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主義發展的長波
歐內斯特·曼德爾
1995
第二章 長波、技術革命與階級斗爭周期離開科學的進步,技術革命就不可能發生。技術革命在多大程度上由科學的進步所決定呢?科學進步在何種程度上與資本主義生產力發展相聯系,也就是,它在何種程度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內在邏輯相聯系?這是個吸引人的問題,我們甚至在這篇文章中還抓不住其表象。[①]
第一個相互關系可以建立在資本的基本歷史趨勢的層次上,在這一層次,資本把科學勞動(即最抽象意義上的“一般勞動”[②])轉變成特殊形式的無產階級化的勞動(即從屬于資本主義需要和由資本控制的勞動)。在《晚期資本主義》中,我們指出馬克思是怎樣從資本運動的一般規律推斷出這種趨勢的,從而預料到在他的時代不會發生,而在很久以后將會發生的一種現象。與不斷重復著的陳詞濫調相反,這證明了馬克思的《資本論》正由于其大跨度的歷史預測,與其說是19世紀的,倒不如說是20世紀的著作。
在機器方面,資本對活勞動的占用得到了直接的實現。首先,它直接來源于科學的機械規律和化學定律的分析和應用,這使機器能夠完成從前由工人來完成的相同的勞動,然而,只有在大工業已經達到一個更高階段,并且所有科學都被用于為資本服務的條件下,機器沿著這條道路發展,這一現象才會發生。其次,當可供使用的機器本身已經提供巨大能力之時,發明就變成了一筆生意,科學在直接生產中的應用就決定了和誘發了發明的前景。[③]
在《晚期資本主義》中我們描繪了公司支配的實驗室研究發展的具體過程,它開始于19世紀末,經過了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戰,[④]然而,正如馬克思所預言的,科學進步和新技術發明的直接聯系則出現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發展的相對較晚的時期。資本以實用得多的方法占用工匠技師們的技術技能,以便在社會經濟支配勞動而使勞動不斷地分散和集合的過程中,用機器代替活勞動力(即剩余勞動生產的最大化,它是在生產過程中不斷增長和完善的勞動分工的驅動力)。這種現象比前述公司實驗室出現得早,這可大體分為兩個階段:
1. 發生在生產過程中的由工匠們進行實驗的階段。這早于自然科學家系統的實驗好幾百年,這一階段直接以大部分工藝進展為基礎。制造業資本主義的大部分時間屬于此階段。阿瑟·克萊格[⑤]和哈里·布雷弗曼在伯納爾之后指出,這同樣適用于工業革命的大多數基礎發明。戴維·蘭德斯在《解放了普羅米修斯》中也提出過相似的論點。[⑥]
2. 在另一階段。工程師(或已成為資本家的工程師)的實驗觀察引導他們把工人的操作轉變成越來越多的機械操作,以便在某些用途上機械裝置能夠進入工人的房間。在此,工匠對發明的貢獻可以說是相當間接的,盡管區分工匠和工程師有時不像他們職業分類那么明顯。
“抽象科學”和“具體技術發明”隨著應用科學的出現而正式重新統一。這里不可能深入分析自然科學同技術重新統一這種現象和內部辨證規律的相互關系。一方面是科學與技術的重新統一,另一方面,是目前狀況下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內在邏輯(或者更一般說,即資產階級社會),這二者的關系值得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傾注更多的關注。我們希望這個主題將來能有時間更詳盡的探討。
必須強調的是,資本使科學勞動力無產階級化(屬于他自己)的趨勢直接地與資本對更多的剩余勞動、剩余價值和利潤的不懈追求有關,同時受到競爭和階級斗爭的刺激。因此,這種趨勢已經與資本積聚的有節律運動相互聯系著。看來甚明顯,利潤率長期的普遍下降將會鼓勵旨在降低生產成本方面的根本性突破的研究(即基本工藝的改造),同時由于他們顯然阻礙著大規模的重大技術創新,就是說,他們趨向將目前的投資集中起來使之合理化(即能立即節約勞動成本的投資)。[⑦]格哈德·門施收集的重要證據表明,一群基本創新發生于19世紀20年代和80年代和20世紀30年代,正處于蕭條性長波時期。[⑧]經濟史不斷地證明這些基本創新的大量應用之投資花費通常在這些創新十年以后,即蕭條性長波向擴張性長波的轉折點已經發生以后。
圖2 1740-1960年基本創新的頻率
相反,當資產階級社會一般環境由降而復升的增長(繁榮)的看法占優勢的時候,這反映了實際的平均利潤率和資本積累率的迅猛增長。這時,環境便適宜于根本性的技術革命所需的大量資本支出。相反,現行零碎的創新不會使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的基礎發生技術革命,如工業、運輸業、通訊、貿易和信用、管理等領域。因此,我們可以從邏輯上推斷,集約型研究和最初基礎創新(在蕭條性長波時期[⑨])與集約型重大創新(在擴張性長波期)是有節律地交替的。蕭條性長波的最后階段是否存在決定性的中間環節(發明的大量增加),或者,在資本積聚的長期節奏和“研究—發明—創新周期”(假使這樣的關系是實際上證明了的,“周期”這個詞將在這里得到證明。)的長期節奏之間是否有一個十分機械的相關性,這一點仍尚待確定。
J.施莫克勒試圖證明專利周期一般地與經濟周期密切相關,前者并不先于后者。[⑩]盡管這一觀點看起來似乎可信,但它沒有區分性質上不同類型的專利權,因此,不能回答我們提出的問題。具有決定性的是帶來根本創新的專利權現象,而不是專利權周期。
W.魯珀特·麥克勞林[11]提出創新的五個連續相繼的條件的差別:
1. 發展純科學的傾向。
2. 發明傾向。
3. 創新傾向。
4. 資助創新傾向。
5. 接受創新傾向。
麥克勞林也指出,假若一個國家進入新開發(這里對利潤預期的調節和利潤率的波動是明顯的)渠道的資本供給比例太小,它雖然能大量地投資于純科學和發明,但創新仍然停滯。[12]他沒有區分不改變一般生產技術的創新和那些改變了一般生產技術的創新。把他的分析和格哈德·門施的結合起來,我們就可以更正確地理解技術革命的下列連續相繼條件:
1. 發展純科學的傾向。
2. 在目前發明中,導致能改變整個生產的基本技術的基本發明的轉折點。
3. 重大創新傾向。
4. 資本積聚、利潤預期、可預見的市場擴張的基本環境的改變,能證明對重大創新的大量投資是合理的。[13]
5. 重大創新完成,利潤率上升,經濟增長加速(資本積聚)的綜合效應引起了真正意義的技術革命。
但是,分析這一點時,必須建立資本積累過程和技術革命邏輯之間的第二個有力的相互關系。與以前技術差異很大的每一項特定技術,集中在一類特定的機器系統中,并且,這依次以勞動過程的特定組織形式為條件。我們非常概括的假定,工業革命的相繼階段和第一、第二、第三次技術革命的相繼階段(總是要提防對這些階段的過于機械的解釋,強調中間過渡形式的必然存在,這樣方能符合不平衡發展規律和多種因素共同促進發展的規律。)很廣泛地對應于下列機器體系的發展:由手藝工人操作的(和手工工人生產的)蒸汽引擎驅動的機器;機械工人操作的(和工業生產的)蒸汽發動機驅使的機器;與機器相聯系的裝配線,這種機器趨向于由電動機帶動,半熟練機器操作工操作;連續性生產機器,綜合地包含了由于電子學而成為可能的半自動化體系。[14]
不可否認,這四個相繼的根本不同的類型的技術和機器體系,需要四種不同類型的勞動組織形式。這種從一種到另一種形式的轉變歷史性地涉及工人階級的嚴正對抗(除了其他理由外,還因為這種轉變包含著勞動條件的惡化,這不必與真實工資降低或者體力勞動負擔增加相聯系,而是被很大一部分生產工人感覺和理解到總的勞動條件的惡化)。我們所要強調的不是把這么多的結果都作為勞動過程革命性轉變的起源。我們認為,他們起源于資本企圖打破不斷增加的障礙,這些障礙妨礙了前一時期剩余價值率的進一步增加。這樣,再一次與資本積聚有節律的長期運動和使勞動組織發生根本變化的上升(或下降)的推動力建立了直接的聯系。在擴張性長波的大部分時間中,當平均利潤持續增加或正處在高水平時期時,資產階級并不十分急于根本改變勞動組織的形式(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始終有這種傾向)。已經發生的大量的資本支出需要折舊和維持其價格(valorized),太快地替代它們會抵消這些需要。根本改變勞動組織會激起強大的工人階級反抗,生產的頻繁中斷,并增加跨越行業的階級對抗。當增長率高,有了保證給工人階級某些改革的物質手段時,這種階級斗爭與資產階級緩和社會緊張關系的正常傾向是相矛盾的。
相反,接近擴張性長波尾聲和在隨后蕭條性長波的大部分時間里,利潤率明顯下降,它在低谷時一般比先前擴張性長波低得多。這樣,就對資本的剩余價值率的大幅度增加形成日益增長和強大的刺激。剩余價值率的增加不能單靠增加工作量,加快工作速度、強化現行勞動過程等方法,而是需要深刻改變這個過程。同樣地,在趨于擴展性長波尾聲之時,由于與資本積聚本身長期加速(工人階級數量增多而力量加強,失業相對下降,工人聯合的加強等等)相聯系的各種原因,階級斗爭一般加強了。確切地說,因為階級斗爭加強已成為一種客觀趨勢,資本家階級對改變勞動組織而進一步增加社會緊張的猶豫將會減少(或者至少資本家階級內部對這些問題分歧的力量均勢將趨于倒向那些贊成改用更強硬地對抗工人階級的那些人)。
如果我們觀察一下最初的機器主義(machinism),第一個機器系統、泰羅制和流水線生產勞動組織的歷史階段。我們會看到盡管它們的試驗和最初引入一般發生在擴張性長波的末期,它們的普及則恰好發生在蕭條性長波期。這一點,傳送帶勞動組織的例子是很明顯的,它于1910—1914年間最初引入,[15]但只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16]后才普及。對于連續性生產的組織形式,這點也是很明顯的,在1940(48)到1968年期間,它只限于少數行業(核電站、煉油廠、石油化工廠、半自動罐裝車間、食品工業中的瓶裝和袋裝工廠等等),只有現在,由于微處理機的出現,其普及化才宣告到來。
