全是。李凱唱歌時偶然發出的刺耳的高音,他確信是遺傳自趙曉英。琴聲令人陶醉。但今天的琴聲不同于往常,俏皮、歡悅又含蓄,不象徐老師平日凝重、深沉又直抒胸意的風格。一曲彈罷,一曲又起。大李不能總這樣聽下去,還是敲了門。門開了,徐老師不在。開門的是李凱,鋼琴前坐著的是一個漂亮的女生。有些瘦,戴著眼鏡。見大李進來。李凱有些吃驚,那女生也手足無措了。大李看著兒子,又反復打量那個女生,驚奇后,會心地笑了,但笑得很收斂,只是一帶而過。大李問:“徐老師呢?” 李凱答:“徐老師出去給人家調琴去了,晚上才能回來。爸,你找徐老師有事?”大李又打量一下那個女生,問:“你同學?”李凱說:“不是一個班的,叫周欣,也考上音樂學院了。”大李“哦”了一聲,點點頭。“我想找徐老師陪著去給你把小提琴。”李凱聽了有些意外:“真的要買啊?”“當然要買了,早就應該買,狠不下心來花錢。現在你考上了,不買不行了。”李凱的眼睛突然紅了:“拖拖再說吧,我不急著用。學校里面有各種樂器。”周欣這時禮貌地站了起來:“叔叔,你來坐。” 周欣過來站了李凱旁邊,大李也沒客氣徑直到了鋼琴前坐下。他隨手敲擊著琴鍵,在一陣雜亂無章的噪音之后,一曲《三十里鋪》的前奏竟水一樣的流了出來。周欣興奮地看了李凱:“叔叔好厲害哦,能用鋼琴把我最喜歡的這首民歌彈得這樣有味道。”說著,不自覺得跟著大李的琴聲哼了起來:

             提起個家來家有名,家住在綏德三十里鋪村
             四妹子愛上一個三哥哥,他是我的知心人.
             三哥哥今年一十九,四妹子今年一十六
            人人說咱二人天配就,你把妹妹閃在半路口
            叫一聲鳳英你不要哭,三哥哥走了回來哩
            有什么話兒你對我說,心里不要害急
             三哥哥當兵坡坡里下,四妹子崖畔上灰不塌塌
            有心拉上個兩句知心話,又怕人笑話

        彈罷、唱畢,大李抬起頭,似乎還在回味。周欣拍著手,跳了幾下:“叔叔,沒想到,你彈得真的好。”大李有些害羞:“我不會彈,沒有技巧,指法也很生疏。就是玩兒玩兒。”說著,站起來,“李凱,你們接著練習吧,我先回去,買琴的事兒,等明天再找徐老師吧。”

       一出來,大李就有些神智不清,進城前在鄉村的一幕一幕幻燈片一樣閃現著。他將摩托開得飛快,突然,他看到斑馬線上一個少婦正抱著一條小狗過馬路。他下意識地急剎車,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聽一聲尖叫,少婦倒了地。大李停下車后,發現已經越過了少婦十幾米遠。大李扔下車,幾步跨過來。少婦自己站了起來,好象沒有受傷。大李松了一口氣。

       “對不起,人沒受傷就好。”大李陪著笑。少婦突然撲向大李,抱住他不放:“我的狗啊,我的狗被你軋死啦。”大李一愣,再一看,果然有一堆血乎乎的東西在路上攤著。“你賠我的狗啊,你賠啊。”大李摸著口袋:“你說吧,看多少錢合適?”少婦歇斯底里地掄開大李的手:“這是我新買的小藏獒,十二萬啊。”大李一聽就暈了。這時,路邊站崗的交通警察也趕過來了。

