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被炸與中國中東政策的反思
作者:寒武 來源:馬克思主義評論網
據新華社特稿,新華社位于加沙的一個辦公室在以空襲加沙過程中被炸。新華社稿件對此未做任何評論,只是強調沒有人員傷亡,仿佛打的不太疼,比巴勒斯坦人間地獄強出不少,因此無需驚詫似的;外交部也感覺好像中國駐外新聞機構被炸與已無關,到目前為止連一個抗議都沒有。這種情況表明,中國短視而輕浮的中東政策遭遇了恥辱性的雙重失敗而無任何調整余地。
中國中東政策的第一重失敗,其實在辦公室被炸之前就已經注定了。今天美國借手以色列打來的巴掌,標志著另一重失敗的到來。第一重失敗來自中東各國人民對中國政策的看法,第二重失敗來自美英對中國政策的反應。
中國中東外交思維典型的表現在兩個事情上,第一件事是中國海軍艦艇“開創歷史新紀元”的巡航亞丁灣,第二件事情是中國外交部發言人秦剛27日就當前加沙局勢的答記者問。
中國海軍兩艘驅逐艦和一艘補給艦組成的“艦隊”聲稱要打擊索馬里海盜,保護中國商船。稍微有點國際政治頭腦的人都不會相信中國海軍真的只是要打擊一下海盜,美英等老牌外交強國更不會相信中國政府的小把戲。中國更多的是想通過這次海外軍事活動顯示自己的大國地位和“崛起”形象,并加強對中東和東非地區的影響,表明自己有能力護航石油航線的同時可以海上打擊對蘇丹等中國傳統勢力范圍的威協。這從中國艦只的武器和人員配備遠遠超過打擊海盜所需的標準和對此的高調宣傳中可見一斑。借打擊海盜之名行擴張國家利益之實又不留任何把柄,中國政府相當得意,開動整個宣傳機器對自己歌功頌德,感覺甚至可以把國內的重重矛盾轉移出去。殊不知,這一招,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注定慘敗的昏招。
先說這一招的第一重失敗,即在阿拉伯人民那里的失敗。索馬里奉伊斯蘭教為國教,官方語言是索馬里語和阿拉伯語,是阿拉伯世界的一分子。看過索馬里海盜索取贖金視頻的人們對這些海盜都不會有罪大惡極的印象,甚至可能會稍微有些同情,即便他不同意這些武裝人員的做法。他們原來都是普通漁民,在索馬里政權失去對領海的控制后,由于西方漁船蜂擁而來耗盡了當地的漁業資源而喪失生計,不得已落草為寇,很有些逼上梁山的味道。無論主流媒體對他們如何大加鞭撻,他們不曾傷過一人性命卻是事實。他們的極端,是深受西方世界掠奪和壓迫的阿拉伯一般群眾窘迫生活下的無奈選擇。中國假裝追隨美國當打手尋求自己的地緣政治利益,有意無意的卻把整個阿拉伯世界推向了自己的對立面。這等于告訴阿拉伯人民,中國和美英一樣是帝國主義者,要用武力參與中東地區的利益分割,只不過能力和水平比較差罷了。阿拉伯人民的反帝斗爭,遲早有一天的鋒芒會指向中國,尤其在他們需要表明自己的姿態而選擇一個比較弱勢的帝國主義作為打擊對象的時候。那個時候西方一定會支持這個斗爭而將中國置于整個世界正義的審判臺上。阿拉伯人民現在站在反以反美的第一線,實際上是中美沖突之間的重要緩沖。中國目前正在逐步失去這個緩沖,將自己置于與美國打手的直接肉搏中,所以才會出現美國通過傀儡操縱中國疆獨、藏獨、臺獨問題而阿拉伯世界卻站在我們對立面的情況。實際上本來可以創造出中國作為阿拉伯后方而阿拉伯又在與以美的直接斗爭得到中國支持的有利局面,但現在卻逐漸的在失去這個可能。
第二重失敗則來自美國借以色列之手警告中國的行動。數百個外國駐加沙機構中獨獨中國駐加沙機構被炸,絕不能再幼稚的認為是誤傷。要不然為什么被誤傷的總是中國?美國對中國支持打擊索馬里海盜,維持自己控制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相當滿意,但對中國派遣獨立海軍艦艇這點小九九相當不滿意。你不是聲稱你的驅逐艦有反導能力嗎?我就用精確制導武器的象征性打擊宣告我才是這里的王者。美國的確是一個相當有原則的國家,美國壟斷資產階級的確是一群相當有全球眼光和戰略勇氣的世界級政治家,在這樣的關鍵問題上從來沒有絲毫的妥協與退讓,保護自己的利益、堅持自己的原則直至自己國家能力的極限。對比中國政府強調沒有炸死人、打的不疼所以沒關系的無原則報道,無以言表那份失望、那份無奈和那份扼腕。辦公室被炸和中國外交系統、宣傳部門的無力反應證明,中國試圖以炫耀武力方式從中東肥肉中分得一塊的企圖遭到徹底的失敗。結合著第一重失敗的分析可以結論,在護航索馬里問題上,中國政府既失信于阿拉伯人民,又見棄于美國霸權,遭到了恥辱的雙重失敗。