因此在勞動組織這一領域里,我們更加證實了我們前面說明的,組織與技術革命本身相關的內容。在有關具有創新特征(這推動平均利潤率上升)的長時期和隨之而來的普及化和通俗化的長時期(這使平均利潤率下降)之間,存在著交替關系。
此外,日益增多的證據表明,每一次勞動組織變革,通過相繼的技術革命變得可能,這種變革產生于雇主們有意識的企圖打破工人階級對進一步提高剝削率的反抗。第一次技術革命明顯地是對英國工人要求縮短正常工作日的斗爭之回應,馬克思本人在《資本論》[17]中對這一點作了詳盡的評述。第二次技術革命與美國和西歐強大的行業工會日益反抗資方管理部門對勞動過程更直接的控制的企圖。同樣,第二次技術革命與半熟練的大生產的工人加強聯合直接相關,并與削減這種聯合力量可能導致的對傳動帶生產的限制力量直接相聯系。一些作者提出,現在一場新的勞動組織的革命性的轉變自1967—1968年以來正在西歐、美國和日本[18]發生。這是這些國家的資本對工人階級力量和戰斗精神高漲的一種反應。根據一些歷史學家諸如加雷思·斯特德曼·瓊斯的研究,人們甚至可以運用工廠制度的真正出現的分析方法,來對工業革命本身作一個相似的分析。[19]
至此,描述的所有這些過程似乎都相當符合資本積聚的內在需要和邏輯,符合資本的客觀需要,但這一點外生因素也必須考慮。資本不斷需要提高剩余價值率,并使工人階級一般勞動條件惡化,而且當資本面臨迅速、持續的利潤率下降時,這種需要特別明顯,但是,資本家實現這目標的能力不只是依賴客觀條件,還依靠一些主觀因素(即工人階級加強對抗和反擊的能力大小)。而工人階級的這種能力又不是前一時期所發生的,諸如工薪階層的增加程度,失業的相對水平,以及工會(更一般地說,工人階級)所達到的水平和同質性等因素的直接、簡單的函數。
盡管這些因素明顯地很重要,不少其他因素必定要起作用:工人階級和有組織的勞工運動的絕對力量(它占整個經濟活動人口比重)、工人階級的自信和戰斗性程度、工人階級對有關占統治地位的資產階級思想的獨立自主程度:即在這個階級和勞工運動內部工人領導者的相對力量(即在性質上更獨立于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的工人階層的相對力量,至少涉及到階級斗爭的直接中心問題),工人階級領導者和統治大多數工人階級組織的官僚政治機構間的力量關系;在勞工運動內部革命組織吸引的獨立反資產階級這一極的相對強弱,加上工人階級這方面的主觀因素,當然,也有資產階級這方面的主觀因素(其不同政治黨派的相對力量,有利于或有礙于訴諸對民主自由的大量限制和鎮壓的歷史和其他因素等等)。
正是所有這些主觀因素與前述客觀趨勢的相互作用,將對階級斗爭強化的結果具有決定性意義。這種結果一般地賦予了蕭條性長波大部分特征,這種相互作用不僅決定這種間隔長度,這種間隔必須在資本能夠完成對利潤率作必要的決定性調整而重新組織以前消逝,而且也決定了資本重新組織的真實可能性(即這種拉長的危機無論以這種重新組織結束,還是以向社會主義的突破而結束)。
換句話說,不能認為新的擴張性長波出現是前一個蕭條性長波的內在結果(即或多或少自發的、機械的、自律的),不管后者的持續性和嚴重性。不是資本主義運動規律而是整個歷史時期階段斗爭的結果決定這個轉折點。這里我們假設的是歷史發展的客觀和主觀因素的辯證法,其中主觀因素具有相對獨立性;也就是說,他們不是由于以下因素而直接地不可避免地被預先假設的,如有關先前發生的資本積聚的基本趨勢、技術轉換的趨勢,這些趨勢對勞動組織本身的影響等等。
我們假定存在一個階級斗爭長周期(或者更準確地說,一個工人階級戰斗性和激進化的升降的長周期),它相對獨立于更迅速或更緩慢的資本積聚的長波,盡管在某種程度上它們互相交織。盡管我們不企望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開始以來的整個世界無產階級草擬這樣一個周期,但是我們相信,歐洲工人階級在這方面存在相當明顯的階級斗爭周期。
圖3 歐洲階級斗爭長波和經濟增長長波
當我們講到相對獨立的階級斗爭長周期時(很大程度由一系列主要國家工人階級不斷的勝利和失敗的歷史影響決定),我們當然指的正是那個意思,而沒有其他更多的。沒有一個馬克思主義者會否認歷史中的主觀因素(基本社會階級階級意識和政治領導)依次地是由社會經濟因素決定的,但是,它是在一種長期意義上決定的,(即在歷史范圍內)而不是馬上直接由經濟發展決定,也不是由直接前一時期的那些經濟發展因素來決定的。舉一個明顯的例子,20世紀20年代后期和30年代早期,英國大批失業的出現削弱了工會和工人的戰斗性,而這種情況在70年代效果正好相反。
正是在這里,我們不同意戴維·戈登的分析,盡管他的分析在許多方面與我們的類似。戈登得出結論,解決長期積累危機與先前的擴張性長波的產生一樣,都是植根于資本主義制度內部的現象。[20]為了使這個結論與社會力量(歸根結底,可簡化為階級斗爭)在積聚的長期危機結果中(在決定平均利潤率又一次猛升中)起的明顯的關鍵作用相一致,他引進了“積聚的社會條件”這個一般概念,來預先決定長期高漲的可能性。這首先是作為一個對“經濟主義”妖魔的決定性突破而出現的,這個妖魔是阿爾圖塞爾·普蘭察斯派晚近的馬克思主義者試圖無情地祛除的。但當我們更密切注意分析不同因素的相互作用時,戈登的內在對稱的長周期和我們的不對稱的長周期間的顯著差別恰恰存在于這樣一個事實中,即我們以主觀因素的相對獨立性作為基礎,并得出結論,蕭條性長波的結果不是預先決定的(它依賴于現存社會力量之間階級斗爭的結果)。而戈登則把蕭條性長波的結果看成是由前一時期資本積聚和勞動組織過程預先決定的,“經濟主義”也即經濟決定論。它們回歸到第二國際的古典傳統,過度地使用制度、意識形態分析和決策過程分析等所有的這些精巧的方法分析,并且還是大量次要的因素。
讓我們重述戈登的許多分析是有價值的,它肯定在有關方法和結果上豐富了馬克思主義者解決經濟發展的長波問題的途徑,[21]但是,試圖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運行和它的歷史、地理環境的變化找到一套單獨的統一運動規律,由于其分析方法變成了一個機械的而不是普遍與特殊的辨證整體,戈登不可避免地重復所有那些企圖對長波作此解釋的弱點,這些長波理論明顯地具有康德拉季耶夫和熊彼特理論的特征。并不偶然,戈登再次以“長期投資貨物的成束引進(意指在某一時間內集中引進,而在其余時間中甚少引進——譯注)作為對長波的解釋,這個假設在固定資本投資的主要原動力之一的鐵路建設逐漸完成以后便不足為訓了。同樣地,俄國革命、中國革命和南半球民族解放運動的高漲沒有干擾戈登的理論也不是偶然的,因為該理論幾乎不考慮他們先前的社會結構積聚的結果。
我們所提出的有關階級斗爭方面存在這種相對獨立的性質,同樣適用于世界市場上資本主義霸權國家地位的沉浮和對世界市場擴張與收縮這一基本趨勢的運動干擾的存在相對獨立性的分析。我們如果只就20世紀的大事而言,無論十月革命,或者德國革命的失敗,或凡爾賽條約及其崩潰,或者希特勒的奪權,都不能說成是在資本主義增長的前一個長波中資本積聚,或勞動組織,或積聚的社會結構的方式的合乎邏輯的結果,盡管美帝國主義霸權的興起有明顯的客觀根源,但它足以說明德國重要的科學家大量移居到美國(可避免希特勒力量壓迫征服的一個結果)對美國核研究發展和與核能力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全自動技術的出現有直接影響。要了解多少因素與決定霸權的年代和規模在開始時還不能確定,這還要取決于大量社會、政治和意識形態的斗爭的結果及其相互作用。
同樣,美國霸權被逐漸侵蝕和損害之迅速(這已使許多不能理解1945—1950年和1968—1978年世界之差別的觀察者驚訝),決不能被看成是那種決定戰后擴張性長波積聚的社會結構之矛盾的直接作用。它們是一系列世界范圍的社會、政治斗爭及其結局的綜合性結果,在連續性生產工藝出現之時,或者當電子學和跨國公司出現時,上述其中一些結果就更絕非預先決定的。如果我們不考慮這一事實,即國際范圍的政治發展與決策相對獨立于資本積聚的一般進程,[22]過去35年的真實歷史就會變得不可理解(或神秘化)。
機械經濟決定論者的宿命論方法的最嚴重影響(這種影響不存在于戈登著作中,讓我們清楚地指出這一點,以避免不必要的爭論)是它模糊了用來解決資本積累的長期歷史性危機的不同方法的兩種不同性質的矛盾,它給資本一種無限的權力以實現資本的歷史使命[23](一般甚至與資本必然體現其中的具體的社會、政治和人類的力量相分離)。因此,它給那些為在階級斗爭中和世界舞臺上所發生的一切承擔政治責任的人提供了借口和安慰。當有人說資本主義要么導致社會主義,要么導致野蠻狀態時,他是指社會主義和野蠻狀態都將承擔(至少在最初階段)由其引起的一些社會恥辱瑕疵。但是因為這個理由而得出下列結論純粹是詭辯:不管是哪一個獲勝,它都不會真正造成太大的差別。如若果真如此,我們不妨說,不管人類是生存還是滅亡,這二者都沒什么區別。
由于這些已表明的理由,我們堅持我們的資本主義發展長波中基本不對稱節律的觀念。在這長波中,走下坡(從擴張性長波進入蕭條性長波的階段)是內生的,而上升則不是,但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總的歷史和地理環境的根本變化,這些變化能夠引起平均利潤率強大而穩定地上升。盡管階級斗爭長周期及其與尋求勞動組織過程的根本轉換的相互關系必須進行綜合分析,但必須強調它們的相對獨立性,正如在決定階級斗爭激化不可避免的階段(這個階段,當然是維持資本價格中的長期危機的直接結果)。無論是以工人階級失敗或勝利告終,必須強調主觀因素的決定作用。所有這些分析因素的臨時性綜合列在表2.1中。
