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前,我(作者田志芳,觀察者網注)在中國駐美大使館任一等秘書時,曾有機會訪問美國軍事學院(The United States Military Academy)。因該校地處紐約市北部哈得遜河畔的西點小鎮,故常稱西點軍校。
訪問時,我曾獲得一些西點發放給參觀者的資料,但在參觀時沒時間翻閱。回到大使館后,我利用晚上空閑時間翻看資料,突然驚訝地發現一張西點招生廣告上,竟然有雷鋒的畫像,下面有“學雷鋒,樹新風”六個漢字,畫像旁邊為一面中國國旗。因當時另一位同去參觀的同志將資料給了我,因此我有兩份。出于好奇,我一直保存著這兩張招生廣告。
2002年11月,《杭州日報》刊登了一篇詳細介紹撫順雷鋒紀念館改擴建情況的文章。文中提到撫順雷鋒紀念館為尋找“西點軍校學雷鋒”的證據,曾專門派人前往西點,但是沒有收獲。這則新聞使我想起,我保存著的那兩張西點軍校招生廣告,或許對撫順雷鋒紀念館有用?于是,我就給《杭州日報》的編輯部打電話,并通過他們,將其中一張轉贈給撫順雷鋒紀念館。過了許久我才知道,撫順方面對此很重視,將招生廣告陳列在該館。《撫順日報》還稱我為“第一個發現美國西點軍校掛有雷鋒像的人”。
2004年7月28日,美國西點軍校派出馬科斯教官率6名學員,就2002年撫順雷鋒紀念館到西點征集資料來華進行回訪。在參觀紀念館時,他們看到二樓展出的西點軍校招生廣告,都深感興趣。馬科斯教官一眼就認出了照片中的人:左一是他同級同學,右一為他哥哥的同學。他們還高興地在這塊展板前合影留念。如今,這張合影也在撫順雷鋒紀念館展出。陪同西點師生參觀的翻譯說:“為了表達對雷鋒的敬意,他們是在車上特意換的校服。而他們到其它地方參觀時,都是著便裝的。”
2012年2月10日至13日,我懷揣這張招生廣告,陪同杭州雷鋒紀念館館長馬水泉,再次赴美走訪了西點軍校。10日那天,西點軍校博物館館長David Reel接待了我們。他很年輕,并不知道雷鋒的事情,但他高興地接受了馬水泉贈送的雷鋒照片等紀念品,并回贈了西點軍校的校徽。13日,我們見到了西點軍校公共事務辦公室的專家Jim Fox先生。他見我出示的照片后,立即就認出了它:“這是我們以前招生廣告里的一張照片。”他表示,他知道雷鋒是中國最著名的軍人之一。Jim Fox說,西點軍校有些學員選修漢語,在學員學漢語時,很可能有介紹雷鋒的內容,而雷鋒的畫像正是掛在學員學漢語的教室里。Jim Fox還說,馬科斯是西點軍校的教官,他對雷鋒很熟悉,但幾年前已離開西點了。
綜上所述,西點軍校的某處墻上確實掛過雷鋒像,這應該是毫無疑問的。問題是怎么看西點軍校掛雷鋒像這件事。我個人認為,不能僅憑一張掛在墻上的圖片,就輕易判斷說“西點軍校學雷鋒”。但是也應注意到,要在25年前搞到一張大尺寸雷鋒像,對于西點軍校的學員來說恐怕也不十分容易。據Jim Fox推測,圖片很可能是學員從哪個圖書館或者市里的舊書攤上弄到的。肯花力氣設法弄一張雷鋒像,并掛在了教室的墻上,這說明雷鋒在部分西點軍校學員中的影響是不小的。因此,西點軍校掛雷鋒像,完全可以作為雷鋒的影響力走出國門的一個旁證。
作者簡介:田志芳,男,今年76歲。退休前任浙江工業大學副校長。現居杭州。
日前,《中國新聞周刊》刊登《被“修改”的雷鋒》,披露了雷鋒的高大形象被建構的過程。這種披露對雷鋒形象更是一種“修改”,是一種解構。
參與這一解構工作的權威人士正是當年建構雷鋒形象的代辦人張峻,張峻原是沈陽軍區一名宣傳干事,與雷鋒有過9次接觸,為雷鋒拍攝過223張照片。這則報道借張峻的言說,挖掘了雷鋒形象背后的政治原因,披露了出于宣傳需要雷鋒形象(雷鋒照片)被刻意修改的種種細節,以及雷鋒本人愛美、虛榮、不守紀律的缺點,報道最后援引了張峻對《雷鋒》電視劇組的建議:“你們要和以前拍的電影都不一樣。就是把雷鋒從神壇上拉下來。雷鋒是人,不是神。”
這則報道所做的工作其實是由來已久的。多年以來,社會上不斷有論調質疑雷鋒的高尚行為:或者認為他的高尚不真實,或者認為他那樣做很傻,是個傻瓜。現在權威人士張峻作了權威發布,雷鋒似乎可以蓋棺定論了。但事情沒有這樣簡單。
前一陣兒,因田亮出演電視劇中的雷鋒而引起輿論種種質疑,質疑的一個焦點是田亮的公共形象與雷鋒差別太大,田亮不具備雷鋒精神。這種對演員的苛求正說明雷鋒精神已深入人心,在當今社會依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形塑著中國人的道德觀和價值觀。雷鋒精神已成為中國人民寶貴的精神資源,成為舍己為人、助人為樂、大公無私等價值倫理的代名詞。所以,對雷鋒形象的不恰當表征很容易引起人們的質疑和反感。但是,既然如此,又如何解釋包括上述報道在內的眾多對雷鋒形象的質疑、解構呢?
