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經濟：被美國綁架還是主動陪綁
困擾世界經濟穩定與發展的金融、能源和糧食等三大危機都和美國脫不了干系。而美國之所以囂張到讓世界各國為它的金融爛賬埋單，頻頻攜美元以令諸侯，既是因為全球缺乏一個建立在制度化和持續性基礎上的溝通與協調機制，更在于各國在美國的霸權邏輯下主動放棄了經濟政策的獨立性。
⊙章玉貴
在“兩房”危機將美國次貸危機拖入更為嚴重的下半場時，一本爛賬的美國一方面聲稱要把恢復金融市場的穩定列為首要任務，另一方面繼續要求他國購買更多房貸債券，為其不負責任的經濟政策埋單。看來世界經濟真的被美國徹底綁架了。而在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經濟全球化邏輯安排下，各國(其中主要是外匯儲備較多的經濟體)依然要隨美國起舞，善于轉嫁風險的美國將再次向他國成功分攤經濟成本。
不僅如此，困擾世界經濟穩定與發展的三大危機——金融、能源和糧食，其實都與美國脫不了干系。這場空前的經濟地震，盡管已使美國信譽大損并有可能動搖其在世界經濟體系中的地位，但實際損失最大的卻是包括中國在內的廣大發展中國家。很難說美國是否有意引爆這場危機，但是經由這場危機無疑促成了全球財富的重新分配，而持有近萬億美元美國證券的中國顯然不是贏家。
美國之所以能讓別國為它的金融爛賬埋單，就是吃準了各國對美元支付體系的依賴。眾所周知，由于力量使用過度，美國在獨掌世界金融秩序多年之后，不得不將一小部分經濟話語權讓給他國，而隨著歐元崛起，中國、俄羅斯和印度等新興經濟體的實力躥升以及因之而生的話語訴求，國際金融格局似乎正醞釀新一輪洗牌。但是由于短期內美元危機的爆發缺少時間和制度性機制的制約，所以沒有哪個國家敢于輕易拋棄美元，美聯儲依然充當著世界中央銀行。甚至，美元背后可以沒有黃金的支持，美國發行債券也不需要國內儲蓄的支持。于是，在這種“鑄幣稅特權”架構內，美國可以綁架各國經濟而不必承擔多少后果，而其他各國卻必須承擔美國經濟波動的成本。某種程度上，次貸危機以及高油價都與現存的美元支付體系以及美國蠻橫的經濟政策密切相關。
小布什政府上臺后，為緩解戰爭對美國經濟構成的壓力，采取了一系列減稅、減息等提振經濟的措施，在使美國財政赤字和貿易赤字長期處于高位的同時，也為次貸危機埋下了伏筆。在這種情況下，美國一方面對外大量舉債，將本國發展的風險轉嫁給日本、中國等債權國；另一方面，對內大肆信貸擴張，將風險巨大的本土各類次級按揭貸款打包為CDO方式售賣給別國銀行，提前將房產和金融泡沫的風險轉嫁、釋放。而次貸危機爆發后，美聯儲為了防止經濟衰退，挽救美國金融體系，采取了非常寬松的貨幣政策，注入了大量流動資金。這種有意為之的美元貶值就是為了對外輻射周期性風險，在全球范圍內分攤次貸成本。而近來石油大漲也是以美元為中心的支付體系風險性的一種表達。油價由美元標價，美元的貶值自然造成油價上漲。在其他石油消費國深受高油價煎熬時，美國卻可以通過印制美元換取石油。而石油出口國盡管大賺了一把，但這些“石油美元”同樣要流進美國金融市場，尋求保值增值，某種意義上又在為美國貿易赤字和財政買單。另一方面，服務業在美國經濟中比重很大，而能耗大的制造業又有相當一部分轉移到了其他國家，油價再高，也不會對美國經濟構成實質性影響。
美國綁架各國經濟的下一個招數可能是：在各國呼喚美國采取強勢美元的情勢下，“果斷”地升值美元，結果緩解了世界通脹，卻再一次變相剝奪他國。其路徑安排是：持續的美元貶值使得新興經濟體難以控制高通脹，加上次貸危機的蔓延，新興經濟體資產泡沫破滅的機會越來越大，使其被迫采取經濟硬著陸，結果導致需求大大萎縮，資金撤出大宗商品市場，美元順勢轉強，資金回流美國，在加強美國金融機構的穩定度同時，卻導致新興經濟體外匯儲備大幅下降，證券市場價格大幅度縮水，股市暴跌。而作為擁有世界石油和黃金最高儲備的美國，可選擇在高位賣出石油和黃金，回籠美元，繼續結算世界經濟。
應當承認，在布雷頓森林體系建立之初，美元與黃金的掛鉤的確使美國擔負起了維系世界經濟穩定的負責任大國的角色，但當該體系瓦解，美元與黃金脫鉤，世界經濟開始失衡時，本應是各國著手重建國際金融秩序，培育能夠平衡美元影響的國際貨幣的最佳時機。但當時的歐洲主要經濟大國以及經濟騰飛的日本都錯過了這個機會。到了20世紀80年代，當日本的經濟規模達到美國的三分之二，開始對美國說“不”的時候，日本卻沉湎于資產價格極度膨脹的表面繁榮之中，最終被美國一紙“廣場協議”輕易戳破資產泡沫，開始步入失落的十年，徹底失去了平衡美元影響的機會。此后，歐洲在蒙代爾的最優貨幣區理論的指引下加快了貨幣一體化進程，并于世紀之交推出了被廣泛寄予厚望的歐元。但是各懷心思的歐洲大陸事實上扮演了拖歐元后腿的角色，加上英鎊遲遲不肯招安以及美國通過發動科索沃戰爭打擊歐元的信心，歐元表現與人們的期望甚遠。盡管幣值走強的歐元在全球外匯儲備中的份額已從1999年剛誕生時的18.1%上升到目前的接近30%。但是 “強勢歐元”實際上并非反映歐元區經濟基本面狀況，而是美元有意貶值的副產品。而包括日本、中國和印度在內的經濟大國并未做好接納歐元的充分準備。
可以說，今天的美國，之所以囂張到讓世界各國為自己的金融爛賬埋單，之所以頻頻攜美元以令諸侯，既是因為全球缺乏一個建立在制度化和持續性基礎上的溝通與協調機制，更是放棄獨立經濟政策的各國在某種意義上的主動陪綁。
(作者系上海外國語大學東方管理研究中心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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