令人感興趣的是麻省理工學院的國家系統動力規劃的預備性調查研究,這些調研以福雷斯特的文章為基礎,這項目的1976年未出版的年度報告(1977年3月11日遞交給項目發起者)中說:
“對資本物品過度需求的一種反應會提高資本價格。因此在圖4中,資本部門大量的交貨延遲導致資本設備價格上升。反過來,上升的價格增加資本部門中的投資收益。資本品生產的盈利增加,直接鼓勵更多資本訂購,這既由于現存資本品生產者擴大生產,也由于吸引了新企業加入。”[24]
盡管我們不太同意資本品部門中(馬克思主義者稱第一部類)較高的利潤是由來自需求增加導致的較高價格引起的,但是這里適當地強調了較高利潤導致較高投資的戰略作用。可惜的是,在規劃勞動的進一步過程中,似乎已經拋棄了調查的那條有趣線索。福雷斯特教授運用的“實物資本生產過剩”這個概念在資本主義經濟中永遠是不會絕對的。相對于一個預期利潤率的潛在銷售,它總是“生產過剩”。
表2.1 因果序列中的長波節律分析
“蕭條性”長波 “擴張性”長波 “蕭條性”長波 |
長期投資不足引起可供的貨幣資本充裕 加速新的節約勞動和合理化發明的研究 階級斗爭的加劇障礙與新技術相聯系 的新勞動工藝的引進對于資本的正效 應 強烈的環境變化引起利潤率突然上 升(在一段時間中的a、b、c、d、 e幾個因素)* 在世界市場上贊同貨幣相對穩定 的資本主義霸權的出現 利潤率和資本積累率長期高漲 投資大量增長,這支持了技術 革命(第一階段) 相對剩余價值率和技術租金的提高 給利潤率以額外刺激, 經濟持續增長有利于大量國際轉移, 實現勞動后備軍再生產,盡管日益增加大量資本的積累 新的勞動工藝的推廣引起(有一段時間滯后)無產階級組織和反 抗的新形式的出現,資本有機構成提高開始使利潤率曲線在相對較 高的水平上持增減滯緩的狀態 就業大量增加,增強了工人力量,減慢剩余價值率的上升,對原 材料的強烈需求攪亂了與制成品的相對價格關系。盡管存在大量 矛盾,為保持經濟增長步伐所需的信用膨脹動搖了貨幣穩定性。 階級斗爭加劇,國際競爭加強。 某稱霸大國的世界霸權逐漸受損;貨幣的過度積累使貨幣穩 定被侵蝕 利潤率開始長期下降。 企圖提高剩余價值率使階級斗爭進一步尖銳化,合理化 投資(技術革命第二階段,創新普及化,技術租金的消 失,進一步不斷削弱平均利潤率) 貨幣不穩定性增加投資和積累率下降 尋找新的原材料來源和新方法以便降低勞動成本,但 是不會立即收到顯著的效果 資本價格難以維持的危機加深并擴展到持久的社會和 政治危機中 資本價格下降 強調時間次序——> |
*:a、b、c、d和e指本書第3章中間部分所指出的阻礙利潤率下降的五個過程。
荷蘭經濟學家范杜因博士也把近來一個詳細調查結果看作是長波問題。他試圖把熊彼特的創新理論與福雷斯特對固定資本品的過度需求的概念聯系起來,加上產品生命周期作為第三個解釋要素。他認為,新消費品增多,對它們的額外消費需求表現出來了,這就引起了資本品部門需求增加。[25]難以解釋的是范杜因自己引用的經驗證據日趨顯示生產新產品的創新通常遠早于新的擴張性長波的開始。為什么那時資本突然高漲,去投資于大量生產?再者,如若不考慮利潤率大量上升這個關鍵因素,那末,這些解釋要素是有價值的——仍然不足以解釋從蕭條性長波到擴張性長波的轉折(范杜因注意到了從內生的蕭條性長波向擴張性長波的轉折點的不對稱性)。它與生產力過剩現象緊密聯系。
福雷斯特教授作了一次有趣的嘗試,建立一個能導致內生的長波模型。其模型以第一部類追加投資為基礎,第一部類需要滿足追加的生產資料的大量訂購和儲備。[26]這種投資不可避免地導致生產能力過剩。這樣一個模型顯然適應重大創新的波動,即前面描述過的技術革命。這個模型的弱點(像其他許多模型一樣)是排除了利潤因素,而這是資本主義發展的戰略性因素。除非利潤和預期利潤有個大的上升,生產機器和原材料的公司不會出現大的定購和儲備。什么因素才能克服蕭條性長波的生產過剩?首先是利潤率上升,而且只有在利潤率上升以后,才出現大量新設備定購。但是,福雷斯特模型并不解釋利潤率的突然高漲,它只是證明了單靠內生因素不能解釋這個長波上升的轉折點。
圖4 出現在資本品部門的康德拉季耶夫周期
(根據福雷斯特的圖編制)
注釋:
[①] 從有關這個問題的日益增多的出版物中,我們可援引下列材料:J.D.伯納爾,《歷史科學》,倫敦,1969年;S.利利:《科學史的社會方面》,載《科學史國際文獻》,1949年,第28期,第376頁;托馬斯·S.庫恩,《科學革命的結構》,倫敦,1964年;《源自科學的科學》(由萊比錫卡爾·馬克思大學集體組編),萊比錫,1968年;本杰明·科里亞特,《科學、技術與資本》,巴黎,1976年;皮埃爾·帕蓬,《權力和科學在法國》,巴黎,1979年;羅伯特·B.林賽,《科學對文明的作用》,倫敦,1963年;J.阿加西,《科學的歷史》,海牙,1963年;D.加博,《創新、科學、技術和社會》米德爾塞克斯,哈蒙茲沃思,1970年;彼得·溫加特·赫斯伯,《作為社會進步的科學發展》,法蘭克福,1972年;彼得·布爾索普,《自然科學的社會作用》,法蘭克福,1973年;漢斯-耶格爾·贊德屈萊爾·赫斯伯,《馬克思主義科學原理》,法蘭克福,1975年。
[②] 馬克思使用“一般勞動”這一范疇顯然考慮到了“科學勞動”,《資本論》,柏林,1969年,第3卷。
[③] 卡爾·馬克思,《卡爾·馬克思文選》,米德爾塞克斯,哈蒙茲沃思,1975年,第703-704頁。
[④] E.曼德爾,《晚期資本主義》,倫敦,1975年,第249—259頁。還可參閱哈里·布雷弗曼,《勞動與壟斷資本》,紐約,1974年,第157—166頁。
[⑤] 阿瑟·克萊格,《工匠與科學的起源》,載《科學與社會》1979年,第43期,第187頁。
[⑥] 哈里·布雷弗曼,《勞動與壟斷資本》第132—134頁。戴維·蘭德斯,《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劍橋,1970年,第62—63頁。
[⑦] 這當然是20世紀20年代和70年代特別是在1974—1975年的衰退以后的一個共同特征。關于第一次合理化浪潮,見林德爾·厄威克,《合理化的意義》,倫敦,1929年;還有奧托·鮑爾,《生產合理化與非合理化》,維也納,1931年。
[⑧] 格哈德·門施,《技術的僵局》美茵河畔法蘭克福,第142—145頁。
[⑨] 我們可以指出追溯歷史的相似性,根據戴維·蘭德斯(《解放了的普羅米修斯》,第237頁),到19世紀的最后四分之一部分為止:“工業革命的技術發展的可能性已經開始耗竭”。那時的投資并非因大規模的技術創新而引致。至少在早期的工業化國家是這樣。對于這個問題,見H.羅森堡,《大蕭條與俾斯麥時代》,柏林,1967年。
[⑩] 雅各布·施莫克勒,《發明活動的經濟來源》,載《經濟史雜志》,第22卷(1962年),第1頁
[11] W.魯珀特·麥克勞林,《從發明到創新的順序及其與經濟增長的關系》,載《經濟學季刊》第67卷(1953年),第96頁。
[12] 同上注,第108頁。
[13] 喬治·雷,《長周期中的創新》,載《勞埃德銀行評論》,1980年1月,第21頁,正確的評論:“從它對經濟的影響這點看,重要的不是基礎創新,而是它在工業或經濟中的擴散以及它擴散的速度。只有一些有著廣大基礎的主要創新迅速擴散才能部分地起到觸發康德拉季耶夫——或任何其它的——長波上升期到來的作用”。
[14] 見羅伯特·布勞納,《異化和自由》,倫敦,1964年,第7—8頁和W.H.阿米塔奇,《工程學的社會歷史》,倫敦,1969年。
[15] 哈里·布雷弗曼,《勞動與壟斷資本》,第147—149頁;米切爾·阿格列塔,《資本主義的調節和危機》,巴黎,1976年,第97頁(以及其后各頁)。
[16] 見本杰明·科里亞特的《工場與比色計》,巴黎,1979年,第139頁及其后各頁。有趣地注意到的是芝加哥肉類包裝工業開創了傳動帶生產的先例。清晰地反映了與英國、比利時、法國、德國和日本的這一進程相比,農業在美國工業化和技術的出現中所起的主要作用。
[17] 見卡爾·馬克思,《資本論》,米德爾塞克斯,哈蒙茲沃思,1976年,第1卷,第13章13/3/C。
[18] 阿格列塔,《資本主義的調節和危機》,第143—145頁;本杰明·科里亞特,《工場與比色計》,第227頁以及其后各頁;馬里奧·特龍蒂,《工人與資本》,巴黎,1977年。
[19] 加雷思·斯特德曼·瓊斯,《階級斗爭和工業革命》,載《新左派評論》,1975年,第35頁及其后各頁。
[20] 戴維·M·戈登,《滑行游戲車的上下顛簸》,載《危機中的美國資本主義》,紐約,1978年,由激進政治學聯盟發表的一系列論文。戴維·M·戈登,《積聚階段和經濟長周期的階段》,載《世界體系的政治經濟學》,希爾斯,貝弗利,1980年,第3卷,由塞奇發表的一系列論文。
[21] 在戈登之前,阿格列塔注意到工人消費習慣轉變在他稱為“福特主義”(我們則稱為“晚期資本主義”)中的作用。同樣的問題見E.曼德爾,《晚期資本主義》,倫敦,1975年,第387—399頁;哈里·布雷弗曼,《勞動與壟斷資本》,第13章。然而,阿格列塔(像本杰明·科里亞特一樣)犯了一個錯誤,他沒有把由于勞動生產力的急劇上升而引起的實際工資的增加(并且伴隨相對剩余價值生產的增加)與利潤率的總趨勢聯系起來,這首先是資本有機構成的趨勢的作用。當利潤率開始持續下降時,資本對實際工資的進一步增加就產生越來越大的阻礙,盡管它的對剩余價值的實現有著正效應。
