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詩《驚蟄雷》并非盡善盡美,但它確實是部優秀作品,應予充分肯定;作者唐德亮也非完美無缺,但他堪稱詩人楷模,值得我們效法。
人們常說,人品決定詩品,詩品反映人品。即從《驚蟄雷》的詩品中,便可看出唐德亮的許多人品,是為典范。
其一,有德。唐德亮不僅有德,而且有大德盛德。這就是大愛博愛。愛不是抽象、玄虛的,而是具體、實在的,即愛國、愛民、愛人類,決非只愛個體的自私,更非只愛一個人的狹隘。詩人為什么要寫《驚蟄雷》?詩中說得明白,面對東歐劇變、蘇聯解體的歷史悲劇,詩人說:“我在憂慮:中國會不會重蹈蘇東的覆轍?幾千萬先烈的鮮血會不會白流?這些思索與憂患時時撞擊著我的心頭,終于促使我于2011年10月,決定創作這么一部長詩。”(《后記》)從他的寫作緣起,直到詩中的具體體現,全部充滿了憂國憂民、憂世憂人的強烈而又深沉的憂患意識,令人感慨萬端。
這也應了古人那句老話:“先道德而后文章。”(明•彭時《劉忠愍公文集序》)用魯迅的話說,從血管里出來的都血,從水管里出來的都是水。倘是排污管,那就只能流出臟水、臭水。事實上,這樣的“污水”在當今詩壇的確存在,例如詩集《只有大海蒼茫如幕》,作者于堅不僅咒罵文豪魯迅,而且熱衷于“下半身寫作”,卻硬被授予“魯迅文學獎優秀詩歌獎”,因而遭到詩界有識之士的廣泛批評。這又使我想到古人的至理名言:“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明•朱舜水《德始堂記》)。“昔人以詩文鳴世而人品未足稱重者有矣,雖其集刻之傳,亦未免為訾議之資爾,何足重哉!”(明•盛儀《淮海集序》)。
其二,有識。所謂識,就是作者對社會人生認識、理解的能力,對現實生活表現、評價的水平。詩人唐德亮非但有識,且具遠見卓識。蘇聯、東歐等社會主義國家一朝覆亡,猶如晴天辟靂,震驚世界。思想平庸、少德無識者,聽而不聞,視而不見,自然更不涉筆。唐德亮則不然。他說:“二十多年來,我總是不時在思考:一個強大的社會主義國家為什么一下子就垮了?并因此上溯到1989年秋冬,東歐多個社會主義國家,像多米諾骨牌般轟然坍塌。這一個又一個的悲劇是怎樣發生、為什么會發生的?我苦苦思索、追尋。”(《后記》)最終他把自己的“思索、追尋”傾之于長詩《驚蟄雷》中。他的“思索”,當然不可能句句真理,但從總體看來,他的臧否褒貶,怡到好處;是非曲直,能有明斷。他的識見高出一頭;他的辨析深入一境。盡管國際共產主義運動遭遇重大挫折、國內歪風邪氣甚囂塵上乃至魑魅魍魎興妖作怪,詩人仍對共產主義理想堅信不移;同時對前途中的坎坷曲折有著清醒認識,告誡人們必須準備進行長期的艱苦奮斗。
清代方熏在《山靜居畫論》中說:“操一藝以至神明者,必先抱卓絕一世之見。”說的是繪畫,也適用于寫詩。詩藝臻于“神明”,必有“卓絕”之見。有句詩說“妙句拈來著眼高”,“眼高”不一定寫出“妙句”,因為“眼高手低”的現象普遍存在,但是,能有“妙句”,則必定“眼高”。“帷有識則是非明,是非明則取舍定”(清•葉燮《原詩》)。正像已故老詩人公木所說:“世界觀永遠是創作的基石。”(《關于青年詩歌創作問題的發言》)。