        出了交警隊,大李垂頭喪氣的,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實在沒辦法,就只好賴著不賠了。走到了家,趙曉英還在打麻將。大李沒吱聲,向里屋走。趙曉英喊:“該做飯了,多做點,今天孫大姐她們就在咱家吃了。”大李還是沒吱聲。趙曉英罵:“你聾啦還是啞啦?對了,你摩托車呢?怎么沒騎回來?一天得得瑟瑟的,沒個正事兒!”大李咬咬牙,身體在膨脹。麻將聲稀哩嘩啦地刺著耳朵。他奪門而出,不知要走向哪兒。天突然陰了,一陣狂風之后,濃云密布。“咔”地一聲巨雷,就驟雨傾盆了。被雨澆了一會兒,大李突然清醒了,他急匆匆地回到家,趙曉英還在打麻將。大李也沒聽見她又對自己喊了些什么話,就打開抽屜翻存折。翻出來存折,他批上雨衣就往銀行跑。到了銀行,銀行已經下班了。

       他一宿沒睡好,第二天早早的他就拿著存折在銀行門口等著。一開門,他第一個進去了。他要把他的全部財產8萬6千元都取出來。他得到的卻只是銀行工作人員很有禮貌的一句話:“對不起,您的帳戶已經被法院查封了。”

       大李對查封并不意外,意外的是法院的效率竟是如此之高。看來那個養狗的娘們真是本事很大。也是,沒有大本事,能養得起藏獒玩兒嗎?

       回到家,到了門口,沒聽到麻將聲,只是聽到趙曉英在嚶嚶地哭。他推門進去。趙曉英一把抱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撞了人怎不和我說啊?”大李說:“不是人,是狗。你怎么知道的?”趙曉英抽抽鼻涕:“你看,法院的傳票和裁定都給送來了。就那么點錢,都被封了,孩子上學怎么辦啊?”大李說:“是我不好。先不要和兒子說,我去想辦法。”

       正說著,李凱興沖沖地闖進來,喘著粗氣:“爸,周欣說,樂雅琴行剛來了一批琴……徐老師正好也沒事兒……媽,你怎么了?”趙曉英擦擦淚:“沒什么,和你爸吵架呢。”李凱的高興勁突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喃喃著:“爸、媽,我先出去玩兒了。”大李跟了出去。周欣正在門外,見了大李,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抿嘴兒笑了笑:“叔叔,現在就去買琴嗎?”大李說:“你們先去玩兒,我們下午再去買。”“那……叔叔再見。”看著兒子和周欣一前一后的走遠了。大李腦海中一片空白。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但無論如何,他下午一定把小提琴給兒子買來,十幾天后,一定要湊足學費,讓兒子順利地上學。只要兒子上了學,壓力就不會太大了。即便找不到工作,每個月他和趙曉英還能從領取幾百元的基本生活費,有了基本生活費,就能活著,只要能活著,他就能想辦法把兒子大學的生活費賺出來。問題是,目前這四萬多元到哪里去弄呢?先不說四萬多元,最要緊的到哪里先把琴錢先湊夠呢?他第一個想到了徐老師。徐老師是個熱心、善良的人,應該會幫自己的。可徐老師也沒什么積蓄,又能幫多少呢?徐老師就是肯幫忙,可又怎么向她開口呢?大李從來沒求過人,但現在,看來不求人是不行了。

        見了徐老師,徐老師正坐在鋼琴旁端著一杯水發呆,上午的陽光落在她有些凌亂的發上。大李說:“是這樣,想和你借錢給李凱買把小提琴。我的錢在銀行,還有幾天就到期了,等取出來時馬上就還給你。”徐老師笑笑:“李凱上學還要花很多錢。你家的情況我了解,李凱他媽每月就那么二百多的基本生活費,聽說你也剛剛下崗。我是搞音樂的,給孩子買小提琴我本來是支持的。可具體到你目前的情況,我看還是先不要買。不是每個喜歡音樂的人都能拉上小提琴的。等緩一緩,再買也不遲。小凱又不是主攻樂器,不急。”大李說:“可是,徐老師,我已經答應過小凱了。我不想讓他失望。你還是幫幫我吧。他從小就愛看電視上拉小提琴,一直很羨慕。我已經拖了這么多年了,現在才下這個決心。”“難得你這番苦心。我也幫不了你多少。”徐老師說著拿過來一張卡,“這上面有5000元,也應該差不多了,不急著還。你先找份工作才是正經。”大李道了謝謝,臨走時又囑咐徐老師一句:“下午買琴時千萬別和小凱說這錢是從你這兒借的。”