[22] 戈登(如本章注20第一條引用的)涉及到日本馬克思主義者K.宇野將資本主義的“階段理論”作為許多結論的框架,我們僅是通過托馬斯·T.謝肯尼在《經濟文獻雜志》,1975年,第853頁對它的概括了解宇野的工作。但是在那篇總結中,機械經濟決定主義的相繼階段的特征比戈登自己著作中表現得更鮮明。塞基尼指出,宇野認為“基本工業技術構成這些不同階段的主要特征,也形成了豐富多樣的工業和商業組織。后者,在一國范圍內喚起了經濟政策(包括一些有效政策的廢除),它為占統治地位的資本形式的展開奠定了基礎”。從我們對這些問題的觀點和明顯相反的辯護觀點等方面來看,在《晚期資本主義》第五章中,我們不明白“關于周期波動和長期趨勢的研究小組”怎么能夠得出我們忽視政治進程的重要性的結論(巴爾,《長波:文獻目錄評選》,第490頁引用的)
[23] 法國經濟學家雅凱·阿塔利,當然可視為是社會黨領袖弗郎西斯·密特朗的主要經濟顧問。最近他為這個論點辯護,說“危機已經結束”,利潤在急劇增加,國際經濟以犧牲西歐為代價,正在太平洋地區“重建它自己”(《世界日報》,1980年3月1日)。
[24] 《國家系統動力規劃》,系1976年年度報告,該報告系遞交給1977年3月11日在麻省理工學院舉行的舉辦者會議的一個文件。油印稿D—2715—2,第12—13頁。
[25] J.J.范杜因,《經濟中的長波》(阿森,1979年)第69—74頁。
[26] 杰伊·福雷斯特,《商業結構,經濟周期的國家政策》,載《期貨交易》(1976年)第205期。
第三章 長波、通貨膨脹和戰后繁榮的終結
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歷史轉折點和俄國革命的轉折點不能從這一理論上抹掉。因此,我們還須對馬克思主義的資本主義發展長波理論增加一個層面。
對于以平均利潤率、平均資本積累率、平均經濟增長率的三次持續上升作為背景或框架的變化(資本主義制度總環境的變化),我們必須予以重新考察,進一步闡述和修改,以便把握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后的變化同戰前的變化的質的不同。
我們將以一種多少會引起爭論的方式來綜合這些變化:革命的馬克思主義者認為,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上升和擴大的歷史時期就結束了。從此以后,我們就進入了一個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開始衰落和地域上收縮的新的歷史時期。俄國革命的勝利及隨后國際資本主義制度在東歐、中國、古巴、越南所遭到的喪失就是那種轉折的具有重要意義的表現,盡管絕不是它的唯一表現。
很明顯,這些變化并非純外部的變化。變化的原因基本上不是外生的。革命的馬克思主義者所斷言的是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資本主義進入了一個持久的結構性危機,這是一種根本上由制度的內在矛盾的質的深化而致的危機。準確地說,由這種制度的運動規律運行所致。在此意義上,第一次世界大戰,隨大戰之后發生的革命起義,俄國的脫離資本主義,及1929—1932年史無前例的大蕭條,只是以一種集中的形式反映了那種結構性危機的深度。這些大變動(cataclysms)使資本主義的情況進展產生迥然不同的結果。
我們的筆觸回到那種危機的經濟特點上之前,我們想澄清一個也許對理論經濟學家來說是含糊的和不重要的問題,但它對經濟史學家、經濟分析史學家、社會和政治思想史學家等等顯然未必不重要。這個問題在不同的馬克思主義流派之間的討論中亦居重要地位。這個問題是:一種資本主義的結構性危機和歷史衰落是否排除生產力的迅速發展的新的高潮〔即,明確地不出現像1940(48)-1968年之間那樣的一次新的擴展性長波〕?[①]
令人頗感興趣的是,這一爭論是由分別處在可以稱之為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哲學家”的波譜兩端的兩個固執“教條”流派所提出的。
在波譜一端,一派堅持認為:由于二次大戰后第一個四分之一世紀里生產力的國際資本主義經濟的迅速發展是不可否認的,因而“資本主義衰落的時代”的整個概念在科學上是站不住的,必須予以拋棄。[②]在波譜的另一端則堅定地認為,由于資本主義的衰落是不可否認的(無論如何,它已經喪失了對人類三分之一地區的統治),所以,1940年以后北美和1948年以后整個國際資本主義經濟生產力的發展不是可用的論據(即,經濟增長,甚至是迅速的經濟增長是與停滯概念或甚至與生產力的衰退相一致的)。(對于那些想通過否定資本主義失去了任何東西,通過爭辯說它仍在統治著俄國、中國、東歐、古巴和越南而逃避實際分析困難的人,我們將置之一邊。只要指出一點就足夠了,他們不能發現無論是俄國、中國、東歐、古巴還是越南,還存在任何資本家,并借此支持他們的不同尋常的概念。)
我們相信,1914年出現的資本主義歷史的根本轉折點在經濟和政治角度上是貼切的。進而言之,這一轉折點可以在社會活動的每一個層次上觀察到。我們相信,資產階級社會、資本主義世界的擴張以及可以稱之為資產階級文明的衰落是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這一事實在經濟領域的表現很容易被證實。[③]人們只需考慮對1929—1932年經濟危機的特殊性質并將它與衰落相聯系就足夠了。
然而我們也相信,資本主義在1914年進入了一個結構性危機和歷史性衰落的時期。這一事實本身并不妨礙出現生產力的新的周期性高漲,[④]甚至一個像我們在1940(48)—1968年之間所目睹的那樣的新的擴張性長波。它只意味著,長波的性質同資本主義制度上升和擴張的歷史時期中所出現的長波的性質是有重要不同的。我們將考察,1940(48)年—1968年國際資本主義經濟的加速增長的長波的特殊性質以什么方式恰好同資本主義衰落的長期特點相聯系。
讓我們說明主要資本主義國家興衰與國際貨幣體系的興衰之間的關聯作用。顯然,大英帝國的上升與衰落同作為“世界貨幣”(即作為“同黃金一樣”的貨幣被接受,盡管英格蘭銀行的黃金儲備從來沒有超過世界儲備的一個極小的份額,1913年的3.6%)的英鎊的上升與衰落之間有相互關系。美帝國主義在國際資本主義經濟中絕對霸權的興起和隨后的衰落同美元作為如同黃金一樣好的世界貨幣的上升與衰落之間甚至有更突出的明顯的相互關系。
有趣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貨幣體系不是純粹金本位的,而是金匯兌本位制。[⑤]這與資本主義的結構的特點和矛盾不無聯系:資本主義商品生產在天性上趨向于世界市場的生產,而以競爭方式組織商品生產的不同的“許多單個資本”是以歸依于不同資本主義國家來區分的。一般化了的商品生產是以特定的同現行生產的商品相分離的交換價值(貨幣)的存在為前提的。若舍此,則無庸言商品生產。但是,貨幣卻區分為各個不同國家通貨。在剩余價值不斷增加,資本積累不斷擴大的客觀驅動下,加之,節約使用那種作為一般等價物使用的特殊商品(金,或金和銀,或未來的也許金和鉆石)的需要往往被視為次要的(但絕不是不重要的),于是就導致這樣一種狀態:僅僅靠黃金本身不能完成作為世界貨幣的任務,至少不能在一個永久的基礎上完成。那只是“作為最后清償手段的世界貨幣”。盡管不存在任何資產階級的“世界國家”,所以也就不可能存在任何“世界紙幣”[⑥],但是,特殊資產階級霸權主義國家的紙通貨可以名正言順地替代黃金,發揮世界貨幣的作用(即,可以作為世界市場上公司和國際之間現期帳戶結算清償手段,作為其它通貨的儲備通貨),儼然等同于黃金。
甚至當許多紙通貨同黃金掛鉤,金本位在許多國家實行時(最終的收支結余和赤字通過中央銀行之間的黃金移動來解決),流行的國際金融活動運作的主要對象就已是一個或幾個國家的紙通貨。在1914年以前,英鎊就發揮了這種作用。
無獨有偶,美元在布雷頓森林體系的框架里,可以兌換為黃金(盡管對美國個人不能作此兌換),出于各種實用目的,這就被認為實際上起替代世界貨幣的作用,這一時期(與1914年以前的體系相反),在很大程度上,美元還作為中央銀行的儲備金,以此克服黃金在資本主義國家之間很不平衡的分布,這種不平衡分布被認為是1929年以后國際貿易崩潰的關鍵原因之一(這一崩潰已經由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以后所發生事情所預示了)。[⑦]
但是,某一國家的紙幣作為世界貨幣的替代物在整個歷史時期中的特殊作用顯然不能被看作是資本主義世界經濟的外生因素。馬克思主義者反對任何“政治的”貨幣理論,在這種理論中,紙通貨是通過一個全能國家的絕對力量強加到倒霉的商品和期票的所有者身上的。盡管政府可以影響或操縱紙通貨匯兌率,盡管它們顯然可以通過大規模的通貨膨脹降低這種紙通貨的購買力,但政府卻不能把價值規律束之高閣而使之停止運行。它們不能持久地修改不同商品的相對價格,它們不能使買者喜歡那些質量相同價格卻高的同類商品,在長期內它們不能為那些生產率較低的企業保證較大的產品市場,它們尤其不能使資本家喜歡持有流動的或半流動的一種紙幣資產,如若該紙通貨比別的通貨更快地喪失購買力的話。
誠然,當在1945—1946年戰爭廢墟上的人們普遍存在對美元紙幣的更多需求時,其根本原因既不是在美國沒有通貨膨脹(那里已經有通貨膨脹了),也不是因為美國坦克、機槍和飛機迫使潛在的消費者去“購買美國的產品”。這是因為與其他國家的產品相比,美國工業品是在更先進的技術和勞動生產率條件下生產的,是因為他們的質量一般是優越的,特別是因為美國是唯一可能提供這些產品的資本主義國家(即,唯一的擁有大規模的沒有被戰爭損壞或摧毀的工業生產能力的國家)。
