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的驚人誤解:小崗村人歷來不會種地?
云淡水暖
紀念改革開放30年,文章、專著、論壇紛紛出臺,新中國的歷史還不到60年,30年占了一半還多,確實值得紀念紀念,何況是盛世年代呢。早在幾個月前,草民在北大一賓館的飯店用餐,在門口看到冠名《南方》的們策劃的“30周年論壇”的飯局的大紅招牌,后來隱約聽說國內、特別是北京頗有名氣的時代賢達們,多位參加此壇并入飯局言歡了。
還有一個現象,就是所有的主流媒體都把“大包干”的“發源地”小崗村作為里程碑式的標志在討論著。人民網的訪談策劃人也是一位極聰穎的快手,請了小崗村30年前傳言帶頭按下“血手印”的生產隊長嚴俊昌的兒子嚴德友到強國論壇做了一次訪談。具體的訪談過程草民沒空看,后來看到有網友在質疑嚴德友作為共產黨員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草民記得此話的流行,是因為當年樣板戲《紅燈記》中日本軍官鳩山勸降地下黨李玉和的一句經典臺詞。但草民在訪談記錄中沒看到這句話,可能被“和諧”了。
8月份,人民網首頁的《圖書連載》專欄掛上了一個題目《1978歷史不再徘徊-人民公社的興起和失敗》,是一本前言中尊書“‘中國政論著作’第一人”的凌志軍先生(暢銷書作家,人民日報社高級編輯,資深記者,法學碩士)的描述人民公社“失敗”的巨著,據前言介紹“萬里聽到關于這本書的爭論,也表態說:‘這本書寫得好。寫的是歷史,材料真實充實…’”。
在“真實充實”的“材料”中,有這么一段:
【在1978年12月,只有十八戶農家,一百一十口人?!麄兪侨嗣窆缰贫戎凶罨鶎拥囊粋€集體,叫作生產隊,共同擁有五百一十七畝耕地和十頭牛。…二十年人民公社,他的小崗減少了半數人口、半數耕地以及三分之二的牲口,每一個人每年產出的糧食則由五百公斤減至五十公斤?!钡?979年底,也即對于人民公社的失望情緒已在中國大部地區公開彌漫起來的時候,小崗的上級鳳陽縣委才敢于公布這本賬目:1966年到1978年,總計一百五十六個月里,這個小小的村莊有八十七個月靠救濟度過。總計吃去救濟糧十一萬四千公斤,比他們自己生產的糧食多出三分之一;花去救濟錢一萬五千元,比他們自己掙的錢多出十分之一?!?BR>
草民看到這段“真實充實”的“材料”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根據“真實充實”的“材料”計算,小崗村在人民公社時期平均每人4.7畝耕地,平均每戶28畝地,遠高于當時的全國平均水平,而小崗村平均每年生產糧食14250斤,按照400畝耕地種糧食計算,12年中,平均每畝單產35.6斤。如果按全部耕地都種糧食計算,每畝單產只有20幾斤。這個種植水平,連康熙年間西藏的糧食單產都達不到(每畝百十斤),可以說,能否收回種子都成問題。
如果說人民公社體制“嚴重制約了農民種田的積極性”,但再怎么抗拒集體化勞動,作為農民,總要干點活吧,草民在鄉下的時候,身邊的農民就從來不閑著,農忙種地,農閑搞水利,修田壩,生產隊長晴天挽起褲腳、雨天穿雙大雨靴跑來跑去的。收成看年景,災害輕的年份多些,災害重的年份少些,那隊長總嘆息化肥不夠,產量上不去,但一畝地長期只收20來斤糧食,實在難以置信,這也成為一個有待探討的懸疑,是不是為小崗村寫“史”的凌志軍先生引用材料不當呢?