       買了琴,李凱興高采烈的。周欣也陪著高興。大李問周欣:“你不買一把嗎?”周欣說:“我媽媽在初中時就給我買了。”“你媽媽也是搞音樂的?”“不是的,我媽媽就是愛唱歌,她不懂音樂。也不對,其實是我爸爸給我買的,因為是我爸爸拿的錢。”“你媽買、你爸買,不都是一樣的嗎?”“不一樣,他們……他們在我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大李還想問什么,被李凱打斷了:“爸,我晚上晚些回來,我們高中同學要搞個聚會呢。”見李凱和周欣走遠了,大李象氣球突然露了氣,頓時就癟了。他蹲在地上,籌劃著。

      第二天早晨,趙曉英才知道大李給李凱買了琴,氣得不行,又不好在兒子面前發作。等兒子出去玩了,趙曉英才開始撒潑,又哭又鬧。大李沒一點脾氣,硬挺著。等趙曉英發泄夠了,大李過去摟摟她:“真的對不起,是我闖得禍,都是那條狗害的。我不想要孩子受委屈,這也是我當爸的最起碼的責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又來說夢話!拿什么好起來?我們這樣的拿什么才能好起來?”門外孫大姐幾個麻友來敲門,趙曉英罵道:“嘰哩當浪得敲個蛋啊?就知道麻將麻將的,打你個白板光條條,喝了東風喝西風!”罵走了麻友,趙曉英又哭起來:“大李呀,你說我干點啥好啊?才四十剛出頭,不能總這么過下去啊?我要是再年輕點,去做個小姐也行啊。現在我作小姐都沒人找啊!”大李嚴肅的臉一下子笑了:“隔壁二大爺那樣的能找。”趙曉英聽了踢大李,大李順勢一躲,出了門:“你別哭了,正經的想個營生,我去找劉老四和劉老三兄弟談談。”

       大李硬著頭皮找到了劉老四,劉老四西裝革履的,正一本正經的給工人訓話:“這是死命令,把老二累彎了也得給我干!不愛干就滾!咱中國啥都缺,就是不缺人。”他的余光瞥到了大李,就更來了精神:“你們以為這里誰想來就能來啊?你們能來這里,也是我三哥發了善心。他那么大的資產干點啥不好?你以為他愿意看你們這些黑不溜秋的家伙啊?他這是響應中央和高總經理的號召,辦的慈善事業。你們還別不領情。有多少人想來,連門都沒有!你看那些登倒騎驢的、揀煤渣的,和他們比比,你們還不知足?告訴你們,以后少給我提什么節假日、八小時、勞動法什么的,這里不是養爺的地方。你們得有新觀念,不能抱著舊觀念不放。勞動法是給我們原來的大公司定的,那是國有企業。我們這是私人的,天天這個法那個法的,還叫人還活不活了?還是高總經理那句話:不換思想就換人。不啰唆了,下井!”

