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經濟確實崛起了,但這個國家依然在用與過去不同的方式壓迫它的人民。以往,印度政府的過錯在于忽視民間疾苦由于只關注上層階級和資源匱乏,它無法幫助數億人脫離貧困、文盲、營養不良、種姓和性別歧視的困擾。而今天,印度百姓面臨的是更加巨大的“臭水坑”被標榜為民主的舉措掩蓋的種種密謀和腐敗。即便這樣,政治精英們還是極力宣傳這樣一種觀念,熱烈地把印度及其體制稱為“世界上最大的民主政體”。
10多年來,作為這個國家最有力的、最善于表達的持不同政見者之一,阿蘭達蒂•洛伊一直在試圖撕碎上述的國家神話。通過大量尖刻的小品文、演講和書籍,她對準印度的右翼、商界大亨猛烈開火,也對政府的政治、經濟和軍事政策加以批判。那充滿激情的文字以及毫不妥協的固執,為她換來尊敬,也換來惡名。
在新書《與同志們同行》中,洛伊對印度政府與毛派(納薩爾派)游擊隊在密林中對峙的描寫非常引人入勝。在女作家看來,這場沖突旨在控制土地和權力、控制意識形態、控制礦產資源、爭取權利,同時也關乎生態,“是為了印度靈魂的戰爭”。
同情游擊隊也是“叛國”
印度中部林廣樹茂的恰蒂斯加爾邦和賈坎德邦是幾百萬土著居民的家園。因為交通不便和遠離權力中心,很多地方慢慢成為左翼革命者的秘密基地,這些男男女女對“資本主義民主”不抱幻想,有自己的渴望,決定通過武力建立理想國,同時為土著居民服務,改善后者的生活。幾十年來,毛派游擊隊已在這些地區運作起了“影子政府”。
從某種程度上講,印度經濟的繁榮反倒把原本微妙的平衡打破了。外界在土著居民的家鄉發現了誘人的寶藏:大量的鐵礦、鋁土礦和其他礦物,這些資源讓礦業巨頭們垂涎三尺。洛伊引用印度內政部長奇丹巴拉姆2007年在哈佛大學的演講:“常識告訴我們,應該快速而有效地開發這些資源。”隨著政府和大企業結成利益共同體,當局設法遷走當地土著,同時武力驅逐藏身密林的毛派游擊隊,以便礦產公司不受阻礙地進行爆破和挖掘作業。
更糟糕的是,政府用金錢和軍火收買并武裝了部分土著居民,慫恿他們打探和告發毛派游擊隊,引發了血淋淋的殺戳和報復,至今已導致成百上千人失去生命。“在一種新麥卡錫主義的氣氛中,同情毛派游擊隊員也成了叛國行為。”
洛伊強烈譴責“綠色搜捕”針對毛派游擊隊進行的統一軍事行動,稱其實際上是對森林進行經濟掠奪和破壞,是摧毀這個國家最弱勢群體生存權的第一步。在日趨激化的矛盾沖突下,傳統意義上的“甘地路線”洛伊蔑稱其為“虔誠的欺騙”似乎已經不合時宜。她堅持認為,毛派的抗爭是有合理性的,不管多么兇險,不管結局多么不可預測,“他們至少可以制止大壩和礦井踐踏林區,這是打著非暴力不合作的抗爭運動做不到的”。
每人的槍都有一個故事
洛伊和毛派游擊隊近距離接觸的經歷,是本書最值得一讀的內容對于不是游擊隊成員的她來說,這是一種特權。她和一群衣衫襤褸的武裝“賤民”一起行軍、吃飯、宿營,“幾乎每個人肩上的槍都有一個故事:是從誰的手里奪來的,用的是什么方式,有誰幫忙……”
在游擊隊員發生爭執時,洛伊偶爾會充當裁判,由她定奪誰的主張正確。她還把自己的所見所聞與他們分享,并以報紙和書刊進行補充,有時引用政治家、新聞人的評論,有時介紹復雜的全球形勢。在筆者看來,本書的精髓并非森林中的奇景,而是作者自己的思想。
雖然曾經跟毛派游擊隊同行,認為他們“專一、冷酷、有想象力”,洛伊并不僅僅是后者的同情者。她主張,為化解政府和毛派分子的對峙僵局,“雙方應該擱置‘資本主義還是共產主義’這樣的分歧”,首先做到“把礦產資源留給山林”。雖然必定會招致很多不同意見,《與同志們同行》的確值得有識之士仔細品讀,通過它了解印度最獨特的聲音。
關于作者:
阿蘭達蒂•洛伊生于1961年11月24日,印度作家、社會活動家。1997年因長篇小說《微物之神》(也譯《卑微的神靈》)獲布克獎。之后,她將筆鋒轉向印度的社會問題,以反全球化的領軍人物自居,激烈批判“新帝國主義”。2004年,她因積極參加社會運動獲悉尼和平獎;2006年,因文集《無限公正的代數學》獲薩希提雅學術獎,但她拒絕領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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