如果說今天在帝國主義國家中,有一種日益增長的脫離美元的趨勢[⑧],那末,這不是因為美國的坦克、機槍和飛機比1945年少了,而這些東西卻是更多,并且更具有殺傷力。這也不是因為“貨幣數量”,在美國增加得比其他帝國主義國家更快了。實際上,它比大部分國家增加得慢,除了瑞士和聯邦德國。而是因為,在占世界制造業產品出口大部分的一系列制造業部門,美國工業已經變得比其它許多它的競爭者的工業生產率低了。[⑨]較低的生產率正是美國長期的貿易收支赤字之根源,而進口石油的高成本并非其根源。甚至可以認為,美元相對于德國馬克、日元、瑞士法郎的匯率的下跌(及美國與此而來的比這些國家更高的通貨膨脹率),至少部分地是美國國際收支赤字的結果而不是原因。因為,在現有的國際貨幣“制度”(也許某人可以說是無制度)下,美國仍然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通過發行額外的紙美元消除貿易赤字的可能性。這是一種在加劇美國及世界其它地區的通貨膨脹過程中起重要作用的現象。這使得增長的貶值紙美元量不斷地拋入國際流通并將保持在國際流通領域中(以流動的或準流動的形式,歐洲美元市場和亞洲美元市場的作用之一即在于此),這完全符合格雷沙姆定律。由于這些紙美元的供給不斷超過國際貨幣市場對它們的“有效需求”,與其它通貨相比,美元的匯率必然要下跌(至少,在“其它條件不變”下是如此)。在現有的國際貨幣“體系”內沒有辦法“穩定美元”。
前面我們談到紙美元的有效需求,因為我們能表明不經常提到的世界貨幣形勢的一個方面。但是,它能夠從反面證明我們分析的重要意義。此即,所有那些具有實際上低于美國的工業勞動生產率的平均工業勞動生產率的國家仍然渴望購買美國的制成品。他們正像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初期的西歐和日本一樣,渴望得到甚至窖存美元。這不僅適用于所謂的第三世界國家,也適用于所謂的社會主義國家(即使這一定義是錯誤的,本書亦無意糾正之)。其中某些國家甚至曾行至去得到并保有這些貶值的并在不斷貶值的紙美元的極端。[⑩]但由于與它們渴望得到美元的同樣的經濟原因,它們要實際上把美元抓到手卻是非常困難的:它們自己在同帝國主義國家的貿易中存在長期的收支赤字。1976年,45個最窮的“發展中國家”(半殖民地)貿易收支赤字總計達105億美元,另外35個非石油輸出的“發展中國家”,比第一組國家擁有重要意義的更多的收入(年人均收入在400—2600美元之間浮動,第一組45個國家是在80—400美元之間),同一年的貿易收支赤字達235億美元(這是一個凈值。因為它考慮了其中12個國家在那一年的順差,像象牙海岸、馬來西亞、智利、阿根廷)。[11]因而,1976年全部第三世界貿易赤字大340億美元。由于這些持續的赤字的結果,80個“發展中國家”的累積債務1976年達1400億美元,1977年達2440億美元,1979年達3910億美元,1980年底將達到4500億美元。[12]所謂的社會主義國家欠西方的累計債務估計達600億美元。
因此,如果在英鎊衰落之于英國世界霸權的衰落與后來的美國帝國主義霸權衰落之于美元衰落之間存在一種相似性,那么這種相似性也是有限的和有疑問的。
美國在資本主義世界仍然擁有的相對的政治和軍事的霸權同美元的衰落之間的脫節是很驚人的。可能這種霸權將日益被西歐和日本的重新的軍備崛起所削弱,在這條被削弱的道路上有許多政治障礙,這將使得它至少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但是,在這整個過渡性時期,美國通過利用它可怕的政治和軍事的力量仍將不能阻止美元作為世界通貨的侵蝕。這種侵蝕是不能停止的,除非以比1929—1933年更嚴重的一次大蕭條作為代價。在現存國際范圍內資本與勞動之間力量對比的社會的和政治的既定關系,這種政治上的代價國際資產階級是付不起的。
這里我們已觸及問題的核心。當英鎊是世界上占統治地位的通貨時,這不僅是英國帝國主義霸權的一個表現,它還是一個上升的、擴張的、自信的和社會相對穩定的資本主義世界體系的反映。在這一環境下,建立在黃金基礎上的國際貨幣制度的相對順利的運行(和可兌換成黃金的紙通貨,其中有些實際上是發揮儲備通貨的職能),即表現了國際資產階級對于這種制度可以在沒有政府的重大干預時糾正自己的偏差的能力的信心,又表現了這種制度能做到這一點的實際能力。
在1893—1913年時期,生產過剩的危機及由它引起的失業者數量非同小可。的確,其中一些指標比1974—1975年衰退更為重要,至少就其產生的失業率來說。[13]但當時資本主義制度相對說來是穩定的,資本家認為他們能在這種失業率和衰退中生存,并能通過正常的市場機制來克服危機,他們并沒有覺得危機將直接威脅到這種政治和社會制度的崩潰。而事實證明它們大體上是對的。
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特別是1929—1932年大蕭條后,這方面的局勢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大蕭條不僅僅是資本主義制度從未遇到過的最嚴重的危機,也不僅僅是這種制度內在矛盾達到爆炸性程度的反映,這次經濟危機還伴隨著政治的和社會的挑戰。這種挑戰在十月革命后,對于這種制度與1914年以前存在不可比擬的更大的危險。
為了避免或減輕1929—1932年那樣廣度的大規模的長期的結構性失業的重現,所有資本主義政府無一例外地采納了通貨膨脹的反危機措施。正如法國自由主義者安德烈·科塔教授所尖銳地指出的,“我們今天都是凱恩斯主義者”,包括最堅決的“正統”貨幣主義政策的支持者。[14]1975年沒有一個政府不管是右派還是左派,在任何資本主義國家,實際上采用通貨緊縮政策。沒有一個政府提出達到平衡預算,或者預算結余的政策,也沒有一個政府應用了劇烈的削減失業補償的政策(應記取,這是若干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在1929—1932年危機期間的政策)。
上述政策選擇不是出于意識形態的原因,也不是因為凱恩斯使政治家心中的政策優先序列模糊或愚弄了公眾,而是由于明顯的政治和經濟的自衛本能。如果今天聯邦德國有500萬人失業,對無工作者的救濟又大規模削減,如果民主德國存在嚴重的勞動力短缺,則會在聯邦德國周圍建一堵墻防止上百萬的人逃往民主德國。
指出下面這一點是令人感興趣的:在美國,“信貸膨脹”爆炸實際是與第一次世界大戰一同開始的;即,它支撐了20世紀20年代的短暫繁榮,被1929年的大蕭條所打斷,又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而再現(這與我們將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后的時期作為資本主義的結構性危機的時期——這種生產方式衰落的開端時期——的總特征是極相吻合的)。圖5清楚地描述了這一點。[15]
圖5 1839-1933年美國人均銀行信貸
的確,在這些情況下,金本位的放棄、普遍而持久的通貨膨脹的出現,以及作為儲備通貨而使用的紙通貨的不可逆轉的衰落,這一切不僅(或不是基本上)與美國力量或美國工業生產率的先進性的衰落相聯系,它們還與資本主義利用通貨膨脹以找到解決辦法,甚至是暫時的權宜之計以解決日益激化的制度的內在矛盾的需要相聯系的。沒有十年來的持久的債務爆炸(戰爭期間公共債務的爆炸,戰后在美國及聯邦德國、日本,則以私人債務爆炸為甚)就不可能有任何新的擴張性長波。但那種持久的債務爆炸是作為整體的國際資本主義經濟持久性通貨膨脹這一世界現象的主要根源。按杜普里茲教授的看法,10個主要帝國主義國家1945(48)—1971年期間黃金儲備的增長率是1.4%,通貨儲備為3.7%,存款銀行對私人部門的信貸增長為11.6%。[16]簡而言之,盡管資本主義由于其內在力量,自己能夠從第一次大戰以前的長期衰退中擺脫出來(甚至在受到外國的決定性的最初沖擊后),但在第一次大戰以后和1929—1932年大衰退之后就不再能做到這一點。這時它就需要持久性通貨膨脹,日益增強的國家干預、持久的軍備活動等人為的刺激,以便實現一個新的擴張。
在這一意義上,英鎊的衰落不是濫觴于英鎊國際地位上升期的條件,這一國際貨幣制度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資本主義體系中運行得不錯。而美元的衰落卻正是源自于美元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后美元迅速上升的條件。它濫觴于在一個資本主義衰落時代中的資本主義擴張的一般條件。具體地說,它源自1914—1939年的相對停滯的長波得以克服的條件。換言之,它反映著1940(48)—1968年擴張性長波同以前的擴張性長波的根本不同。我們要理解這種差別,不僅僅是為了理解目前衰退的根源,還是為了預測資本主義將來能克服那種衰退所采取的方式和手段,所有這些考慮清楚地表明每一個長波在其歷史框架中的特殊性,它們必然相悖于那些太漂亮、太機械的類比。
1940年以后的普遍的通貨膨脹以什么方式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爆炸性的內在矛盾相聯系?同這些制度用來在二次戰后四分之一世紀中抵消它們(內在矛盾)的手段相聯系?這種抵消的手段對經濟增長起決定性的制動作用,明顯地在1914—1939年時期得到發揮。
就我們看來,這決不是所有馬克思主義者都同意的觀念,但我們可以證明它是與馬克思自己的觀點高度一致的,資本主義的內在矛盾(這是擴大再生產和資本主義增長中任何減速和崩潰的根源)必須在生產領域中尋找,和在流通領域中尋找。再生產,正如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二卷中清楚地闡述的那樣,是生產過程和流通過程的統一。它們是在保持資本積累率(產生于平均利潤率下降的趨勢)中日益增長的困難和在銷售日益增加的堆積如山的商品中(或,同樣的,與不斷增長中的充分利用現有的商品生產能力)的困難相關聯的現象。這種困難是在既定的社會生產能力和“最終消費者”的購買能力之間的差距(這種差距是作為其基本運動規律的結果而內在地存在于這種制度的)趨于增長情況下發生的。