       礦工們一個個的下去了,劉老四慢悠悠地轉過身,冷冷地問:“大李啊?啥事兒?”大李見他這副德行,掉頭就想走。可一想到兒子,就忍住了。“找你商量個事兒。”大李遞上煙,陪著笑。劉老四沒理會他,自己掏出煙來,點上:“我這里現在也沒多余的崗位了,等等再說吧。”大李真想一腳踢碎他的某個器官,腳下用著力,臉卻笑著:“有個崗位更好,沒崗位可以再等等,咱們兄弟一個班組這么多年,我就不信你會扔下我不管。誰不知道你老四最講究啊?”劉老四聽了這話,臉色也緩和了一些。大李接著說:“是這樣, 我家里攤了點事兒,你嫂子病了,得住院。你侄這不馬上上音樂學院了嗎,給他攢的那點學費都用在給你嫂子看病了。馬上就開學了,能不能和三哥說說,幫幫我。我知道你剛過來,一時也拿不出來,三哥在外面搞了這么大的產業,對他來說是九條牛身上的一根毛。救急不救窮嘛,我這是急呀。”劉老四聽了,給大李遞過一支煙:“不瞞你說,我也就是和你說,沒和第二個人說過,這個礦啊,現在本錢還沒回來呢。上月死了一個人,又賠了十幾萬。我哥他產業大,可手頭也是沒錢啊。”大李沒灰心,劉老四的這番話,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老四,你要是這樣說我可就看錯你了。我現在是走投無路啊,不找你我去找誰啊?咱倆以前一個班組時,用一個飯盒吃飯、一個杯子喝水,我都沒嫌棄你,現在你怎能不管我呢?”劉老四笑了:“誒,還你不嫌棄我?我還沒嫌棄你呢,有一陣子你一吃飯就流哈啦子我不也照樣和你搶肉吃嗎?。你要是真有困難,我也不是不管。但總得有條件。”大李見到了希望,忙說:“你說,啥條件,我都答應。”劉老四問:“需要多少?”大李說:“五萬吧。”劉老四掰著手指算了算:“和我們簽7年合同,以工資抵債。你看中不中?”大李大略算算,相當于每個月六百元,比現在的礦工工資要少一些,但差距也不是很大。先把兒子上學的事情辦好再說,以后的事以后再說。說是簽七年合同,誰知明天會發生什么事?反正自己能拿到五萬元是實實在在的。大李就答應了。劉老四說:“我還得和我哥商量一下,他如果沒意見,你明天早晨來上班,中午就把錢給你。”大李說:“你不是說沒崗位嗎?”劉老四笑:“誰讓咱是兄弟呢,沒誰的崗位也得有你的呀。”

        大李第二天去劉氏的礦上,簽了合同,拿了錢。孩子上學的問題是解決了,可自己的生活呢?孩子上學以后的生活費呢?未來七年他是拿不到一分錢的。窘迫的現實由不得他想那么多。他想起一個故事。說一個大臣和皇后偷情被皇上發現了。皇上要處死大臣。大臣說,我會畫馬。皇上說,畫馬有什么了不起。大臣說,我畫的馬一年后會飛。皇上說,那你就畫吧,如果一年后不會飛就給你千刀萬剮。有知心的人問大臣,你為什么要撒謊?大臣說:一年內,會發生很多事情。可能我會遇到什么意外死了,可能皇上會遇到什么意外死了,也可能我畫的馬真的會飛起來。和我現在就被處死相比,我至少還有三個希望。


       只有在井下,大李才能找到自己。工作固然是為了謀生,但也成了生命的實現方式了。雖然不情愿,畢竟也是實現再就業了。有工作就比沒工作強,有工作至少說明社會還需要你。大李用力地在地下挖著,每挖進一點,仿佛自己的生命就被蠶食一塊。

      趙曉英也是心疼丈夫,早早地做好了晚飯,還買了酒,等大李回來。大李匆匆地吃了飯,就去徐老師家,那五千元是必須要先還給她的。進了屋,大李忽然有些不悅。徐老師竟然也買了一條狗。當然不會是藏獒,就是那種普通的京吧。大李現在一見到狗就覺得堵,并且還有點自卑。徐老師抱著小狗狗,招呼著大李。大李和徐老師保持著距離,其實是和狗保持著距離。“徐老師,小凱馬上上學,需要買些東西,我還是提前把銀行的錢取出來了。這是還你的。”徐老師見了有些驚訝:“我說過的不急,真的不急。你們現在生活緊張,正缺錢用。你先拿回去,多給小凱準備準備。”大李怎么肯依,硬是把錢塞給了徐老師。徐老師拗不過,也就收下了。大李問:“那個和小凱在一起叫周欣的也是你學生?”“是我們校的,但我沒輔導過她。她就是和小凱交往多一些,才和我熟悉的。這小姑娘不錯,和你家小凱又考上了同一個學校。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大李憨憨地一笑:“當然會有些想法。孩子都大了。只是不知她家庭情況怎么樣。那天聽她說,好象從小父母就離婚了。”“這我也聽說了。她媽媽嫁了好幾回了,一個比一個有錢。”大李想了想:“她媽叫什么?”徐老師說:“這我還真的不知道。”