隨著時代的變遷,另外一套對人性的理解如今在社會上大行其道,以張峻的說法為例:“雷鋒是人,不是神”,這個說法其潛在的邏輯是:自私自利才是人,崇高無私就不是人。這種人性理解一定要把雷鋒拉下神壇,把非崇高的東西賦予雷鋒,雷鋒才獲得了人性。
這里,與其辯論人性是自私還是無私這樣本質化的問題,不如思考一個更有意義的問題:為何有的時代要宣揚雷鋒的無私精神,有的時代要解構這種精神?
雷鋒形象和雷鋒精神的確是借助媒體宣傳建立起來的,不借助媒體宣傳就不會有這樣的公共形象和公共精神。而這公共形象和精神與雷鋒作為一個具體的個人、與其豐富瑣細的個人生活肯定不是完全同一的。所以,重要的不是雷鋒公共形象與雷鋒個人是否有出入,而是雷鋒的所為所為是否能夠支撐這個形象,是否與雷鋒精神相一致?顯然,即使上述意在解構雷鋒的報道也顯示出雷鋒的事跡都是真實存在的,不過是為了宣傳報道的需要補拍了照片,對照片進行了人工修改、合成。
的確,那個時代建構雷鋒精神自然是一種政治,就如同當今解構雷鋒精神同樣是一種政治一樣,但政治本身并沒有什么不好,而要看是什么樣的政治,這政治提倡什么,反對什么,為誰服務。顯然,對雷鋒精神的提倡極大地召喚起人們高尚的道德情操,形成了友愛互助的社會風氣,塑造了幾代人的精神世界。相反,自私自利的人性論已造成當今社會的道德危機和社會生態環境惡化。在重建社會價值核心體系日益緊迫的今天,不知這種不遺余力地解構雷鋒,目的何在?說實話,人性自私自利的宣揚根本上是為特權階級、既得利益集團服務的,因為只有他們才更具備自私自利的資源和權力。
懷疑、嘲笑、修改雷鋒的高尚不過是暴露了我們自己人性的偏狹、時代的弊病而已。
1963年3月5日,毛澤東親筆題詞:“向雷鋒同志學習。”一個端著鋼槍、頭戴棉帽的憨實小伙子——雷鋒,走進了千家萬戶,他的名字也傳遍共和國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雖然他的生命只有短暫的22年,卻樹立起一座永恒的豐碑。49年來,每年春天都會開展學習雷鋒活動,但不同時代賦予了“雷鋒精神”不同的含義。
60年代雷鋒=真善美
1963年3月5日,毛主席親筆題詞,號召“向雷鋒同志學習”,全國上下很快掀起了學習雷鋒的熱潮。
生于1960年的市民韓振華用“席卷中國”來形容60年代向雷鋒同志學習的行動熱潮。在“60后”眼里,“雷鋒”兩個字成了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雷鋒精神成了“真善美”的象征。
無論是七八十歲的老者,或是咿呀學語的孩童都在學習雷鋒。“毛主席的號召就像是一顆威力無窮的精神原子彈,那時候學雷鋒根本不管是不是3月5日。”
韓振華回憶小學生活,每天上課前要喊口號,上課時老師會專門講雷鋒叔叔為人民服務的故事,學校的墻上標語寫的、黑板報上刊登的、宣傳欄里貼的、“大喇叭”里廣播的,全是關于學習雷鋒的宣傳內容。“下學后,學校還要組織學生一起學習,讓學生們發言,或者寫出學習體會,那種氣氛感染著每一個人。所有人都早早到學校,搶著干活。有時候去幫村里的孤寡老人打掃院子,把他家里的水缸挑滿水,然后再為他讀上一段報紙,大家爭著當不留姓名的無名英雄。”
童年里,像雷鋒一樣涌現出的英雄人物也印在了韓振華腦海里。他仍記得聽老師講“鐵人”王進喜的故事,記得學校宣傳淘糞工時傳祥“寧可臟一人,換來萬家凈”的精神……
雖然聽不懂什么叫“人拉肩扛”“運水開鉆”,但聽到老師講王進喜跳進泥漿里面用身體攪拌,聽到時傳祥幾十年如一日辛勤的淘糞,看著老師拿著報紙泛著淚花激動地講,這些半懂不懂的孩子也都感動得淚流滿面。