這里我們不能進一步論證為什么危機理論(它超出了贊同積累過度危機理論擁護者和消費不足危機理論擁護者之間的階級對立)是與馬克思自己的著作相一致的,最具有邏輯的嚴密性,最能解釋1926年以來工業資本主義所經歷的21次真正的生產過剩危機,但只要說明這一點就足夠了。但足以肯定地說,每一次生產過剩危機的同時也是一次資本生產過剩危機和一次商品生產過剩危機。誠然,在這一論點令任何人信服之前,二者是如何準確交叉重迭必須詳細加以解釋。這里我們沒有篇幅進行這種論述。因而我們請讀者允許假定它已得到證明,從而在那一點假定之下繼續研究通貨膨脹的作用(債務膨脹,信貸膨脹、銀行貨幣膨脹)。[17]
米凱爾·阿列塔已令人信服地證明,通貨膨脹的機制是如何運行的:從“壟斷的”“管理”價格開始,通過銀行信貸和貨幣的持久性擴張,在中央銀行和政府的共同參與下導致貨幣供給總量的持久性膨脹。關于這種“貨幣數量”的持久性膨脹,我們在《晚期資本主義》中提供了一個相似的分析,安德烈·岡德·弗蘭克在他即將出版的書中也進行了同樣的分析。[18]故在此毋需對這些機制再作進一步討論。持續通貨膨脹同這種制度的總需求的關系倒應予以強調。(即通貨膨脹暫時地克服資本主義衰落嚴重的停滯趨勢的作用,這種停滯的趨勢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顯得如此強大。)
信貸膨脹在刺激長期的戰后繁榮中發揮了雙重作用。它創造了一個廣泛的擴張的市場,在最重要的資本主義國家美國,兩個關鍵性產品:汽車和住宅在總銷售額中占有重要比例。剩余價值(使用這一馬克思主義用語)“實現的困難”的一個突出表現可以在這一事實中看到,美國累積的私人總債務1945年占國民收入的75%,而1956年占國民收入的100%,1970年占150%,1980年將達175%左右。[19]
同時,信貸膨脹已使得企業在超過它們占用的剩余價值量之上而擴展(即通過債務的日漸深入而擴展)。這里,某些指標又是很驚人的。[20]盡管這種趨勢在1975年衰退發展之后已經有所削弱(在利潤大量增加的同時,卻沒有伴隨著相應比例的投資擴大,故債務比例可暫時降低),但上訴債務比例的提高仍然是一種歷史趨勢。
套用一位英國發言人的著名成語: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國際資本主義在債務海洋上漂向擴張。當然,這不是工商業騙子們或煽動性的政治家們的不合理決策所致;這是在現有的經濟條件和社會政治力量關系情況下資本主義的唯一出路。
《商業周刊》毫不猶豫地將整個美國經濟概括為債務經濟。實際上,1978年底全部美元債務已接近4萬億(1946年為5000億,1960年為1萬億),這一增長一直高于GNP的增長。全部私人和公共債務的年增長率,1968—1973年時期約為13.5%,1974—1975年衰落期下降,1976—1978年恢復中已達到14.2%的新高度。再者,盡管公司債務的增長率已從15.6%下降到12%,消費者債務卻從12.6%上升到16.4%,住宅抵押債務的增長從11.5%上升為每年14%。總的消費債務,1978年底已達到令人驚愕的1.2萬億,是1969年數字的3倍。[21]
這種現象不只局限于美國,盡管人們公認美國比其它主要帝國主義國家更為嚴重。甚至以其保守的貨幣政策著稱的聯邦德國,在1977年到1978年兩年那里私人債務也從7640億德國馬克上升到9270億德國馬克(即20%,1978年最后季度增長率達28%)。[22]
那末,這是否意味著它是一種“虛構的”或人為的擴張,1940(48)—1968年的擴張性長波以何種方式都不能同上升階段資本主義的古典的擴張性長波相比較嗎?當然不是。
當凱恩斯主義者(在劍橋表現得那樣強大)和自由資產階級及他們所授意的改革派勞動者政治家們,驕傲的指出資本主義制度在擴張性波動中所取得的成就時,他們確有不可否認之論點。誰能嚴肅地懷疑:物質生產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躍進(并且不僅是武器和毒品或無用的商品的生產),勞動生產率有顯著的增長,帝國主義諸國就業水平比在兩次大戰之間有重要的提高,西方人口的生活水平有重大的提高,許多社會改革(如,英國的國民醫療服務,有償假日的推廣,在大多數帝國主義國家實行的社會保險制度),這些措施代表真正的社會進步因而能被工人所贏得。不過,如果半殖民地和殖民地國家的廣大人民不能從這些改革中受益,則可以指出,他們生活得一定不比西方存在大規模失業時的20年代和30年代幸福。
因此,戰后的擴張性長波是一個真正的長波,不是虛構的,如果以馬克思主義(即唯物主義)的標準(即物質生產、勞動生產率、世界出口)來判斷的話,物質生產有一番強有力的增長,世界市場出現了由平均利潤率的上升和繼之而來的資本積累的上升而致的有力的擴張。持久性通貨膨脹不是帶來這種上升的因素之一(只是貨幣現象本身決不能取得經濟增長);通貨膨脹的作用是跨越或減輕整個時期的在擴張中的內在矛盾(即,使擴張持續更長一些,延遲最終“算帳”時刻的到來,在此一時刻擴張的內在矛盾將在一個劇烈的利潤率危機和劇烈的生產過剩危機中爆炸)。在這一意義上,通貨膨脹(即,信貸膨脹)在長波時期中發揮著同馬克思所說的工業或商業循環中信用的作用上十分相似的:
“如果說信用制度表現為生產過剩和商業過度投機的主要杠桿,那只是因為按性質來說的可以伸縮的再生產過程,在這里被強化到了極限。它所以會被強化,是因為很大一部分社會資本為社會資本的非所有者所使用,這種人辦起事來和那種親自執行職能、小心謹慎地權衡其私人資本的界限的所有者完全不同。”[23]
對于持久、“溫和”通貨膨脹的不可避免的積累這一后果,馮·哈耶克和維也納學派聲稱:“我們早已告訴你們這種情況了!”[24]但是他們并不可能回答這個明顯的異議:他們自己的克服1929—1932年大蕭條的藥方失靈了,并沒有在何處見效。至少,溫和的通貨膨脹措施暫時地克服了大蕭條并產生了四分之一世紀的加速增長。
那么,接踵而至的轉折點上怎樣發生的呢?為什么通貨膨脹不能無限期地跨越資本主義擴張的內在矛盾呢?是什么經濟矛盾決定了1940(48)—1968年擴張性長波的結束?
首先,貫徹擴張性長波之始終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基本運動規律之一仍然是不可抗拒的,資本的有機構成在持續提高。
我們完全意識到這一事實:這是一個在經濟學家,特別是(但不只是)在非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家中有極大爭論的主題。我們樂于承認,特別是在第一次擴張性長波期間資本有機構成的提高并沒有像第三次技術革命(即半自動化)出現以后那樣顯著。不應當忘記,在馬克思主義的分析概念的框架中,機器純粹地在物質上替代人力(這是資本主義工業化的普遍特點,特別是在最近的半自動化階段)不是資本有機構成趨于提高的正確指示。這個概念涉及的是價值關系(與技術上預先決定的關系相聯系),不是物質數量。進而言之,它涉及的不是設備的價值同工業工資量(可變資本)的對比,而是現期使用的設備的價格,加上原料和能源的成本之總和,然后除以工資所得之值。
另一個困難是:從馬克思主義經濟理論觀點出發,只有生產勞動的工資必須予以考慮,而不是國民工資量。所以,對資本有機構成提高的統計證明不能以GNP這一總量為基礎。在整個工業部門統計基礎上進行驗證也是比較容易的,對每個工業的主要行業的分別統計進行驗證也是比較容易的。
我們在《晚期資本主義》一書中,對我們的同行們提出了至今仍沒有得到應戰的挑戰:讓那些否定資本有機構成提高的趨勢的確實性的人們提出一個某一單個工業行業的例子,在那里的勞動成本,現在已比75年前、50年前或40年前構成總成本的更高的比例。要找到這樣一個行業例子是困難的,更何況找到這方面總的趨勢。如果技術進步不是帶有節約勞動偏向,那末半自動化又是為的什么呢?[25]
兩個關于將來法國電話和電訊工業設備生產的報告最近發表了。兩個報告都指出,要生產電話交換機的下一代產品。如果是半電子的新交換機,則需要減少50%的人時,如果是全電子新交換機則要減少80%的人時。[26]在美國與此相同的工業中,可以援引相近的數字。第三次技術革命正在進行之中,這種變化已經出現并正在每一行業繼續出現。對它們,不改變資本主義有機構成就意味著:或者在幾年內,小時實際工資將成雙倍或五倍地增加,或者從既定的勞動成本與總成本的(最終)比例不變出發,在工資增長較慢(也許是50%或100%)的同時,原料和新設備的實際成本絕對下降大約25%—40%。很明顯,這樣的假設是完全不現實的,與在過去10到15年里任何實際工業部門所發生的現象不相符合,且不提在以后10年里將要發生的。僅以半導體工業為例,在60年代后期仍然相當貴的芯片可以由一個成本為200萬美元的工廠所生產,而現在要建造一個出售并不昂貴的芯片,以最低贏利水平建工廠需要5000萬美元。[27]
第二,如前所述,一個起始中的技術革命的特殊條件、工業部門中新行業的興起的特殊條件——確保領先公司得到巨大的技術租金(超額利潤)——將隨著技術革命成果的開始普及而緩慢地消失。一般來講,在資本主義歷史上,從一個擴張性的長波轉向停滯性長波是技術革命成果開始普及之時,這一轉變是伴隨著從革命性的引導轉向新技術的普遍大眾化的。轉折之后,技術租金開始變得稀少。在大規模產量和競爭的影響下,典型的“新”產品價格開始下降。