而這個問題似乎又有了另外的答案,10月份的《南風窗》雜志發表了一篇題為“小崗村30年后再次被賦予農村改革實驗室形象”的文章,其中也披露了許多材料,但是是否能夠被冠以“真實充實”就不知道了,草民引用幾段很具說明性的文字。
【1984年,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萬里到小崗村視察,給小崗村帶來了第一批瓦房,共計7間,都是政府免費蓋的;1991年,作為“現代化”的顯著標志——電話,開始出現在小崗村民的家中,是鳳陽縣電信局給18個當年摁手印的農民免費裝的;1997年,由上海一家報社記者牽線,“先富起來”的江蘇省張家港市長江村資助小崗120萬元人民幣,鋪了一條“友誼大道”,后來,還給村里贈送了106臺25英寸的大彩電?!蟀?0周年紀念的時候,因為總書記的到來,…小崗有了水塔,村民用上了自來水,有了小學校和紀念館,友誼大道兩邊栽上了花木,各家的墻面上刷了涂料,各戶改建了茅房,用上了衛生廁所。一直到現在,小崗村民剛剛蓋起的兩層小樓,還都能得到政府每家2萬塊錢的補助…只要掛著小崗的名頭,總能得到包括稅收、審批等各方面的優惠…與周圍的村莊比,小崗可以說是提前過上了小康生活】
從以上文字可以得到一個印象,相對當地依然落后的鄰居,似乎小崗村“提前小康生活”的源頭,與集體經濟時期的“困難生活”在物質來源上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1966年到1978年,小崗村總計吃去救濟糧十一萬四千公斤,花去救濟錢一萬五千元。(凌志軍語),而從1978年以后,從第一批瓦房,到第一批電話,到第一批彩電,到第一條水泥大道,到第一次用自來水,到第一批兩層小樓,乃至于到最具代表性的大包干紀念館,都賴于外界的慷慨施與。
記者采訪了當年的帶頭人之一、今天的小崗村村委會副主任關友江,此帶頭人的觀點頗為有趣:不管是縱向比以前,還是橫向比周圍的村莊,關友江對自己如今的生活頗感滿足。小崗村都在外力的扶持下過上了與縱向原點、橫向原點不一樣的日子,就“頗感滿足”了,有點不思進取的意思。那么,周圍的,由于沒有這些外力而“小康”的村子呢?如果“先富起來”的江蘇省張家港市長江村也是不管是縱向比以前,還是橫向比周圍的村莊,“頗感滿足”,不出手相助,那修水泥路的120萬元怎么來呢?
然而,回到草民覺得疑惑的產量的本原,有這么一段文字最為關鍵:
【在農業為綱的年代,小崗是十里八鄉最窮的村莊,在1978年以前,雖然是農業集體化,但村里人對種莊稼并沒有多大興趣,泥水匠、棉花匠、剃頭匠等鄉村世界的小手工藝者占據了小崗村的主體,他們工于手藝,精于算計,卻無法打到足夠的糧食來填飽肚子,當時分田,一是因為實在活不下去了,二則是沒有辦法合作?!?BR>
原來如此,集體化時期小崗村畝產20斤的理由是“村里人對種莊稼并沒有多大興趣”,如果記者所言屬實,那么小崗村村民的主體應該是走村竄寨的小手藝人,“工于手藝,精于算計”不會種地,也懶于種地。而是不是小手藝人具有家傳的特性,子子孫孫靠這個吃飯,專業不同,又導致他們沒辦法合作,比如泥瓦匠、剃頭匠、棉花匠就沒法合作,可能于是就干脆不合作,這也許是客觀原因。草民記得當時的農村,小手藝人還是大有用場的,找口飯吃還是可以的,農村趕集的時候,就有剃頭的攤子,小爐匠攤子,還有各大隊的副業隊,會吸納泥水匠之類的手藝人,棉花匠也是當時農村很多見的一景。
那么問題就來了,這么一個極為特殊的群體,30年來一直被作為因為“積極性”改變而種地發家的典型,是不是上上下下都有些誤解了,當時的村集體中,有幾個這樣幾乎全村都不會種地的?大包干前小手藝人不會種地,大包干后學會了種地?這個誤解令人感到很驚人,因為這個樣本太特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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