       一從徐老師家回來,大李就把兒子叫到了一邊。“你和周欣怎樣了?”李凱被父親這么突然一問,竟不知怎么回答了。看著父親那關切的眼神,小伙子終于吐露了自己的秘密:“我……挺喜歡她的,她說她也喜歡我。”大李欣慰地笑笑:“周欣這姑娘不錯,好好珍惜。她媽媽叫什么你知道嗎?”李凱想了想說:“姓周,周欣是隨她媽媽姓的,名字嘛,挺俗的,叫什么桂芝,好象也是從農村嫁到城里的。”大李點點頭,卷了一支煙。從昨天開始,大李就已經開始買煙絲抽了。許久,大李說:“好好對周欣,你如果愛她的話。”李凱聽了很感動,真想偎在爸爸懷里再撒個嬌。可是現在大了,他必須要疏遠爸爸。沒有理由,就是因為大了。大李剎那間卻仿佛蒼老了許多。也許,人生的謎底開始逐步地揭開,然后,死亡就來了。“明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去周欣家可以嗎?我想和她媽媽見一面。”李凱皺著鼻子:“什么呀?是不是太早了?”大李說:“你個小孩子還懂什么早啊晚的?先別和你媽說。”李凱爭辯道:“還不和我媽說?我想要去也是她去或是你們一起去才合適啊?你去說什么啊?你別給我攪壞了。她媽對我好象始終是不大接受的。”大李又想了想:“算了,我還是別去了。你叫周欣把咱們家的情況和她媽媽介紹一下。記住,你爸爸不叫大李,叫李澤明,老家是西川的。”李凱笑:“好象是你相親似的。”大李拍了他一下:“小子,沒個正形。”


       大李在黑暗中拼命地勞作著,象頭被蒙了眼睛的拉磨的驢,只知轉著圈瞎走。誰都可以瞧不起自己,但唯獨不能讓兒子瞧不起,在兒子面前,他還是始終保留了那份父親的尊嚴的。所以,他一定要挺住,還不能放棄人生,不然兒子會笑話的。一出了井,他就覺得生命很空虛,無依無靠的,沒個著落。 所以,他天天盼著下井,下井身體累,而出井心里累。原來井下是躲避現實的世外桃源。

       晚上,大李依舊是失眠。院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象是李凱的。在李凱的腳步聲之后,還有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快而輕,應該是周欣吧。大李翻身下了床,推門出去。果然,是周欣在追李凱。大李立在門口,山一樣。李凱氣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胸脯一鼓一鼓的;周欣也是累得不行,眼里還有淚。“怎么了這是?”大李問。李凱狠狠地看著他,目光中帶著仇恨,沒回答。大李看看周欣,周欣的目光很慌亂:“叔叔,沒什么,是我媽媽說了一些話,他就這樣了。我回去了。”說著,轉身就走。“你去送送周欣,夜深了,不安全。”李凱狠狠地看著大李,還是不說話。大李疑惑著,追上了周欣:“我送你回家吧。”周欣委屈地撇撇嘴兒,眼淚又流了出來:“嗯,謝謝叔叔。”

       門開了。出來了周桂芝。大李打量著她,周欣和她幾乎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只是一個剛剛步入青春,一個已經不再年輕。

    “欣欣,你先回屋。我和你李叔叔說幾句話。” 周欣問:“你知道他是李叔叔?你們認識?” 周桂芝說:“和李凱長得一模一樣的,不是李叔叔還是誰?”周欣進去后,周桂芝帶上門,把自己和大李關在了門外面。

     “這么多年了,還能說什么呢?兒女的事情我們不能太多干涉。但我真的鄙視你,所以也就討厭李凱。我和周欣也說了,她和李凱好我管不著,但是不要讓我再看到他。”

       轉瞬間,大李已經不知穿過了多少個時空隧道。他看著眼前這個當年西頭的四丫頭,心里說不清是個什么滋味。

“我活得不成功,但我看你更失敗。我至少已經過上了上等人的生活,你從挖壟溝到挖煤,一直在社會最底層。我不鄙視你的出身,我們的出身是一樣的。可是你這么多年來沒有一點長進。我也很慶幸,當年沒能和你在一起。我現在很好,希望你也能好吧。”說著,周桂芝就進去了,“哐”地帶上了門。