“這都是實實在在的事,沒有一點夸張成分在里頭。我們當時最單純的想法就是聽毛主席的話,跟共產黨走,走社會主義道路,學習雷鋒叔叔這樣的英雄。”
70年代雷鋒=愛憎分明
“愛憎分明不忘本”是70年代雷鋒精神的精髓和符號。
“雷鋒在黨的教導下,能立場堅定,愛憎分明,對同志像春天般的溫暖。對敵人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那時候我們都要學習雷鋒叔叔鮮明的階級立場和愛憎分明的革命精神。”70年代中期,十幾歲的韓振華當時正在上中學,在那個特定的年代,宣傳雷鋒精神強調的是他愛憎分明的階級立場。
一則雷鋒日記里寫到,在黑暗的舊社會,雷鋒叔叔去砍柴,萬惡的地主竟用柴刀砍他,這階級仇恨他牢記在心中。這則雷鋒日記中的片段也印在了韓振華這一代成長起來的青少年心中。
在韓振華的記憶里,毛主席號召學習雷鋒精神之后,有多位國家領導人曾為雷鋒題詞,印象比較深刻的就是周總理的題詞:向雷鋒同志學習,憎愛分明的階級立場,言行一致的革命精神,公而忘私的共產主義風格,奮不顧身的無產階級斗志。
“學習雷鋒好榜樣,忠于革命忠于黨,愛憎分明不忘本,立場堅定斗志強……”這首《學習雷鋒好榜樣》,從60年代到80年代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幾乎人人會唱。“愛憎分明”后緊接著“不忘本”。在韓振華的記憶里,“不忘本”這三個字也是中學時代老師和家長常掛在嘴邊的話。
“那時候,老師和家里的長輩教育我們長大了不能忘本,要知恩圖報,如果取得了好的成績不能忘了有誰幫過我,解決了困難之后不能忘了是誰雪中送炭,也要我們記住我們能吃得飽穿得暖都是因為共產黨。”
直至多年后,韓振華也常用“不忘本”三個字去教育自己的女兒。他常說現在這社會,太多人忘本了,失去了原來的“真善美”的本性。
80年代雷鋒=釘子精神
在上世紀80年代,學習雷鋒的“一切行動聽指揮”“做一顆永不生銹的螺絲釘”和刻苦學習的“釘子精神”、將雷鋒精神用到自己的實際工作中去……這些概念成為那個時代學習雷鋒精神的主旋律。
高中畢業的韓振華離開學校,進了一家國營的機件廠,和父親一樣成了一名技術工人,開始承擔起養家糊口的重擔。在韓先生的印象里,雷鋒叔叔愛憎分明的“特點”被不知不覺弱化,廠里宣揚得更多的是雷鋒的“釘子精神”,“學習雷鋒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中去”。
韓振華說,那時候的教育不強調個體化,而是強調集體主義,學生們的志愿也都是更好地成為集體的地一分子,更好地像雷鋒叔叔一樣,發揮光和熱,在平凡的崗位上做出成績。
韓振華從第一年當學徒,就參加了廠里舉辦的學習班,一方面是由師傅帶著學技術,另一方面就是要學文化、學政治,“人人學雷鋒、個個爭先進”“學習雷鋒同志的釘子精神”。
“剛上班的時候,廠里宣傳張秉貴,張秉貴生前是北京市百貨大樓售貨員,他練就了兩項絕技:‘一抓準’和‘一口清’。”回憶起那個年代學習雷鋒精神的經歷,韓振華至今印象深刻的就是“一把抓”張秉貴,一顧客要半斤,他一手便能抓出5兩,而且算賬速度快而準,能一邊稱糖一邊用心算計算。聽了他的事跡,韓振華自己心里也十分佩服。
那時候,廠里的宣傳標語已經不再是“向雷鋒同志學習”幾個大字,而是將雷鋒精神細化到工廠里、細化到每個人工作的崗位上,提倡大家利用一丁點兒零散的時間不斷地學習。“如果不是用心學習花時間去練習,張秉貴不可能抓糖抓得那么準。”
