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金融危機背后的文化危機
 
趙家治 來源：《吉林日報》

　　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金融危機，已發展為全球性的金融危機。產生的原因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認為，除了市場規則失效、銀行錯誤、監管失誤等原因外，還隱藏著深刻的文化背景和文化原因，概括起來就是：奢侈、貪欲、麻木、擴張。

　　奢侈的生活方式是造成金融危機的社會基礎

　　美國前副總統戈爾夫婦所著《心心相印》一書，是美國家庭變遷的歷史書，反映著美國現代價值觀的變遷。戈爾說：“我們異常成功的經濟有一個標志，那就是我們每代人都能通過努力，把前輩認為奢侈的商品和服務轉化為廣泛普及的必需品。”這段話客觀反映了科技進步、生產力的發展、人們生活質量的提高，但也真實揭示了美國人追求奢侈生活的文化理念和價值觀。欲望是一個不斷長大的巨人，美國人不斷追求高檔房子、汽車以及其他奢侈品。當發展中國家的人們為生活必需品而苦苦奮斗時，美國人則不斷追求奢侈生活。能源消耗是反映生活質量的客觀綜合指標。據有關資料顯示20世紀末美國能源消耗：美國2.6億人，占全球5%，消耗能源占全球30%；1個美國人消耗能源，相當于3個日本人，6個墨西哥人，422個蘇丹人；美國2.6億人，相當于31億中國人、85億印度人、170億孟加拉人的能源消耗。

　　高消費，高借貸，美國人習慣于債臺高筑的治家理念和生活方式。在美國，試圖通過金錢來表達愛和其他情感的人越來越多。當所有的價值都開始用金錢來衡量時，家庭背負的高額債務，也難以平衡欲望和需要二者之間的關系。根據美聯邦儲備局的調查，2001年底，消費者的債務達到了1.67萬億美元。僅借款利息一項，就相當于全部個人可支配收入的14%，個人存款的增長幅度為零。追求奢華的生活，使美國中產階級家庭或是超時工作，或是舉債。大多數的美國家庭在面對財務問題時，已經習慣用信用卡貸款，這就像毒品一樣令消費者上癮。每個持卡人平均擁有6.5張信用卡，每一張信用卡都會激發消費者的購買欲望。盲目追求奢侈品，沖動消費的代價，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支付能力。比如一個家庭信用卡借款余額為8000美元，利率為15%，每月按最低付款支付賬面余額的2%，則需要30年才能償清債務，總共需要支付20461美元，其中利息為12461美元。貸款使許多家庭無錢來積累財富，喪失投資機會，高額的債務給生活和精神造成極大負擔。

　　美國消費主義的流行文化，誤導了人們的消費行為。借貸消費、超前消費、過度消費成為時尚，造成資源和財富的極大浪費。各公司激烈爭奪消費者和投資者，扭曲的消費模式混淆了欲望和需要的界限，給市場提供了虛假信號，形成了泡沫經濟，為金融危機提供了前提條件。

　　貪欲的金融投機是釀成金融危機的禍根

　　戈爾說：“幸運的是，今天絕大多數的美國家庭從未面臨過饑寒交迫的威脅；不幸的是，盡管我們生活在一個富庶的國家里，但還是有一部分家庭掙扎在貧困線上。”進入本世紀，美國國家統計局的調查顯示，有620萬個家庭生活在貧困線以下，還有成千上萬的家庭生活在類似“貧困”的境地，4000萬美國人缺少公共醫療保險。許多人住房、汽車、教育、兒童看護、醫療都成了問題，他們從房子到汽車、從信用卡到電話賬單都靠貸款，無處不在的貸款，給金融部門提供了機遇。

　　在美國購房，通常是長期貸款。對于一些受失業和再就業困擾的低收入或根本無收入的人，信用等級達不到貸款標準，金融機構為不舍棄這部分對象，把他們定義為次級信用貸款者，簡稱次級貸款者。銀行有自己的如意算盤，一是為次級貸款者按揭貸款買房雖是高風險，卻是高收益的。借貸人利用房屋抵押貸款，如果無力償還，銀行拍賣或出售房屋，可以收回貸款。二是房價不斷上漲，抵押房自身價值充足，貸款不會產生不良后果。三是給次級貸款者貸款購房，能收到比信用等級高按揭貸款更高的利息，如果次級貸款者現金不足以還款，銀行還可以通過房產增值獲得再貸款來填補缺口。貪欲使次級抵押貸款生意興隆。次級貸款形成一個大型消費群體，由于分期付款利息上升，大批貸款無力償還，銀行不良貸款增加；房地產泡沫不斷加大，房價不斷下跌，銀行收回房屋，卻賣不了高價，大面積虧損，引發了次貸危機。

　　在過去20年，華爾街起著經濟杠桿作用。華爾街的金融業不滿足中介服務、風險經營，而成為金融工程制造業，設計和制造金融產品。金融衍生品通過借貸杠桿使金融市場風險成倍放大，并脫離實物經濟成為“風險制造業”。杠桿意味著債務，債務包裹著貪欲。在虛擬的金融化市場中，你可以利用別人口袋里的錢去投資、收購，去倒買倒賣住房抵押貸款證券。支持這些金融經濟泡沫的動力是貪欲，是投資者與借貸方盲目相信：房價不會跌，債務有錢賺。這個虛幻的黃金夢，無法堅持包含次級抵押貸款在內的極不嚴格的信用標準，無法預估房地產價格暴跌的前景，資產往往被高估增值。貸款被打包、出售和再出售給全球一連串的投資者，貸款轉變為住房抵押貸款證券，人們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虧本，也沒有人知道這些債券實際已經貶值了很多。金融投機者不安心已有的高工資、高福利，而從高估的資產中收取相當名義價值2%的管理費，另加資產增值部分20%的巨額分紅。新金融體系分散了風險，破壞了信用，養肥了貪欲的投機者，美聯儲靠降低利率也無法恢復那些資產抵押債券的價值，更無法挽回大部分失去的財富。