       離開周桂芝,大李直接去了礦上,衣服都沒換就下了井。工友們很奇怪,又沒安排他加班,大半夜的來折騰個啥呦?大李奪過工友的家伙:“我就是想干活,我就是想下井。誰管得著?你們誰管得著?我義務來干活還錯啦?雷鋒當年也不過如此。”工友說:“干活就是好事啊?你干的是破壞地球的活,干的活越多,造的孽越大。我看你還是歇歇吧。”大李大汗淋漓地正有感覺呢,也不理他。他在工作中經常能體驗到高潮的感覺的。

       一大早,該大李上班的時候,卻趴在休息室睡著了。劉老四正拍他腦袋的時候,李凱來了。“劉叔,我爸呢?”“有事?”“他昨天晚上沒回去,家里挺急的。”“沒事兒,昨天晚上你爸主動加班來了,現在睡著了。我還沒叫醒呢。” 劉老四指著窩在板凳上那堆黑黑的東西說:“喏,這就是大李。”李凱很詫異,走過去,端詳著。劉老四又拍拍大李的腦袋:“快醒醒,你兒子找你來了。”大李發出來一點動靜,抬起頭,睜開眼。看到了兒子模糊漸至清澈的臉龐。兒子的眼神滿是鄙夷。李凱還是頭一次看到爸爸這個樣子,畏畏縮縮,全身上下都又臟又黑的,象黑猩猩一樣。這不是他那個高大的、能處處護著他的、他尊敬的爸爸。難道爸爸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嗎?難道就是周欣媽媽說的那個樣子嗎?李凱含著淚跑了。大李也沒喊,什么也沒說,又下井了。


        井下是個令人窒息的世界,大李卻在這里獲得了精神上的自由。他真的想永遠在里面挖下去,永遠都不要出去。甚至,他開始期待著一場礦難,把自己永遠的留在這一片黑暗中。黑夜給了他黑色的眼睛,他只能在黑暗中尋找光明。貧窮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尊嚴;失去了尊嚴不可怕,可怕的是生命沒有了價值;生命沒有了價值不可怕,可怕的是存在已經沒有了意義;存在已經沒有了意義不可怕,可怕的是整個人被社會否定了;整個人被社會否定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把自己也徹底否定了。大李就要把自己徹底否定了。

       正在井下挖得歡時,有工友喊大李,說上面有人找。大李出了井,頭暈目炫的。外面等著的是趙曉英和劉老四。原來是大李鄉下的母親就要過世了。

      大李一家包了輛松花江就往老家趕,等到了家,母親已經離開了。母親是個苦命的。大李的父親曾是個軍人,參加過抗美援朝,是全村唯一一個出過國的人。在大李剛記事時,父親就因戰爭期間留下的殘疾引發的并發癥去世了。國家授予了他革命烈士榮譽稱號,又批了一個礦工的名額給了大李的大哥。大哥遇難后,大李接了他的班。大李還有個姐姐,這么多年來都是姐姐在照顧媽媽。姐姐在農村,還不到五十歲,說話就顛三倒四的了。姐弟二人痛哭過后,姐姐就開始抱怨大李近幾年沒對母親盡孝,每年給母親的錢越來越少。母親病了,也沒給送到大醫院好好治治。大李聽姐姐數落著,一個勁兒的點頭。姐姐最后說:“媽的喪事你可得給好好操辦操辦,不然媽到了那邊都不會安生的。”大李還是一個勁兒的點頭,說:“按咱老家的規矩辦吧。你去找個明白人著落,我掏錢就是了。”姐姐聽了,神情才緩和些,就叫孩子把村東頭的二明白喊了來。二明白就算了個帳:

       從村里再批塊墳地需要2000元(祖墳那兒的地已經征了蓋養豬場了);辦喪宴需要 2000元;租靈堂需要500元;各種紙張(紙馬、紙人等)需要 1000元;壽衣全套1700元(的部穿好壽衣再去火化);骨灰盒 600元;棺材2200元(農村都把骨灰盒放棺材里再土葬);靈車200元;火化 450元;樂隊100元;花圈 200元;鞭炮 300元;守尸、挖墳、抬棺材等人工費1200元;其他雜項600元。合計:13050元

