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2014年中國金融業最大的一個變化是什么?大多數人可能會說是:股票市場暴漲。沒錯,股市下半年的行情確實夠得上靚麗。但在我看,股市上漲不算什么,因為這樣的行情在中國經濟的歷史上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把中國貨幣市場投機資金規模爆炸式增長,看作是2014年中國金融市場最大的變化。
2013年6月,中國貨幣基金規模不過3000億元出頭兒,而到了2014年6月,規模近2萬億元,現在雖說增速減緩,但與2013年年末的7000多億元相比,現在的貨幣基金規模至少是一年前的3倍。
如果貨幣基金僅僅是在短期債券市場,或者其他短期借貸市場運行,問題不大。但當貨幣基金殺入了同業存款市場,而且借重互聯網把千千萬萬老百姓導入貨幣投機者行列,那問題的性質必然發生質變。
它形成了從存款市場到貨幣市場的套利大軍,嚴重推高商業銀行負債成本,從而推高貸款利率,推高企業融資成本;
錢從銀行的一般性存款(可用于信貸的資金)而來,然后再通過同業存款(不能用于貸款的資金)回到銀行去,導致兩大問題:(1)拉高銀行存貸比,使之可貸資金減少,進一步推高貸款利率;(2)貨幣基金變成簡單的資金搬運工,依附于銀行信用喝全社會的血,根本不用提高自己的投資能力。
從縮減信貸規模到拉高價格,貨幣基金經營模式客觀上起到了緊縮貨幣的作用,嚴重干擾了中國貨幣政策的傳導。
我們一再強調,貨幣基金之所以變成中國目前最大的投機工具,其核心因素是:中央銀行在商業銀行的負債端構造了“基準利率雙軌制”。什么意思?中國存款利率由央行管制,它所規定的存款利率水平,一定是銀行負債端的基準利率;同時,中央銀行還構造了SHIBOR,這是貨幣市場基準利率,它通過金融機構之間的交易形成,同樣代表中央銀行對利率的看法,同樣作用于商業銀行負債端的成本。
很不幸,中央銀行調控貨幣市場利率并未以存款利率為基準,反而更加傾向貨幣市場交易所達成的SHIBOR利率,這使得SHIBOR利率遠遠高出同期存款利率。所以,只要有一種方法,能夠把老百姓的存款洗出來,然后投放到貨幣市場,這其中至少可以套取2個百分點以上的“無風險利差”。這只是靜態計算,如果考慮到商業銀行為防止一般性存款流失,威脅貸款規模穩定性的因素,商業銀行將不得不付出巨大的成本。所以,余額寶等貨幣市場的經營模式,實際是“一手放火——急速消耗銀行一般性存款,拉高銀行存款成本;一手趁火打劫——再把低價洗出的低價資金高價賣給商業銀行。”
明白這個過程,我們就不能理解:為什么央行降低商業銀行存款利率,而商業銀行存款利率不降反升?表面上看,這是央行推進利率市場化,放寬存款利率上浮空間所致。但從經濟分析看,商業銀行根本就不敢降低存款利率。因為,降低存款利率的結果是,加大存款市場到貨幣市場的套利空間,使得更多的一般性存款轉為貨幣基金,更大幅度地推高銀行負債成本。所以,商業銀行寧肯提高一點存款利率,也不愿意貨幣基金更大規模地投機套利,更大幅度地推高自己的負債成本。
所以我們說,中國金融結構已經發生嚴重扭曲。大規模的貨幣投機,吸食了大量金融營養;大規模的一般性存款流失,嚴重弱化商業銀行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這就是現實,是中國金融業一年來發生的重大變化之一。如此情況的持續,結果是什么?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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