90年代雷鋒=愛崗敬業
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經濟改革進入高潮。時代變了,雷鋒精神在這一個時期的詮釋也就發生了變化。1991年江澤民在一次講話中指出:“雷鋒精神實質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了人民事業無私奉獻。”隨后,學雷鋒活動重點轉移到了“在崗位上體現出奉獻精神”,先后涌現出不少像李素麗這樣在平凡崗位上做出成績做出貢獻的“崗位模范”。
在平時工作的過程中,“雷鋒精神”四個字不再那么普遍的被提及,但包括韓振華所在的公司在內,北京開展了向李素麗同志學習的行動,當時的李素麗等勞模成為“雷鋒精神”的接力者。
在學校,進入90年代,學習雷鋒精神的氛圍已經跟之前的三十年完全不同。韓振華唯一的女兒開始上小學。與他60年代上小學時所有同學爭當小雷鋒不同,在韓振華女兒這一代人心中,雷鋒叔叔的形象已經被逐漸弱化。
學校里會組織學雷鋒小組,但都是3月5日前忙活一陣兒。到敬老院看孤寡老人、去公交站擦站牌兒、兩兩一組結對子到軍屬家慰問……過了3月份,這些做好事兒的行動就堅持不下來了。
韓振華感慨,女兒這一代80后學雷鋒,真是應了網上流傳的那句話,“雷鋒叔叔沒戶口,3月來了4月走”。
在這個年代,雷鋒形象的豐滿與完整也在韓振華女兒這一輩人心里,被某些刻板印象所取代,雷鋒精神在社會中成為艱苦樸素、助人為樂的代名詞,學生們頭腦中的雷鋒形象只剩下了燈下埋頭補襪子和幫助老人找兒子。
90年代的校園里,孩子們的想法十分簡單,學習雷鋒做好事就是光榮,就能得到老師表揚得到小紅花。
21世紀雷鋒=?
說起雷鋒的故事,韓振華還能憑記憶講出很多很多。但如今進入了新世紀,可以細數的“雷鋒故事”卻越來越少。
有一年,韓振華小侄女的學校在3月5日前搞學雷鋒主題活動,要求學習一段雷鋒的事跡并且在臺上演講。韓先生從書架上找出一本雷鋒日記,講起雷鋒在部隊的故事:“天快暖了,連隊里發放夏衣,每人兩套單軍裝,兩套襯衣,兩雙膠鞋。發到雷鋒的時候,他卻說:‘我只要一套軍裝,一件襯衣和一雙膠鞋就夠了!我身上穿的軍裝,縫縫補補還可以穿,剩下的一套衣服交給國家吧!’”講完這段,“00后”的小侄女天真地問韓振華:雷鋒叔叔為什么那么傻啊?
韓振華感覺,現在的生活比60年代好了,穿得暖吃得豐富,可是人的心已經變了。
十年前的一個夜里,韓振華開車回家路上,突然發現在馬路中間躺著一個人,身體還有微弱的顫動。沒想過會不會被人“污蔑”,韓振華第一反應是停下車,給這位喝醉酒發病的病人叫了救護車。而在今天,即便像他這樣自幼接受雷鋒精神洗禮的60后,在選擇是否幫助一些陌生人時,也會猶豫,認為要“看情況而定”。
“像小悅悅那樣的情況肯定要幫忙,要不良心上過不去。”韓振華肯定地說。
“學雷鋒”在本質上是一種“道德”舉動,無論社會多么浮躁、功利之風如何盛行,對助人為樂、與人為善等道德價值的弘揚不能放棄。在本報此前一系列《平凡的良心》報道中,75歲堅持數十年在天安門廣場上撿垃圾的劉玉珍老人,讓我們看到了堅守;發現大火時沒有獨自逃生、而是逐一拍開鄰居房門的12歲小姑娘夏娟,讓我們看到了希望。他們或許是21世紀雷鋒精神的最好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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