       大李看看這個數字,還算合理,就不能說什么。他看看姐姐,姐姐蒼老又可憐,平日就是賣雞蛋、揀蘑菇換點零花錢;姐夫在外面打工,賺點錢還要養家糊口、供孩子念書,是拿不出來什么錢的。更重要的事,根據當地的規矩,喪事本來就應是兒子操辦的,女兒只要哭得響亮就是盡了責了。想母親操勞一生,凄涼一生,生前孝順不夠,死后總得讓母親走好吧?

       趙曉英也無奈,她再潑,也不好對大李說你母親的喪事你不要管,畢竟她還是個良家婦女。可她最清楚自己的家境了,更清楚大李的心理。人都會死的,喪葬費早晚要花的。可為什么一切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除了學費三萬二,還有雜費、書費和生活費呢,怎么也要幾千元。大李那伍萬元賣身錢,還了徐老師五千,這幾天又給李凱買了些衣服和生活必須品,也就剩四萬多一點了,再花了這一萬三千多的喪葬費,孩子上學就不夠了。她看看大李。大李說:“把錢給大姐吧。”

      下葬的時候大家都在哭,可大李沒有哭,死了一樣。母親是自己生命的起點,是自己生命的源頭。如今她去了。大李的靈魂也就斷了線、沒了根一樣的飄蕩起來。

       剛到家,趙曉英就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聲音凄涼又絕望。李凱看著大李,大李面無表情。“媽媽,人都會死的。奶奶都八十多了,人家說,是喜喪。”趙曉英一把摟過兒子:“一直沒和你說呢,你爸把人家十幾萬的狗給撞死了,法院把咱家的錢都給查封了。你爸把自己賣給了趙老三,才換來五萬元。你奶奶一死,你上學的錢都不夠了。咱們怎么辦啊?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啊?”李凱看著大李,大李面無表情。趙曉英又哭了一個長調:“我們可該怎么辦啊?”李凱的目光離開了大李,他平靜地說:“媽,你別急。學費是可以緩一緩的,聽說也可以貸款。等我畢了業,一切就都好了。”說著,他看了一眼大李。大李依舊是面無表情,恍惚中看到李凱出去了,倔強的背影漸漸消逝在耀眼的陽光中。

        趙曉英不知哭了多久,停下來時,見大李還在發呆。她拍拍他。大李說:“我會為兒子和你盡最后的責任的。”趙曉英覺得有些不對:“你不要干傻事。”大李說:“不會的,我一生善良,不偷不搶,我不會去做害人的事。”他摟住了趙曉英,緊緊的:“跟了我這么多年,委屈你了。今天晚上我還要下井。現在礦上死個人趙老三他們才賠十幾萬,也太黑了。如果哪一天我遇難了,賠償不能少于二十萬,否則你就去請律師告他們。你要記住。”趙曉英一下堵住了他的嘴:“你胡說什么?別亂想。以前我算過命,說四十出頭的時候有個坎兒,熬過去也就好了。你看我這幾天已經不打麻將了,我正琢磨著在礦區搭個帳篷,也賣餃子去。”大李說:“應該是我來養活你們,我是男人。女人本來就應該養尊處優的。我出去走走,晚上直接去礦上,別等我了。”

       大李直接去了徐老師家。他在門外,靜靜地站著。里面傳來了熟悉的琴聲。有徐老師的,有周欣的,也有兒子的。大李在琴聲中陶醉著。又是徐老師在彈了,又是那首《三十里鋪》。周欣和兒子伴著伴著琴聲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著:

                 提起個家來家有名,家住在綏德三十里鋪村
                 四妹子愛上一個三哥哥,他是我的知心人.
                 …………



        大李走了。
        他來到了礦上,換好了工作服。
        他下井了。他知道他這是最后一次下井。他將永遠留在這個黑暗的世界中,這才是真正屬于他的世界。
        第二天,又一場礦難發生了,只死了大李一個人。

(全文完)  楚秦于2006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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