中國中東外交思維的第二個典型表現,是中國外交部發言人秦剛27日就當前加沙局勢的答記者問。秦剛說:“中方對以色列在加沙發動軍事行動,加沙緊張局勢升級表示嚴重關切。中方譴責造成平民傷亡的行為,反對用武力解決爭端,呼吁有關方面保持最大克制,通過對話解決分歧。”這則聲明表面上聲討了以色列,實際上卻以自己貌似的公允助長了以色列的囂張。對以色列當局為大選造勢而發動的血腥空襲只是關切,譴責卻因為沒有點名而把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都包括了進去。為什么到現在還不直接譴責以色列呢?尤其在我們自己的駐外機構也被這群野獸炸毀的時候?以色列需要的只是不要太激烈的抨擊他,阿拉伯人民卻因為一無所有而特別需要世界輿論的支持:中國政府的反應難道不是實質上旗幟鮮明的站在侵略者一邊嗎?以色列軍方甚至公然聲稱不排除地面進攻的可能,這難道不是包括中國在內的輿論縱容的結果嗎?駐外新聞機構被襲擊難道沒有自作自受的成份嗎?試想阿拉伯世界在抗日戰爭時對中國戰局表示關切而譴責中日雙方的戰爭行為時,中國抗日軍民會斷定他們是敵人還是朋友?外交部覺得自己的聲明沉穩持重,四平八穩之中略顯激情,表面公允之下還拉了買軍火給自己的以色列一把,應該是很高明的了。其實大家都不是傻子:阿拉伯世界的媒體會分析以至放大這種公平面紗掩蓋下的偏見,并在與其它聲明的對比中揭露中國外交騎墻勢利的丑態,比如伊朗國際《古蘭經》通訊社就宣稱“沉默在很大程度上助長了以色列政權的氣焰,使以色列政權更加肆無忌憚地屠殺平民”;而美、以也從中國的反應中看出了中國國際政策見利忘義的無原則本性,斷定襲擊既能起到殺雞儆猴的預期扼制效果,又不會付出哪怕是道義上的外交代價,于是毫不猶豫的在全面襲擊中順便炸毀了中國駐外新聞機構。美、以襲擊新華社駐外機構前一定高度關注了中國對加沙局勢的態度,也就是說上述秦剛表面強硬、實際軟弱的表態很大程度上促成了以色列的悍然襲擊。這第二個典型外交反應又遭到了慘痛的雙重失敗。
為什么中國中東政策問題遭到雙重失敗呢?為什么外交部的老爺們總是既失信于外國人民,又見棄于美國老大呢?許多特殊事件上表現出來的錯誤一定有它一般的根源,所以我們相信整個中國外交、尤其是中東的國際政策在路線、原則上出現了問題。首先是這個一般原則出現了偏差,然后才逐級表現在較具體的中東政策乃至特殊的護航和答記者問這些問題上。那么,這個一般的外交路線出現了什么偏差呢?
中國外交,雖然在術語上仍然沿用了原來的話語體系,但內容早已質變。一方面,理論上還是承認和平與發展是時代主題,另一方面,又強調中國要和平發展(原用語是“和平崛起”,因引起美英反感改為發展)。強調時代主題,那么就不需要做大國斗爭的準備,繼續韜光養晦,國際政治方面以中立的姿態放任和支持霸權——這是黨內鴿派的思考邏輯;強調崛起和世界的多樣化,也就是要求中國成為世界一極并建立有利于中國的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那么就需要伸張中國在世界各個地區的地緣政治利益,外交上以強硬立場顯示保護新近利益的能力和決心——這是黨內鷹派的立論線索。這兩種思路造成了當前中國外交指導思想的兩重性,也造成了常常是雙重失敗的國際政策。不能在道義上聲援世界上邊緣國家的反帝、反霸斗爭,必然不斷失去第三世界貧苦群眾以至這些國家民族資產階級的支持以至遭到唾棄;在軍事和政治能力不濟、沒有堅持原則的決心和缺乏外交應變能力的前提下,貿然出兵海外爭奪地區霸權,只會造成老霸權的就地反擊,新的企圖失敗的同時甚至喪失一部分已經獲得的影響。
那么,中國的外交為什么就不能擺脫兩種錯誤的互相強化呢?中國為什么不能以支持世界體系邊緣國家反帝反霸斗爭的方式來取得自身發展所需要的地緣政治空間呢?在當前的情況下,是一定不可能的。原因并不復雜:國際政策只是國內政策的延續,國內主導階級制定對內政策的同時也會發展出相應的對外政策。我們這里只在分析國際政策所需要的限度內提示這些結構性的因素。中國國內的資產階級分兩個部分,一部分有較強的買辦性,而另一部分有較強的民族性;前者因為對西方有較多的依賴而默認和追隨中心國家的壓迫性政策,后者由于需要優化自己資本積累的國際環境而要求調整國際秩序。這兩部分在黨內的代表形成了鷹鴿兩派的分野,他們的主張相互混合形成了外交路線的二重實質,并造成了當前中東多個問題上二重失敗。就左派而言,一方面應當壯大自己力量的同時加強自己對中國外交思路的塑造,另一方面需要在黨內鷹鴿意見分歧的時候在輿論上有保留的支持鷹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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