　　麻木的監管是孕育金融危機的溫床

　　這場涉及全球的金融危機，產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政府這只看不見的手麻木，放縱對金融市場的管理，是重要原因之一。政府監管不力，放縱自由放任的經濟、放縱大公司的利益、放縱金融市場的投機。2007年9月，美國前勞工部長羅伯特·賴克在《資本主義在扼殺民主》一文中說，“資本主義的目的是為消費者和投資者謀利益，沒有人授權公司主管人員在贏利時同時兼顧公益。”他認為無法解決資本主義發展帶來的社會問題，原因在于以贏利為目的公司具備了越來越多的政治影響力，并取代了民主制定生活規則，民主國家表現“麻木不仁”。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前任主席艾倫·格林斯潘形容這場國際金融危機為“百年一遇”，這位金融界風云人物承認，這場危機暴露自由市場經濟體系思想和做法中存在著缺陷。美國前任財政部長約翰·斯諾承認，美國的銀行在信貸方面犯了很多錯誤，忘記了最必要的信貸審批，美國相關部門對銀行貸款以及利用房貸進行再融資行為的監管沒有做到位。10月16日，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說，“我們對造成今天這種狀況所有錯誤感到羞恥。鑄成這些錯誤的有很多人、不同的政黨、監管系統和市場規則的失效。”他還指出，盡管證券市場發展迅速、規模不斷擴大，但證交會卻沒跟上市場的發展。市場需要透明之時，證交會放任不透明，在市場需要監管時，證交會卻對高風險不聞不問。

　　這次金融危機宣告了新經濟自由主義的失敗。美國各種色彩的新經濟主義具有各自的論點和論證方法，但反對國家干預經濟，主張自由競爭，恢復和加強自由市場機制的自動調節作用，是他們的共同立場。實踐證明，西方新自由主義經濟，鼓吹“狂熱的私有化”、“金融自由化”，只照顧極少數富人，而不尊重每個人經濟利益，貧富兩極分化，只能加劇社會矛盾。金融是實現資本全球配置的樞紐和杠桿。金融具有兩重性，它投資生產、貿易，就會產生巨大的推動力；金融自我循環，進行錢生錢的游戲，就會產生巨大的破壞力。金融監管責任重于泰山，事關全球。

　　擴張主義是造成世界經濟危機的總根源

　　經濟全球化的演進歷程，伴隨著資本主義擴張的過程。特別是上世紀80、90年代經濟全球化浪潮興起，自由化成了資本主義國家的重要政策取向。上世紀后20年，英美等發達國家在金融、交通運輸、信息通訊領域采取自由化措施，啟動生產力、科學技術、經濟社會化三個新飛躍，利用和平發展，實現了資本的大擴張，帶來了資本主義的大擴展。資本主義自產業革命以來通過擴張，產生征服自然、征服別國、征服市場等扭曲心理，他們認為無所不能，可以無所不為。破壞了人與自然的和諧、社會和諧、世界和諧。

　　發達國家隨著工業壟斷資本和銀行壟斷資本結合成為金融資本，資本高度積累和集中規模空前，生產無限擴張，但國民支付能力和需求相對縮小，社會矛盾加劇，經濟危機頻繁發生。這時，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經濟擴張的形式由商品輸出變為資本輸出，資本輸出成了資本主義國家最重要的經濟基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資本輸出，不僅為大量過剩資本找到增值市場，也可以從國外投資中穩定地獲取高額利潤和更多的利潤量；不僅可以獲得超過國內投資所得的利潤和利息，還可以通過資本輸出帶動更多的商品輸出、管理技術的輸出，并且使發達資本主義國家進一步控制發展中國家政治、經濟和軍事。冷戰結束以后，美國等西方國家為在全球范圍抵制社會主義影響，為了盡可能把新興國家發展納入世界資本主義范圍，資本輸出成為發達國家實行對外經濟擴張的重要工具。美國為實現擴張目的，把資本輸出同政治制度輸出結合起來，使非洲盧旺達、多哥幾百萬人流血，非洲國家遭受戰亂之苦，使拉丁美洲失去10年大好發展光景。美國把資本輸出擴張同軍事擴張結合起來，入侵伊拉克，占領阿富汗，控制主要石油出口國，在亞洲駐軍，在歐洲建反導彈基地。不僅消耗大量人力、財力、物力，還給世界帶來不穩定，不安寧。

　　進入新世紀，經濟全球化發展迅猛，一方面促進世界各國生產力發展，一方面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在全球化中地位、利益不平等。發達國家憑借優勢地位和強大資本擴張，把持著世界生產和流通，控制著世界金融市場和商品市場。他們自己制定“游戲規則”，維持舊的經濟秩序；他們依靠巨額資本，在金融市場獲得巨額利潤；他們的貪婪與失誤釀成危及世界的金融風暴，又要求世界各國“埋單”，共同承擔風險。金融風暴的教訓告訴我們，無論是新興國家地位利益的要求，還是世界經濟一體化健康發展的要求，都必須打破舊秩序，建立公平、公正新的經濟秩序。

　　此次世界金融危機，是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的一次經濟危機，也是在經濟全球化條件下的一次嚴重的經濟危機。雖然有其特殊性，但從本質上說仍屬于資本主義經濟周期危機。資本主義腐朽文化不根除，資本主義制度不鏟除，資本主義經濟危機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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