其三,有膽。詩膽有大有小,每于詩中見之。讀罷《驚蟄雷》,可以看出,唐德亮詩膽不小。唐代劉叉《自問》詩說:“酒腸寬似海,詩膽大如天。”唐德亮的詩膽即使不說其大如天,也可謂“仁者之勇,雷霆不移”(宋•蘇軾《祭堂兄子正文》)。
應當承認,新時期以來的創作環境大為改善。創作禁區似乎早被消除,創作自由基本也有了保障,動輒得咎的現象極為少見。但又出現另外一種極端,那就是“躲避崇高”幾成時髦,“消解理想”大行其道,“告別革命”屢見不鮮……當此之際,方有“我是流氓我怕誰”的瘋狂叫囂!正不壓邪,善難制惡,“理直”往往不易“氣壯”,堅持馬列常被誣為“極左”。詩人唐德亮敢冒當今天下之大不韙,毅然決然地選擇事關國際共運和社會主義命運的重大題材,不僅政治壓力極大,而且藝術難度很高。縱然寫作成功,又有哪個出版家敢擔責任、肯于出版?因此,創作此詩,詩人要冒政治、藝術、出版三大風險!足見唐德亮詩膽非凡,敢于迎難而上。
由此反映出詩人的卓越識見。膽與識是分不開的,二者交互為用,彼此促進:識為膽的前提——有了識,膽才能有正確方向;膽是識的動力——有了膽,識才能夠發揮作用。古人說得好:“無識而有膽,則為妄,為魯莽,為無知,其言背理叛道”(清•葉燮《源詩》)。反之,無膽而有識,則雖邪正是非皆諳于心,卻無法見諸筆墨,充其量不過坐而論道、夸夸其談而己。魯迅先生曾經批評過這種人:“終生惴惴如在薄冰上,發抖尚且來不及,怎么會做出好東西來。”真正具有時代意義和歷史價值的杰出作品,就需要有膽有識,有勇有謀的優秀作者來承擔。
其四,有才。古人說:“筆墨之事,俱尚有才,而詩為甚。”(清•吳雷發《說詩營蒯》)詩須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方有可能寫出佳作。如果僅有膽識而無才學,那就“不過冥行妄作之人”(明•李贄《雜述•二十分識》),難有大的作為。膽識要靠才學來支撐。唐德亮才學過人、悟性超凡。《驚蟄雷》題材重大,政治敏感,篇幅浩繁,內容豐富,涉及面廣,難度極強。作品所寫,從古至今時間久遠;由中及外地域遼闊;政治、經濟、歷史、文化、哲學、藝術學科廣泛,幾乎無所不包;各行各業各國各地仁人志士英雄豪杰革命叛徒民族敗類梟雄賊寇多達一百余人,將之盡收筆下;明辯是分,嚴分邪正,臧否功過,美刺善惡,盡抒喜怒哀樂之情,暢述愛憎褒貶之意。真可謂縱橫捭闔、汪洋恣肆,高屋建瓴,大氣磅礴。沒有上天入地、豐富廣博的知識,缺乏左右逢源、揮灑自如的才氣,無法寫出如此高瞻遠矚、不落凡近、獨具只眼、自創一格的政治抒情長詩來。
唐德亮的創作實踐,他的成功經驗,再次告訴我們:詩人的德、識、膽、才缺一不可。詩人修養越高,越有散可能寫出精品力作;否則,必須是南轅北轍,無異于緣木求魚!
我想,在我們贊揚過人寫作的同時,不可忽略出版家的功勞。中國戲劇出版社的編輯、尤其是各位社長總編輯,堪稱有膽有識、極富魄力的出版家。正是由于他們的鼎力支持,唐德亮的《驚蟄雷》才能得以面世。我們在此表示深深的敬意和謝意!
(丁國成: 中國作協第五、六屆全委會委員、第七屆名譽委員,中國作協理論批評委員會委員,中華詩詞學會副會長,《中華詩詞》副主編,《詩國》主編,《詩刊》原常務副主編,編審,著名詩歌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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