計算機工業就是這種趨勢的一個很到的例子。從以電子管為基礎的計算機向晶體管計算機的進化。接著是以硅為基礎的集成電路的出現,這些進化都大大降低了成本,這在大批量生產中尤為突出。1965—1971年期間,成本下降到這樣的程度,每一電路(一個晶體管)的價格從2美元下降到不足3美分。在德國,價格下降更為劇烈﹝從1965年的2馬克左右(一個晶體管)降到現在一個集成電路晶體管程序只有0.002馬克﹞。第一臺美國計算機(ENIAC,成本1943年為200萬美元)的全部功能現在都可以由成本不超過50—500美元的微型計算機來完成。[28]
由于微處理機的第三次技術革命的普及,[29]國際商業公司在計算機領域的壟斷及它在此基礎上得到的巨額技術租金,一方面受到在微處理機領域領先的新崛起的美國競爭者的威脅(例如,得克薩斯儀器公司、數據處理公司、霍尼韋爾-布爾公司、巴勒斯公司、英特爾公司、阿姆達公司),另一方面,受到日本壟斷企業富士通和德國西門子跨國公司聯合攻勢的威脅,這二者相互密切勾結,準備在國際商業機器公司的領域(即下一代大型計算機)中擊敗它。[30]它們能否成功仍需拭目以待,但毫無疑問,通過激烈的價格競爭將引起壟斷剩余利潤的下降。在美國,華爾街已經預備了這種侵蝕,國際商業機器公司股票的價格/收入比率已從60年代的30/1降為現在的13/1。在聯邦德國,據計算,平均的計算機價格,1971—1977年之間絕對地下降了11.5%,相對的價格(考慮到一般制成品價格的上漲)下降幅度為54.9%。[31]
隨著這些巨額的技術租金的下降,平均利潤量倍受威脅。現在,在結構性稀缺的條件已經消失,其生產和市場條件變得“規范化”情況下,那些具有最低生產率的企業不再是決定這些“發明”產品價值的企業。由于相對壟斷的地位仍然存在,剩余利潤仍能實現,這種壟斷利潤的實現現在日益以犧牲生產率較低的企業為代價(即,整個行業的利潤量不再增加)。人們可以談論創新率開始下降,談論革命性的“信息”(控制論的)開支占人均國民收入中的比例自1965年開始出現停滯。[32]
人們可以舉出關于創新率及其影響下降的多種原因。有許多資料表明對有關原因的尋求。《經濟學家》雜志對化學工業有這樣一段話。:
“技術已達到一個停滯時期,對新塑料和纖維的新分子組合的開拓性日子已經過去,只剩下更為困難的分子鏈仍有待于繼續研究,而高收益前景已經失去光輝。在已削弱的石油化工的繁榮之后,并沒有一個即將到來的新繁榮,盡管較昂貴的石油和天然氣正在帶來這樣的日子,使從植物原材料提取化學品變得有利可圖。化工業正在開始考慮生物化學和遺傳工程學的應用。但是,合成蛋白質和從昆蟲中制造藥品的初期結果(即利用天然的而不是合成的化學物)都是令人失望的。任何來自這一方面新的刺激因素要改變化學工業至少需要等10—20年”。[33]
這既不僅僅是,也不根本是缺乏科學知識、缺乏發明的問題。這是一個贏利性問題,正如《經濟學家》很正確地強調的:是一個關系到未來的市場和未來的利潤預期的一般的社會經濟氣候的問題。為了使跟隨發明而來的創新付諸實現,須有伴隨著大規模生產的可能(即創新商品的迅速擴散),所致的成本的重大減少(生產率的收益)。所以,作為經濟增長的普遍減速的結果,[34]從發明向創新轉變變得困難(即可贏利性低)及重大的新技術和新產品的擴散變得更具有冒險性,于是技術進步就可能減速。在這里,贏利性又發揮著關鍵作用,甚至當需求很快地擴大,但利潤率下降,資本投資變得呆滯,美國的半導體工業證明了這一點:盡管存在一個大的(并且是擴大中的)芯片短缺,資本投資卻沒有隨著生產能力的迅速擴大而擴大,因為在最近五年,半導體工業相對于股金的平均收益下降了31%,稅前利潤余額下降了18%。[35]
同樣,壟斷的作用和戰略也是不能脫離這種局勢的。首先確保在前一個波期實現的巨額資本投資的完全折舊(如,核能和核能裝備)的需要使得同量資本的支出投資可能迅速地投入與之競爭的部門(如太陽能這一現象)絕對不可能出現。[36]
第三,資本周轉的速度的進一步增加變得更加困難了。電訊革命使得巨額貨幣可以在幾秒鐘內從紐約匯往東京,或從倫敦匯向約翰內斯堡(盡管關于野蠻的種族隔離政策的所有的哀訴每天都在發生)。但是10多年來,在運輸、銷售、流動資產的周轉等領域的進一步的進步已變得越來越稀少,部分地是由于技術的原因,但主要是由于社會經濟上的原因,因為它們碰上了同資本主義本質相聯系的制度的社會障礙:私有財產、資產階級的分配標準(即,高度不平等的,具有階級偏向性的標準),及民族國家的存在。
第四,長時期的加速增長使得兩方面的增長率之間比例失調加重:一方面是固定資本設備和消費品的生產能力的增長率,另一方面是原料部門的生產能力的增長率,后者仍同自然條件有密切關系,因此靈活性較小。結果是,要無限期地保持原材料價格的相對下降〔這已經在近20年(1952——1971年)里所出現的〕是不可能的。這里原材料價格實際轉折點是1972年,而不是起自在贖罪日戰爭后石油價格的上漲。原材料和能源價格與制成品價格比例的逆轉同帝國主義和半殖民地資產階級(后者是25年之久的民族解放運動的高漲的付成品)之間變化的力量對比也有關系。沒有這種變化,改善殖民地資產階級對帝國主義的依賴的情況似乎是不可能的。但是所有這些因素毫無疑問地對工業資本的平均利潤率具有不利影響。
夠奇怪的是W.W.羅斯托將剩余價值在世界范圍內在有利于半殖民地的統治階級的很有限的再分配視為經濟增長的新的長期高漲的根源。[37]且勿論這種再分配的規模是被大大夸張了(石油輸出國組織的凈收益必須同大多數非石油輸出國的半殖民地國家的凈損失作部分的抵銷,這一損失至今仍然是巨大的),亦勿論本應考慮即不該將利潤(石油租金)的實際再分配同對半殖民地的貸款的增加(這些貸款轉化為債務增加、債務負擔加重,從而在中期變為停滯,如果說這不減少世界市場的購買力的話,那么也根本不會增加這種購買力)。羅斯托這一論點的主要弱點是它沒有考慮原材料價格的相對增長對利潤率的影響的作用。這種總效應是負的,更貴的原材料和能源成本意味著更高的資本有機構成,而且,如若其它條件不變,還意味著更低的平均利潤率,這是不能由于原材料部門(即大的石油壟斷者)的資本投資所得更高的利潤率所抵銷的。除非這種資本在總投資資本中占有高的比例(50%左右),而這完全不符合事實。
在資本主義經濟范圍內,原材料和制成品之間貿易條件的長期逆向變動的唯一積極作用是,它刺激了對其它可替代的材料和能源的尋求(即它有利于創新)。但是,它能夠在何種范圍內對經濟增長率的一般趨勢發生何種影響還是取決于相對贏利性。只有在這些領域的投資能帶來重大的剩余利潤,其利潤量大到足以導致平均利潤率的顯著提高時,才能預期原料價格的上漲的這種間接影響會有利于整個國際資本主義經濟增長率的提高。但是,至少從短期或中期和在足夠大的利潤量這一角度來看,來自替代技術的那種超額利潤還不可能被提到議事日程上,并非指日可待的。相反,替代性能源仍然比昂貴的石油還要昂貴。可見,羅斯托的分析必然是錯誤的,它明顯地與70年代國際經濟的任何可見的趨勢不相一致。70年代的趨勢是以增長率的下降而不是上升為特征的。[38]
第五,在整個擴張性長波中,潛在的生產過剩(即超過最終消費者購買力的生產能力的發展)牢固地形成了。這一點的最好的指征是美國工業能力利用的持續下降,在每個周期的繁榮的最高點及在每次衰退的最低點都是如此(表3.1)。但是,資本利用[39]的一般的下降趨勢在整個帝國主義國家是一個更普遍的趨勢,如表3.2所清楚地顯示的,這些數字具有重大的意義,因為1978年是經濟復蘇的一年,而1964—1973年的平均值包含12個衰退期的情況。
表3.1 能力的利用情況
繁榮 |
衰退 | ||
年份 |
% |
年份 |
% |
1966 |
92 |
1967 |
78 |
1968 |
86.5 |
1971 |
75 |
1972 |
78.5 |
1975 |
65 |
資料來源:E.曼德爾,《第二次衰退》,倫敦,1978年,第26頁。
表3.2 制造業能力的利用情況(%)
1964—1973年平均數 |
1978年前半期 | |
美國 |
85.4 |
83.1 |
日本 |
92.6 |
85.8 |
德國 |
86 |
80.8 |
法國 |
84.8 |
83.7 |
加拿大 |
88.1 |
85.4 |
意大利 |
78.5 |
72.4 |
資料來源:根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經濟展望》,1978年12月,第24期,第12頁的數據。
在某些特定的工業部門,這種長期的能力過剩的狀況更為突出。我們在下面舉出兩個例子:其一在鋼鐵業,共同市場國家預期在危機爆發之前,1980年要銷售1.85億噸左右鋼。實際銷售也許低于1.45億噸,而1980年已形成的鋼的生產能力是2.3億噸。即使以預測的銷售水平為準,也要計劃對過剩能力的大量削減。其二,化工原料工業,其生產能力過剩顯示在圖6中。核電站設備制造工業也遭受到同樣的能力過剩。圖7表明,1965—1975年這10年的美國的生產能力利用的普遍下降。
圖6 主要化學原料的生產能過剩(根據1979年
4月7日《經濟學家》雜志編制)
如前所述,在這25年里,消費債務的持續增長的同一趨勢的指標決不是說服力不強的特征同樣令人信服。如果我們將兩個因素結合起來,這就尤其明顯了。盡管不斷增長的負債,盡管成千上萬的美國消費者的支出不斷超過他們的收入,但這個國家閑置的生產能力部分卻越來越大。大量的失業還對這種能克服生產能力過剩的消費者開支的迅速擴張產生了一種抑制。
圖7 美國生產能力利用的下降(1967=100,按季調整,根據
國家系統動力規劃研究1976年度報告,第5頁編制)
第六,在所有上述日益加重的諸種矛盾存在的情況下,資本用來消除平均利潤率下降的影響的手段(即避免持續的贏利性的惡化)僅剩下一個不斷地、大幅度地提高剩余價值率。盡管這種提高毫無疑問地在擴張性長波的第一部分(the first part)出現過,在長波產生之前也采用這一手段,可以說,這卻激發了長波的到來,這是由于第Ⅱ部類勞動生產率急劇上升的結果(相對剩余價值的增長);伴隨著擴張性長波自60年代初以來對工業勞動后備大軍的累積性效應,和對工人階級的自信及組織程度的累積性效應日益發揮作用,保持剩余價值率上升勢頭就變得越來越困難。這種增長開始遇到技術變化之革命階段的結束和相對的充分就業這雙重障礙。就在資本有機構成的上升的時刻,剩余價值率的上升放慢了,從而使利潤率的下降成為不可避免的。
第七,在價值實現日益困難,加之贏利性下降的條件下,只有每過一個危機周期就增加通貨膨脹的劑量,通貨膨脹才能延遲最后“算總帳”時間的到來。但是經驗證實了理論分析所預言的:從一個既定的水平開始,通貨膨脹連續加速的效果變得起反生產性的作用,這是由許多原因造成的,其中有些值得特別一提:對通貨膨脹率增加的滾雪球一樣的預期性反應、實際負利率的出現使得長期投資項目從利潤計算和預期角度來看更難篤定(因而更難預測)的傾向。
第八,作為典型的近代資本主義公司的組織形式的多國公司的繼續增長日益同近代資本主義國家經濟干預的有限的效率相沖突,同反周期的經濟規劃,以及許多在擴張性長波中使資本主義制度的矛盾得以部分減輕的措施發生沖突。如果將第七、第八因素結合起來(增長中的各國互異的通貨膨脹率、民族國家在多國公司前日益增加的虛弱),我們的分析還包括這樣兩個原因:也就是某些導致布雷頓森林貨幣制度崩潰的更明顯的技術原因,及由此而出現的與日俱增的國際貨幣無政府狀態這一原因。
注釋:
[①] 在這場爭論中的不同表述有巴蘭-斯威齊的壟斷資本主義下“處理剩余”(surplus disposal)諸困難日益增加這一理論以及捍衛現代資本主義趨向于永久性停滯這一理論的不同的學派。
[②] 一個最近的例子:杰弗·霍奇森:《托洛茨基和宿命論的馬克思主義》,倫敦,1975年。
[③] 有人或許可以找出一個令人信服的例子證明“正統的”自由主義者們并不是都錯了,為其爭辯的例子是國家干預越多則隨之而來的經濟資源的浪費也越多。但是筆者以為相反的方面也是確實存在的。在資本主義下,減少國家干預將導致越來越高的就業不足和設備利用不足,這也是經濟資源的一種巨大浪費。
[④] 托洛茨基同瓦爾加和其它共產國際(“資本主義衰落時代”這一概念源于此)的早期理論家一起,精確地闡述說如若某些社會—政治條件從根本上發生對資本主義有利的變化,那末在資本主義衰落時期,生產力的新的高漲也是可能的,見托洛茨基1921年在共產國際第三次會議上的報告和他對共產國際1928年綱領的批評,分別發表于《共產國際第一個五年》,紐約,1945年,第1卷,第174頁:《列寧以后的共產國際》,紐約,1936年,第1頁及其以后各頁。
[⑤] 關于這個問題,見馬爾切洛·德切科,《1890—1914年的國際經濟與國際金融》,巴里,1971年,以及羅熱·德昂,《從英鎊本位到美元本位》,巴黎,1972年。實際上,英鎊作為儲備貨幣1913年在中央銀行全部儲備中的比例比1938年全部其它貨幣在中央銀行中作為儲備貨幣的比例(7%)高。
[⑥] 以SDR(被視為“紙黃金”)通過任何方式代替真正黃金的失敗不僅與它公開承認的目的(這種目的是增加而不是減少“國際流動”)有聯系。由于它的產生取決于政府間的協議,它也就必然反映這些政府的國內金融政策(即各國國內持續存在的、水平互異的通貨膨脹率)。
[⑦] 福克·希爾格特,《世界貿易網》,倫敦,1945年。
[⑧] 這也足以適用于美國跨國公司。
[⑨] 制造業每一人時產量的年增長率:
美國 |
日本 |
聯邦德國 |
法國 |
意大利 |
英國 | |
1960—1975年 |
2.7 |
9.7 |
5.7 |
5.6 |
6.2 |
3.8 |
1970—1975年 |
1.8 |
5.4 |
5.4 |
3.4 |
6.0 |
3.1 |
美國勞工部,勞工統計局:《若干工業化國家制造業生產率和勞動成本的增長比較》,載1977年公報,第6頁。
[⑩] 在經互會內部貿易中,“社會主義”國家剛剛采用美元支付,以作為懲戒過度(無計劃的)貿易不平衡。
[11] 《聯合國統計年鑒》,紐約,1977年。
[12] 1978年世界銀行報告提供了1976年的數字;1977年數字來自OECD和FAO的現期出版物;1979年底數字及1980年底數字來自OECD最近的出版物;在1980年7月8日《世界報》對此有概述。
[13] 1870—1913年期間,在16個OCED國家中平均失業率(占勞動力的百分比)為5.7%(見第一章注④,第115頁)。
[14] 別忘了,即使在阿瑟·F.伯恩斯的保守的管理下,聯邦儲備允許的貨幣供給年增長率也在50-100%之間,高于實際GNP增長率。
[15] 喬治·F.沃倫和弗蘭克·A.皮爾遜,《黃金與價格》,紐約,1935年,第142頁。
[16] 列昂·H.杜普里茲,《1945—1971年是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的一個高漲期嗎?》,載保羅·勒文塔爾《當代經濟問題》,盧萬1972年,第321頁。
[17] 阿里吉堅持主張通貨膨脹具有這樣一種作用:“它會消除因工人們不斷增長的結構力量而從資本家那里奪來的生產上的那些讓步和好處”,詳見《關于資本主義危機理論》,載《新左派評論》,1978年,第3頁及以后各頁。
[18] 米凱爾·阿列塔,《資本主義的調節和危機》,巴黎,1976年,第263—269、297—298、310—322頁。
[19] 給出這些數字的官方來源見曼德爾的《第二次經濟衰退》,倫敦,1978年,第29頁。1980年的預測是依據1976、1977、1978和1979年的消費者和商業信貸增長率計算的。
[20] 見曼德爾,《第二次經濟衰退》,倫敦,1978年,第81—82頁。
[21] 《商業周刊》,1978年10月16日,1979年4月23日。
[22] 聯邦德國《明鏡》雜志,1979年2月26日。
[23] 我們自己從K.馬克思的《資本論》,柏林,1969年,第3卷,第457頁(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第25卷)翻譯的。
[24] 馮·哈耶克提供了這些警告的一個很好的選集,見《A Tiger by the Tail》,倫敦1972年,還見雅克·魯弗的《西方的貨幣罪過》,紐約,1972年。
[25] 一些馬克思主義者如羅伯特·羅索恩提出一種反對的意見。不承認資本有機構成提高。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特別是在沒有收錄在該卷第六章的原稿文字,強調了這樣的事實,可變資本不僅包含體力勞動者的工資,也包含整個生產過程所必需的“集體工作者”的工資,包括技術員等。這是對的,我們也沒有將任何其他東西歸入到“勞動成本是總生產成本的一部分”這一概念中。但是,馬克思決沒有把“資本勞動者”概念擴大到生產領域以外,沒有將流通成本、商業雇傭勞動者的成本、國家負擔的成本等等包括到“可變資本”這個概念中,在《資本論》第四卷中,他始終堅持區分生產性勞動和非生產性勞動,盡管他對二者之間的邊緣界限稍許有所修正。可見,他壓根沒有暗示可變資本等于國民收入中總的國民工資。
[26] 法國《世界報》,1978年10月11日。
[27] 《微電子技術縱觀》,載《經濟學家》,第274期,1980年,第4頁。
[28] 哈里·布雷弗曼《勞動與壟斷資本》,第198頁所提到的德國大資本家之一、西門子公司的弗里德里希·鮑爾的話,詳見彼得·巴特爾海默和溫弗里德·沃爾夫,《新技術與聯邦德國資本》,載《國際》,1979年,第42頁。
[29] 按弗里德里希·鮑爾的意見(同上注,第41頁),這只是一個開始,而目前的大規模集成電路技術使得人們可能將50000只“芯片”充填到單個硅晶體內,在今后三年內能夠把100萬只芯片充填到一個硅晶體內。
[30] 巴特爾海默和沃爾夫,同注28,第56-59頁。
[31] 巴特爾海默和沃爾夫,同注28,第54頁。
[32] “許多理由贊同這種想法,即,許多年間,我們不能再期待一個為我們在1975年以前所目睹的那25年一樣的、長期不受妨礙的擴張時期。這些理由之一是這樣的,在30年代和40年代中積累起來的,在戰后大大推動經濟發展的大部分可贏利的技術變革枯竭了。見庫爾特·羅思柴爾德教授,《維也納目錄》(期刊),1977年12月。
[33] 《經濟學家》,1979年4月7日。
[34] 見克里斯琴·德布雷森,《馬克思心目中的創新》未出版的手稿。
[35] 《經濟學家》,第274期,1980年,第4頁。
[36] “在大西洋的彼岸,人們越來越意識到這個事實,當創新在大的公共組織或私人組織的庇護下發展時,它不僅可能危及到已得到的并日趨加強的地位和經濟租金(Rents),而且,這樣的創新往往荒謬地扼殺創新。”法國《世界報》,1978年12月15日。
[37] W.W.羅斯托,《世界經濟:歷史和展望》,奧斯丁,1978年。
[38] 類似的對羅斯托學說的反駁已由伊曼紐爾·沃勒斯坦提出,《康德拉季耶夫上升期還是康德拉季耶夫下降期?》,載《評論》,賓厄姆頓,1979年,第2期,第663頁。羅斯托實際上回到了康德拉季耶夫最初對長波的解釋〔工業和農業(原料)之間貿易條件的長期波動〕上了。關于這一解釋,這位俄國經濟學家自己很快放棄了,而且它也經不起經驗證明。
[39] “在幾乎沒有追加投資的情況下,有可能在現有足夠的資本設備范圍內至少在10年間保持很少的產量。”見杰伊·福雷斯特,《幸福》雜志訪問記,1978年1月16日。
轉自馬克思主義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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